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世人的最终胜利,今日我等必须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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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巫王击退了来自温暖地的大军1,狄瓦的残部亦因内殿的伟力而折服,地上便和平了。民与术士们在风雪下欢呼聚会,歌颂大术士的伟迹。

然Ozi̮rmok本人忧心不安,因铁神亲选之人的锤击令他动容。民众欢宴之时,Ozi̮rmok在冻湖边召集了四位Klavigar,向他们坦言了自身的缺陷。

“我等难以抵挡铁神之力,因神力可渗透进我等洞开的身体2,以吞噬者可憎的神力对抗亦将威胁世界。我议将吞噬者之肉散播世间,使我魂沉入深渊以篡夺吞噬者之神威,领世人登神以抗神之力。”

巫王的计划令Klavigar落泪叹息,然他们亦知这是必须之牺牲,故他们双手相刺,对Ozi̮rmok立下了誓言。

于是Ozi̮rmok便将吞噬者之肉碾碎,随风散进我等之人体内,故我等便成为Ozi̮rmok的血肉与神殿。

于是Ozi̮rmok之身便在第二次大战中破碎,Ozi̮rmok之魂便沉入了大渊与吞噬者相搏。

于是内殿毁坏,四位Klavigar亦不知所踪。

于是世界便成了如此模样。

Daeva的土地盛产寒冷与冰雪——因此,尽管如今大术士的军队与子民已经占领了大部分Daeva,再一次击退了被南方被温暖季风环绕的温带帝国联军,与灵魂中渗透着寒冷盐渍的Daeva人打得火热,深冬的冰雪依然准时地笼罩了大地,用厚厚的雪层掩盖了血肉造物的温暖。

血肉子民所占领土地的最北端,一片冻结的纯净冰湖边,唯一没有被呼啸的暴风雪压垮的人影默默拄着齐人高的骨杖矗立于湖畔,似乎等待着冰雪能够将他混乱的思绪一同掩埋……

“嘭!”

一团雪球很不合时宜地在亚恩的后脑炸开,打破了风雪中的万籁俱静。

“回过神了吗,没有的话我还能再扔几个。”

亚恩笑了起来,抖落了双肩上厚厚的积雪转过身,“在你们伟大的Ozi̮rmok思考如何重塑这破败死产的宇宙时,你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亲爱的。”

“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你就声称在思考重塑世界,至少现在你应该分一些思绪留给眼前的问题。”

拉娃塔将另一个雪球丢下,默默走到亚恩身旁,“铁神的信徒联合了所有南方军团,前所未有的神力笼罩着他们,我们的术士没有把握再次获胜——而我们的Ozi̮rmok却躲在离战线最远的地方,思考你的终极问题?”

“有时候你的敌人会带给你启示,这是你教给我的,亲爱的。“

“又有什么故事或者寓言了要宣布了么?尊敬的Ozi̮rmok?’

随手将神之荆棘插在脚边的积雪中,亚恩抬起手掌,对着面前的暴风雪轻轻一握,随后在拉娃塔面前张开。

一片晶莹的雪花躺在六指的掌心中。

“恰恰相反,我要向你们宣布的是计划——出来吧纳多克斯,我知道你们在这。”

随着空气的震颤,纳多克斯与撒恩先后消去了隐密身形的符文,远处的山峦颤抖,巨人欧诺科睁开了独眼,注视着湖畔的诸人。

亚恩将掌心的雪花高高举起,”告诉我,我们朋友与兄弟,这雪花是否完好?“

“自然。”

欧诺科低沉的声音震动着湖畔的积雪。

“很好,然而这完好之中,可有裂隙与空洞?”

“于那冰晶与刺之间,当然。”

撒恩的声音中带着蛇类的喘息。

“明锐的洞察力,我的审判之牙——若这雪花能够言语,它可知自己的身躯的空洞?”

亚恩抬起手腕,奇术的光芒在指尖的雪花上跳动,“奇术需要空隙来运转,没有可用的空洞,术士便无力发挥力量——纳多克斯,我的导师,你的术足以将山脉粉碎为沙砾,然而你能否将一块顽石碎为尘埃?”

“不可。山峦有隙而顽石无暇,如无孔可入,奇术便无可作用。”

无舌说客的声音在众人脑中响起。

“我们征服了吞噬者和它的天使们,驾驭了血与肉与生命的潜能——我一度相信我等已然完美。”

“然而实际上,我等远非无瑕之物——在诸神眼中,生命不过一团松散稀疏的尘埃。”

奇术的光辉逐渐熄灭——雪花在寒风中渐渐凝结为坚固的冰晶。

“何以见得?在内殿中重生之后,奇术与神力便无法撼动术士们。即使死亡也能重新复活,神也无法真正的杀死我们的子民。”

拉娃塔问到。

“遗憾的是,铁神的信徒们向我证明了我们远非不朽。”

亚恩再次抬起了手掌,六指撕裂了由肌肉纤维和丝绸编织而成的长袍——大术士瘦消的身躯上,斑驳的铁锈与细密的金属结晶随着心跳和脉搏缓缓起伏。

“铁神信徒们的领袖将自己完全卖给了他们的神,我击退了她,但那一锤几近铁神亲临——真可惜,她本有机会走上与我相同的路。”

亚恩微笑着将六指刺入铁与肉交织的边缘,缓缓把被腐蚀为金属的血肉挖出。

“这怎么…可能?”

拉娃塔伸出手,轻轻按在大术士的胸膛上,感受着体温中那铁质的冰冷,指尖微微颤抖。

“六次死亡与重生的飞升之躯也抵挡不住来自真神的一击——我们的身躯在神的眼中无异于千疮百孔。“

大术士握住了拉娃塔的手掌,默默举起由血肉转化而来的铁锈,任由呼啸的北风将其如同雪花一般席卷。

“身躯由肉与骨组成,肉由肌腱与血组成,血由水与生命的油脂组成;光滑的钙质形成了骨骼,凝固的与流动的脑浆形成了大脑,这是凡人的眼睛所能看到的生命。“

几乎贯穿胸膛的创口逐渐愈合,亚恩的目光再一次回到Klavigar们身上。

“然而在神的眼中,血中的油脂不过是微小的圆形薄片;骨骼无懈可击的光洁表面,实则布满了凡夫无法洞察的孔洞,甚至骨骼本身亦是由细小狭长的硬质空洞连接而来——在那一击落在落下时,我短暂地看见了神力如何在我的体内肆虐流窜,犹如狂风穿过一件破烂的长袍般畅通无阻。”

“这意味着什么?即使是凌驾于六统领之上的飞升之身,在神眼中依然漏洞百出——奇术无法撼动我和我们的子民,然而神力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击溃我们。世人的身躯由着无数微小的漏洞所构成,而我们甚至从未察觉。

“只要诸神的权能依然能够渗透进这些微小结构中,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是空洞的,神力能够通过这些结构轻松瓦解凡人的一切力量——这就是为什么我仅仅击退了那些铁神信徒,而他们的首领几乎彻底杀死了我。”

“然而您仍然屹立于此地,Ozi̮rmok。”

纳多克斯的声音再次在诸人脑海中响起。

“是的,能够抵挡神力的只有另一种神力——我吃下了吞噬者的肝脏来抵御铁神的腐蚀。“

铁屑纷纷扬扬地散落于寒风中,露出了扭曲的金属之下宝石般晶莹的脏器:大渊所封印的主宰,饥饿之主,大吞噬者亚达伯斯的肝脏残片。

“吞噬者纯粹的神力,足以使我再度飞升,重塑肉身——一具扫除了那些微小结构的,与吞噬者本身相同的无暇之躯——别担心,即使如此我依然还是我自己,而不会是被吞噬者操控的傀儡。”

亚恩安抚众人,”如此,再度开战时,我不会再被铁神的力量撼动。”

”您将引领着我们击败顽敌,一如过去的百年。”

撒恩说到。

“不,这次不同,”

大术士摇了摇头,“二度飞升与铁神亲选,那已经不是这个世界能承载的战争了。不论我最终能否胜利,这一战将毁灭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不论是我们的子民还是铁神的信徒,甚至是你们,我的朋友们——逃得再远也无用。”

亚恩看着拉娃塔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拒绝这种牺牲;我绝不接受为了建起一座空无一人的乐园而牺牲此世众生。“

“牺牲是创造的基石,或许这个宇宙注定死在创世的前夜,但至少这样,乐园中的诞生的生命不用再活在诸神的阴影之中。“

拉娃塔握住了大术士六指的手掌。

“你总是令我感动,亲爱的——但这不是唯一的路,。”

亚恩脸上再次浮现出温和的微笑,“我要所有人——我的子民们,我的术士们,和一切不愿屈服于神的人们——全部踏出诸神的阴影,生活在那无神的乐土上。”

“我所选的道路将充满艰辛,屈辱,牺牲与误解。但那是唯一能够将乐园从世人体内诞出的路。"

大术士握着拉娃塔的手掌,看向身边的圣徒们,"你们可愿随我踏上这苦难之路?"

没有丝毫犹豫,四位圣徒的回应同时在亚恩的耳边响起。

“那么,让我来宣布这条道路该如何前进。"

罕见地,亚恩的神色严肃了起来,"我们必须将乐园在每一个世人体内建起。"

“从蠕虫到巨象,我要驱使吞噬者的神力重塑此界所有生命。”

“我要将这肝脏磨碎抛入大海,再将自己的灵魂抛入大渊与肉神争斗——吞噬者的肝脏将随洋流与风暴遍布世间,埋入每一个世人体内,化作登神的种子与催化剂。我将在大渊之中驱使吞噬者的神力,为世间所有生命塑造无暇的神躯。当世人踏上血肉之道,我必将驾驭吞噬者本身,自大渊之下回归。”

“到那时,世人的身体中将不再有诸神的权能作祟——凡夫俗子的生命将是万物中最小的尺度,诸神也无法渗透其中。”

“然而,这一切必须在暗中进行,Daeva人的疯狂与铁神信徒的狂热,以及世人的愚昧将会不遗余力地破坏我的计划。”

"欧诺克,我的苍白猎手,你必须抛弃你的受难之躯,在战场上败于给铁神信徒所铸的巨像——随后,在我深陷大渊的时代里,你必须为我征召一支新的军队。寻找世人中强壮,勇敢,绝不向诸神屈服的人。等待我回归时,你将再度成为我的将帅,向所有神明的信徒开战——你可愿意?”

“为你!”

山峦一般高大的象主抬起左手刺向右手。

“纳多克斯,我的导师,你将承担最艰巨的任务。当我在战场上死去,你和你的最可信门徒们必须弃我而去,去地的边缘,天的终点,尘世的尽头和一切偏远而隐蔽的地方建起避难所与修道院,在俗世的视线之外撰写我等的历史与牺牲,记录我等的奇术与魔法,以免时间将我们吞没——你可愿意?”

“为你。”

纳多克斯抬起他最初的左手刺向右手。

“撒恩,我的审判之牙,你将承担最血腥的任务。在我沉入大渊的时代,我们必须在世人眼中成为消亡的历史,任何探寻探寻我们存在的可能必须由你亲手斩断——不论是铁神的信徒,狄瓦的幸存者,或是我等子民的后裔——你的双手必须为我沾满鲜血,直到我归来之日。”

“为你,一如既往。”

撒恩轻声说道,覆盖着斑驳鳞片的左手刺向右手。

“拉娃塔,吾爱,你将承担最漫长的任务。当我陨落,内殿将因我之死而枯萎衰败,你必须在内殿完全死亡之前挖出它的核,随身携带,躲避敌人和世人的搜索。终日流浪,直到世人已将我们遗忘之时,将内殿之核重新种下,照看它,直到内殿再起。”

拉娃塔沉默良久,仍握着大术士的手掌。

“吾爱,”

亚恩再次开口,语气一如旧日两人初见一般的真诚,“我需要你的力量。如内殿不能再次绽放,我无法挣脱大渊而归。”

“…为何是铁神的信徒,为何你甘愿将自己的一切交予他们接管?”

拉娃塔问道。

“伪善总好过残暴。狄瓦只知迫害与鲜血,铁神之徒则痴迷于拼凑他们的神,而并不意在献祭世人。因此他们对人世最为无害。”

亚恩轻抚拉娃塔的脸颊。

“你愿命我们抛弃你——愿命你自己抛弃我们?”

“为了世人最终的胜利,今日我等必须溃败。”

拉娃塔长叹,举起自己的左手刺向右手,“那么,为你——吾爱。”

大术士笑了,右手牵起拉娃塔的手掌,面向所有圣徒们,左手将吞噬者的肝脏高高举起。

“我将挑选一万名最无畏,最忠诚的术士随我奔赴最终的战场,因忠诚的狂热必将暴露我等的行踪,他们必须随我赴死。”

“为你!”

四位圣徒齐声高喊。

六指的手掌猛然发力,玉石般无暇的脏器在碎锁链者掌中破碎,殷红的血液流向冰冻的湖面,破碎的残片被寒风席卷向天际。

“为我!”

……..

于是大术士在第二次战争中死去,一万名最强大的术士被屠杀殆尽。

于是欧诺科的巨人之躯被神像粉碎,纳多克斯带领着自己的门徒消散在了天边,撒恩早在开战之前便离去,拉娃塔带走了内殿的核心,据说她至今仍在流浪。

于是内殿崩塌,帝国陨落,亚恩再未现身世间,我等的历史便到此为止。

于是世界便成了眼下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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