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ole今天没有去上班。
在流动站的员工宿舍里，另一个人醒来之前，Chole脱下工作服，换上了一件普通的衣服。
我想回去看看。
Chole一个人穿过员工宿舍间、健身房、食堂，穿过A区的过渡带，最后停在过渡区的尽头，掩盖出入口。
她看见一个焦急的男人在那里走来走去，在几天前的新特工面试里，她见过这个男人。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进去吧？Chole想了想，向那个人挥挥手。
在她再次拿出权限卡，开启A区保安门的时候，那个人说，“前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声音很低，听起来有些胆怯。
Chole没有回头，她还在输入安保信息，等到安保门发出“滴”的一声表示认证已经通过时，他鼓起勇气继续问：“基金会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年轻的声音，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和期许。
Chole僵了一瞬，想要找出一个合适的词去描述自己这些年的生活，然而搜罗遍整个大脑，她也没有想出来。面对那些死去无数的特工，她也无法随口敷衍，只好回答道：
“我不知道。”
Chole站在地铁站里，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车厢显得有些空荡荡。
她坐在休息位上，等待着下一班空车的到来。地铁站里的人很少，上班日里人们都在为了未来而打拼。
他们应该也在工作吧，在基金会里。研究不完的异常，处理不完的新消息……直到所有异常都被研究透彻的那一天之前，所有人都要在他们的岗位上奋战到最后一刻的到来。
这就是基金会的生活吗？
Chole要坐的那一班地铁到了。她进了车厢，才发现那节车厢里连一个人都没有。
车厢在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中飞驰，Chole隔着窗看着墙上的画面，一张一张连成了动画。广告的内容大约是时下热播的什么电视剧，也许其中有基金会为了某种目的而投放的模因内容。
不过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了。最近的工作越来越忙，上一次看这种娱乐的东西已经是两个多月前了。最近的大量招募新人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吧。人手不够，散出去的人员越来越多，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事部已经不知道连续多少个夜晚为了资料归档而苦恼。
Chole离开了地铁站，才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这里的格局已经大改了。或许是哪一次改建之后，这里就再也不是这里了。
她漫无目的地徘徊，心里计算着自己到底在基金会工作了多少个年头。其他人或许被记忆删除过，对于时间的记忆不那么准确，但是Chole不会。
她记得每年离开流动站的那些老员工，每一次的欢迎会和欢送会上，Chole都是最安静的那一个。她会没完没了地回忆这些人，直到她也离开基金会。
Chole闻到一阵香味，是不远处的早食摊传来的。她走的时候，早食堂还没有开，也没有吃什么可以填肚子。
早食摊的大爷摊饼的手艺相当不错，话也像一个普通的老大爷一样多“多大了，小姑娘？”
事实上Chole早过了能被称之为小姑娘的年纪，但是对比这个老大爷来说，外貌上确实是个小姑娘。
“十六又一二零个月。”
大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给饼翻了个面又叹息道“我儿子要是没干那些混账事，现在也该和你一样啊……”
饼摊好拿起来的时候，大爷疑惑地看了眼Chole，“这不是██他们家的……”
Chole终于抬头看了眼那个人，大约是几十年前生活在这的老居民了。Chole小的时候，面前这大爷还抱过她，带过她几天。或许吧，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没有吱声，接过饼往回走。饼还很烫，她在这片建筑群里如无头苍蝇般游走着。
社区的花坛有专人清理，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出门，偶尔有几辆私家车经过，后面有几只分不清是家养还是野外的猫追逐着。
Chole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猫要追着车，也许车里坐的是曾经饲养过他们的猫主人？在看着清洁工人第三次把惨死于车轮之下的猫用两根棍子铲起来，然后丢进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她想起了几十年前流浪猫的泛滥，空调外机下总是藏着几只小猫。
它们住在城市的缝隙里，大部分时间都在为生计而发愁。猫从哪儿来？没人知道。
Chole无法感同身受那种追逐的痛苦，她习惯了在医疗室目睹那些特工被注射麻醉剂，然后推进手术室或是太平间（如果基金会有那种地方的话）。她要做的事情是配合安保部门协调制定下一个计划的人手，而不是同情特工和他们的家人。
她也有一只小猫，和一个家庭。在加入基金会后，Chole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的家人。很可能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一块粗浅的墓碑，上面也许只有一个名字。但Chole从来没有去查过那些事，她始终不想让这些事从“可能”变成“事实”。
她知道，一旦回头，谁都将不在。她只能不断向前走，以此让自己保持理智和清醒。
Chole吃完饼，看了看时间，然后步行到另一个地铁站。
在基金会特别运行的地铁车厢里，她拨通了流动站的通讯专线，
“侦查结束，在区域内未发现与异常有关的特殊现象。”
之后，她挂断了通话。
Chole闭上了眼睛，倚在车厢的座位上。她想，是时候该请一个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