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场游戏中,没有胜利者
美利坚合众国,1962年9月3日:
这一天的傍晚,在西海岸,上百万美国人已经回到家中,打开了收音机和电视机,惬意地和家人一起享受着他们正听或看的节目。然而,他们预告表上的节目被总统小约瑟夫·肯尼迪1的紧急演说打断了。
美国的同胞们,我非常抱歉通知你们,在国会的一次紧急会议上,我们正式对苏维埃联盟,中华人民共和国,以及他们的盟友宣战了。我们在这些国家的情报机构和我们的早期预警系统均表明,大量洲际弹道导弹已在一次针对美国及其盟友的突袭中被发射了。
我们将全力反击。
向你们提出这样的请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在此时——在最黑暗的时刻,我们必须联合起来,直到我们看到胜利的曙光降临。我们已准备了行动方案,并且我对我们军事计划的力量有着充足的信心。
如果你居住的城市的人口超过了十万,或者城市邻近一座军事基地,我强烈建议你们前往城市的中央地堡,除非你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如果你并非居住在这些地方,建议你们前往你们的地下室或是任何一个你的避难所,并锁好门窗。如果你在室外,立刻回到室内。打开当地电台,做好准备收听进一步的指示。
美国的人民们,我们将会活下来。自由和民主不会被打倒。我们只需要坚强地挺立着,我们一起。上帝保佑我们,祝我们好运。
白宫,1962年9月3日:
一个男人在给他的兄弟打电话。他们两个都再也看不到太阳了。
“喂 - 喂?是的,John。我是Joseph。不,我还没给其他人打过电话。我觉得你应该第一个知道。”
“是的,我知道。听着,你不能去地堡,他们会知道你是谁,并且会将我所做的归咎于你。他们会杀了你的,John。你带上Jackie和孩子们,离开这个国家。我会看看在这里我能做什么来确保你们能出国,并且保护你们。”
“总统阁下,时间到了。”
“再等一下,好吗?不,不是在跟你说话,John。对,我马上会打给Ted和Robert。请活下去,把我的爱带给Jackie和孩子们。告诉孩子们Joe叔叔爱他们。”
“并且,我很抱歉。”
伏尔加格勒6号地堡,1962年10月13日:
充满怒气的低语声传来,年幼的士兵们在一旁畏惧地看着。
“Vasily,看看他们。他们压根不是士兵,他们就是农村的孩子而已。他们中的大多数看起来甚至都不超过十岁。而且有的还在哭。我们做不到的。”
“我们在打仗,可能是打过的最重要的一场仗。决定发射核弹的不是我们。杀了超过十亿人的不是我们。让我们待在这个地堡里的不是我们。决定说我们的孩子必须是士兵的,也不是我们。我们有命令了,而且我们发过誓要服从命令。”
“你觉得我会信吗?我们怎么就不能承认失败?地表已是一片废墟了。我们为之而战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而且他们还是孩子。你觉得我会选择支持然后在边上看着你们把这些孩子们交给那些东西?我绝对做不到的。”
“Grigory,我要是你我就会闭嘴。你是这支军队的一员并且宣誓过保护这个国家,哪怕是以你的生命为代价。我们不能让那些美国佬赢,我们也不能简单地放弃。不管工程师打算干什么,如果能让这些孩子们重新看到天空,这就值了。”
“哪怕这会杀了他们?”
“哪怕这会杀了他们。”
Site-17,1989年10月26日:
受访者:SCP-2273
采访者:Friedrich博士
前言:采访以德语进行。该次采访在采访004后一周进行。
抄录:Friedrich博士:Alexei,现在有空吗?
SCP-2273:当然。你要问什么?
Friedrich博士:首先,音乐媒体对你有帮助吗?
SCP-2273:有,它很棒,谢谢你。所以你想谈论什么,博士?
Friedrich博士:嗯,为了你的医疗监督,我想知道你的伤口是怎样愈合的。
SCP-2273:这套装甲造出来是为了承受高强度打击的。在这,看到我眼睛里面的这个凹陷了吗?一个狙击手对这儿打了一枪。子弹完全穿过了我的……嗯,我觉得那是头盔。不管怎么样,它在一个月内愈合了。虽然那里还有点视力模糊,但是还能看见。我胳膊上的这些只能算皮肉伤。
Friedrich博士:这真是个好消息。呃,你提到这些伤口是在那些美国人“拆掉了你的武器和供给箱”的时候留下来的?能详细说说吗?
SCP-2273:我的武器是直接安装在我的装甲上的,就像把机关枪或者其他的小型武器系统安装到坦克或者是步兵运输车上面一样。
Friedrich博士:为什么他们这么做?为什么不直接给你们枪?
SCP-2273:看看我的手,博士。我可不能灵活使用那些给步兵的武器。我的手指甚至伸不到常规武器的扳机护圈里面。
Friedrich博士:嗯,知道了。那些大的伤痕中间的两个小伤口是怎么来的?
SCP-2273:我的武器是电控发射的。两个电极穿过装甲,并且在我弯曲食指的时候会捕捉经过我手臂的神经信号。他们在拆掉我的武器的时候,电极也一起拆掉了。
Friedrich博士:哦。原来如此。你们在用手的时候怎么才能不让枪走火呢?
SCP-2273:保持手指放松,我们是这么学的。
Friedrich博士:但愿如此吧。
SCP-2273:博士,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Friedrich博士:有。我们的监督者想知道你曾经携带过哪些武器。
SCP-2273:通常情况下,我会带着两个武器,一边胳膊一个。右边胳膊上,我一般用AK-59机枪,它是基于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修改而来,使用12.7x108弹药,弹链供弹。左边胳膊上,我一般用M1964 22.3毫米半自动霰弹枪,它能发射独头弹,箭形弹,霰弹,照明弹,或者榴弹。我也会随身带战术小刀和手榴弹,不过很少用。
Friedrich博士:而且你经常用你的主武器?
SCP-2273:你觉得呢?
抄录结束
伏尔加格勒6号地堡,1962年10月13日:
一个不超过5岁的男孩站在一群孩子第一排,正在大哭。
“你叫什么,孩子?”
“Alexei。”
“你有姓吗?”
“Belitrov。”
“现在听我说,Alexei Belitrov。我叫Grigory。从现在起我将和你共事很长一段时间。明白吗?”
“我想妈妈。”
“我知道,Alexei。但是,看着我。你的爸爸妈妈给你找了一份比你能知道的更伟大的工作。为了他们,你必须变强。看看你周围。看见这些孩子们了?你得照顾他们,而且他们也会照顾你。你能明白的,对吧?”
“是——是的,长官!”
“很好。现在看看这个。看见了吗?这是个5马克2硬币,是一枚幸运币。我爸爸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发现了它。在大战和革命3期间,他一直带着它。这枚硬币让他活了下来。我爸爸把它给了我,它也保护着我在冬季战争4和卫国战争5中活了下来。我没有能把它传下去的儿子,所以我把它传给你。只要你有了这枚幸运币,你就没什么好怕的,你身边的兄弟们也不会害怕了。”
“谢——谢谢你。”
“没什么,Alexei。现在,抬起你的头。你和朋友们在一起。”
Site-17,1992年1月20日:
受访者:SCP-2273
采访者:Isaac Abrahamovich
前言:采访主要以俄语进行。本次采访由Site-17安保副主管Isaac Abrahamovich进行,以决定是否将SCP-2273降为C型智能异常,及其可能造成的安全风险。Friedrich博士作为副手出席。
抄录:SCP-2273,使用俄语:呃,怎么了?我该做什么?
Friedrich博士,对SCP-2273说:Alexei,他是我们站点的安保副主管。他将问你几个问题。
SCP-2273:那好吧。你想知道什么?还有,怎么称呼你?
安保副主管Abrahamovich:你可以叫我Abrahamovich特工。我只是来评估你的行为的,好确定你在某些情况下会做些什么。
SCP-2273:什么样的情况, Abrahamovich特工?
安保副主管Abrahamovich:我不便讨论这件事。你肩膀上的那些纹样和这些档案都告诉我,你是一个士兵。你有何种战斗经验?
SCP-2273:大部分都是远距离作战。在我服役的早期,我参与过一些破门作战和一些近距离战斗,但我更倾向于下达和执行命令,在我接近到能看见敌人的时候提供掩护火力。
安保副主管Abrahamovich:有经历过白刃战吗?肉搏呢?使用过钝器吗?
SCP-2273:几乎没有。我告诉过Friedrich博士我习惯带一把战术小刀,但我几乎没把它当武器用过。
安保副主管Abrahamovich:那还不错。你现在精神状态如何?对基金会观感怎样?
SCP-2273:我一天能吃三顿热乎的。我有个容身之地。我有音乐听,有书看,并且我休息的时候终于可以不用想着明天早上会在哪里醒来了。基金会,你们这群人,为我做了太多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安保副主管Abrahamovich:OK,SCP-2273,我会问一些关于你装甲的问题。
SCP-2273:关于我装甲的什么问题?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安保副主管Abrahamovich:我想知道你的装甲有什么能力。它的强度如何?它是怎样被制造的?它能自愈吗?如果能,要花多久?在对你的第一次采访中,你提到它为你提供战术信息并且帮你制定作战计划。关于它你有什么可说的?
SCP-2273:问题真多。而且你们组织有过很长时间来问我。你确定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现在才问吗?
安保副主管Abrahamovich:我很确定。
SCP-2273:那好吧。我会按顺序回答你的问题的。我的装甲的防弹能力上限是12.7×99毫米机枪子弹,除了在我头部周围的这一部分可能不防弹。我无法告诉你们它是怎么被制造的;生物的制造几乎是工程师最保密的秘密了。我觉得我已经告诉过Friedrich博士我的装甲自愈需要多久了;大部分轻伤会在一天内愈合,更严重的伤口就不一样了。至于感知和战术信息,它拥有热辐射危害传感器,所以我能看到紫外光谱的下部,而且这套装甲还有一个非常基础的敌我识别系统。它也能切换至各种模式,比如标示补给,食物和淡水,或是敌人活动迹象,或是辅助计算子弹和榴弹的弹道。
安保副主管Abrahamovich:你仔细回忆一下是否还有别的你没告诉我们的东西?你们如何进行联络?联络距离怎么样?
SCP-2273:比较好的日子里?我大概能广播80公里,尤其是我位于高处而且天气明朗的时候。但是就算是在理想条件下,发出那么远的讯息还是有可能由于静电干扰而失真。尽管,大部分情况下,我可能只能广播到一半的距离,这也就是我们需要放出信使和侦察兵来将情报反馈给指挥官的原因。
安保副主管Abrahamovich:谢谢,SCP-2273。今天就到这里吧。
抄录结束
结语:
Site-17安全委员会同意在采取以下预防措施时,将SCP-2273降为C型智能异常:
- 负责SCP-2273的任何安保人员须被授权在项目试图突破收容时使用致命武力;
- 无线电信号干扰设备必须被部署并全天保持开启,因故未开启时须阻止SCP-2273对站点外部的广播行为。
- 必须禁止SCP-2273了解Site-17的的布局,以防其密谋突破收容。
适合社会主义化的智能异常与SCP-2273的交互目前正被评估。目前最适合的个体是SCP-191。以促进与非俄语及德语使用者的交流为托辞,SCP-2273已同意接受英语课程。
伏尔加格勒12号地堡,1964年5月1日:
长大了一些的同一个男孩坐在一张桌子前面,他的上尉在他面前。
“Alexei,上校已经决定了,在你们与手部装甲连接后,他会给新兵授衔。他要求我从新兵中挑选非现役和现役的候补军官。我已经和其他我觉得够格升职的新兵谈过了。他们大都同意了。你的排还需要一个中士。你认为你自己准备好了吗?”
“是的,Grigory同志。我会去做任何你需要我做的事。”
“很高兴能听到你这么说,Belitrov中士。明天上午我们将把B连队排到工程师的实验室去。联系人告诉我们与手部装甲的连接会比足部装甲简单。当你们恢复之后,我们将开始真正的武器训练,和军官和非军官候选人培训同时进行。这意味着你们都要使用实弹。”
“这真是太好了!你想让我告诉连队的其他人实弹演习和手部装甲的事情吗?”
“关于实弹演习,不行。关于手部装甲,可以。我知道那会很疼,所以我希望他们做好准备。但我希望武器训练能让他们大吃一惊。”
“谢谢你,同志。”
“不,谢谢你,Alexei。”
得克萨斯州奥斯汀市,圣托马斯·阿奎那超自然残疾人医院及精神病院,2004年3月11日:
一个老年男性和一个年轻女性在下国际象棋。从很多年前他们相遇起,他们每周都要下一次。在这个大家庭中他们是最亲近的人,破碎的童年和许多年的收容经历将他们维系在一起。
“将军。这意味着你的国王处于危险中,小姑娘。到你了。”
OK。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呀,dorogoy6?”
你能给我讲一个你的关于战争的故事吗?
“Victoria,你我都知道你现在应该已经记住了我所有的故事。除此之外,战争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我们不如聊点别的吧?”
我喜欢你讲故事的方法。而且,听你的故事比什么都不说要好。
“好吧,如果你坚持要听的话。”
伏尔加格勒3号地堡,1967年9月3日:
超过一百名年轻的士兵正乘坐一台电梯,这台电梯将会带他们去看近十年来第一次看到的天空。他们当中有很多人不会再回来了。
“Belitrov中尉,你怎么确定空气净化器有用呢?”
“它们会工作的,相信我。对工程师有点信心。他们和我们一样为苏维埃工作。”
“我听说它们一样给美国人制造装甲。”
“别傻了,Sergei。他们怎么会给那些资本猪制造装甲?看,我们快到地表了。做好准备,孩子们!确保你们的夜视仪是关着的!门马上就开了,3……2……1……”
得克萨斯州奥斯汀市,圣托马斯·阿奎那超自然残疾人医院及精神病院,2004年3月11日:
棋局暂停了。真是太可惜了,小女孩再下4步就赢了。
请让他把故事讲完。
"先生,我们能把这局棋下完吗?"
"恐怕不行,Alexei。探视时间要结束了。而且我们还得考虑到Victoria的身体健康。我会帮你们存盘的,你下次来访的时候你们可以继续。"
"我觉得这样也行。下周我会把故事讲完的,孩子。"
我明白了。
柏林废墟外的某处,1975年8月22日:
在那些曾经只是农村男孩的老兵们头顶,迫击炮弹正倾泻着熔化的铜和腐蚀性的酸。他们的上尉,曾和他们一样的上尉,将自己隐蔽在一个弹坑中。
“Volkov中士!我需要你带上你的小队,去南边的那块石头!Solokov,我需要你的小队掩护Volkov的人。还有,谁看见Sergei了?”
“中士,我看见了!他和Kuznetzov在一起!我认为他们在尝试包抄敌人!”
“就凭他们两个?Volkov,你找到掩体之后,我需要你最好的射手掩护那两个傻子!”
“是,长官!Voloshyn,看你用榴弹能不能打中他们!Yastrebov,拿上你的步枪,看能不能打死几个他们的大人物!”
“Soldatov中尉,能听到吗?”
“可以,上尉,我能听到。你能把无线电关一下吗?我现在有点忙。”
“Sergei,你他妈在想什么?你这是在作死!”
“我在想,我和Kuznetzov中士可以在其他部队拖住他们火力的时候包抄他们。”
“Sergei,你他妈给我滚回来!听见没有?Sergei!?”
得克萨斯州奥斯汀市,圣托马斯·阿奎那超自然残疾人医院及精神病院,2004年3月18日:
时隔足足一周,为了满足她对于故事和他们的棋局的期待,老人又回来拜访那个女孩。
你好ALEXEI。
“你好,dorogoy,Victoria。这周过得充实吗?”
不。我们继续我们的游戏吗?
“当然了,小姐。那个说会为我们存盘的传令兵呢?”
他在喝咖啡。他马上就回来了。
“哦。原来如此。那么小姐,我上次是不是在给你讲故事?”
是的。
“嗯,到哪了?或者说,你希望我从哪里开始讲?”
你在穿过加拿大,向南部进军。
加拿大多伦多,1989年6月10日:
这些厌倦了战斗的,离家很远的士兵,刚刚袭击了一座在战前是安全屋的堡垒。只有一间屋子残存了下来。
“听我命令。1……2……3!”
“接触右侧!”
“右侧安全!”
“左侧安全!”
“Belitrov少校,看起来这里没有军队,只有难民。这些是所有的平民了。我觉得应该没有剩下的男人和男孩了,只有女孩。”
“Soldatov上尉,你还记得我们夺回柏林的时候吗?”
“是,长官,我还记得。Volkov同志把我们的旗帜插在国会大厦上的时候我就在那,记得吗?”
“那你记得在柏林最下等的安全屋里面,有任何幸存者吗?”
“不,我不记得有——Alexei,你是说——”
“看看他们,Sergei。他们甚至已经不能称为人了。他们的父母烧毁了地表。他们逼我们穿上这一身装甲,把我们变成怪物。他们偷走了我们的童年,让我们近10年见不到太阳。我们这辈子几乎都在战斗。而他们就是对我们做了这一切的人们。”
“不,Alexei,你也看看他们。他们不是士兵,他们是平民。他们甚至大部分是孩子!我们不能这么做。”
“Soldatov上尉,我要是你我就会闭嘴。你是这支军队的一员并且发过誓服从命令,不管代价是什么。”
“即使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长官?”
“即使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得克萨斯州奥斯汀市,圣托马斯·阿奎那超自然残疾人医院及精神病院,2004年3月18日:
那个老人正在给他的故事结尾,故意漏掉了最令人不愉快的细节,同时等待着棋局的恢复。女孩坐着,完全入了迷。
就这些了?
“对,就这些了。”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到那里去的吗?就是那个我碰见你的地方?
“我真的没法告诉你。有一天早上我醒过来,就在那了。”
他们怎么样了?那些博士们?以前那些?
“他们仍然在做他们的工作,小姐。不过现在,他们不需要再把我们关在牢房里了,所以那些博士也不再需要待在那些建筑里了。”
为什么?
“我们的存在曾经是秘密。你也有秘密,对吧,dorogoy?我们曾经就像你的秘密一样。不过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
“从前那些博士们觉得这个世界还没做好我们出现的准备。不过发生了一件事,让这个世界不得不接受我们——不管它准备好没有。”
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dorogoy。有些事情依旧是秘密。看,那个传令兵结束了咖啡时间,回来了。”
威斯康辛州某地,1989年10月11日:
饥饿,疲倦,缺少支援的士兵们再次被迫击炮袭击了。这一次,他们没有了遮蔽的掩体,没有树,没有石头。他们的指挥官绝望了,认为他别无选择。
“我是第二十二装甲步兵师第一百一十二营指挥官!作为我们投降的交换,我要求美国军队的指挥官停止对我们的迫击炮轰炸!你们俘虏了我们!我们的弹药和医疗物资都耗尽了!停止炮击!重复一遍,停止炮击!”
“操,中尉!我们抓获了一整个营!”
“没错,中士。让你们的人去解除他们的武装。找出来他们的指挥官是谁。我想知道我们抓住的是谁。”
“是,长官!你们听到了,小伙子们。这些家伙不会反抗了。把枪放下吧。”
“Crowley中士,这一个看起来是个少校!我觉得他就是指挥官了!”
“Brunson,你会俄语对吧?问问我们的朋友这个少校叫什么。”
“呃,他说他叫‘Belitrov’,中士。”
“Brunson,你他妈在逗我?别开玩笑了!”
“不,中士!他叫Belitrov少校,我发誓!”
“Brunson,你个狗娘养的,你不知道那是谁?!我们俘虏了狗日的黑杰克,多伦多之怖!找个人去通知中尉,再找个人在无线电里通知上校!”
“哦哦哦哦哦哦孩子。很多人会因为我们找到了你感到高兴的。我的上校告诉我说当我们回到文明时代的时候,我们会得到晋升,得到荣誉,更重要的是,假期。你知道那是什么样子吗?你知道文明吗?大概不知道吧,你个狗日的共产党员。这就是你下令处决200多名平民的原因,是你摧毁了北美大陆上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安全屋的原因?因为你不知道平民是什么样子?你看,我在战争开始的十年后才出生。我的妹妹再也看不到天空了,因为你们试图用原子弹摧毁我们。好吧,让我来告诉你:我们美国人不会放弃,我们不会投降,我们更他妈的绝对不会屠杀平民!”
“Finn中尉,Crowley中士想知道我们该怎么对待其他的俘虏。我们的医疗物资不足以照顾他们。”
“跟我来,狗屎。列兵,Crowley把他们关在哪了?”
“就在这里,长官。”
“你们他妈的在干什么?!我们已经投降了!操你妈,操你妈!”
得克萨斯州奥斯汀市,2004年3月20日:
他的游戏和他的访问结束很久之后,一个老人躺在他便宜公寓的床上,盯着天花板,无法入眠。他仍能感觉到那块心脏旁的金属,从工程师把他束缚到装甲中的时候它就一直在那里。本来,它是要带给他好运的。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带来好运。他想知道,当神的审判降临时,他是否会被宽恕。
“嘿,Slate军士长?”
“怎么了?”
“Peridot军士说你是在大战前出生的,真的吗?”
“对,是真的。”
“所以?”
“所以什么,Steele列兵?”
“能给我们讲讲吗?”
“对,军士长,给我们讲讲大战前是什么样子。”
装甲防止了Slate军士长像一个瘦弱的普通人那样叹气。然而,那些级别较低的士兵们却将要了解那一瞬间他们的收发器接收到的无线电的沉默背后的含义。
“好吧,我会给你们讲讲旧世界,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对我有多忠诚?”
“军士长,你这是什么话?你帮我们这里所有人摆脱了我想都不愿意想的麻烦。我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如果你得知了会让我被军事法庭审判,会让我离开军队甚至被处死的信息,你会帮我掩饰吗?”
“军士长,你到底在说什么?”
“Goldman下士,我希望你和Steele能回答我。你们会为了让我不上军事法庭而说谎吗?”
无线电里的沉默几乎都是有形的了,甚至能用刀子切。最后,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会的。”
“很好。你们想知道多少?想知道什么?”
“那个,Cooper下士说天空曾经全是蓝色的,像我们曾经在得克萨斯看到的那样,而不只是南边。”
“是的,这是真的。”
“而且到处都是树,随时都会下雨?”
“是的,这两点也都是真的。”
“树像我们的装甲一样也是绿的,真的吗?”
“真的。你们就是想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吗,还是你真的不想问我别的,Steele?”
“军士长,Steele列兵不敢问的是,你是不是真的自愿参军的,以及为什么。”
“这是真的吗?”他的犹豫消失了。“对,Steele列兵,告诉你我是自愿参军的那个人说的是实话。”
“那是为什么,军士长?”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出生于1940年,是一个渔夫和他妻子的孩子。我从来没见过我父亲;他被征召入伍,送去参加大战了——之前那次,不是这次——然后在美国进攻帝国的时候死在了某个岛上。对,没错,我是日本人。我母亲坚持让我用我继父的姓氏,但我没这么做。
一个小女孩正在听她的妈妈讲睡前故事。炸弹落在城镇的另一端,照亮了整个城镇。在这种时候,她们所在的地下设施中,已经是尽可能安全的地方了。
“你得像女武士7一样,孩子。她们是旧时代的武士公主。当她们的家庭被战争威胁时,她们不会哭。她们会勇敢地站起来,然后战斗,和她们的丈夫在远方作战一样。在敌人来临时,她们会挥舞起锋利的薙刀,与敌人作战。你也得勇敢一些。”
“妈妈,爸爸去哪了?”
“和我告诉过你的一样,孩子。他被军队征召了。他是个真正的战士,就像旧时代的那些。他将会为了天皇作战,直到战争结束,我们获得胜利。”
“好吧。”
我的母亲一定是一个很有远见的女人。她没有给我讲那些古老的故事,那些关于勇敢的武士面对巨大的敌人和可怕的怪物时的故事;或者,她在讲的时候,把故事里的武士换成了女性。女武士,“武士公主”,她这么称呼她们。她告诉过我,在美国人的轰炸机从头顶上飞过去的时候,我也必须成为一个武士公主。我觉得,这对我以后的选择有很大影响。是的,我是个女人。没错,军队里是不允许有女人的。所以我问你们,你们是否对我完全忠诚,Goldman。
消息刚刚送到。一个从前是个渔夫的年轻的士兵,光荣地为天皇捐躯了。送消息的人告诉渔夫的妻子,他为了救他的战友扑倒在了手榴弹上。
他光荣的牺牲并没有阻止或是减少哭泣。
几个月后,天皇出于对苏联的入侵和美国的核武器的恐惧而投降的消息传来。这条消息只是在给一个尽其所能坚信能取得战争胜利的女人的伤口上撒盐。
在1949年,大战结束后四年,我的母亲遇见了一个美国军官,然后他们相爱了。他们在1950年结婚了,然后她让我继承了他的姓,Slate。我的小弟弟Sean Slate在1951年上半年出生。在那时,我的继父决定带我们去美国。
他带我们到了一座叫西雅图的城市。那里大部分时间在下雨,但工程师们帮我们在街道上建造了树棚。它是绿色的,很美丽,而且在晚上,它会像星星一样发光。
“你在说什么。‘什么是星星?’Steele,你跟着我们去了得克萨斯吧?你还记得没有那些烦人的云的时候夜空中的那些光吗?那些就是星星。不穿装甲的时候,它们看起来更简单,但仍然十分美丽。”
回到故事中吧。我的父亲退伍了,变成了一个国民警卫队的士兵——和士兵很像,不过只是有的时候——因此他能抽出更多时间陪我们。在他的空闲时间,他曾经试着开一家餐馆。我的母亲告诉了他来自帝国的菜谱,在上学前和放学后,他们两个也都教我沿桌表演8。
那真是美好的日子。我的继父有时候可能会很严厉,但他总是对我很好。他给我讲睡前故事,教我弟弟阅读,还教我英语。他给我们讲勇者的故事——无所畏惧、舍己为人、勇于牺牲的勇者的故事。这些故事让我想起了以前的那些有关女武士,有关武士公主的故事。我曾想象过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变的那么勇敢。
一个几乎不懂英语的小女孩刚刚被推到了储物柜里。做了这件事的那个男孩——比她大三岁——叫她“肮脏的日本妞”,并且表示希望她“滚回老家”。
她哭着跑回家,找她的妈妈。从那天起,尽管她的继父极力反对,她还是在家接受教育。她最终取得了高中文凭,但她并不想去上大学,因为在大学她会受到和当初一样的待遇。取而代之的是,她留在家里,在餐馆里进行沿桌表演。
她的铺位相当靠近通往外面的那扇门。她仍然能想起那些被锁在外面的人的尖叫,他们捶着门,乞求着能被放进来。幸好,工程师们在那条通道需要再次被使用前成功肃清了 混乱 。她不想去思考工程师们怎么完成的任务。
在大约三个月后,一些军人从别的地方来到了我们的地堡,说他们需要所有五岁以上的男性。我的弟弟那时候差不多十岁,他也在花名册上面。
我让我的继父阻止他们,他说他做不到。于是我求我妈妈做点什么——Sean才十岁,他们不能带走他!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那时候,我明白了我该干什么。我剪短了我的头发,然后,第二天早上他们来带我弟弟走的时候,不是弟弟而是我站在门外,穿着从我继父那里偷来的、对我来说太大了的一些衣服。他们知道我不止十岁,但后来我的继父和他们讲话了,他解释说他曾经也是一名军人,大战期间在德国服兵役。他说服了他们带我走,而不是他的儿子。我被带走的时候,我母亲哭得很厉害。
“原来如此,然后呢?”
“没错,下士,就是这样。我被带走之后,经历了和你们两个一样的训练,和你们两个一样的装甲安装。没多久我就被派到炮兵部队去了。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所以为什么你不让他们带走你的弟弟?”
“Steele,你有弟弟或者妹妹吗?”
“我不知道,我在军队的训练营里长大的。他们不告诉我们关于我们的家庭以及我们从哪来的事。”
“哦,我——我很抱歉。我之前不知道。”
“呃,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只是年纪比较大9,军士长。”
他们又听见了无线电中的沉默,不过这次,相比之下这感觉更接近笑声。他们也都笑了,为了镇定他们的神经。笑声很快被一个通讯员打断了。
“Slate军士长,部分探测设备正发出警报。好像有一个排的士兵从从北边几里的地方经过,从山上下来。”
“友军,还是敌人?”
“他们的敌我识别系统关闭了,所以无法确定。”
“Goldman,我们从指挥部那得到的上一条智能讯息没告诉我们俄军有一个营正朝我们开过来吗?”
“呃,是的女——是,军士长。”
“那我猜Finn中尉的一个排已经被消灭了。”最年长的士兵转向通讯员。“去告诉其他中队准备交火,然后从上尉那里取得开火指令。我们得试试我们的新炮弹了,‘四维’10炮弹。”
“明白,军士长。”
通讯员跑远了。不久,被设计出来撕裂时空本身的炮弹如雨点般落在美军的运送高价值囚犯的一个营里。这次友军误伤将会被作为这次战争中最严重的友军误伤之一被铭记。
柏林1号地堡,1975年8月22日:
两个年轻士兵正在执行一项无比悲惨的任务。他们知道,活着看到这他们为之厮杀的战争终结已经不可能了。年纪更小一些的是个二等兵。穿越这道照明昏暗的狭窄走廊时,他正试着重新冷静下来。
“简直没法相信我们在做什么……简直没法相信我们在做什么……天哪……我们为什么要来做这个?好……我冷静下来了,我们就快到了。我们只不过是要扭一个阀门。我们就只用做这个。没事,我能做到。”
"Schwarz,你没事吧?"
年纪小的那个都快要从装甲里跳出来了,但很快又恢复过来,说 "嗯, Krause,我没事。"
“你跳的姿势可不这么说。你的装甲也是。”
“我没事。”
年长的那个停了下来,抱着手站在年轻的那个面前。他们面对面站着。
“怎么了,Krause?我说了我没事。”
“不,你有事。”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就凭我也有事。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假装镇定,别假装你毫无疑问了。”
“那我们接下来他妈的要干啥?”
“谈谈。”
“谈什么?我们都知道接下来要干啥。有什么好谈?”
“我不知道。”
他们接着走了一阵。年纪小的那个想再次开口时,他们已经接近目标了。
“这事不对劲,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但我们有得选吗?”
“我们可以战斗!而不是……而不是这么简单就放弃。这算什么狗屎?”
“Schwarz,我不能假装知道为什么这比把每个人都武装起来,然后去战斗更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当敌人攻入掩体时,他们——”
“他们不留俘虏,我知道。但是为什么干这事的人他妈的非得是我们?为什么是我们来干?”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已经干了。来吧,快到了。”
转一下阀门,手动关闭保险,活就算干完了。然而年轻的士兵已无暇考虑此举带来的后果,其他地方需要他们。
柏林1号地堡,1975年8月21日:
一位老上校正对他的士兵下最后的指令,他是欧洲最后一批没装备装甲的士兵之一。狼群就在门外,突破房门只是时间问题。他站灯火通明的大厅前的一个小讲台上,情不自禁地想,这些士兵看上去非常惊恐,和他们着甲的面孔一同构成了一幅描绘“真正战士”的讽刺漫画。
“先生们,你们的生命正处于战争的威胁之下。你们曾为战争厉兵秣马。现在,准备的时间结束了。我们一生的敌人——美军,已经进入我们外围防御的炮击范围内。友军还需要几周才能抵达,我们正孤军奋战。现在别无选择,唯有背水一战。”
“向你们下令时,我的心情并不轻松。然而,只要我们人民的荣耀与尊严尚存心中,只要德国人民的社会主义理想还要继续,我们就必须战斗。我们必须战斗到停止呼吸为止。只要敌军还在朝我们的城市行军,我军就就不能有一颗子弹留在弹匣里,不能有一个士兵苟且偷生。你们已经证明了,在场所有人都有不可估量的勇气与力量。现在,我们必须要让它们接受考验。让他们看看,柏林是用什么筑成的!”
噪音充斥着房间,但那不是人类的吼叫与欢呼,而是电磁噪音。这里没有任何士兵还能喊叫——没有一个现代的士兵能喊叫。
演讲结束后,上校召集了他最高级别的幕僚,进入乐于一个小得多的会议室,准备开一个最终的干部会议。他们围城一圈,站在会议桌周围,文件与地图就摆在身前。
“你说我们还有多少弹药分发给每个士兵?”
“两百发,长官”
“那不够。干粮呢?还有水,水怎么样?”
“我们的食物供给足够坚持到三周内红军第22步兵师抵达。但那时候美军早就穿过自动化防线了。我们可以排派更多的士兵区防守外围——”
“不,我们得不惜代价地加强自动化防线。但要召回外围的所有人。他们在那里只会被屠杀。”
“长官,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让区区几百个人和半个师打?不可能。每个门外的人都要召回。不止如此,朝我们杀来的敌军兵强马壮,我们必须承认失败,先生们。”
“长官,你是要让我们投降吗?”
“不,我没有。我要你们挑选手下最忠诚的人,最有经验的士兵,然后给他们下真正的命令。我们还要召集技术人员。剩下的人就按计划争取时间。”
柏林废墟,1975年8月22日:
从自埋式地雷到80mm迫击炮弹,各种各样的武器如地狱的火雨一般落向进攻的军队。然而,他们还是继续前进。在这里地下几百米的深处,所有还能动的男性都正在给自己着甲,没有武装的和最年轻的士兵们正在戴氧气面罩。在更深处,女人和女孩们正在挑选一些男孩,他们是这城市最后的希望。他们安静的躺着,战火不会波及到这些孩子。一些违命的护卫正为此付出承重的代价。一轮迫击炮齐射后,这些人里唯一没受伤,还保持着清醒的是个最年轻的士兵。他站在小队占领的区域正中,忍着弹震症,呼喊他的同志。
“Sarge?Wolf?Doc?有人吗?!”
“Berg,滚过来,他妈闭上你的嘴。”
“天,Lange,你的腿!”
“给我他妈的闭嘴。他们快来了。你得回到后方,告诉其他人,敌人已经穿过自动化防线了。说不定后方的人能想些办法。”
“Lange,我们得把你带到医生那里。”
“Berg,给我滚!我已经活不成了!整个小队都他妈的死了,只有你活着!你得回去,听到了吗?”
“我不会离开你的,兄弟。”
有人说,士兵们并不是为了任何意识形态而战,不是为了国王或者国家,同样不是为了家乡的记忆,而是为了同伴。这才是他们在大势已去时坚持奋战的理由,士兵们只想看到他们的同袍活下去。也许这是让年轻列兵如此做的理由。也许,他是害怕孤身一人撤退,或是害怕承受临阵脱逃的指控。具体的理由没人能说清。唯一清楚的事实是,列兵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抓住他受伤的前辈,试图搬动他。
“Berg,你就是个浪费军火的蠢材!他妈的把我放下!”
年轻的士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沿着遍地砂石的残破街道奔跑,跑向城市中心废墟的入口。老兵迅速改变了策略,在看到敌军接近时就开始进行火力掩护。然而,一切都停止了。狙击枪开火,在奔跑的士兵胸前炸开,还打飞了受伤士兵的一只手。死去的士兵倒地,倒在了伤兵的身上。
“Berg,你就是个傻逼!你本来能做到的!”逼近的敌军士兵都感受到这话语中的伤痛。然而,他们很快就把这从脑中挥去。战斗中不能有对敌人的同情。“为什么你要带我走啊,兄弟,你本来可以的!” 随着敌人缓缓接近,士兵把注意力转了过去。“死吧,你们这些肮脏的猪,去死吧!” 他并没有命中目标。杀死了年轻士兵的狙击手再次瞄准目标,然后开火。老兵的战斗迎来了终结。
柏林1号地堡,1975年8月22日:
两名年轻的战士飞奔着穿过掩体冰冷、灰暗的水泥廊道。敌人已经攻破了大门,现在急需人手去填补缺口。
“跟上,Schwarz!我们就快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要拉下保险。”
“操,你说得对。” 老兵停了下来,看向自己的武器。 “你拿着什么?需要弹药吗?”
“呃……左边是低当量炸弹,右边是制式机枪。如果你有的话,我还可以用12.7*108mm的枪弹。”
“抱歉,没有。我领装备的时候军需官特抠门。你也没额外的炸弹或者箭弹了吧?”
“没了。”
“没事,该有的都有了。”
城市中某处的爆炸让两人所在的大厅摇晃了几下。年轻的士兵不慎走火,跳弹在狭小的空间里乱飞。
“我的天,Schwarz!管好你的枪,把子弹留给敌人!”
“操,对不起对不起。你中弹了吗?”
“没,我没事,快走吧。”
柏林1号地堡,1975年8月21日: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黑暗中站成一列。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很多人是刚刚从外围被召回的。他们聚集在掩体行政层的走廊里,等待被点到。
“Krause下士!Schwarz列兵!到我办公室来!”
两人几乎同时答到,然后迅速走进了上尉办公室。
“好了,先生们。还记得你们那部分的人物报告吧?还记得你们要被派到那里,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吧?”
两人答道:“是!”
“好,忘了那些吧。那只是上校的伪装。接下来我要说的信息对防守这座城市来说至关重要,所以我必须要确保你们能遵守命令。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敢对别人说漏一个字,我就亲手处决你们。听到了吗?”
他们一如既往地答是,然而掩藏不住的恐惧透了出来。在他们的犹豫之下,这恐惧更明显了。
“好,你们中有人听说过Samson计划吗?没有?很好,说明秘密还没泄露。”
“上校坚信这座城终将陷落。他觉得我们最好的选择既不是投降,也不是坐等东面来的增援,而是确保我方平民远离战斗和敌军。不知怎的,他觉得从地表流向地堡内的供氧线被切断的话会更好,因为这样可以让平民们在睡梦中死去。因此,我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们。Becker中士和我说,你们都在高压环境下表现良好,而且能在任务目标不明时遵从指令。今晚,我需要你们这样的品质。”
得知上尉召集他们的目的后,年轻的士兵明显有些畏缩。他觉得现在是个说话的时机,便顺势开口了。 “长官,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我们不能这么干!我就直说了吧,我们的工作是保卫这座城市,而不是打败敌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想想你的立场,列兵!我们无权质疑命令,在你这个位置的人更是如此!如果我不能信任你们,我会马上把你们拉出去枪毙。现在,我要知道你们的意思。”
只有老兵出声。年轻的士兵沉浸在愤怒与痛苦中,无法言语。 “是,长官。今夜,我们将执行你的一切指令。”
“很好。2345时在二号电梯处和其他人集合。解散。”
老兵抓住年轻人,一路把他推出了门。他们走远时,年轻士兵用装甲允许的最低音量说道:
“这不对,这他妈不公平。”
“我知道,但这就是我们要做的。来吧,动作够快的话我们还能吃点东西。”
上尉回到办公室里,在桌前坐下,用手扶住额头。他希望这逼仄的办公室能让他尖叫,这盔甲可以让他饮酒,他希望还有其他的选择。然而,在柏林最后的时间里,他必须在这。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让下一组士兵进入办公室。
柏林1号地堡,1975年8月22日:
两名年轻的士兵抵达了突破点。他们与战火间之隔着一个角落和一条灰暗的窄廊。他们把广播调到一个私人频道,以防敌方窃听。
“Schwarz,我掩护你,你冲到第一个掩体,明白了吗?”
“明白,数三声?”
“嗯。三……二……一,走!”
//老兵用安装着多用途霰弹枪的左臂撑着墙,探出一个足够瞄准的身位朝外看。大部分敌人似乎都在掩体里,那里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交战双方的伤兵和尸体。一名友方医疗兵正努力救治失去了大半只右手的士兵,而有一个敌军好像正朝他所在的位置进攻。在我们年长的那位英雄准备开火时,年轻的那位已经装好了12.7*108mm机枪,开始朝敌人开火。年轻的士兵向医疗兵所在的位置冲去,年长的紧跟在后面。
“外面有多少人?你知道吗?”老兵的问题很严肃,但带着善意。
“不知道,我只是想让大家坚持下去。”
“为什么不去集结点?”
“这里就是集结点。他们都在过来。”
“操,医生,你还有弹药吗?手榴弹呢?”
“没了,我没手榴弹。我只是个医疗兵。”
“行吧,那我们后面这些人呢?”
“Krause,我们前面的有。”
“什么,你打死的那个?”
“对。”
老兵用只有着甲士兵能听到的音量叹了口气,迅速地扫了一眼掩体。
“行。Schwarz,你跑过去拿手榴弹。拿到以后就拉掉保险,扔出去,然后往下一个掩体跑。我会掩护你。你是叫Doc?做好你手头的事。再问问受伤的兄弟们他们知道啥。如果你能让他们走动,就问消息吧,然后让他们打扫战场。分出谁还能做这些,谁不能之后,就往下一个集合点跑,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你们能做到吗?”
“好,好。” 医疗兵完全专注于手头的活,几乎没在听下士的话。
“数三声。”
“好,三……二……一,走!”
老兵迅速抬起右手,架到掩体上,开始向下方倾泻火力。这掩体是一个重型路障,专门为我们的英雄此刻面临的情况设计。年轻的士兵翻过掩体,向目标冲去。他从倒下的敌人身上捡起一枚手榴弹,冲向下一个掩体。到达安全点后,年轻的列兵拉开其中一个手榴弹的保险,看也不看就从自己的掩体里扔了出去。一小群敌人在看到手榴弹朝他们滚来时就跳了出去,很快他们就在上尉跑向列兵的位置时被打倒了。
“干得不错。我向下一处跑的时候,你掩护我,行吗?”
“可以,没问题。不过我觉得我‘借’手雷的那家伙还活着,要审审他么?”
上尉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行吧,可以。你掩护我,我把他拖过来。”
上尉一翻出掩体,敌人便聚集到了旁边的角落,开始朝他射击。列兵迅速还以颜色,两把武器同时开火,试图压制敌人。上尉把他的猎物拖回掩体后,两人迅速躲了回去。
“好了。Schwarz,你看好这家伙的同伴。你会说德语么?”两位英雄从他们的俘虏身上看到了想要的信息,那就是恐惧。然而,这俘虏还在尝试用安全频道联系自己的战友。“你,会不会,德语?你这,肮脏的,美国,资本主义,垃圾。”
“我叫Rico Camisa-Roja,是个中士,序列号是903-57-680。我叫——”德军下士抽出美国人的战术匕首,插进了俘虏的伤口,掐断了他的咕哝。
“要么你就交代,要么我就把你的美制装甲雕成漂亮的瓷器。现在我们能达成一致了吧?” 美国人点了点头。“很好,说吧。”
“我叫Rico Camisa-Roja,是个中——” 这一次是下士把俘虏举起,打断了他的话,下士还跟着狠狠咒骂了几句这俘虏不懂人话。与此同时,他看见更多的敌人从窄廊深处冲来,正包围这个角落。一看到下士,敌人就开始倾泻火力。
“Schwarz,给我一枚手雷。” 列兵沉默地执行了命令,花些时间挪出了自己的掩体。 “你恐怕也得自己扔一枚了。数三声,一……二……三!”两人几乎同时抛出了手雷,向掩体迫近的敌军在巨大的喊声和奔跑中迅速向手雷的方向泻出一阵弹雨。两人无暇享受引开敌人注意带来的片刻宁静,因为军医已经在后面大喊大叫,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喂!你们两个!我们这边有麻烦了!”
“他妈的啥麻烦,医生?我们现在有点忙!”
“这家伙要失血而死了!”
“我们管不了!那是你的问题!”下士花了点时间,向前进中的敌人射了一梭子弹。
“他在昏迷前告诉我这里会爆炸!”
“所以呢?我们早知道了!”
“他说只有他能阻止!”
“操。操!行,行吧,我们这么干。医生,你要是想活着离开这里,就要丢下这些人。跟在我们后面,跟紧点。Schwarz,执行标准步兵战术,我行动时你火力掩护我,你行动时我也掩护你。明白?”军医和列兵几乎同时表示同意。下士以踏上掩体,向短廊尽头的敌人开火作为回复。 “Schwarz,上!”
到身后的士兵断气为止,列兵只迈了两步。巨量的爆炸装置被触发,爆炸席卷了整个地堡。列兵,军医和下士,还有他们周围的伤兵,以及窄廊尽头待命的敌军都在顷刻间被埋进了瓦砾中。
柏林1号地堡,1975年8月23日:
支援城市防守的军队抵达了,比预期的早,然而终究为时已晚。他们为这行军速度付出的代价无比惨痛,那是血的代价,而这甚至都不足以弥补。一位上尉站在短廊里,看着自己的手下清理挡路的瓦砾。一名中卫向他跑来,要传达情报。
“Belitrov上尉!Belitrov上尉!”
“慢点,Sergi,注意礼仪。什么事?”
“有个人在地堡另一侧的办公室里找到了这个。您得看看。”
“还有吗?Engels上校怎么样了?和他取得联系了吗?”
“Alexei,Engels上校已经死了,自杀。我们在他那里找到了这份笔记。拜托了,读吧。”
首长从中尉手中接过了信封,拿出了内容物。他读得很快。读完后,他缓缓靠到了墙上。 “Sergei,这是我们的错。我们来得不够快。”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们没法加快速度了,也没法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光是尽快到达这里,就已经牺牲了不少好兄弟。我们现在只能安葬死者了。”
柏林1号地堡,1975年8月22日:
受命镇守城市的上校坐在他的小办公室里,蜷缩在破旧的松木书桌前写着信。
给解放了柏林的红军指挥官。
我很抱歉。我们已经倾尽全力,把他们在能力范围内拒之门外了。我觉得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一切责任皆在我,且只在我一人身上。我不祈求任何原谅。
地堡的最下层建筑群里,有足够重建柏林,并支撑你们继续战斗下去的一切必要物资。技术人员一再向我保证,你们可以安全进入,但要注意,地堡下层中设置了防止那里落入敌手的爆炸装置。
拜托了,请不要让柏林死去,不要让我们的牺牲白费。我们不能输掉这场战争。
充满敬意并满怀悔恨的,
Hans Engels上校,国家人民军,第五装甲步兵营
男人将信纸从打字机里抽出,小心地折起来。那是一台战前留下的遗物,甚至有可能是在更早以前的战争时制造的。和它的主人一样,这种东西不剩下多少了。他把信纸放到了一个信封里,再把信封放到他破烂褪色的制服口袋里。小办公室连着震了几下,这说明他不剩多少时间了。一把几乎全新的半自动手枪就在他手边。他拿起枪,拿出弹匣检查是否装弹,然后装回弹匣,接着拉下拉链,把枪口放到下巴的下面,扣下了扳机。
喜马拉雅山脚某地,1950年2月1日:
月亮初升,十二个穿着绿军装的士兵和十二个孩子站在一片鲜有人知,亦鲜被提及的森林旁等待。这些孩子大多是失去家庭的女婴,其中不少要么有畸形,要么就是不讨人喜欢。 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星星和几盏小油灯。士兵们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来的白雾。两个士兵正在交谈。
“那么,之后他们会怎么样?”
两人中较矮小的那个将一根烟塞到了布满伤痕的嘴里。 “不管发生什么,都值。而且这些都是孤儿,没人会想他们的。”
“但是啊,老军,你还是会想 夜族 会对他们干什么吧?夜族想要他们的什么?”
“不管是啥,都值”矮小的伤疤男深深吸了一口烟,目不转睛地盯着竹林,看都没看自己的战友。
“你怎么这么肯定?”
老军取下香烟,弹到地上后踩熄。“老方,你家在哪?”
“啥?”
“我说‘你家在哪?’这问题又不难。”
老方换了个姿势,显然他有点讶异。 “保山的一个小村子。”
老军点了点头,拿出另一根烟,旋即又抽出一根递给比自己高些的同伴。老方安静地拒绝了。 “这么说,你从来不用和 日本鬼子打吧?"
“鬼子一直在轰炸我们,因为美国人的飞虎队就驻扎在保山。”
“每个人都被轰炸过。你面对面地接触过真正的士兵吗?”对这个问题,高个子只能给出否定的回答。 “我是南京人,这些下作的皇军我见得多了。他们杀了我妈和我兄弟姊妹。”
“老军,对不住……”
“对不住?对不住?你对不住我?!你没啥对不住我的。你当时不在那,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不用在看——看到这些狗娘养的对大家做了什么以后,把大家埋起来。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住,你就应该和我一样,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我们的祖国不受外敌欺侮,不惜一切代价。这就是为什么那不重要,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把这些孤儿那个野人来换武器。因为无论这些孩子将要经历什么,都不能和我们的人民所遭受的苦难相比,更不能和他们正保卫的未来相提并论!”
男人近乎嘶吼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与此同时,一道小小的红光在两人面前的森林中亮起,接着是另一道,然后是许多许多亮了起来。 “光,光!”灌木丛里响起了脚步声,缓缓变大,其他人撒腿就跑。一个光点开始靠近空地上的森林边界,南京汉子老军向前走去。// “老方,站那别动,其他人也是。”他低声向老方说道。“如果太阳升起时我还没回来,就当交易失败了,你们直接回去。剩下的物资你们自行处置。”
老军独自一人走进树丛,和红光一道在沙沙声中隐入夜色。 尽管他和战友们都战战兢兢,但太阳从竹林中升起时,他还是和一个工程师走了回来。工程师检查 货物 时,老军朝战友们走来,拿出一根香烟,用颤抖的手点燃,然后面向其他人:“留下贡品,其他的让夜族处理!” 他们安静而快速地离开了森林,没人回头。
失坠城,复兴纪54年,北温季的第11夜:
疼痛,无尽的疼痛。依然记得那些歌谣,那些他们要我们遗忘的歌谣。无法歌唱,只能另寻他法来学得歌谣。想念母亲的声音。
没有镜子。这里不允许有镜子。然而我还是会在条件允许时,偷偷去看镜影。他们不喜欢我们想这些事。有时,他们会带走我们中的几个,带走了就再没人见过。
我们从不睡觉,但也从不疲倦,一直都站着,走着。我的腿很强壮,但并不像父亲的那样,而是像蚱蜢的腿。女孩有双蚱蜢腿可不太好,不是吗?
总是很饿,他们给的食物从来不够。每顿饭都一样,我不喜欢那味道。饭看起来像虫子一样,我觉得那就是虫子。没法咀嚼,我的嘴已经没法正常工作了。每次看到镜像的自己,我都会被吓一跳。
他们老是让我们去各种地方,而且不让我们用宽敞的走廊,只许我们走狭窄的地道。我们总是要蹲着,但没关系,我的腿很强壮,但并不像父亲。
我记得那些愤怒的士兵。总是对我们推来搡去。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但他们不给吃的。有些人被扔下了,希望他们还好。
我失去了一些零星的记忆。但那不是像睡着一样。他们带我们,或者让我们去某个地方,哪里有明亮的光,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之后就回来,发现自己有了新知识,但没有人教过那些。接着,他们就让我们各展所长。我们和他们的机器交谈,但那些机器不懂歌谣。和它们讲话没啥意思。
有时候,那些机器也会回话。它们从不告诉我们好玩的事,比如秘密,故事或者歌谣之类。它们实际上不是在用语言交谈,但我们能知道它们出了故障,然后就可以修好。有时候我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这时我们就会给他们看。有时我们也不会对着会说话的机器工作。我们中有些人还有手,它们就被分去管道和其他地方工作。
我想念双手。他们带走了我的手,给了我刀刃,像螳螂一样的刀刃。我现在可以修一部分他们的机器了,还能感觉到细微的问题,告诉那些会说话的机器问题出在哪。
有时人会比较多。有时,新来的会说一场战争的事,他们身上总有伤疤,但经常会带来新的歌谣。真希望我也能唱他们的新歌。想念妈妈的声音。
我们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他们让我们坐一列奇怪的火车。在车上要待很长时间,我们好多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好久没坐下了。不过没事,我的腿很强壮。但那不像爸爸的腿,像蚱蜢的。
不用学习就有新知识,奇怪的知识。奇怪的机器,按在人身上的机器。不喜欢新知识,不想用新知识。
他们把孩子带给我们,遍体鳞伤,脏兮兮的孩子。很多孩子。我很久都没同时见到这么多孩子了。唱歌会有用的,但没法唱歌。试着和孩子们说话,但他们听不到我。
得帮他们把奇怪的机器安到孩子们身上。我不喜欢这么干。但我不能停下。这是他们逼我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别这样为什么你们要逼我这么干他们只是孩子啊停手啊对不起。
我试着阻止他们。他们现在正把我带走。其他人甚至没停下来看我一眼,除了其中一个。现在他和我在一起了,他们带走了我们俩。我试着唱歌,但我没法唱。但我告诉了别人我知道的歌谣。想念妈妈的声音。
第四章:来自秘密之城的士兵们
第五章:来自纽约的老兵
星舰Endeavor的舰桥上,航行日期089年10月13日:
一艘数公里长的宇宙飞船刚刚进入环绕一个小小的蓝色星球的稳定轨道。飞船的指挥官,一个40余岁的严厉的女人——尽管她的实际年龄并不止,站在她的首席通讯员身后。
“在全频段吗,长官?”
“是的。发送吧。”
随着在操作界面上的数次敲击,任务完成了。
“Frailey少尉,告诉舵手进入更高的轨道,然后激活隐形系统。如果我们收到了来自地表的任何消息,立即通知我。我会在我的房间。”
“是,长官。”
年轻的通讯员迅速离开去传达命令了。当舰长到达她的房间时,她能感觉到飞船在向新目的地移动时的振动。她叹了口气,想知道她的人民数千年来的挣扎是否是徒劳的。
国会城,复垦纪1004年,北寒季第13夜:
全大陆所有主要的无线电观测站均收到了一条消息,来源未知。一份原始翻译已完成,并准备送至高级委员会复审。
一切都已被遗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由你们决定,但我们不会永远等下去。
让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