鼠族纪-第一卷-初译本
评分: +30+x

圆木历474年5月8日 晴
译者注:“圆木”一词在鼠语中似乎有多义。而在我们的研究中,鼠有以圆木中年轮纪年的可能,故此处鼠族纪年历暂定为“圆木历”。据目前为止的研究所得,圆木历与我们人类使用的“太阳历”纪年法,即目前称的阳历纪年法较为接近,鼠族的智慧可见一斑。

昨天我的父亲死去了,我也因此得以接手这本记录。我不知道他(译者注:鼠语的第三人称代词在指定不同目标时有明显的变化 但目前为止暂未确定其使用规律。故此处按照暂定的使用法记录)是怎么死的,只知道他的尸体已经摆在外面了。对鼠来说暴死街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只记得他说过,期待着能活过今年夏天,再尝尝新米来着。

你别说,夏天眼看着就要到了,但今年直到今天都没下什么大雨。真不错。

去年夏天的大雨令我记忆犹新。那时我还只是一只鼠崽子。二叔一家的命似乎是被那场洪水淹了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早在我们家从老家搬走的时候,父母就向大家发出过一起搬家到人类屋子里的劝告。但他们思想陈腐,脾气还倔,硬是不听,说什么人类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盼着我们死光,所以就硬要离人类远远的,住在那田垄下的泥巴洞里。这下可好,天灾人祸一样都不少,听说还有被农药毒死的呢。

不过也罢。我们鼠类的寿命上天了也就三四年。二叔死时似乎已有两岁半了……?也算够本啦。

说来,人类似乎确是想我们死光光的。鼠药、粘鼠板、猫……但鼠是多大的一个家族啊,哪有这么容易便根除?兄弟姐妹已经遍布附近的屋子,家里几乎每天都有鼠死去——但和我们整体的数量相比,实在是少的可怜。

昨天,我那上千个表兄弟之一,我十七叔的第二十八个儿子被老鼠药给药死了。就像我前面说的,天天都有鼠死来着。他的死之所以被我单独地提出来是因为他死后干了一件大事——他的尸体把这家人那只老逮我们的大橘猫给药死了。

问我怎么知道的?我猜的。昨天我只是看着那兄弟死在外面后被猫吃了,今天猫就死了。不然我还能怎么猜?

万岁!《鼠诫》第十一条有言:“打倒大猫,鼠鼠有责。”橘猫死掉了,对我们鼠来说是个好消息,看样子最近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嘞。(译者注:《鼠诫》似乎是鼠族的另一著作,但目前仅在鼠族记录中有零散记载,并未发现其原文献。可能人类仍未找到其文献原本。

圆木历474年5月9日 阴

昨天刚说最近没下雨,今天便阴云密布。这个天似乎不太经得起表扬啊。好在,我们住在屋子里,用不着担心被淹什么的。

我们住的地方,似乎是家农舍。有些胆小但不想住在野外或田里的鼠会搬到农舍的院子里,但那里压根防不了雨,雨下的大时该被淹还是被淹,唯一的好处就是人类住的地方附近没什么猫头鹰和蛇什么的。不过人类的院子里一般都有猫就是了。

又提到猫,我也又一次想起那只死去的大橘猫。说到这里,我不禁再次为那只死去的小兄弟欢呼:做的好呀!

我住的地方在农舍屋内的柱子下面。这里比较安全,而我自己也是个非常谨慎的鼠。所以,我见证了许多同类——大多数都是亲朋好友——的死亡而自己平安无事。我爸本来也很谨慎来着,但鼠终有一死,可能是他老了之后身体没那么好,行动也没那么灵活,反正就是死在外面了。

《鼠诫》第三条有言:“勿要为亲朋的死去而悲伤。”不愧是鼠家经典啊,我觉得这句话简直太有道理了。每天都有鼠死去,每天也都有鼠出生。真要说悲伤的话我觉得完全是浪费时间。

说到《鼠诫》这部著作,我想我或许以后会经常提起。它作为鼠的经典,已经被奉为鼠的最高著作,鼠的生存法条,鼠的行为准则。

相比之下,我手里这本记录属于流水账,但也有鼠说《鼠诫》就是鼠中有能之士从记录中一一总结而来。但最早那些记录早已散失了,所以《鼠诫》到底是怎么来的这回事,没鼠知道,大概率也没鼠关心罢。

族里总会有那么一只鼠来负责写我现在手里这册记录——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本了。我目前知道的是,在我之前,上一个记录鼠是我父亲。

我没怎么看过前面那些记录。但就我所知的这一点点看来,前面这段,对记录进行简单介绍的这套说辞是每只记录鼠都要写一遍的。当然,有时间的话我或许会回去好好读读那些老记录的,说不定我也能当个有能之士总结个《鼠诫-二》之类的东西。

今天是屋子里没有猫的第二天。我今天出去寻了些豌豆回来,一路畅通无阻,连躲藏都不需。真好,这才是鼠该过的日子。

圆木历474年5月10日 小雨

下雨了,但很小。有多小呢?即使住在野外也不用担心会被淹死或者泡在水里。就这么小,像水雾一样。。

虽然我们这个鼠族会选专门的记录鼠来写记录,但他们对记录鼠究竟写些什么并不限定,甚至没多关心。我昨晚大致翻阅了一下我爸写的那部分和前面年代稍近的几个部分。不同作者间风格迥异,把这玩意当日记写的也大有鼠在。

那我随便写写应该也没关系。

接着说吧,也不知道谁会看到这些东西。记录鼠一般要选那些行动谨慎,住地安全的鼠,因为这样的鼠一般活得比较长,记录放着也安全。那些住在院子里低洼处的鼠肯定无缘,行事随意的肯定也不行——就我个鼠而言,住在农舍柱子下面算是相当安全,食物也好找。只不过单纯是因为馋出门的鼠也不少——我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二舅姥爷家就有只小鼠因为馋村口小店里的薯片,自己一个鼠跑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至于我嘛,相当好养活。屋子里能捡到米粒豆子什么的吃就没必要出门去了。

《鼠诫》第九条有言:“生存是鼠的第一大事。”总有些鼠不拿老祖宗说的话当教训,暴死外面的一般也都是这种鼠。听说人类有个词叫什么“乐不思鼠”(译者注:由于目前为止暂不清楚鼠族对成语的使用,故此处翻译不明,暂作此猜测)来着,可能说的就是这种鼠,想着去吃那些好吃的,在外面玩得自由,就忘了自己是只鼠了。

屋子里没有猫的第三天。住在院子里的鼠已经开始毫不畏惧地到处乱跑了。但他们中很多都被看门的大黄狗咬死,还有的被这屋子里住着的人一铲子拍死。

我本来一直都很谨慎的,这两天竟然也有些放松了。可能是因为已经开始习惯没有猫的日子了吧。鼠生苦短,三天的快活时光已经够长了。大黄狗和人类本身对我们的威胁比起猫来说还是小了太多。

圆木历474年5月14日 大雨初晴

猫。猫回来了。

大概是两三天前的样子,人类发现了我们的鼠洞。他们用很烫的水灌了进来,烫死许多鼠。我们活着的鼠这几天都顾着搬家、逃跑,我也自然没顾上写这记录什么的。活命最重要。

但人类太大太笨重了。他们并没有去清理那些死去的鼠。死去的鼠的尸体积在洞里,都发臭了。人类对这种味道似乎也是厌恶至极,于是他们便撬开地面的木板,把我们以前住的地方彻底清理了一遍。不过,我们早已搬到了屋子的另一个角落。本来有许多鼠计划着要往外跑,但突然而起的大雨拦住了他们。住在院子里的鼠已经淹死不少,剩下的都在往屋子里钻。不过好在屋子够多够大,我们找了别的地方住下。

可能是最近几天没有猫的震慑,鼠们都有些嚣张。这自然惹怒了人类。于是在今天上午他们带回一只新的猫来。这是只花猫,比起之前那只大橘要小上许多。虽然体型小,但就捕鼠能力而言,它很明显是只成熟的猫。虽说是初来乍到,但仅仅今天便有十来只鼠丧命猫手。

屋内目前有大量刚刚因大雨搬进屋内而不熟悉屋内地形的鼠存在。这让屋内鼠的数量比起以前还要多,而且捕捉这些不怎么认路不会和猫打交道的鼠实在是过于简单,所以我目前觉得这只花猫的手段不见得比以前那只大橘高明。

可能是为了防止再次把猫药死,这家人今天没有投放鼠药。但,这对我们鼠来说实在是百利一害的事情。

不过仔细回头想想。猫起到的直接作用并不是咬杀我们鼠,因为猫一天最最多也就能捕杀十来只鼠,而大多数时候能捕到一两只就算是万幸。而这对于我们鼠的数量和繁殖速度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译者注:此处语法不同,推测为成语,暂定为此)。人类不该这么傻的,他们应该想到这一点。

所以是什么让他们如此不厌其烦地养猫呢?我花了点时间去翻阅以前的记录和《鼠诫》,而我看到的部分里都没有解释这一点,只有记录里偶尔会有鼠提到这个,但没解释清楚。

鼠要睡觉了,鼠明天再想。

圆木历474年5月15日 晴

先做记录。

今天确实是没发生什么大事。天已经晴了,刚刚挨了淹的那些原本住在外面的鼠也没想着要回外面住。不过再过个两代,那些没挨过淹没被水泡过的新生代小鼠可能就会想着往外跑,到外面去定居。然后自然环境又把他们往屋子里赶,在这个过程中会白白地留下一堆死去的鼠。

我稍微观察了一下,这只花猫似乎确实要机灵一点。以前那只大橘时不时还会中粘鼠板的招,而它相比之下似乎是机灵多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它体型小多了。

鼠也不傻,粘鼠板什么的只有在没看清的时候才会偶然踩到。

那些新来的鼠似乎已经对屋子有些熟悉了,也知道怎么对付猫。今天下来那只花猫只逮到两只老弱病残鼠,看来离整日不开张已经不远了。不过它很聪明,逮到并不吃。人类会单独给它准备点吃的。自然,这些吃的有时也会有鼠去偷,但我以为太过危险,就没打这个主意。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昨天那个问题似乎有答案了。人既然知道养猫并不能把鼠赶尽杀绝,那说明他们养猫压根不是为了灭鼠,而是为了什么别的原因。是什么原因呢?仔细对比一下前两天没有猫的日子,屋子里的鼠四处乱窜。因此我觉得人类养猫或许只是为了镇住屋子里的鼠,不叫我们过于猖狂地到处乱窜,不给人类添太多麻烦。

换句话说,人类对我们鼠已有些许妥协了。

那只猫今晚还叼着死鼠给人类邀功,但人类很嫌弃地就把死鼠给扔了出去。它还不知道自己是个摆设。

由此看来,我觉得我比这只花猫要高明多了。

我现在相当高兴,我觉得自己离编写《鼠诫》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译者注:记录于此处戛然而止,已发现的其余部分仍待研究。

除非特别注明,本页内容采用以下授权方式: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ShareAlike 3.0 Licen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