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陷落,长夜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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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梦寻轮转,盘旋翩跹

呐?你们要看花开吗?

他轻轻抬手,一阵暖风拂过。江洱兮和林执看着每一束花朵瞬间绽放。整座花海于阳光下轻轻摇曳,若五彩斑斓的潮浪滚滚,姹紫千红的童话从这里漫延到天的尽头。时间仿佛在一刹那静止,空气里一下子充满了阳光温馨至极的味道。

他们俩兴奋地尖叫着跑进去拥抱花海,林尔在树荫下微笑地望着他们疯跑打闹。

花瓣在暖洋洋的晚霞间漫天翩落,就像一片片小小的梦想点上光明,飞舞着燃烧于天地之间。


等江洱兮回过神来,晚霞已经落了,他的大衣被海风吹得鼓鼓的,左手紧握着一把散发着淡蓝色EVE粒子的明代倭刀。他定了定神,看着启明星号从海天相接处缓缓驰来,就像看着冰面上滑来的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目标进入我们的领域,奇术阵准备完毕。洱兮,我们等待你的指令。”

第二次拦截,也是最后一次。如果这次“火炬”依然阻拦不住启明星号,那么便永远没有机会了。四海里后就是Site-CN-19-20。

他拔出腰间的熙亮长刀,刀尖在明朗的月光里闪烁着。仰头望见,空中飘来的那朵残云像一片花瓣一样。


十年前,2011.1.1,14:32。

“早上好小弟弟,我是你们新来的邻居,就住你们对门。过年了想拜访你们一下,请问你的家长在家吗?”来客是一个长得高削的男人,有着一只像外国人一样的大鼻子,嗓音很细微柔和。

江洱兮很不喜欢别人叫他小弟弟,对于一个十三四岁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这个称呼让他联想到轻视。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对于别人的轻视,江洱兮都不会摆出什么好态度,于是门自动掩上一半:“家里现在只有我,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行。”这时他才注意到,来人那双指尖发黑的手提着一箱零食大礼包——零食?刚刚掩上一半的门又打开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拜访拜访新邻居,交个朋友,”来人把礼物放在玄关,“既然你家长都不在家,那我们先交一个朋友吧?我叫林尔,双木林,尔来四万八千岁的尔。”

江洱兮在这句话里感受到重视,于是心情立刻变好了,但是他不想表现出来,于是接着板着语气说话:“我叫江洱兮,大江的江,普洱茶的洱,惟草木之零落兮的兮。”

“欢迎你去我们家串门呐,洱兮。你家长回来的时候记得和我说一声,我一定会再来拜访。”

江洱兮一边想着我爸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自己都不知道,一边故作热情地送别林尔。人走了之后他仔细端详零食大礼包,确认没过期没开封之后,立刻拆封拿出一面旺旺雪饼,打开了电视。


老爸春节果然还是推了工作千里迢迢回来了,江洱兮不想表现地太高兴,但上扬的嘴角是骗不了人的。期末考试年段第一,太厉害了。夸奖他的不是他老爸江宇来——江宇来从来不夸奖江洱兮的——而是隔壁大叔林尔还有他的女儿林执。于是江洱兮对于邻居的态度再一次转好。

林尔和江宇来的相识开始于林尔带来的几袋大红袍与几条中华,而四十岁男人的友谊凭借好茶好烟就很好建立,于是他俩每天厮混在江家的客厅。至于林执,和江洱兮一样对于香烟深恶痛绝,于是二人每天都在林家一起写寒假作业。

林家的装修非常古典,家具清一色的红木。有一间特别大的书房,但是林执不允许江洱兮进去。简单的阻拦当然熄灭不了一个少年的好奇心,江洱兮曾趁着林执上厕所的时候进去过一次。里面有着顶天立地的两个巨大书柜和一张古色古香的圆形木桌,桌面上摆着砚台毛笔和几张很奇怪的纸。书柜里的书有一些也很奇怪——那些书里的文字是一个也看不懂,但无不透露出一种神秘的气息。这时他听见厕所传来的冲水声,于是立刻撤退。

林执比江洱兮大了两岁,高一学生,学习成绩中规中矩,长得很漂亮,一泻黑色长发和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性格大大咧咧,甚至有点迷迷糊糊,心智年龄起码比实际年龄小了两岁,偶尔的会耍小脾气,心肠倒是很软。江洱兮曾见过林执给路边的乞丐肉包子;一次他跟踪拎着一大袋馒头的她走进一个黑暗的巷子,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小朋友围着林执分馒头吃,他这才发现贫民窟和最繁华的闹市就隔了一堵砖墙,而阳光下和阴影里的世界是一样大的。

他也开始用零花钱去买包子和馒头。一次分发完食物坐在巷口的长凳休息,凑巧撞见林执。他忽然感到莫名其妙的窘迫,但是林执很自然地笑着和他挥手:“兮兮!你怎么也在这里?”

“散步,休息一下。”说完,肚子里传出呼噜噜的声音。江洱兮这才意识到该吃午饭了。

“回家吃午饭吗?”林执坐到他旁边。阳光渲着她双眼,更显得亮晶晶的。

“不了,在外面随便吃点。回家我爸也让我随便点外卖。”

“给你吃。”林执递来一个包子,天气冷,居然还冒着热气,没等江洱兮反应就塞进了他嘴里。接着她抬了抬头,“兮兮你先坐着,我爹还在那里,我去叫他过来。”

“你和林叔叔都是一起来的吗?”

“对呀,每周我们都要过来一次。”话音刚落她蹦蹦跳跳地向走来的林尔跑去,林尔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粗糙的大手抓着她乱如鸟窝的头发。正午的太阳悬在他们头顶。

“爹你知道吗?”

“什么呐?”

林执的下巴点在父亲的胸前,笑脸活泼地仰着:“兮兮也在这里。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林尔的鱼尾纹堆了起来。远远望去,江洱兮倚着靠背慢慢吃着包子,莫名有一些可爱的乖巧感。他背后的小巷阴暗依旧,但在他面前,满地都是灿烂的午间阳光。这个样子的江洱兮,让林尔蓦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落雨的南昌认识的一个朋友。而那个朋友在林尔眼中,是一名仗刀为武的盖世英雄


“早安,小伙子。请问林尔在家吗?”门外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年轻男人,有着和林尔如出一辙的微笑,戴着一顶草帽,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袋子。看见江洱兮明显地眼神里闪过吃惊。

昨夜跨年熬夜,江宇天和林执都没有起床。但是林尔早早起来了。似乎就是为了等他一般,在江洱兮说出你走错门了之前,林尔已经把门打开:“呐,老兄,这里。你敲错门了。”

“抱歉抱歉。”

……

“是我画的符出问题了吗?”林尔坐在沙发上。

“当然不是,你的符比厝边官方给的五毒符好用得多,谢谢你。至少厝边的鬼怪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新学社的孩子们的行动也方便了很多。”

“不客气,我应该做的。那你这次来是?”

“孩子们越来越多了,驱鬼符又不够了,所以……”

“你们要多少?”

“不,我们还有别的人可以帮忙,没必要……”

“我就问你们要多少。”

“……三百张。”

林尔眉眼弯弯:“孩子们越来越多了,真好啊。三百张不是什么大问题,都交给我吧,其他人你们也不放心。”

“这个量可是会……”

“都交给我就好了。真的没事,新年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好吧,那我就先替孩子们谢谢你。这,我也没带什么贵重的礼物,”他说着从背后的行囊中拿出几袋茶叶,“这几包‘好茶’就送给老弟了。”

“Gray你真是……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不过你的‘茶’确实不错,我也就不客气了。对了,厝边那边对你的态度有转好吗?”

“哈,又被画师摆了一道,差点出不来。再说,如果真转好了,我就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了。你也要小心啊老弟,基金会和GOC最近都抓得很紧。”

“你放心,”林尔拉开门,“月末抽空来我这里拿东西就行。”

Gray收拾好行囊:“真的很感谢。那么月末再见。下次抽空去我那儿玩,孩子们真的都很喜欢你。”


元宵节的花展也不过如此。一大片土地被栅栏分成一小格一小格,每一格里栽上同一品种的花。郁金香,混色金鱼草,虞美人,油菜花,黑眼苏珊……每一片花田前人都很多,每个人都在盲目地摄像和大呼小叫,很难真正欣赏什么。虽然热闹,但是无趣。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穿梭来去,不知道怎么的偏了方向,往前走去人越发稀少了。

“反正都走错路了,回头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接着走下去吧。”林尔随意望了望远处,挑了挑眉头,一手牵着林执一手牵着江洱兮。道路逐渐由沥青变作泥泞,太阳慢慢往西山爬去。忽逢梅花林。一阵暖风清过,林荫之下,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阳光下的梅花笑着冬春交际的懒风,枝桠仍旧怀抱着一只只饱满的花骨朵。

不知又走了多久,豁然开朗。从梅林尽头到遥远的青岚,是一大片在黄昏中摇曳的花田,满目的色彩拌着霞光就像潮汐拍打而来一般冲入他们的眼睑。江洱兮和林执挣脱开林尔的双手向自然的花海冲去,但是一下子又顿住了。

“怎么了?”

“爹,花都没开。”

林尔在林荫下微笑着。

“呐?你们要看花开吗?”

挥手间一道暖风摇过,就像撒来春天的生机一样,刹那间千千万万花瓣摇曳着招展笑脸,盛开的花海拥抱着吻向迟暮,整座花田在风中波澜起伏。被各色各样的花朵点缀的花海才是最漂亮的,壮美至极,绚烂无比。

“太神奇了,这是,这是魔法吗?”江洱兮回头看着林荫下的林尔。后者微微一笑:“是啊,可以说是魔法。”

于是两个小孩子在一整片姹紫嫣红的世界里徜徉到霞光落尽。


江洱兮记得,那是一个淫雨霏霏的二月下午。他和林执正在客厅里下国际象棋,林尔窝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事情。而这份平静在四点钟窗外忽然闪起的闪光灯开始,就结束了。而那道闪光当时他没有在意。

没有在意,然后,就永远结束了。

那队家伙来袭的非常有计划,爆裂防盗门攻入和破窗而入的全副武装的特工是同时进入房间的。屋子里的所有灯光立刻熄灭,他和林执一瞬间被一道黑影拖入屋子里最隐蔽的角落。余光看见另一队家伙冲进了他家里,然后穿着睡衣的江宇天被架了出来。与此同时,剩下的几十道各式各样的枪管对准了书房的门,一个宽背高大的特工对着书房不紧不慢地朗声说道:

“这里是基金会Site-CN-19 MTF-寅鼠-08‘武破封疆’以及‘孟槐’重案组联合小队,我是小队总负责人刘芸华。由于涉嫌违反《异常人口调动法案》第三十七条第六款以及《帷幕外异常群体能力使用限制条例》第三条第八款,我们正式宣布对你进行逮捕。请你立刻走出房间自觉接受羁押,不要逼我们使用强制手段。”

江洱兮的脑袋一片空白,他看到林执脸上汹涌的泪水和愤怒。但是直觉告诉他现在绝对不能出去,于是压住林执即将冲出去的身体。

门轻轻拉开,门里的空间比门外要黑得多。林尔平静地举着手走了出来:“我就说怎么会有指挥官自报家门,原来是你啊。老刘,基金会倒是很会安排人做这种事。”

“从朋友的角度来讲,你堕落至此我真的很痛心。但还是要请你去我们那里坐一坐。”

“新学社的所有人都被抓了吗?”

“我没有回答你这个问题的权限。”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做这件事是对的。但你没有站在我们这边。”林尔的语气冷硬,扭动着身躯被拷上手铐。

“……带走。收队。善后部门准备。”

“等会儿山神1,根据现场扫描,这个屋子里现实扭曲信号发射源不止一个。”花豹2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顿住。

除了林尔。

刘芸华在震惊中看见面前的墙壁破碎成几十块锐利的碎片,房门内飞出无数张牙舞爪的牛头马面。与此同时地板迅速软化成沼泽般的黑潭,无数触须破地而出,开始疯狂扫荡。林尔的双手挣断手铐,几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虚影快速从他身后飞出。他隐了身形闪现到江洱兮和林执的方位:“嘘!”

林执的神色更为激动起来,但刚抬头就挨了一张眩晕咒贴。林尔的十指指尖带着EVE光弦快速在空气里画符。江洱兮的眼神中都是莫名其妙,嗫嚅着悄声说:“叔叔……我爸爸……”

“你爸不会有事的,”房间内响起了枪响和爆炸的嘶吼,林尔拉起一个奇术护罩接着说,“很抱歉把你也牵扯进来。现在你听叔叔讲。”

十五秒钟内场面就被特工们压制,花豹及时启动了斯克朗顿现实稳定锚。

林尔从口袋里拿出一袋茶叶:“这个,是连续三次的奇跃3折叠包,可以避开他们的目的地重定向。你拉开袋口,然后紧紧抓着林执的手,两分钟内不要动。可以吗?”

“叔叔,我,我听不懂……”

弱化的所有现实扭曲攻击迅速被枪火消灭殆尽。

“你没必要听懂。照我说的做,相信叔叔,好吗?”林尔把茶叶袋塞进江洱兮手中,随即立刻跃出护罩,双手里肆虐的EVE粒子开始咆哮,“之后不论发生什么,都千万不要动。”

“叔叔,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叔叔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尔手中的EVE粒子散发出浓烈的烟雾,他的背影在烟雾中看不真切。但是江洱兮可以确定,他在那个时候又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答案——因为叔叔是魔法师哦。”随即,他的身影没入了满屋摇曳的烟雾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另一堵墙壁开始碎裂,但是在SRA限制之下,碎块没有飞出去。刘芸华手中的MR73点射,林尔感觉左臂被狠狠拍了一掌,定睛一看两个血淋淋的弹孔。

江洱兮颤抖着撑开茶袋的袋口,浓郁的茶香伴随着缭绕的绿色EVE粒子轻轻旋转在他身旁。

两分钟。

“花豹,不用吝惜SRA的能量,全功率。所有人注意,十三点钟方向,火力覆盖。”

林尔感觉全身上下像被铐上了沉重的枷锁,EVE粒子的光芒迅速化开,就像狂风吹熄的蜡烛。他捂着胳膊翻滚着躲入书房,把桌面上所有的符咒都扔了出去。

一分三十六秒。

SRA静谧的光芒化解了一切狰狞的鬼魅魍魉。刘芸华率领所有队伍冲进书房,破开房门简单的禁闭符咒,林尔瘫坐在桌后大口喘着气。所有枪管抬起对准他的额头,他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

一分零六秒。

他的笑容在满脸的冷汗中莫名有些可怖:“老刘,你说……我活了五百多年了,虽然一辈子东躲西藏……但比起你们,也算够本……对不对?”

“举起手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要反抗了,SRA全功率运行下,你是逃不了的。”刘芸华的枪口稳定对着他的眉心。

“可是,我也没说我要逃啊,对不对?”

五十一秒。

天花板上赫然泄露出恐怖的杀气,凶暴的紫红色EVE粒子翩跹若熔岩蹿流的火星。与此同时,房门彻底在四道现实扭曲禁闭锁下崩溃塌陷,整座书房变成了一个用于屠杀的密室。

枪管无力地在室内轰鸣,EVE粒子不断摩擦着发出红艳艳的闪电。接着是仅限于此室的地震,地板上布满骇人的龟裂。

三十秒。

刘芸华的枪管还是准准对着林尔的眉心。林尔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现实崩塌?”枪口的那头冷冷地说。

“不会波及其他地方,仅限于这个书房。顺带着销毁我所有的东西,包括我自己。谁都没办法在现实崩塌中活下来,你带着你的小队快逃吧。别想带走我,我和这个阵是合而为一的,签了追杀咒。”林尔的笑容在红艳艳的光芒下显得更加诡异,说完了刘芸华想问的和想说的所有的话。刘芸华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的双眼,沉吟了两秒钟。

十二秒。

他的枪管放了下来。

“花豹!奇术盾与SRA最大功率!临时奇术空间折跃准备!所有人手牵着手!”

闪电。地震。龟裂。狂风。嘶吼。一切都模糊在滴血的红光中。

五秒。

陷落往深渊的书房里只剩下林尔一个人。他还是靠着桌子,虽然桌面正若青烟般消散。他的双眼仰望向肆虐着狂暴雷霆的天花板,忽然在一瞬间的失明之中,回忆起了元宵节的那个黄昏。

那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在花海里奔跑,他们的笑容绚烂得若花开一样。

迟暮的时间在阳光下好宁静啊。

呐?你们要看花开吗?

于是花就开了。

零秒。

在倾泻的雷霆撕裂开他的胸膛之前,他的灵魂就已经回到了那个黄昏,和两个孩子呆在一起,宁静无比地等待着晚霞落尽。那个林荫下他一直在微笑。雷霆劈裂而至时他也一直在微笑。

他在阴影里笑了一辈子。五百八十六年。二十一万三千八百九十个不一样的日落。

而那个时候他笑着在想:

“每束花都能平等地在阳光下盛开的时候,

“就是我们这样的人也可以幸福的时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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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尔叔叔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会为穷人带去食物和平等的友谊,他会为朋友们搭建一个遮风避雨的棚屋。他喜欢晚霞,品茶,花开,还有孩子。他时时刻刻面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冷酷与危险,但是他永远在微笑。

他在我眼中,是最伟大的魔法师,是一名真真正正的盖世英雄。

他什么都没做错。但是在那个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需要明白所有的一切。我需要力量,需要知识。我需要找到办法摆脱SRA的限制,否则像叔叔那样的人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目前的储备应该够用了,我需要自己设计一款现实稳定锚来证明我的理论没错。

不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做到。

而如果我的理论真的没错,那么——

新秩序的大门是时候敞开了。


现在,2021.9.19,7:32,漳州市外海大陆架,Site-CN-19-20,监牢高危区。

卡提拉米负责驾驶“启明星号”送云岚前去厝边城,李延年陪同患伤的钟九华前去中央区接受治疗。李延年眼泪汪汪,钟九华替他挨了一道一级奇术波,尽管李延年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他人坐上091级潜艇航向“深渊”监狱。

“感谢‘渔歌互答’的所有同僚,不过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的路我领着就行,就不麻烦你们了。”进入监狱建筑后林莫歌和MTF-天植-6“渔歌互答”的两位同志握了握手,随即看着091级潜艇缓缓驶离。陈明真咬着棒棒糖左顾右盼,至少发现了四台重机枪和六个摄像头。

“对于这里没人比我们重案组的人更熟悉4,你们跟着我和冰心就行。李慕希你帮忙牵好冰雪别让她乱跑,这里还是很危险的。”林冰雪很喜欢李慕希脖子上的猩红色挂坠,李慕希也好脾气地低下头让她把玩。

一路上都可以看见“武破封疆”的CBRN部队的人员在轻轻走动,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般冷酷。走廊空荡而静谧,但所有人都明白墙后是什么东西。走到高危区的行政办公室,隐隐传来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压抑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了。但林莫歌和林冰心相视露出奇怪的笑容。

砰的一声响动,但是监狱的反应系统没有开启。只见拐角忽然冲出来一个正贴着面膜的高挑长发少女,她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抡菜刀追着一个同样高挑的年轻少年。那个少年一看见林莫歌就立刻躲到他背后去,少女气急败坏地和他秦王绕柱。

“喂喂喂,两位有话好好说别老在这里吵起来,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林莫歌一边当柱子一边当和事佬,“为什么我每次来你们不是在吵就是在打?还有你们几个看戏看够了没?陈明真林冰心你们俩倒是拉人呀!”

三分钟后双方都冷静了下来。

“我向各位介绍介绍这两个幼稚鬼,”林莫歌拍拍少年的肩膀,“这位,刑侦处‘星启’专案组组长程相亦。另外一个是他姐,‘深渊’监狱高危区总负责人程星亦。对,就这个姐姐,我们的任务目标。”

“任务?”程星亦边撕面膜边想了想,撕面膜的粗暴程度让李慕希狠狠皱了皱眉头,“哦对,之前龙安和我说过——啊啊,出丑了出丑了,各位里边请?”

“不用了,你把东西拿上就好,刑侦处那边我们还有事情要去做,”林莫歌从李慕希手里接过他们一路上用命去保的匣子,“拿着。上边的所有奇术触动锁依照人员标准识别程序,只有你可以打开。”

匣子上篆满金文,在程星亦的双手触碰的一刹那,匣子发出淡淡的蓝色光泽,随即盖子轻轻翻了起来,一把白亮亮的削长青铜剑赫然入目。程星亦也不嫌千年的灰尘,拿起剑柄就将剑抽了出来。忽然感觉手中一轻,劈里啪啦,剑身立刻碎成几十块碎片都落了地。

……

除了程相亦肆无忌惮的嘲笑以外,其他人都像冰棒般直愣愣地僵住了。


现在,2021.9.19,17:02。

墓碑在花海里,比花要高了半个碑身。夕阳下的一切景致都显得很宁静,有一种静谧至极的神秘感。沙啦啦的风卷过,霞光满间,落英缤纷。

江洱兮在墓碑前蹲下来,两脚踩的地方很小心,没有踩到一丛花朵。

“叔叔好。我们的两次行动都失败了。不过叔叔不用担心,就算是这样,十月的行动也不会受什么影响……”

墓碑在阳光下静静的,花海摇曳过它的碑身。它什么都没说。

“我们步步为营准备了十年。是时候让所有看不起我们的人抬起头看见我们了。叔叔只要在这里看着我们就好……”

阳光好美。

“林执好好的。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而且她已经接受完安德罗斯的改造……”

花海在风中静静摇曳着,伴随着漫长的时间漫溯到天的尽头,幸福地和黄昏合而为一。

“啊,太阳要落山了,我陪叔叔一起看日落吧。”他轻轻坐在墓碑旁边,双目里渲染的光晕一点点黯淡下去。

太阳逐渐敛起光辉,就像一名带着无尽荣耀的战士倒在他面前。星空渐渐布满苍穹。夜晚比白天无私,每一颗恒星的光芒都能让人看见。抬起手来,流星会和你的指尖相牵——而太阳甚至不允许你注视。

墓碑不知道江洱兮什么时候离去的,当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在他来之前漫长的时间和来之后漫长的时间里,墓碑只不过屹立在这里,伴随着花海将霞光涂抹全身,似乎象征着某种永远也挥之不去的什么,又像是代表着一种无声的呐喊。

花海在风中微微摇摆。摇啊摇,摇啊摇,似乎在诉说什么未完的故事。

但墓碑什么也没说。因为墓碑的身后没有灵魂。

坟里头,是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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