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启·黄昏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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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即地狱——萨特

他看着那个男人向他走来,眼底里透出一丝绝望,那个男人的出现代表的只有一件事情——死亡,无法逃避的死亡。他拼命向后退着,手中EVE粒子翻涌不息。伴随着阵阵破空之声,一个又一个铁球向那个男人飞去。但那个男人只是拿着尖刀缓缓靠近,靠近……铁球仿佛受到了什么神奇的力量,每每接近那个男人,就会猛地停下,悬在空中,仿佛陷入无尽的沼泽之中。

落日的余晖透过高楼的缝隙,挥洒在那个男人手中的尖刀上,夕阳如血,那把刀上似乎也鲜血淋漓。但他知道“似乎”有些不太恰当,那把刀所犯下的罪孽可不是任何人能数的清的。他知道他活不长了,索性放弃了任何的挣扎,不再后退,周围的EVE粒子也停止了咆哮。他耸了耸肩,笑着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啊,动手吧,K。”

那个男人没有接话,手中尖刀向前一刺,对方脖颈处喷出鲜血,他的意识慢慢模糊,在他意识完全消散之前,他听到了那个男人说的话:“背叛委员会的,只会是这个下场。”

那个男人嫌恶的看了看那已停止呼吸的尸体,低声抱怨:“真是肮脏……”他拍了拍肩上的尘埃,转过身去,取出了一个对讲机,向内喊话:“C,忤逆者已肃清,请指示。”

“回来吧,你做的很好。”

那个男人一笑,竟在空中凭空消失。

夕阳如血,仍旧照耀着街道,一片和谐安宁的气息充斥在高楼大厦之间,仿佛刚才的罪恶始终没有发生。


缕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印在程相亦的脸上。这已是他来到基金会工作的第二个年头了。这一年里,大大小小的案件让他沉醉,但也让他有些身心俱疲。他稍稍挣扎了一下,揉了揉有些沉重的眼皮,慢慢爬下床去关掉床尾的闹钟。

“又是一天啊,别再来案件了……”他由衷的祈祷着。他知道,现在这种鬼天气,任何的尸体都会在一周内腐败,散发出难以忍受的臭味。虽然他运气好,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识过,但这并不代表他希望领教。

“相哥,发案了!”一声粗犷的嗓音震破他的耳膜,让他全身一凉。转过头去,果然是韩刚海。

“好好好,我耳朵又没聋。”程相亦有些不快,随后边换下睡衣边问, “什么情况这么火急火燎的?” “发案了,在城郊的一座烂尾楼中发现了一具尸体,现场休谟指数不对劲,可能是现实扭曲者干的。” “现场保护情况如何?”程相弈活动活动筋骨,向韩刚海发出例行的询问。 “现场比较简单,保存还是比较完好。警戒已经拉起来了,林伟若估计也快到了。快点啊别愣着了,我可不想被林伟若那家伙说又蠢又没有时间观念。”

想起林伟若的阴阳怪气,程相亦叹了口气,整了整衣领: “走吧,接活了。”两人风风火火的冲出宿舍大门,这时,程相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刚海,林伟若有没有说死亡时间?”

“尸体死在大约5天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程相亦此刻心中只剩一阵阵悲鸣,他后悔了,他想请假!请假!!此时此刻,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句话: “我真是他娘的爱你啊,林——伟——若——!!!”


“一群蠢猪,有没有时间观念啊!我都等了快二十分钟了!知不知道现场勘查要及时,及时!!”还没看见林伟若,他的骂声就刺穿了程相亦的耳膜。程相亦也没回嘴: “初步勘察有什么结果出来吗?案件发现人是谁?” “是个上班的工人,早上八点多上班时发现有臭味就报警了,对外掩盖是一起普通谋杀。”林伟若瞪了他一眼,说起了正事,“现场休谟指数过低,死者经过测算初步推断为一名二级现扭。高度腐败,死亡时间在一周左右。详细的之后解剖再判断。”

“一周?”程相亦有些奇怪,“一周了没人发现尸体?建筑方会不会有问题?”

“这里是个烂尾楼,最近这个公司才招标成功,在此之前这里一年都没来过人。”林伟若稍作解释,随后转移话题,“现在里面的就是痕检那边的那个天妒英才了,你要不去认识一下?”

“谁?”韩刚海有些好奇刚想询问,程相亦已经替林伟若回答了,“是那个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新人,好像叫丘默。”

“是,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他可是第一时间到的,多守时。你多学学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程相亦打断:“另外两个技术支援是谁?好像不太脸熟。”

“也是个新来的,双胞胎,一个是搞信息技术的,还有个是异常解析部的,还算合格,至少比你程相亦靠谱。”林伟若斜了他一眼,转头走向现场,“我去观望观望,到时候有情况再在会议上一起说吧。”

“行。”程相亦瞟了瞟里面涨大腐臭的尸体,拍了拍韩刚海的肩,“刚海兄,跟我去做一下现场访问,可别耽误了,走。”阳光携带着车水马龙透过楼与楼之间的缝隙挥洒在周围的空气之中,透露出些许的祥和安宁。但程相亦知道,此时有一个沾染罪恶的人在世间穿行,可能在酝酿着新的罪恶。

所以,他必须找到他。


正如程相亦的预料,在还原室内,早已有一个人在等他了。

“相哥,关于凶手是如何割喉的,我大概是猜到了。”韩刚海将遥控器递给他,“你的猜想恐怕会成真,凶手的现扭能力具有远距离杀伤能力,不好对付。”

“你有信心独自处理吗?”程相亦严肃地看着韩刚海。

“没有,可能连撤退都是问题。”

“我先看看,让我心里先有个数。之后比对分析再交给叶沉草。”程相亦没有废话,接过韩刚海手上的遥控器,将时间轴调到开头。投影回到了起始点,按下播放键,投影开始缓缓向后倒退,程相弈心口一紧,前面是有个人。他在干什么?质问,威逼,抑或是折磨。他默默在笔记本上画下一个问号,继续看向还原室。还原室内,那人停止后退,模拟的EVE粒子在他的周围翻涌,程相弈按下了暂停。

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死者是一名现扭,但凶手的信息和现扭等级还一点头绪都没有。程相弈不停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早已心乱如麻。凶手似乎一丝反应都没有,他太冷静了,冷静到让他汗毛竖立。他有预感,这次的对手不是什么善茬。

而令他感到更可怕的是,根据现场调查,死者的步幅较小,没有过多的慌乱,好像他早就知道凶手要杀他,两人之间有什么关联?现在,似乎线索极多,但都散乱如麻,没有一个是可以串起来的。死者身份接下来必须率先搞清,现在只能整理思绪。

他重新按下了播放键,可是还原室内的翻涌渐渐平息,周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程相弈也陷入了沉默,如坐针毡。还原室内的沉默抓挠着他的心脏。他揉太阳穴的频率越来越高,但又突然停下。他看见了还原室内的EVE粒子突然躁动起来,好似巨大的风暴正搅动着海潮,他看向潮汐的中心,瞳孔一阵收缩。绿型,那个人绝对是个绿型。十米开外的EVE粒子突然向前冲去,裹挟着风暴的海潮掠过了死者的脖子。

还原结束。

程相弈慢慢低下头去,目光锁死在地板上方之上。但与地面上整齐的地砖不同,他的大脑如同解不开的耳机线,思绪一片混乱。

韩刚海此时并没有看着程相弈,他此时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还原室的中央。他全身的肌肉都如钢铁般紧绷。那个凶手的行动根本不能用流畅来形容,也不能以冷静解释。身经百战的他曾经见到过那样夺去生命的动作,那样平静无波的动作。那个人对生命的轻贱,对杀人的不屑,无不提示着韩刚海,告诉他与那人最相配的词语。

屠夫,那人是个屠夫。

程相弈长吐一口气,抬头盯着韩刚海:“尸源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

“向刘处长他们报告,案件等级必须立即上升,马上成立专案组,成员就要之前参与调查的职员,所有成员马上去会议室集合。”

程相弈没有再说话,他不断地深呼吸,想让自己尽力清醒,这次的案件九成九会凶险万分。那凶手如潮汐,而他们是海中逆风而行的帆船。

他们只能向前。


会议室内,有关人员已经聚齐。程相亦环顾四周,参与调查的技术支援小组带来了三个人。为首的那个冰块脸就是林伟若之前所说的难以交流的天妒英才丘默,而那异常分析员和那个信息技术支援就是两个生面孔了,好像是一对兄妹,姓林,一个叫沉草,一个叫红樱。

沉吟一会儿后,程相亦缓缓开口:“我知道,现在把大家聚到一起可能是有些唐突,但现在情况紧急,该案件由于受害者的特殊性以及嫌疑人的高危险性,经过研究决定,该案件由此刻升级。”程相亦摩挲着手里的文件,深呼吸了一口,向众人严肃地道出了目前的情况,“我们,就是负责这件案件的专案组。林伟若,起个头吧。”

林伟若笑了笑,大步走到投影幕布前:“死者死亡时间为4至5日前,尸体脖颈处可见明显切割创,可以确定死者死因为颈动脉破裂导致失血性休克,死者身上并未存在其他伤口,一击毙命,老练,狠辣。”林伟若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漫不经心地点上,“明白我的意思吧,凶手可能有前科,如果没有,那我们将要面对的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了。”一口烟雾吐出,他戏谑地笑了:“喏,到你了,丘痕检员。”

幕布上亮出了现场的照片,丘默没有理会林伟若不善的语气,他将死者倒下的柱子处放大。“死者倒下的地方有三种血迹的出现:血泊,流注状血迹,喷溅状血迹。首先,现场的血液量粗略估计有3.5升以上,这可以印证林伟若前辈的观点。其次,根据地面与墙面广泛分布的无遮挡的喷溅状血迹,可以得出凶手行凶时与死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后是足迹,在足迹方面,我提取出了两种平面足迹,其中足迹一与死者鞋底相符,足迹二难以判断种类及来源,目前推测为凶手所留。根据足迹的方向与受力,可以大致推断出死者在死前是倒着走的,不排除有威逼的成分”丘默说完后,喘了几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回到了沉默不语,双目无神的状态,好像在发呆一样。

“监控有拍到什么吗?”程相亦向叶红樱询问。他知道以凶手的冷静缜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别提了,最近三周,别说人了,狗我都没看见一只。”叶红樱撇了撇嘴,耸了耸肩“现扭嘛,估计是传送走了,找不到也正常。”

程相亦抓挠着头皮,果然,线索多但杂乱,他需要一个可以把它们连接在一起的枢纽。现在这个枢纽不言而喻,就是死者的身份,他相信,死者身份的曝光一定会让问题迎刃而解。

但现在,他只能向组员们布下下一步的任务,耐心等待结果了。

凶手的身份仍旧成谜,此时此刻他或许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点,或是惶恐,或是愧疚,抑或是如同毒瘾发作般的快感。程相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也只能继续探查。

真是麻烦。


叶沉草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似乎世间的一切都不过是过往云烟。丘默,人如其名,沉默,可靠,如同一块精准的机器。但不同与他的沉默寡言,那仿佛无神的眼睛之中有一团炽烈的火焰掩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等待着燃烧的一天。

办公室里,两人仍旧沉默不语。但还是叶沉草挑起了话头:“丘先生,你现在有什么进展吗?我这边有一些现场的休谟指数的数据,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参考一下。”丘默仍旧是没有应答,手指了指一旁的空桌面,上面有一行字:“额外资料请放这里。”叶沉草轻轻放下资料,随后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

丘默仍在看着终端,突然瞳孔一阵收缩,十指交叠的手互相死死扳着,慢慢低下了头。他叫住了叶沉草。:“把程组长叫过来,就说数据比上了,谢谢。”叶沉草点了点头,随后关上了门。

丘默仍在低着头,看着自己交叠的手,后突然又下定决心一般,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终端屏幕。门被一把推开,程相亦立刻冲了进来,几乎是跑向了丘默:“数据比上了?”

“是,但我们也有麻烦了。”

程相亦有些疑惑,目光顺着丘默所指,刚想说些什么,但一切疑问与话语都冻结在了喉头。震惊与疑问充斥着整个办公室,原因无他,只因为资料上的一行字:

“2015年3月6日,已清除。”

五年前就死了,那现在躺在解剖台上的,又是谁?


林伟若冷静了下来,但仍在不停的抱怨:“我说什么?看吧,GOC那帮老狐狸就没安什么好心,人都死了,这数据有什么用?啊?”叶沉草抓挠着头皮,现在的事态如火车脱轨般,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有没有可能尸体被保存了五年,前几天才放到那栋楼里?”“绝对不可能,那样林伟若可以看出来。”程相亦直接否定了叶沉草的看法,他紧盯着屏幕上的资料,努力思考者存在的可能。计划被打乱了,本来可以被明确的尸源又变得扑朔迷离。现在即使高傲如林伟若,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现在陷入了僵局。在他们与凶手的棋局中,他们不仅不知对弈之人,甚至连自己下得是白子还是黑子都一无所知。

“还愣着干啥,干活!干活!!今天我们必须把尸体的身份给我揪出来,否则咱们还查个鬼!丘默,带上检验人员复勘现场。林伟若,保险起见,再去复检尸体。叶沉草,研究现扭数据,最好精确到断点。红樱,碰失踪人口,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死者身份!韩刚海,回还原室,再看录像”程相亦握了握拳,甩了甩手。随后没有一丝犹豫地冲出了办公室。几人也没有犹豫,留下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的叶家兄妹。叶沉草耸了耸肩,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上面是一片波形图,散点图等不知有何玄妙的统计图。叶红樱凑了过来:“哥,那就是这次案件的数据吗?”

“是,哦,对了,还有桌上那个,是比对资料上那人的数据。我马上把数据精确到断点。”红樱拿起了那份资料,粗略一看就发现了不对。

“哥,这数据不太一样啊。”

“嗯?”叶沉草有些疑惑,接过了递来的资料,看着她用笔圈出来的部分皱了皱眉头,“这么小的不同,亏你能够看得出来。可能是被机器判定为误差了,你再看看这几份,要是还有的话那我就得调试一下机器了。”红樱又取出了几分资料,对着终端上的图比对了起来。十分钟不到所有的不同都被她找出。沉草看着纸上如血般鲜红的红圈,忽然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一样,脸色越来越兴奋。看完最后一张时眼睛里几乎可以闪出光来:“天……天啊……樱,你立功了!这些不同几乎全部来自同一个断点,这很有可能不是误差,是现扭数据中本来就存在的!”叶沉草忘我地站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又跑回自己的终端面前,再次调出了几点数据:“你看,凶手的数据中也有这个断点,而且出现了不止一次。这些数据的排列有点像crisper!之前凶手的数据比不出来是因为我们把整段数据拿去比对,是得不出什么的,但假如我们以这个断点为数据的端点,那么两边的数据……你看!比对上了!又是两个已经死掉的人!”叶沉草全身几乎都在颤抖,假如这些数据产生的原因和crisper一样的话,那么那些人的现扭能力很有可能是后天赋予的!

“樱,马上把这个发现告诉程组长!越快越好!我马上去找刘处长!马上!快!”

窗外阴云密布,天要黑了。

“总有些事情会在黑夜发生。”沉草如是想,不觉加快了脚步。


“A,基金会那边好像发现了。”

“哼,C是吧,又绕过我乱来,处决这种事都不上报,他到底想干什么?翻天吗?”

“要不要去敲打敲打?”

“没必要,现在不能再出幺蛾子了。我们的订单不能再受影响了。但还是要适当限制一下C,这样,你筹备一下换位,K的位置不能再让C的人坐下去了。必要的时候,江先生那边可能还得借来用用了……”

“好,C那边,我会尽量稳住的。谨慎点。”

“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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