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东来——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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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面对护士时,马克西姆·马克西姆耶维奇·普列特涅夫不会想起他第一次对人开枪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彼时的喀山是一个105万人口的大城市,风格多样的建筑沿伏尔加河排开,湍急的河流并不清澈,河底的淤泥和垃圾与史前巨蛋或任何浪漫事物毫不沾边。

那是一个天气还算不错的傍晚,高纬度的城市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太阳在一个多小时前便沉入了地平线,街灯将行人的影子投在干冷的水泥地面上,像时钟的指针那样沿着他们的脚底旋转。路两旁的公寓楼中少有灯光,黑色的窗口将窥探者的视线拖入深渊。普列特涅夫穿着路政工人的反光马甲站在路边,捧着一只注满了热茶的保温杯,看着身边同事机械地将沙子铲进路面上的坑,又将坑里的沙子铲回小推车里。一道黄黑相间的塑料围栏将他们与那个车水马龙的世界分隔开,对围栏外的人来说,这一小群工人就像路边行道树下堆起的积雪那样无足轻重,忙着下班回家的人被寒风催促着加快脚步,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同样刺骨的夜风吹得普列特涅夫脸上发僵,加绒内衣并不能保护他免受寒冷之苦。他啜了一小口杯中的液体,口味并不清爽宜人的甜腻液体在他口中并未多做停留。就化作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流进胃里,让他精神一振。他不自觉地咂了咂嘴,还是太甜了,他从没喜欢过AINY的水果茶,但肉眼可见的冻干水果和也许存在的香精比其他同事喝下那些棕色小瓶里成分不明的所谓”姜汤“更使他放心。他在这里站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他抬起手腕,看着指针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离车队到达还有不到10分钟,普列特涅夫将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放下保温杯,活动了下身体,怀里的PP2000冲锋枪像块砖头一样扯着他的背心往下坠去,向前望去,行道树那张牙舞爪的影子在建筑立面上随风舞动,儿时的自己曾将这些黑影当作在卧室窗外密谋的魔鬼和巫婆,它们攀附在窗台下,窃窃私语与风声一同消逝。八岁时的普列特涅夫就像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一样,想象着自己化身为故事里的勇士,带着宝剑对抗恶龙。但窗外的阴影则比喷火的恶龙更加虚无缥缈,即使他知道那些只是月光作怪,但普列特涅夫仍害怕那些阴影渗入屋内,将他的小床和他一起吞噬。对超自然事物的恐惧伴随了他整个童年,但在旁人看来,小小的普列特涅夫只是读了太多不那么健康的劣质童话罢了,他的小学老师还为此鼓励他发展文学爱好,期盼着那座卡马河畔的小学里能出一位作家,好让校史馆里那座板着脸的上校胸像不再孤单。

他辜负了那位名字和面孔都已模糊的老教师,中学毕业后,普列特涅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加入了第55山地旅,在西伯利亚驻地的漫漫长夜里,恐惧仍挥之不去,童话般的恶龙和巫婆变成了更隐秘的邪恶,蠕动而行的扭曲血肉,不死的异教巨人,老兵的故事让军营外呼啸的寒风中夹杂了不知名巨兽的咆哮。俄罗斯的大地足够宽广,西伯利亚的白桦林足够幽邃,被高歌猛进的工业化驱赶得无处藏身的传说与隐秘在这里找到了容身之所。当基金会向他伸出橄榄枝时,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内心深处那个挥舞着宝剑的小小勇士套上了背着自动步枪的硬汉外壳,直至今日。普列特涅夫知道,宝剑与步枪只是掩饰,内心深处的自己仍是那个藏在被窝里颤抖的小男孩,但他掩饰得很好。

他的思维就这么漫无边际地在喀山的夜空下飘散,直到另一名同事看似不经意地撞了他一下,他的目光才重新找到焦点。不用同事多说,他就注意到了异常:不远处,一扇临街的窗户被悄悄地推开了条小缝,普列特涅夫清楚地记得,那个房间无人居住,而就在不久前,外勤最后一次检查时,那扇窗户绝对没有打开。

普列特涅夫对同事点点头,两人提起放在路边的两个帆布袋子,像下班回家那样朝仍在铲沙的同事挥了挥手,余下几人也像告别那样挥挥手,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好像他们真的是一群消极怠工的路政工人。普列特涅夫没有冒险直穿街道,他记得这座公寓楼所属的小区有不止一个大门,他们混在并不拥挤的人群中,沿着街道不快不慢地踱着步子,直到那扇窗户从他们眼中消失时,二人才在路人惊讶的目光中狂奔起来。

武器撞击着普列特涅夫的肋骨,冰冷刺骨的空气直冲进他的肺脏,剧烈运动和兴奋感让他的心脏怦怦直跳,热茶和荞麦肉粥为这具身体提供着能量,脚掌踏在地面上的冲击力透过鞋底传递至膝关节。他的感觉从未如此敏锐,行人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远处某家厨房亮起的灯光,街头驶过的老旧拉达轿车尾气中的汽油味一股脑地涌进他的感官,整个世界在他的脑海中勾勒成型,仿佛自己并非身处喀山街头,而是以超凡脱俗的视角俯瞰着这一切。

肾上腺素带来的清明感官在冲入楼道门后戛然而止,昏暗的单元门将喧嚣隔绝在外,最轻微的响动都会被放大成人人可闻的回音,普列特涅夫跟着同事向五楼奔去,软橡胶制成的靴底让脚步声降到了最低。在三楼通往四楼的转角处,同事放下了袋子,帆布袋里赫然是两件Classcom出产的防弹背心和两顶ECH头盔,二人穿戴整齐,又从附件包里摸出两支枪用手电筒装在武器上,沿着有些老旧的水磨石台阶谨慎地往五楼摸去。

那开了窗的公寓的大门并未锁死,里面的人看来为自己留好了后路,普列特涅夫感到一丝庆幸,这种装有天地锁的老式防盗门几乎无法通过人力撞开。在门另一侧就位的同事俯下身子,透过门缝向内张望,屋内没有开灯,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可以确定,门后并无诡雷。

这就够了,但愿穿戴装具的动静没被屋内人察觉。

普列特涅夫将枪用手电筒调整至爆闪模式,然后猛地拉开了防盗门,冲进屋内。

“не шевелись!Руки вверх!”

他当然不指望两句喊话就能让屋内的人束手就擒,冲进屋内后,普列特涅夫和同事随即散开,1800流明的强光将扫过的地方照得一片惨白。普列特涅夫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个匆匆搭建的狙击阵地,本该放在餐厅中央的木桌被移到了阳台一边,桌上架着一杆指向街道的大口径步枪,枪手坐在桌后被垫高的椅子上。破门突入的声响让他惊愕地转过头来,正好迎上爆闪的强光。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枪手暂时失去了视力,但他并不打算束手就擒,在普列特涅夫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前,那枪手拖着沉重的步枪转身,步枪脚架将桌面上的备用弹匣和空水壶一扫而空,普列特涅夫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右手食指随即死压到底。

在这场反应速度的较量中,普列特涅夫占得了先机,消除威胁比活捉敌人更加重要,20发7N21手枪弹咆哮着冲出枪膛,前7发将枪手身后的窗户打得粉碎,在对面楼房的外墙上凿出洞眼,随后而来的13发全部冲进人体,钢芯穿甲体将枪手的右肺和肝脏撕得粉碎。在武器无力地耷拉到一边前,枪手扣下了扳机,枪口的消音器也无法完全消去12.7mm弹药击发时的巨响,粗大的弹头带着巨大的动能从普列特涅夫脸旁划过,身后传来同事的惨叫声,人体倒地声和“我中弹了!我中弹了!”的报告声。

但现在不是救人的时候,普列特涅夫甩开冲锋枪,从背心胸前的枪套里抽出一支MP443手枪,冲到阳台上将狙击步枪从濒死的枪手身边踢开,然后开始搜索整个房间。主卧室,安全;次卧室,安全;厨房,安全;卫生间,安全。确认枪手只有一人,也没有爆炸物后,普列特涅夫冲到倒地的同事身前,开始检查伤情。

他的运气不错,同事的意识仍然清醒,他手中的冲锋枪依然指着威胁可能出现的方向,那发大口径子弹擦着头盔的下沿飞过,将同事的右耳整个打烂,鲜血染红了右肩,但子弹并未造成更大伤害。普列特涅夫从医疗包里取出壳聚糖止血粉和绷带敷料,同事的脸在黑暗中仍显得苍白,他的嘴唇因疼痛和失血而颤抖。普列特涅夫将止血粉的包装撕开,淡黄色的粉末敷满了同事的右脸,他看了看手里的绷带,想了想,从医疗包内摸出一根注射笔。

“吗啡?”

“用不着,你赶紧找找我的耳朵,说不定还能接上呢。”

普列特涅夫扭头看了一眼同事身后那一片狼藉。

“你要有新外号了。”

“去你妈的,马克西姆。”

草草处理了伤口后,普列特涅夫为冲锋枪换上了一个新的弹匣,他将枪灯切换至常亮模式,并把光圈调到最大,小心翼翼地向瘫在椅子上的枪手走去。

那人还没死透,但已回天乏术,他那蓝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头黑发梳得整整齐齐,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就像电影里走出的优雅杀手,但那样的浪漫电影永远不会告诉观众垂死之人有多狼狈,呛进气管的鲜血让他的喉咙发出奇怪的咕噜声,浸满了鲜血的真丝衬衫和昂贵的羊毛西服千疮百孔,椅子旁垂下的左手戴着一块银色的雷达钻星手表,但普列特涅夫的注意力却被他手里握着的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拿到的老式手机所吸引,淡绿色的屏幕上已经输好了一串号码,左手大拇指只差一点就能摁下通话键了。普列特涅夫意识到那是什么后,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即为自己的反应速度而感到庆幸。他不顾自己没戴手套,从枪手手中夺下手机放在桌上,然后走到门口,开始联络上级。

“伏尔加,我是白桦2,通知车队更改至备用路线,立刻向我的位置派出爆炸物处理专家和医疗小组,完毕。”


当列昂尼德带着一身疲惫,回到自己的公寓时,他发现公寓的大门虚掩着。

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自己的腋下枪套里塞着一支P226手枪,列昂尼德将它取出,但并未将击锤复位,也没将它指向威胁方向。他持枪的右手就那么垂在身侧,拉开了家门。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他的酒柜前,来人的左手握着什么东西,右手从酒柜中层抽出一瓶酒。

“嚯,1978年的玛歌副牌,你这儿好货不少啊。”

列昂尼德并未回应,那人像是自问自答一样,继续说:“也是,你餐桌上那瓶带真空塞的是你的睡前酒还是餐酒?05年的龙船美度,我都舍不得买。”

列昂尼德慢慢地举起手中的枪,指着那人的后脑,一步一步地接近他。

来人弯下腰,从酒柜底层抽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瓶子,又变魔术一般,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两个郁金香杯,转身放在餐桌上:“你的海马刀呢?哦,这瓶不用。”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列昂尼德一眼,就像独角戏演员一般,对列昂尼德的藏酒和品味发表着见解。

“白兰地?能出现在你的酒柜里的肯定不是路边货色,可惜了,我不太爱喝烈酒。”他自顾自地说着,语气仍然轻松愉快,但语调中的寒意却越来越明显,“干咱们这行的,烈酒和毒药也没多大分别,你说是不是啊,列昂尼德·叶利扎维塔·别列科夫?”

在列昂尼德的右手拇指扳下击锤前,那人猛地转身,一抹寒光自下而上在列昂尼德的眼前闪过,尖锐的破空声让他本能地收回了右臂。他急忙后退几步,从餐厅退入空间更大的客厅,但在他来得及重新瞄准之前,那抹寒光随着攻击者的一个大弓步,在空中转了一个方向后重又劈下,紧接着来人手腕一挽,步步紧逼的同时寒光交叉闪过,他的挥砍频率并不算快,但偏偏能在手枪指向自己的脑袋前抢先一步劈向列昂尼德的右手手腕。列昂尼德被逼得步步后退,他的目光紧追着刀锋,忽视了视野边缘处重重挥下的偷袭。

一记势大力沉的钝击劈在列昂尼德的手腕内侧,将手枪从他手中击落,来人趁此机会,一脚将手枪踢至房间的另一侧。随后寒芒垂下:“承让了。”

列昂尼德长出一口气:“李……”

藏锋笑着向他扬了扬左手的刀鞘,随手将右手的长刀收入鞘内,然后甩了甩右手手腕:“太久不摸恰西克,手生了。”

列昂尼德并不感到惊讶,那把高加索兵器原本挂在他家客厅的电视背景墙上,虽然是未开刃的装饰品,但是他毫不怀疑,对方仍能轻易劈碎自己的手腕骨骼。

他坐回沙发上,看着对方拧开自己的珍藏,将酒液倒进杯中,端到自己面前。

琥珀色的液体在郁金香杯中微微摇动,藏锋没有干杯的意思,自己举杯尝了一口。

“我得说我依旧不喜欢烈酒,不过这酒不错,哪来的?”

列昂尼德也端起杯子,任由那琼浆流入口内,焦糖,成熟水果和浓重的香料味在口腔内回荡,比利牛斯山脚下那独特的风土被封于瓶中,在千里之外的这一只小小酒杯中完美再现。

真是好酒啊,可惜了。

品味许久,列昂尼德才放下杯子:“下雅文邑的朋友送我的。”

藏锋端着杯子,并没有坐下的意思,看起来也不打算再喝:“代表团已经安全到达酒店了,善后人员已经到位,现在酒店的安保由……反正不是你的人接管,我们干得不错,伊朗人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内卫总署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俄罗斯可能要出事,这也是我为什么在这里,基金会的确在西亚追捕某人,但并不是我,即便是你,这种信息也只能靠私人情报,我相信你的人脉还不足以让你知道行动的细节,看来我赌对了。”

“传言是某个可信度很高的匿名信息源告诉了上面俄分情报口可能要出事,但是上面摸不清具体是哪部分的问题,于是,一批特工被以各种方式安排进来,以求打乱可能存在的任何计划。”

藏锋又喝了一小口酒,他的双眼盯着杯子,没看列昂尼德脸上的表情,继续说到:“所有人都在怀疑名单上,而直到你让我去调查韦尔希宁那个法国佬时,我仍认为你是可信任的,韦尔希宁是GOC特工,这不奇怪,‘游泳池’在整个喀山就他一个人,你把身份动机不明的我派去关注这个无伤大雅的小角色是正常的。”

“在那个滑稽可笑的所谓”喀山的腐烂圣母“教派出现后,我才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明面上,这个教派是基金会养起来的,用于在必要的时候冲抵亏空,他们被捣毁时是年末,正好是年度审计开始前不久,这也说得过去。不过,喀山本来就不怎么复杂的帷幕后事态被基金会大张旗鼓这么一搞更显得风平浪静了,相比于其他地方,基金会将和伊朗人的会面选在喀山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而带队清缴这群人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你,巴扎雷夫中风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偶然,在我刚到喀山时,这帮外行就雇了几个小混混给我来了出下马威,我就是从这时开始怀疑你的,于是我趁着出门跟韦尔希宁的时候甩掉了你派去盯我的特工——我通过GOC的渠道和韦尔希宁打了招呼,甩掉你的人也不难,从上级那要到了拉迪米尔那的那份报告,然后丢在了公交站。不得不说那份报告非常合适,密级足够高的同时,泄密后没有什么实际危害,就算不泄密它的内容也会在不久之后被其他组织通过差不多的方式分析出来,理所当然的,内卫总署介入了,我指望这能打乱你的计划,最理想的情况是你直接放弃,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是那个枪手,他进入俄罗斯后和外人几乎从不联系,一开始我们因为找不到他的联系人,搞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伊朗人到达的具体时间的,陷入了死胡同。但是后来,通过对丽郡酒店的简单排查,我们查到了他的小情人,枪手死透后那个丽郡酒店的小姑娘在定好的餐桌前红着眼坐了一夜。问题来了,那个枪手在伊朗人确定入住前快一个月就勾搭上了酒店的服务员,是谁极力将代表团下榻地选在没什么特点的丽郡酒店的?是你。而且内卫总署的人发现整个丽郡酒店就她没接种模因,导致枪手知道了伊朗人到达的具体时间,负责接种模因的是谁呢?还是你。”

“这样,一个不算严谨的推论就完成了,你把那个枪手拉到喀山,然后千方百计地让喀山成为谈判地,好破坏基金会,GOC和伊朗人费尽心思促成的这个会面,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一开始觉得你是什么人的卧底,但是就算那个死透了的英国佬干掉了整支代表团,那也改变不了大局,最多就是让基金会的安保能力变成个笑话,这无法动摇伊朗人有求于我们的事实,最多让他们在谈判中占尽上风,但对于渴望与伊朗人重建关系的基金会来说,那无所谓,这点成果比得上暴露一个身居要害的鼹鼠的损失吗?私人恩怨就更说不通了。”

“另一个问题是,你的计划处处都透着矛盾与疏漏,简直像是硬凑起来的一样,你给了我差不多整个俄分的帐,我很容易就能搞清楚剿灭那个小教派对抹平预算缺口来说毫无意义,你没阻止我去找GOC,在失去对我的行踪的掌控后也没做出任何反应,简直就像……你盼望着这个拙劣的计划破产一样。”

“可就算是拙劣到我一个人在情报受限的情况下都能推断得七七八八,几乎毫不掩饰主谋的计划,上级仍然表现得像完全被蒙在鼓里,要不是那两个外勤反应快,代表团根本不可能毫发无伤。”

一直滔滔不绝的藏锋停了下来,他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悲哀。

“你本可以直接对我后脑来上一枪的。”

“告诉我,廖尼亚,制定这个玩笑一样的计划,搅得整个俄分天翻地覆,真的是出于你的自由意志吗?那个需要我验证的‘猜想’,是不是在向我求救?”

列昂尼德笑了,笑得很开心:“你是在关心朋友吗?”

听到朋友两个字,藏锋眼里的悲哀更浓了,但转瞬间,悲哀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理性:“朋友?我们不配有朋友,我担心的是……”他顿了一下“Большая чистка。”

这个沉重冰冷如花岗岩一般的短语在桌子上摔得粉碎,与此同时,米哈尔·克莱斯基带着两名特工推门而入。

没有什么逮捕令,也没有什么“你有权保持沉默”之类的屁话,列昂尼德站起身来,走到两名特工中间,两人并未武装,也没取出手铐,就那么一左一右地夹着列昂尼德走出门外。

藏锋放下酒杯,走到克莱斯基身前,握住了他伸出的手,这个波兰人用他一贯的轻松语气说:“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错,我会向上级提交表彰申请的。”

“不必了,”藏锋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那把马刀,“把这个给我就行了。”

克莱斯基眼中精光一闪:“纪念朋友?”

“不,您就当这是我申请的特别任务津贴就行。”

克莱斯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公寓。

藏锋在沙发上坐下,将酒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远处,寒风凛冽,朝阳初升。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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