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点布满灰暗的天际。
柔和的旋律响起,空灵而动听。
但是此时,他却突然如触电一般弹起,环顾四周。
没有发声源。
他捂住脸庞,似是懊恼,又似是悲伤。
他就这么看着这一切。
红,一片刺眼的血红。
鲜血飞溅。
他脸上沾着血迹,凝视着枪口冒出的青烟——不如说,是凝视着枪下的那个男人。
回过头,那个女人正斜躺在沙发上,雪白的沙发沾染着点点血红,脸上还蕴含着最后的笑意,眼神黯然逝去色彩。
泪水不争气地从他坚毅的脸上流下,滴落在猩红色的地摊上。
她的躯体就这么倒在了他的面前。
枪缓缓滑落,落在地毯上,发出一阵闷响。
跪下,双手遮住全脸,也无法阻止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本早该舍弃的感情,却在这时回归。
他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世界仿佛离他远去……
收拾完残局,他瘫坐在沙发上,轻轻搂着她,抑制不住的悲伤在眼中流露,但他却突然大笑起来,显得病态,却又透露着一丝丝勉强。
他用力甩了甩头,拿起旁边的酒瓶畅饮,又抽出香烟狠狠地吸着。
刺鼻的烟雾呛得他直咳嗽,双眼被辣的留下泪水,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随着一声清脆的开瓶声,又是一瓶。
黑暗。
我……我在哪……
我……喝醉了?空酒瓶……
不,这里不是我的家。
四周变为黑白,熟悉的家具显得那么陌生。
泪水再次滴落,但是笑声没有停止。
他终于彻底失去了感情。又不如说,他已经不知道任何感情代表着什么。
此时他的心中又涌现出一股无端的愤怒,世界仿佛在扭曲变形。
眼前一面镜子映射着他自己,眼神中的感情表露无疑。
红。
镜中的自己猛然撞击镜面,缓缓滑落。
他身后的……依旧是自己。
那柔和的旋律响起,那放下她,翻看着过去不知看了多少遍的地图,拾起了枪,皮笑肉不笑地走出了家门。
“砰——”
枪声划过夜空。
……
他的双手沾满了血污,此时的他却感到一阵变态般的放松。
一次次的旋律响起,一次次的枪声远扬。
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没有人能猜出是他。
等清醒后却又早已遗忘。
他不记得是他干的,但是他知道。
懊悔总是伴随着旋律的结束才开始蔓延。
他气恼地一拳砸在镜面,却意料之外地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黑白的自己,脖子上有淡淡的勒痕。
他感受着那折磨着自己的旋律,柔和,轻快。
动听的旋律洋溢着他的整个世界。
“啪嗒……啪嗒……啪嗒……”
黑暗中步出了更多的自己,情态各不相同。
你们……是谁?
“我们就是你啊,我们也是你最好的朋友。”
可……我都记不起来了……
他们围住了他。
他咬了咬牙。
此时他才彻底醒悟,与他对抗的不是“异常”,而是“平常”。
“我是怯懦,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混蛋,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死了,不是吗?”
不……
“我是恐惧,我可以支配你的一切,而你永远也不敢面对我。”
不,不会的……
“我是绝望,我能让你放弃一切,包括你的生活,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又或是她,甚至是你自己。”
不可能!
“我是悲伤,我让你沉浸于毫无动力的沼泽。”
不是这样的!
“我是迷茫,我让你找不到方向,你也从未寻找过。”
滚啊!
“我是癫狂,我让你失去自我。”
快滚!
“我是逃避,逃避一切,逃避生活,逃避你自己。”
离开我!
柔和的旋律最后却戛然而止。
孤寂的夜晚、连绵的阴雨和在雨中发了疯似的、高声大喊的男人。
最后旋律的结束,是否预示着,愤怒的他,也最终屈服在了现实下……
于是乎,他临死前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咔哒”
“碰”
枪声再次响起,但也再也不会响起。
他不过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滴水滴,但这并不预示着他未尝试思考一切的真相。
他不为自己而活。
雨一直下,一如既往。
正如群鸦的笑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