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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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ule的脚步有些沉重。他谢绝了要扶他回去的Zac和Ji,独自走向办公室。

“他咋了这是?”Zac有些疑惑。他很少见到这样的Eule。

“估计是想起一些事情了。”Ji倒是很淡定,“喝完酒之后他会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消化一下工作上的负面情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Ji捂嘴轻笑,“他不喜欢让我为他担心,我想在他眼里我一直是一个小女孩,所以他从不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当着我的面露出来,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了。”

Zac不知不觉间又被塞了一口狗粮,噎的他很是难受。

Eule的诊室的更衣间的衣柜里有一台小冰箱。虽然本意是让医生们可以在里面储存一些药品,但是大部分医生宁可自费购买一台冰箱放在办公桌旁边也不愿打开衣柜取药品,久而久之,那里变成了医生们塞零食的地方。Eule自然没有免俗,只不过那个冰箱里放的都是饮料和酒罢了。

Eule打开衣柜,却没有像往常排解情绪时那样打开冰箱拿酒喝,而是将手伸向了保险柜。那里没有现金,没有存折或者什么贵重物品,只有一张照片,静静地躺在相框里。微微泛黄的边框诉说着时间。Eule小心地取出相片,走出更衣室,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照片上,比现在胖一些的Eule和一个拥有黑色眼睛的白人男子抱着步枪靠在一起。

“这是第几个年头了,史蒂夫。”Eule自言自语道。

他从未向任何人诉说过史蒂夫的结局,哪怕是他的挚爱。这段记忆被他囫囵吞下,只有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去默默消化这段记忆,回忆着曾经的友人的终点。


2017年,4月8日,美国得克萨斯州。机动特遣队Beta-7“Maz Hatters”的人员培训即将结束。在参与数次行动之后,活下来的学员要么正式加入特遣队,要么在一定时间的培训后成为基层指挥官。与往常相比,这次的培训中多出了来自他国分部的人员。包括已经加入基金会,正在进行培训的Eule。按照计划,他将在中国分部组建一支专门应对CBRN威胁的特遣队。在此之前,他必须学会有关异常CBRN威胁的一切。

而他们现在的任务是行军。尽管拥有外力的协助,体能仍然是这些特遣队员们最后的保护。绕着圣安东尼奥行军一天,随后扎营,第二天向荒漠行军至预定地点,完成演练,预备特遣队员们已经是轻车驾熟,甚至会在行军中互相打岔。虽然这也是传统艺能了。

“嘿Eule,你说你在ASU呆了一年,夜生活一定非常精彩吧。”比如这种毫不避讳的玩笑。

“确实很精彩,不过我防护做得好。”Eule倒也不介意拿自己开涮的行为。在这混了俩月,众人其实知根知底。那段时间的Eule在校医院打工,每晚都会接收大量玩太high了的学生。考虑到那段时间ASU各个宿舍恐怖的STD1传播率,不做好万全防护肯定是不行的。

果不其然,搭腔的来了,“他每天就负责在校医院给那些玩high了的剁肉下来,然后原样还给他们。”

一群大老爷们儿哄笑了起来。行军过程枯燥的不行,各种低俗笑话对于这些预备特遣队员而言是度过时间的好办法。甚至还有在行军训练中将恋爱故事讲到附近站点主管来催更的。当然,更受欢迎的是特遣队前辈们的故事。训练生总喜欢将前辈们的故事夸大宣传,然后讨论自己成为特遣队正式成员后的英武面貌。

教官罗伯特并没有打算阻止这一行为。事实上他是这一行为的忠实拥簇。明面上,他表示这一行为有助于帮助这些学员们迅速成为一个团队。真正的理由他自己心知肚明:特遣队员面临的危险到时候他们自己会知道,眼下不是很适合打压他们的兴致。倒不如说,这段训练的时光是特遣队员们最后的,能无忧无虑的时光。

不过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

“Fox排,注意队列,走太散了。”无人机将已经接近分散的队列拍了个一清二楚。

看着屏幕上散乱的队列重新聚拢,罗伯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起码后续的惩罚有理由了。罗伯特准备转身离开,余光却撇到屏幕边缘的一个小黑块。他注意到了这一现象,接管了无人机操纵,向那个方向飞去。随着距离的接近,罗伯特感觉自己几乎要冻结:黑色的狼群。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些东西。尚未被编号的SCP,内部代号狼群,七年前首次在缅因州被发现,随后在康涅狄格州,纽约州,威斯康星州均出现了目击记录,至少91人的失踪与431人的死亡与之相关。而他自己,也参与过一些针对这个SCP的行动。

“Fox排分散,敌意实体,目标方位280,允许撤退!”他声嘶力竭的下达命令,同时疯了一般发送求援信息。最近的一支针对该项目的特遣队在51公里外,最近的一支具备打击能力的力量在120公里外,在支援抵达前,这些训练生必须坚持三分钟。

“目标发现,距离1公里!”排长Yeager发现了目标。太多了,太多了,目测足有上百只狼正在靠近,“自由射击!”

Eule在命令下达前就已经解除了武器的保险。他没有着急开火。在康涅狄格山林间的遭遇让他比团队里任何人都了解目标。

“Fox排注意,唯一有效的命中部位是头部,只有彻底摧毁脑干才可以无效化目标。”罗伯特将已知的信息告知了训练生们。他注意到了提前动作的Eule。当时没有给他进行记忆删除的决策眼下可能让这个家伙多一些存活几率,罗伯特百感交集。无人机开启了自爆装置撞入狼群,试图给学生们争取些许时间。

对Eule而言还是太晚了。在队友们惊恐的目光中,Eule被一道黑色的影子缠上,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是大意了,应该一开始就把精神干涉防护装置也打开的。Eule如是想到。当他再次睁开眼,眼前的场面已经变了很多。他站在一座不高的山的山顶。低下头,可以看到山腰处有一个金黄色的“A”字。Eule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亚利桑那州坦佩市,A山。

“我本来以为咱俩会到哥伦布市的哪个地方。”略显沙哑的男性声音从背后传来。Eule愣住了。他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还是在接近六年前。

“史蒂夫……”他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挚友的声音呢。转过身,他看清了来人。胡子拉碴,蓝色的眼睛,沾有油污的蓝色工装上衣,以及牛仔裤。那是Eule最后一次与他见面时他的着装。

“该怎么开场呢,”史蒂夫低下头,Eule暂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Eule用了几分钟确定了自己不在基准现实中。去年十月他刚刚去过一次亚利桑那去参加校友日的活动,同时重爬了一次A山,那时候A山以及加装了护栏,而自己脚下的A山山顶仍是毫无遮拦的模样。“这里不是现实,对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史蒂夫耸耸肩,“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按理说我会带你到你印象最深的地方去。”

“我原本以为我还有机会回趟家。”眼见暂时脱不了身,Eule索性坐了下来。山的南侧就是ASU的校园。那时的ASU还未建起那么多的学生公寓,在山上几乎可以看清整个坦佩。

“最近过得咋样?”史蒂夫靠着Eule坐了下来,用看新鲜的眼光看着脚下的坦佩城。

“你不是能进入我的精神世界嘛。”

沉默。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看清楚的。”史蒂夫长叹一声,然后说。精神干涉防护装置还能有点作用,这是Eule没想到的。

“从OSU毕业,然后去了宾夕法尼亚学医,最后回国了,最近来这边做培训。”Eule决定只说75%的实话,剩下的打哈哈打过去。

一支OST-78被无针式注射器注射进了他的静脉中。特遣队员标配的,隐蔽式注射,在一些环境中避免精神干扰的药物。他刚刚感觉到了困意,并立刻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精神干扰必然需要一些渠道,在萨满教部落中常见的手段是催眠。当然也有可能是利用药物致幻或兴奋后施行精神干扰。副作用,幻觉是其中之一。在Eule眼中,史蒂夫的瞳仁正快速缩小。

不确定这是幻觉还是什么,总之再拖一阵子。不管面前的人是借用了挚友的外貌,还是干脆就是他本人,来者不善是绝对的。

“你怎么了?”史蒂夫似乎是注意到了Eule的异常,伸手过来想扶一下。

“没事,有点头晕。”Eule推开了史蒂夫的手。不能被接触到身体!这句话突然出现在了Eule的脑海里。保持冷静,拒绝身体接触,Eule沉下心来,决心要周旋到底。

史蒂夫的眼神变得凌厉。手在虚空中一抓,场景再度变化。


俄亥俄州,哥伦布市,W 5th Ave与N High St交叉路口,夜晚。学生公寓附近的夜总会总是人数爆满,车流中交杂着喝多了的学生们。医院就在附近,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利好。但从堆在一起的车辆上密布的弹孔中可以看出,这家医院会以另一种方式发挥更大的作用。虽然这并非人们所期待的。

这里是Eule终生难忘的地方。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Eule怔怔地盯着眼前的景象。

“让你回忆起你的野性。”史蒂夫似乎不再像掩饰自己的目的。

“有这么对待自己朋友的吗……”略显无力的吐槽。Eule闭上眼,回忆起那个混乱的夜晚。

那是2009年10月23日,22时31分。兄弟会的酒局正在高潮,不胜酒力的学生已经退出了夜总会,趴在路边呕吐着。三三两两搂抱在一起的男女避开那些醉鬼,相拥着走向公寓的方向。疯狂的夜晚。

枪声突然响起,酒鬼们怔在原地,随后,残存的意识驱动着身体,让他们卧倒在地,哪怕是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车流最前端的几辆车不顾一切地撞开前面的阻碍试图逃离,却使得情况进一步走向混乱。脑子灵光的车主们放弃了自己的爱车,尝试逃跑,却被背后而来的子弹击倒在地。

Eule同样被困在车流当中。那年刚刚拿到枪证的他还处在到处嘚瑟的阶段,步枪就放在副驾驶座上。从车上下来,他并没有汇入人流或者出枪还击,而是拖着枪包卧倒在车轮毂旁边。跑起来的都被打倒了,现在不跑反而安全。从周围的死者身上摸了一台手机,Eule拨通了报警电话,将情况报告给了接线员。末了,他问道:

“目前的情况是,所有的试图逃跑的人都被打倒了,我无法逃脱,是否可以使用武器?”

“如果你持有武器的话,”接线员明显在翻找什么东西,“报告你的外貌,武器及衣着情况。”

“亚裔,武器是一把步枪,红色外套,背后有一个黄色的三叉戟。”Eule从车里翻出来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没想到到头来还得让ASU救急。

“好的,请不要挂断电话。”接线员那边似乎是启动了什么别的东西,“所有单位注意,有一名持步枪的,穿着红色外套,背后有黄色三叉戟标志的亚裔男子正在进行自卫,请勿对他射击。”

鬼才信那些神经紧绷的警察不会对自己开枪,眼下还是要小心点,能不开枪就不开枪。正这么想着,一发子弹打在了后视镜上,吓得Eule赶紧低头躲避。抬头瞧一眼,一名枪匪已经靠到了非常近的地方。不能再犹豫了。Eule从枪包里抽出步枪,上膛,粗略瞄准,随后连扣三枪。枪匪显然没有想到遭受还击的可能性,猝不及防间已经被射倒在地。

一击得手,Eule并不恋战,而是趁着枪匪们借着车辆的掩护迅速后撤。他的余光瞥见,车流中,还有一人蹲在那里,瑟瑟发抖。观察了一下,发现问题不大,Eule迅速靠了过去。那是一名女性,已经因惊吓而丧失了逃跑的意志。

“你还好吗?”Eule问道。随后他注意到了那名女子身上的服饰,是国产的品牌。他立刻用中文再问了一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后,Eule起身观察了一下状况,似乎平安无事,于是他将女子拽起,向远离枪匪的方向跑去……

“等一下,这里就有问题了。”史蒂夫的话打断了Eule回忆,“我无法看破这部分记忆。”

“你还能看破记忆?”

“我能介入你的精神世界,看破记忆应该也很轻松的。”史蒂夫耸耸肩,“但我现在看不穿了。我严重怀疑你因自己的野性而羞耻,你应该找回你的野性。”

“找回我的野性?”Eule故作疑惑地问道。第二支OST-78,极限了。不管有没有问出来个所以然,都必须快一点。

“是的,你的野性。”注射OST-78的副作用被史蒂夫视为动摇的姿态。他向前一步,直视着Eule的眼睛,“你最后杀了回去,对吧,最后在交火中重伤进了ICU,这就是你的野性。”史蒂夫指向自己身后,车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狼群。大群的狼。

“我们要找回我们的野性,与这些被懦夫屠戮的野性的使者,杀掉那些懦弱之人。”

Eule摇头轻叹,“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一直如此。”史蒂夫很是得意。

“我记得我有跟你提过我当时为什么想学医吧。”Eule抬起头。

“你说你想拯救生命对吧。拯救那些懦夫,那些负罪的懦夫。但他们需要为伤害这些野性的生物负责。”

“你还是不会劝人。”Eule看着史蒂夫的眼睛,拔出手枪,一枪爆头。没有想象中骨片与粉白色的脑浆,只有一些墨绿色的东西被子弹带出了头颅。

“为……为什么……”头部中弹的史蒂夫仍屹立着,不解地问道。

“在那个夜晚,他把我从那里背了出来。”Eule仍在射击,脖颈,心脏,双肺,原本应该喷出献血的伤口,只有深色的液体流出。“我走上这条路是为了继续他的路。他将我救了出来,他说他要成为挡在人类与疾病中间的盾牌。他消失了,所以我顶上了。滚出他的身体。”

“你明可以,成为野性的化身……”

“但我更愿意成为理性之盾。”最后一枪,命中下腹部。一缕黑色的气流离开了史蒂夫的身体,在空气中消散殆尽。

Eule不可能忘记。在那个混乱的夜晚,在他被两发子弹击中左胸,命在呼吸的时候,那个闯过火线,将自己救出的身影。在很久之后的一个夜晚,他与史蒂夫聊到了人性。

“讨论人性脱离不了动物性。”史蒂夫当时似乎在搅拌奶油,“当你与野兽战斗的时候,你必须解放你的野性。这不代表你会对人类做出同样的事。”

“我永远会成为人类之盾,哪怕因此化身为野兽。”那是史蒂夫的总结陈词。

眼前的躯体上,刚刚打上去的弹孔却突然消失了。那双眼睛,瞳色,已经变成了黑色。

“……史蒂夫?”Eule仍没有把枪放下。

“似乎我给你整了不少麻烦啊。”慵懒的声线。“抱歉以这种方式跟你见面,我的灵魂,几乎被挤占干净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抱歉。”Eule挤出了一个词。

“不,你无须抱歉。”史蒂夫摆了摆手,“既然刚才的我已经化为野兽,你用野性的那面对付我倒也是情理之中。我应该感谢你,把我彻底释放了出来。”

“嗯,那就好。”Eule斟酌着言辞,“你,还回得来吗?”

“回来?不大可能了。”史蒂夫苦笑道,“五年多以前,我的肉体已经在康涅狄格死去了。我现在,一直是以类似灵魂体的方式附在狼群上。我本以为那天你已经帮助我解脱了来着,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无言。

“你也该回去了,时间久了,你的朋友们该着急了。”史蒂夫指了指Eule的手表。

“那,有什么线索吗?也许我能为你复仇什么的。”Eule急切的问道。

“这个东西似乎跟一个叫Tonkawa的部落有关系。复仇就不必要了,我也算是在给那些灭绝了狼群的猎人们还债了。”史蒂夫的脸上挂着微笑。

沉默。

“你觉得,我能成为一面合格的,守护在人类前的盾牌吗?”

“你?你一定可以的。附体我的那个家伙已经错估了你的坚韧程度,我可不会。上天堂了我也会在那里祝福你的。回去吧,不要让我失望。”史蒂夫摆了摆手,随后,打了一个响指。Eule感觉自己脚下一空,向下坠落。

得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以西30公里处。夜晚22时41分。支援人员已经将Eule的失踪地点围得水泄不通。异常已经停止行动超过6小时,攻击也没有取得效果。罗伯特焦急地望着黑色的狼群。丢了个人是小事,对基金会而言这太常见了。关键是这些异常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异常效应。

一道黄色的光出现在了离地两米的位置,紧接着,一个人形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重新获得干员Eule的追踪信号。”操作员大喊道。罗伯特和训练生们已经先一步跑了过去。

“先别过去。”罗伯特大声喝止了想要上前的训练生们,他自己举起枪,在距离那个人形两米的位置停了下来,“Eule?”

“是我。”Eule踉跄着站了起来。

“先别过来。我问你,你在ASU呆了一整年,咋没找到女朋友啊?”

“老子就忙着给那帮傻逼割肉了上哪找女朋友去啊。”很有个人风格的回答。在Eule背后,黑色的狼群,灰飞烟灭。只留下最中央的一具看起来是尸体的东西。

“跟康涅狄格那次你从我那里拿弹匣2拿的很自然啊。”

“还好意思说,我拿了你的一个铝合金弹匣,你打我这拿了个钢的。”Eule作势要打人。听到这个回答,罗伯特微微放下了枪口。

一名训练生在掩护下慢慢靠近,将一根快速DNA检测棒插在Eule肩膀,两秒之后,检测棒亮起了绿灯。

“是他,他活着回来了。”训练生中爆发了剧烈的欢呼声。罗伯特放下枪,轻拍Eule的肩膀,怎料Eule突然向旁边倒下。罗伯特眼疾手快,赶忙将他扶住。他注意到了Eule携带的药剂已经少了两支,瞬间明白了Eule的处境,“让医疗兵过来!他快顶不住了!”罗伯特大吼道。

一只手拽住了罗伯特的衣袖。罗伯特低下头,看着Eule。

“教官,”他说,“我这次,完成任务了吗?”

“大概吧,人活着就行。”罗伯特拧开战术手电,发现Eule的作战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他连忙掏出军刺切开了作战服。Eule的胸口,三道平行的爪痕赫然露出。

“那边那具尸体,”Eule艰难地喘着气,“如果可以的话,请在检查结束后,送回康涅狄格,那是他的家乡。”

昏暗的天空旋转了起来。


Ji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她看到了坐在窗边的Eule。

Eule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动静,转过身来,看清来人之后,想要站起来。Ji的已经抢先一步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张口欲言,小巧的食指已经放在了他的唇上。

“不用解释什么,我知道那些事情。”

双臂温柔地搂住了Eule的脖子,然后,将他的脸埋在自己胸前,口中发出了类似猫叫的声音。

“你一直在独自承受很多事情。你说过你会是我的垃圾桶,任何烦恼都可以向你抱怨,你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你从来都将自己的过往憋在心里。这让人很难受的。”语言中有些许责备的意思。

“……抱歉。我只是……”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Ji轻笑道,“你一直在逞强,不希望让我担心你。就像个小孩子一样。”Ji调整了一下姿势,“但在恋人之前,我们首先是朋友,不是吗。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我理解你,如果让我亲手射杀我的朋友的话我的反应会更大。”

Eule的衬衣扣子被一颗一颗的解开,赤裸的胸膛上,伤疤清晰可见。手指滑过那些伤疤,痒痒的,凉凉的。

“就像这些伤疤一样,你从未跟我解释过它们的来历。你也从未让我面对那些危险。但至少,”手指停留在了左胸第三肋与第四肋中间的位置,“这里的伤,我可以有办法帮你。”

“我一直没有去翻看过最后的卷宗。”Eule摇了摇头,“也许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也许是不愿意面对吧。”

“那我现在告诉你,可以吗?”看到Eule点头了,Ji才接着说,“找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的很严重了,致命伤两处,头部一处胸腔一处,子弹还留在里面。来复线检查认定的结果是,你在俄亥俄的时候用的那把步枪。”

沉默。

“你住院的时候,基金会完成了检测,他的血液里有麻醉剂的成分,桡骨也被替换成了得克萨斯灰狼的桡骨。最后基金会按照猎人的礼仪,把他安葬在了自己的小屋里。我当时作为你的代表去参加了葬礼。”

“谢谢……”Eule的脸上,一滴清泪缓缓落下。

“口头上的谢意没啥意思,”Ji解开了自己的衬衣,握住了Eule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后吻住了Eule的唇,“用实际行动证明吧。”

唇齿相交。Eule的左手放在了Ji的背上,轻轻爱抚,随后向下游去。向下向下,直探幽谷。桃色的气氛充满了房间。

沉溺于快感的两人都没有想起摄像头的问题。但摄像头早已在更高一层的指令下被关闭了。

站点主管办公室,覆盖了整面墙的显示屏上正显示着各个房间的监控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只有一个房间的摄像头没有使用,在显示屏上留下一块眨眼的蓝色色块。Paraclate躺在老板椅上,盯着那块色块出神。一根天南星科植物的绿色藤蔓将一杯咖啡放在了她的面前。

“Cảm ơn bạn. ”越南语致谢。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有人会将一个神秘组织的站点主管的办公室与眼前的充满绿色植物的温室联系起来:空气凤梨挂在墙壁上,瓷砖的缝隙里生长着石菖蒲,墙边的绿萝……甚至在进行泡咖啡一类的任务。

Paraclate并不知道前任主管Para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她也不关心。她清晰地看到了Eule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并在进一步进展之前关闭了摄像头。至于Ji说的那些话,她自然也听在耳朵里。

“那么你呢,Para。”Paraclate望向桌子上摆着的照片。照片上的前任主管与自己靠在一起,笑得很开心。“你,又在黑暗中,经历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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