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此思念着我的故乡!
那瑰蓝的梦境每日殷跃在天的尽头:
那里有印着我的脚印的小路,
路边雄壮的白杨连成粗糙的栏,
在那上面插满美丽的茱萸和彼岸花;
路的两旁有着玛瑙般的田野,
田野里有村里最好的农人扎的稻草人,
它们总是披着永远破烂的麻衣,
手里握着破碎的稻谷,
朝着行人露出复杂的微笑,
让嘴角咧开直到无法上扬;
稻草人身上站满三只脚的黑鸡,
用晶莹的瞳孔眺望远方,
那使我想到我的妻子:
她那亚麻色的长发,
以及头上那对调皮如火般的长耳令我神往;
她总是挥舞着炭色的烧火棍驱逐那些鸡,
一双宝蓝色的眼睛里几乎要射出闪电来;
每当这时候,
她恼怒的样子宛如大麻般让我着迷;
我是如此的思念着我的故乡!
我多希望能踏在那小路上,
她站在路的尽头迎接我;
那里是乡村的入口:
两株墨色的藤蔓顺着星星垂下的线爬上云端;
她的身边站着十三只黑色的山羊,
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沥青似的橡木,
屙出一团团金色的花糖;
她会伸出她藏在袖子里的小手
拉着我往村里走去;
路上会看到村里的孩子,
他们喜欢摇着铃铛,
扑扇着稚嫩的肉翅或羽翼,
一路欢笑着,
沿着空气中烂漫的紫色绒毛找到哈里斯,
毫不犹豫地钻入他树荫般的斗篷,
在他宽大的品红色触手里玩捉迷藏;
村里的广场上有一根孤寂的木杆,
顶端系着没有形状的旗帜,
那旗帜所指的尽头就是我的小房;
我是如此地思念着我的故乡!
就像村长永远念叨着北边带着花冠的那个姑娘;
就像铁匠终日沉迷于凡司铎姆夺目璀璨的美酒;
就像帕菲斯喜欢叼着那永不凋零而锋利的铁花;
啊!帕菲斯!
我忠诚的伙计,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蹲坐在我的门前吗?
妻子引我进门的时候,
你还会舔舐我的手,
要我摘下房梁上的白牛犒劳你吗?
那时,在你的脑袋们打起来之前,
我要悄悄地走到院子里,
看巴波轻柔地安抚已经玩累的女儿
她正在巴波毛茸茸的肚皮上酣睡,
妻子就在一旁,
用榆树枝串了鱼,
挂在池塘中间的小坻上蒸,
我就看着那氤氲的奶白色蒸汽飘香,
时而走到院子旁的桂花树下,
大喊着“快看快看!”,一边摇动它病弱的枝丫,
为妻子下一片玫红色的雨;
她只会嫣笑着,
在乳白色的餐桌上摆满乌鱼和螳螂;
我是如此地思念着我的故乡!
吃过晚饭,妻子会搬来两张棕藤的躺椅,
我躺一张,
妻子和女儿躺一张,
一起仰望落下的夕阳把天空熏成深邃的粉色,
仰望月亮从生命树的咽喉攀升,
一路收起垂到空中的星星;
我会任由躺椅舔舐我的全身,
在飘扬的柳絮和松针中,
梦见五彩斑斓的狮;
帕菲也会安静地趴在一旁,
懒散地摇着尾巴,
无精打采地东张西望;
我是如此地思念着我的故乡!
这粘稠的星空不是我向往的归处;
这低魔的土地四处流淌着丑陋的灰烬;
这腐烂的天际仿佛要把我压碎;
在这死灰色的天地之间,我祈祷,
祈祷着何时才能再梦见,
我可爱的那瑰蓝色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