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笔记
年 月 日
注意事项: 1. 驻地人员应每日写下一份调查笔记并标明日期,每份笔记字数应不少于500。 2. 笔记无需上交,仅作为暂时留档使用,人员可自由保存。 3.笔记完成后可以删除此部分文字。 |
喂这个笔记是不是得这么写啊啊啊啊什么意思嘛字数不够还不让退出了早知道我就不点开写了我好懒啊好不想写哇怎么凑字数啊嗷嗷嗷啊啊啊呱呱呱
算了,既然已经没法关掉编辑页面,那还是好歹当个正常人,写点东西吧。我叫余勇,1992年生人,生物学博士,基金会二级职员。然后,咕咕鸡,他本名叫柯孤,啊,我们才刚到这地方有啥好写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才170个字
既然这个文档不会被发送出去,那我可得告诉你们一个惊天大秘密,那就是我们出发前偷偷摸摸在宿舍里吃了火锅。没错,火锅。
我没法描述当我看见老叶拿出一袋火锅丸子的时候我有多惊讶。他的脸上挂着往日从未见过的某种狡黠的笑,继续往外掏着按理说你不可能在基金会的宿舍里看到的东西。羊肉卷、千张、土豆粉,两件啤酒。他甚至还想起咕咕鸡爱吃鸭血所以整了三大盒儿。我从未想到这个家伙干起这事会有多得心应手,毕竟他刚来我们寝室的时候严肃得像个冬瓜,我跟咕咕鸡都以为欢乐时光就此终结,结果冬瓜君表皮底下藏着的还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我决定派叶工去买东西是因为他在我们三个人之中看起来像那个最不可能干坏事的。柯孤,傻蛋咕咕鸡,是他一听见我说出发前吃顿火锅就馋得口水乱流,也是他缩在墙根害怕我们因为这顿火锅直接变成三个D级。我已经告诉他只要把窗户打开散散味,几条尾巴的狐狸也不会被招来,可是他还是坚持要躲在衣柜里吃,靠字条告诉我们要下什么菜和什么时候给他递下一听啤酒,最危险的反而成了我们不得不穿上被他染得绝对是几天几夜都消不掉的火锅味衣服出发这件事。
太好了六百字了我可以走了拜拜了您哪SCP基金会的沙雕系统老子去撸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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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6 月 15 日
居然真的不是联网的?!我还以为伦理委员会的会派人给我们抓走呢。白挨一顿打。臭咕咕鸡。明明都懒得写笔记,却决定每天早上把我拎起来逼我在这写。我就说绝对没事的吧。我敢打赌,那些派去临时哨站的家伙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在那勤于公务,谁知道他们会在这笔记本上写些什么。
三个人一起去临时哨站是我们此生做出的最精明的决定。他们告诉我们这个伞男具有会让人想打伞的模因性质,摆在街上让普通屁民天天亵玩这样子不好所以给它收容起来,仅此而已。伞男站在那一动不动,于是他们给它连同它脚底下的地面一并铲起来,关进小黑屋,放它几个月看看有没有事再正式收容。他们说要派三个人去看守这个临时哨站,食宿全包水电全免还附赠空调跟热水,关键是除此之外还有奖金拿。真的,这是个划水摸鱼的顶好机会。抢占先机提交申请,于是很顺利地通过了。
事情跟我们设想的情景一模一样。城市中央毫不起眼房子里的哨站,出门就是步行街,里面塞满了不计其数的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昨天晚上我们几乎玩遍了街上所有的酒吧,醉得像三滩几乎溶化在一起的烂泥,只有常年泡吧的咕咕鸡知道出了这种事该怎么处理——他还记得给恼火的出租车司机多付小费,作为我们来不及清理车后座上的呕吐物的弥补。结果到最后我们忘了写报告交上去,到了早上啊,你知道的,宿醉让你脑袋疼得想爆炸,可是你还得急急忙忙给顶上赔不是。
咕咕鸡说得对,得想个办法策反一下叶工。老叶来这不就是为了维护信号传输嘛。字数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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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6 月 16 日
大成功!老叶居然也觉得这计划不错。
总之就是我们编了一套文案,让那个电脑每天中午十二点整从文库里抽几句合起来发给总部。都是些类似“啥事没”的话。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就会赶在这台电脑发信前用另一台机子发消息出去。也不会出啥问题。反正这台电脑就一直开着一直没人管,咕咕鸡为了找地方摆他的烧烤还把电脑从桌子上搬走挂起来了。该赞美基金会的电脑够轻够结实,那个电脑就拿我们的打包带捆着挂在阳台晾衣架上,也一点事都没有。
接着写点啥好呢。毕竟,伞男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动静。
叶工的原名叫叶力勤。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尴尬了,所以他根本不让我们叫他大名。他是个信息技术工程师,所以就叫他叶工。咕咕鸡叫过人家福利叶,结果挨了揍。
我想到了凑字数的绝妙好主意,而且还能让整个笔记(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喏,就像这样。
(无意义笔记已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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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7 月 27 日
咕咕鸡非要吃鱼。我跟老叶都说去市场买,他没同意,反而狡黠地一笑。 “你忘了,这是个海岛。要想吃最新鲜的鱼,还得靠我来。”我问他难不成是打算自己打鱼去,却只看见咕咕鸡狂笑着一阵风似的转身出门的背影。
咕咕鸡去了海滨的渔港。按照他的说法,渔民们出海归来,就会直接在港口兜售他们的渔获,在那买来的鱼又便宜又新鲜。可是吧,他去的时机不对,正好渔民都出航了。他们会在海上待好长一阵子,所以渔港那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不停抽烟、不停咳痰的大胡子在卖鱼和螺蚌。那个大胡子好像错过了一同出海的日子,这两天就只赶赶海,捡点海滩上搁浅的东西来卖。咕咕鸡回哨站的时候手里提着一条半米多长的大海鳗,得瑟得不行,说着什么要是海滩上真有这么大的鳗鱼那他自己也要捡,每天起个绝早就去捡,然后把海鳗给烤了。洗洗干净,放到火上烤得吱吱冒油,撒上盐巴胡椒。香死了。不知道咕咕鸡上哪学的手艺,不过既然他发誓要吃遍天下之类的,这么好吃一人,会点厨艺也挺正常。
话说,这两天天气好像不太对。天空是阴沉沉的铁蓝色,闷热,干打雷,空气里能挤出水来。放伞男的屋子里空气干燥机一刻不停地吵嚷着。我怀疑可能要刮台风,但说句实话,我是个内陆人,真没见过这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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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7 月 28 日
下雨了。咕咕鸡为了庆祝这场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毕竟我们每天都在过节,以狂欢式的飨宴跟豪饮度日——发起了又一场三人派对。
咕咕鸡买了足足十件啤酒,抱着堆积如小山的肉串推开哨站的的门。那扇门几乎没法容他花公家钱买来的饕餮物通过。为了庆祝夏季暴风的来临,我们用啤酒沫沐浴,脱下上衣,只穿裤衩光着脚跳上街道,在街灯底下跳舞。叶工抱怨着,他回家要是被老婆看见他新生的柔软啤酒肚,免不了要跪一顿搓衣板。复苏的季风自东南海域吹卷而来,温暖潮湿的气流在岛屿上空汇集,大雨顷刻而至。我们三个人浑身湿透,在酒精的作用下仍在跳舞,断断续续地唱着只在基金会内部流传的歌。大概是用圣诞歌的调,歌颂永生不灭的蜥蜴神和创造万物的混凝土雕像神。要是谁一不小心听懂了醉鬼的歌,他就该吃枪子儿了。
人们说这可能是██岛,喂,怎么不联网的东西还要打黑条啊,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这帮岛民居然没有一点防范意识,他们的祖祖辈辈都干什么去了。我们这座临时哨站的门实在是太差劲了。街道上发起的大水轻而易举地冲破了房门,我们不得不想方设法拯救我们四处漂流的装备。还好都防水。我们给上头发了求救信号,但我很怀疑他们能不能对抗这场暴雨。所有的东西都湿淋淋的,就连饭都是一股雨水味儿。我简直不想活了。
要问伞男?还那样。放它的房间做了专门加固,所以它好歹没有顺水漂走。不过可能也快了。渗水几乎无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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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7 月 29 日
咕咕鸡感冒了,发着高烧。应该是因为昨天醉醺醺地淋了差不多一整天的雨。“下雨了,好大的雨,给我淋得透湿,烦,”他咕哝着,虽然我们已经尽力拿摸起来相对没那么潮的被子给他盖了,而且也让他待在没漏雨的房间里。
伞男昨天晚上看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它的伞不见了。只剩下木雕。伞凭空消失了。我们给上头发了紧急讯息,可是他们连昨天的求救信号都还没回。我严重怀疑某些接线员的工作效率。
叶工把自己埋在湿漉漉的沙发里,扶着额头枯坐了一上午。我怀疑他也出了什么问题。先放在这吧。我下午会继续写。
出事了
艹啊为什么关不掉啊你这个破系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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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7 月 30 日
我那天吃完午饭发现咕咕鸡烧得更厉害了。叶工还是坐在那,我叫他他也只是答应一声,屋子里气氛低沉得能憋死人,我就出门去买感冒药了。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一个站在街上、打着伞的大胡子。准确地说,是个木雕。左手里拿着一把黑伞,就是伞男拿的那种。不祥的预感一下子吞没了我。
伞男的模因会感染受害者,使其转化为和它同样的打伞木雕,我调集起在基金会规培期间得到的全部模因学之力苦苦思考。我意识到我们该给基金会发警报了。可是我没有动。或者,我该回去问问咕咕鸡,他买鱼那天见的大胡子是不是跟我看到的木雕一样,或者至少我该把退烧药给他。但是我就那样木然在落雨的街道,雨水浸透衣料传来刺骨的寒意,听着远处传来模糊不清的汽车鸣笛声,听着自己即使冻得发抖也无法抑制的狂乱的心跳。
然后舞台的幕布揭开。我真切地看到吞没我的恐惧与绝望究竟为何。木雕手上的伞在我的眼前皱缩、液化,变成一小堆浓黑的泛着令人恶心的金属光泽的不知何物。就像我所熟悉的某些东西。
我怀疑它不是模因性异常。它是传染性异常。我们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这把伞的菌盖会自溶。我如此想。那么孢子又去了哪里呢?那些在伞男身边狂欢的人群,那些体验下暴雨幻觉的人群,他们汇集于伞男这一点,又分散至城市的各个角落。雨还没停。会有多少座木雕继续出现在这座城市,我不敢想。
写完这篇我们就要跑路了。我们给上头发了一遍又一遍的警报,却从来没有回应。按理说会在十分钟内得到的回应。叶工在催我赶紧起来帮柯孤穿防护服。陆路已经被淹了,只能走水路。我,叶工,柯孤。我们一起走。我们不会抛弃柯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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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7 月 31 日
哦,计算机,基金会的完美造物。真高兴你还在。
我们回来了。
叶工说他上岛的时候埋了一台无线电以防万一,结果我们真的不得不想办法把它挖出来。地面经过这几天的雨水浸泡变得潮湿松软,铲子很轻易就送进去了,接着带出了一大堆缠绕着白色丝絮的废铁。菌丝。菌丝。菌丝。我没想错。有些事物在降雨期间悄然蔓延,而我们光着脚在其上舞之蹈之。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线索在我的脑海里交织串连,列文虎克、巴斯德、李斯特在我的耳边低语。我们已知的一切都要推翻重来。
一种真菌,成熟子实体为市面上普通伞的外形,仅凭目测难以区分。孢子感染人类时,会使其产生“正在下暴雨”的幻觉。在空气湿度合适时,其将排出大量孢子,利用菌盖外沿滴落的水滴将孢子带出,随后菌盖萎缩进入某种休眠态。它会在几天内毁掉整座岛上的人类文明,但它应该一进入休眠就要等上数百年才会重新长成,等待██岛下一场百年一遇的夏季暴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突然出现的伞男,还有对强降雨毫无准备的岛民。在这百年期间,人们会回到岛上建起新的城市聚落,一无所知地等待下一次菌菇的爆发与吞噬。可是如果它离开小岛来到大陆上呢?如果它没有一次性全部进入休眠,而是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去呢?
岛上居民从未想过一旦暴风雨来临他们该怎么办,所以他们没有很多的船只。但这已经足够致命。上一个百年轮回时还没有能抵抗暴风的够大的船,因此真菌没能扩散出去。但是这次呢?“我们得毁掉港口所有的船,防止被感染的市民跑出去。”我说。叶工点点头。任务很轻松地完成了,只留下一艘船供我们逃跑使用。
然后一直努力对抗着惊厥和谵妄的柯孤说话了。他的脸颊因为高热而通红,瞳孔颤抖着,雨水在他的睫毛上折射出病态的光,他张开的嘴唇毫无血色。“我们不能走。”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看了眼叶工,发现他也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柯孤又说了一遍。 “我们不能走。”
一向畏畏缩缩的软蛋咕咕鸡。平时要是听他胡说八道,那肯定是喝醉了。但这次他没醉。所以应该是烧糊涂了。“说什么胡话呢,我们马上就开船,咱们回总部,离开这个鬼地方。都穿防护服了,不会有事的。”叶工安慰道。
“雨还在下。”柯孤说。
“是,还在下雨,但咱们有叶工啊,他开船技术一流的。”我说,然后突然意识到他说的雨为何物。与此同时,倾盆暴雨从天而降,穿过防护服打在我的皮肤上。
我意识到我们的求救讯息从未被发出。网卡恐怕已经缠满了菌丝,因而失去了作用。而那台挂在阳台上的电脑,真高兴你还记得它,因为菌丝要先侵蚀打包带才能碰到电脑,所以,可能还没被破坏。这导致基金会收到的消息从来都是“啥事没”,我们可能也不会再有力气去把它放下来了。我想起伞男的房间里空气干燥机发出的哀鸣,那些风扇上或许也长满了菌丝。我们呼吸着充斥了真菌的空气,却浑然无觉。被烧烤的香菇杏鲍菇和被培根卷起的金针菇正在策划一场报复。
三个人一起去临时哨站是我们此生做出的最愚蠢的决定。如果柯孤那会临阵脱逃,我们三个至少会有一个人活下来料理其他人的后事,可是他从来都是那个畏畏缩缩又亦步亦趋跟着我们的软蛋。软蛋咕咕鸡。我们都会死在这座岛上。绝无幸免。
雨还在下,一刻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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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7 月 32 日
我好累,我的肺要被我咳出来了。但我还在写。明明已经开了灯,我还是觉得好暗。我还在写。
我不得不一直写下去。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如果我停止书写,我可能就再也写不动字了。所以我继续写,把一切都留存。可我甚至没法拥有现在。咕咕鸡的状况很差。叶工也不好。叶工没发烧,但是他头疼得厉害。我跟咕咕鸡被分到一个宿舍完全是天意,因为173号宿舍大家都想要,结果过多的人申报了那个宿舍,被筛掉的人随机组合分配,我俩就分到了一起。我搬着一堆箱子被褥什么的进宿舍的时候他从上铺跳下来帮忙。“我叫柯孤,他说,”柯南的柯,孤独的孤。“”“我要叫你咕咕鸡。”我说。不对。我忘了。可是能他提起的可以叫他咕咕鸡。大概吧。
“我想回家,他妈的,我想回家!”发着无法抑制的高烧的柯孤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简直是突然好起来了似的。“肯定还有船,咱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别吵吵!妈的不是你让我们回来的吗?”叶工捂着脑袋低吼出声,“现在又是你要走!”
“不,别,别回家。我们不能回家。可是我真的好想回家。我不想在这呆了。不。不能回家。我想回家。求你了。”柯孤倒回床上,像个小孩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
“求谁也没用啊。咱们仨估计都中招了。就算我告诉你那艘船在哪,你确定你真的要这样走吗。你确定你真的会这样走吗。”
柯孤失神的眼睛突然放出光来。“真的有还能用的船?”
“真的。我以为我们还有机会的……所以我没给最后那艘船凿沉。”叶工的肩膀垮了下去,瘫坐回沙发里。
我们不得不强打精神聚起来重新讨论我们所拥有的机会以及可能性。我们仍有可能离开,即使以这副染病的躯体。
“也就是说,”叶工惨笑着,“我们会回去寻求基金会的救助,但与此同时我们也有可能引起一场K级情景。”
我和柯孤没说话。我思考着这一切的利弊,但脑海里一片混乱,想法只是勉强串连就散落于无形。我们三个人,从来不都是先图自己爽再思考其他的吗。可是这一次我们身后背负着的东西太重了,太重了。重到连轻易抛弃都是此生无法抹除的罪孽。
“有船就好。咱们不走。让船走。你还记得基金会的联络暗码吗,老叶?”柯孤说。我透过只存在于我脑中的雨幕望向柯孤坚定的神情,意识到我们的讨论就此结束。
我要去喝杯水。身上淋透了雨,我却仍然觉得沙漠如喉咙般干燥。我没办法就这么承认我们将死的事实。
调查笔记
████年 7 月 33 日
雨停了,雨没停。防护服没有必要。我们脱了头盔,感受着清凉的雨水。街道上凝固着一幅绝美的画面,人们在雨中撑起一朵一朵伞花,不止是那种黑色的男式伞,还有洋气的蕾丝边晴雨伞,还有小孩子打的上面有模糊的卡通图案的小伞。但这一切都是寂静的、不再流动的。人们只是肃立着,举着手上生出的伞。
船上孢子一定没有,这是经过推理得出的结论。如果有孢子,那些出海的渔夫早就会被感染,进而死在海上,男伞就会更早地引起大范围的恐慌。因为没有,所以没有。但我们还是买空了药店的消毒水——药店老板咳嗽着问我们买那么多消毒水是要喝还是怎么地,把它们尽数倾倒在船身上,希望能藉此冲掉船上可能存在的微生物。
我在港口目送着船舱上写有基金会专用的联络暗码的船远去。船舵方向锁死。祝你开得越远越好。我们所能做的仅限于此。还有什么呢。
计算机。我不知道便携式电池的容量有多少,你是否即将关机。但我如果不写下这些,我就会被遗忘。为了最后一点自私或者说贪欲之类的,管他呢,我不想被就此遗忘。没有人会记得三个摸鱼仔的名字,除非他们做出些能被人铭记在心的东西。所以我继续写。
这个故事要从何讲起呢,毕竟一切都有其根源,可你到底也没办法把万事万物都穷尽其本。
那么这一切的根本大概就是我们三个人想要在宿舍里偷吃火锅。
我没法描述当我看见老叶拿出一袋火锅丸子的时候我有多惊讶。他的脸上挂着往日从未见过的某种狡黠的笑,继续往外掏着按理说你不可能在基金会的宿舍里看到的东西。羊肉卷、千张、土豆粉,两件啤酒。三大盒咕咕鸡爱吃的鸭血。我从未想到这个家伙干起这事会有多得心应手。他妻女双全,是个无比顾家的丈夫以及父亲,我们都以为他肯定严于律己也严于律我们,但到头来仍然只是个大男孩。他该坐在那艘船上一起回去的。
柯孤,傻蛋咕咕鸡,是他一听见我说吃火锅就馋得口水乱流,也是他缩在墙根害怕我们因为这顿火锅变成三个D级。我已经告诉他只要把窗户打开散散味就没事了,没事了,可是他还是坚持要躲在衣柜里吃,靠字条告诉我们要下什么菜和什么时候给他递下一听啤酒。最危险的反而成了我们不得不穿上被他染得几天几夜都消不掉的火锅味衣服出门这件事。他该坐在那艘船上一起回去的。
炸豆皮也好吃,为什么叶工没有买炸豆皮。
“警告,电池电量不足20%。”真好笑。还有这么多就警告。我们的电量还剩多少呢。谁给我们警告呢。
我们将回到城市,用自己的血肉和疯狂为基金会的先遣队伍开路。看见酒精的时候,可别害怕。它不只能用来消毒,还能用来消你。
让我忘却这一切/投身于真实的梦境/在那里/菌伞和尘埃离我远去/万家灯火扑面而来/城市近在眼前
不要再醒来了
Morituri te salut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