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夏季傍晚,街上有不少摆摊的,都是忙碌的人们,吆喝的,接待着三两个人的,在这样夹杂着几分烟火味儿的地方走一走,也是难得的惬意。但是眼前这个摊位却是与周围格格不入,在这个略显偏僻的角落里,乱七八糟的摆着一些东西,摆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这边几个石头,那里一叠纸片,中间还摆着一只碗,更多的还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雕塑——如果那真的是雕塑的话。这个摆摊的人同样与周围格格不入,低着头,坐在凳子上,从头道脚,穿的一身黑,手上戴着黑手套,还戴着墨镜,似乎要隐匿于黑暗中,不想让别人看到他。
“你相信命运吗?”他头也不抬的问我。
“算卦的?”我打量着眼前这个有些特别的男人,问道。
“你恰好在这个地方,恰好在这个时间,恰好遇到了我,你不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吗?”他就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依旧低着头淡淡地说道,“依我看,你现在的生活简直遭透了,考虑换一种命运吗?绝对让你满意。”
“你是谁?”我突然紧张起来,微微推后半步,双手不动声色地移向腰间,两眼紧紧盯着他,犹如饿虎扑食。
他终于抬起了头,对我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但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淡淡的说“你不用紧张,我只是一个买卖人,很多人都称我为‘命运售卖者’也正如他们所言,我这里只买命运。”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有了一丝磁性。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他。他似乎也不在意我的沉默,随手从摊上拿起一块石头,在我眼前轻轻地晃了晃,那一瞬间,我失神了,我看到了无比美好的人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身体健康,妻子贤惠,儿女孝顺,可以幸福的过完一生,那是所有人都渴望的未来——至少我是如此认为。我猛地回过神来,大口的喘着气,全身发软,差点瘫坐在地。
他继续说道:“正如你所见,这个就是命运,你梦寐以求的命运,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体验到这种命运。但这可不是免费的,代价是你现在的命运归我,如何?我不要求你现在给我答复,这个你可以先拿着,当你同意交易后,自会体验到这个命运。”
他伸手将那块石头递到我眼前,理智告诉我不应该接受,可是现在我疯了,也许我早就已经疯了。我努力让呼吸平静一些,但它却越发粗重,他说的不错,我现在的人生糟透了,假如可以逃离,我一秒也不想忍受,现在就有这个机会,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我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慢慢的接过他手中石头,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情,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想快跑,跑!跑!跑!跑到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跑到筋疲力尽,跑到不能再跑为止!
扑通!我摔倒了,天色还没有完全变黑,我不知道我跑了多长时间,我坐起来,气喘不止,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小巷子,是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块石头还在我手里,被紧紧握着,我有种感觉,只要我心意一动,立即就可以体验到这个命运,我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呼吸愈发的急促,我闭上眼睛,脑中闪过种种曾经的画面,我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不可名状的怪物硬生生地撕成碎片,体验过在迷雾中身边的人一个个不知为何变为森森白骨的恐惧,感受过朝夕相处的伙伴在眼前死去的无力……与死神相伴便是我的工作,在刀尖起舞就是我的使命。
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你的,哪怕是你的生命,这里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信仰,更不需要什么热情,不用说死后,甚至活着也没有人会记得你,死神更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你……所以若能逃离,我一秒也无法忍受,哪怕那个人在骗我,只要有一分的希望,我也要逃离这悲惨的命运。我睁开眼睛,看着手中的石头。“我马上就可以逃离了,马上就可以了,马上……就可以了?现在的人生有什么好的呢?有什么……好的呢?”我喃喃道“我在犹豫什么呢?现在到底有什么好的呀!”我现在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喃喃自语,但也许……我早就已经疯了,我怔怔地盯石头,恍惚间,我好像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命运开始的时候“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你踏入了这里,便没有了回头路,残酷的是死亡,更残酷的是活着,你一生都要站在这个世界的阴影处,守护着世界,也守护着世界的阴影,现在回头,忘掉这一切还来得及,但往前一步就是真正的地狱。”
此时此刻,我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周围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呆呆地看着石头,突然,我叹息一声,缓缓站起,看了最后一眼石头,随手一抛,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我掏出腰间的对讲机,说道:“报告,发现异常,这里是……”言罢,“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我自嘲一笑,向前走去,步伐坚定而有力,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