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哨声

声音需要介质,太空中没有介质,因此,太空中没有声音。这是基础物理学,大家都知道。然而,在酒醉的喘息下,强壮的星际水手们向新兵讲述着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个会在一艘船被摧毁前出现的,美丽的呼哨声,它填补了太空中的黑暗虚无。怀疑论者们宣称,这是你的大脑在突然失去气压而内爆前发出的声音,或者是因为你的身体缺氧而导致的幻听。就算是那些相信这样一个故事的人也对其来源各执己见。有些人讲起巨大的鲸鱼,它们跨越了光年相互交流着,另一些人则谈到一个神秘的、敌对的外星种族,它们以这种声音作为战斗口号。甚至有人说,这就是死亡本身的旋律。

但是,只有一小撮人能够声称自己真正听到了那个声音,他们都是被摧毁的星舰的幸存者。然而,关于这个传说,有一人的陈词比任何人都具有分量。这个人是Ichabod Durst,一位星舰船长,他总共在8艘被摧毁的星舰中幸存下来。尽管如此,他却拒绝告知大家那声音的来源。

已经被分配到Ichabod的下一艘船上的新兵Winston,也听闻了这些传说。船员人数只是刚刚足够,毕竟水手们都是一群迷信的人,只有少数人愿意在一个目睹这么多船员死亡的人的指挥下航行。被诅咒的,他们这样称呼他。然而,Winston并不那么容易泄气。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工作,谁知道他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再被重新分配。

登上货船的头几个月,他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当然,日子很漫长,工作困难而艰苦,但Winston见到了不同的行星,还结交了一些亲密的朋友。他唯一没有真正有机会交谈的是船长本人,他似乎总是肩负着沉重的重量。他有一双带着硕大黑眼圈的冷峻眼睛,当他不履行船长的职责时,他就把自己锁在宿舍里,而且下班后从不与船员交往。

一开始,Winston有点担忧,但在近一年没有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故后,他把恐惧压了下去,只是把它当成了不学无识之人的迷信。一天晚上,当Winston被紧急警报器刺耳的声音吵醒时,情况发生了转变。他冲出房间来到走廊,那里的船员们已经像蚂蚁一样跑来跑去,准备从船上撤出。

“发生了什么?”Winston询问着另一位跑过的水手。

“有东西破坏了船体。第5节刚刚……消失了。就像它被撕掉了一样。”那名男子解释道,果然,Winston可以听到船体在某种压力下抱怨似的发出破裂和弯曲的声音,但在那之后,Winston却可以听到别的声音。那种声音让一些其他的水手停下脚步,脸色明显变得苍白。有人在吹呼哨。

一种怪异、悲伤的旋律弥漫在空气中,似乎用其美丽但压抑的存在淹没了其他所有声音。有一会儿,一切都静止不动,但接着混乱爆发了。每个人都立即丢下了他们正在做的事情,转身逃向逃生舱。当船的另一部分被撕掉时,这艘船剧烈摇晃,差点把Winston抛了起来。尽管如此,船长还是从宿舍里出来,向舰桥跑去。Winston正要像其他人一样转身逃跑,但是他的好奇心却变得压倒一切。他必须知道那呼哨声是什么。经过一番思考,他随即跟上了船长。

灯光闪烁,让Winston瞬间陷入了几秒钟的黑暗,看起来像爪痕的东西不知从哪里出现在了墙上。尖叫声在遥远的某处响起,回荡着穿过走廊而来。

当他终于到达舰桥时,Winston 可以看到站在前窗前的Ichabod。在玻璃后面,有一个女人,把手按在窗户上。她的长发和连衣裙在空旷的空间中飘动,她的皮肤像骨头一样白,她有着平静的美丽脸庞,但她的眼睛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她吹着呼哨。船长转过身来看着Winston。

“船员!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到你跑到这里,所以我跟了上来。”他解释说。“她是谁?”Winston看着那个女人问道。

Ichabod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叫Mary·Anne。很久以前,她曾经是我的妻子。她死了,我救不了她。我试过了。我向神发誓我试过了。”他说,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她手下的玻璃上出现了一条裂痕。

“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什么要杀死水手们?”

“她把她的死归咎于我,她一直跟着我到每艘船上。我一直是个懦夫,而且在之前逃跑了。”船长低垂着头说。然后他挺直了背,转身面对那个女人。

又出现了一条裂痕。

"我不会再逃跑了。她永远不会停止,除非我死了。你该走了。”

“你确定吗?现在我们还有反悔的余地。”

当另一条裂痕出现时,船长转过头看着Winston。

“船长与船共沉浮。”他笑了。

Winston点了点头,最后一次向船长敬礼,然后转身跑了。进入走廊后,他转过身来,看到舰桥的门砰的关上了。从窗外,他可以看到船长面前的玻璃上充满了裂缝,接着它爆裂成数百万个微小碎片,使得空气冲出空隙,让Ichabod飞向等待的女人的臂怀里。Winston张开嘴说了点什么,但那里没有人可以听到他说的话。

在以盲速向不知何处发射的逃生舱内,他看着船像纸巾一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

大部分船员都活了下来,对于那些没有幸存下来的船员,他们举行了大规模葬礼。置身于所有其他幸存者中,Winston参加了葬礼。之后,大家都聚集在一起,纪念在事故中丧生的每个人,但Winston是唯一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他从未透露给其他人过,并且一年后才回来工作。人们仍然可以不时听到呼哨声,但在之后毁灭不再跟随而来了。相反,一些听闻到它的水手声称在太空的中央看到两个遥远的身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互相抱着对方,随着旋律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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