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日,随风飘逝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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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在胸前的CRV检测仪最近总是突然哔哔作响,没办法,只能把它关掉了。

在基金会里,代号、职位,这些只不过是被人为赋予的身份,而真正的我们,在踏入这栋大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消除殆尽,只剩下深埋于脑海中的回忆,以供我们勉强拼凑出往昔的轮廓。然而,就算是这些珍贵的记忆,也在各种记忆删除的摧残下被弄得乱七八糟。最终,我们将忘却自我,化作基金会这台巨大机器上的齿轮,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本应是我理所应当的生存轨迹,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回忆反而变得越发清晰起来了呢?

为我那密不透风的记忆帷幕掀开一角的,是那个夏日午后的回忆。

我还记得,那时年少的我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一边轻叹着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语句,一边细细聆听树上传来的蝉声。我阖上笔记本,正想抬起头来眺望窗外,却发现缕缕发丝如珠帘般地垂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又在写这些东西了,偶尔也要和大家出去玩一玩嘛。”从背后靠近的她俏皮地将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仿佛恶作剧般地用她那乌黑的长发撩拨着我的脸颊。

我将她的头发拨弄到一旁,头也不回地看着远方酝酿着一场暴雨的积雨云,说道:“什么‘大家’啊,明明我也不是ACG部的,我可不想和那些宅男整天呆在一起哦。”

“你不是我是啊,而且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高考完的暑假要去参加漫展的吗?”说罢,只见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张纸,伸到我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漫画?”

“我刚从社团租的画室过来啦,正好帮那家伙带一下忘在画室里的稿子。顺便一提,虽然我不是主笔但是剧本是我写的,”她愉快地说着,从一旁的课桌下抽出一张椅子,坐在了我的身边,“今年的漫展时间也很紧,但也非常重要,因为大家辛辛苦苦抽时间弄的原创漫画企划就快要完工了,届时我们会在展会上摆摊,所以作画、印刷、宣传都要在这几天里完成,你到时候可得帮忙布置摊位哟。”

“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谁叫你是我的青梅竹马呢。”

听到这里,她似乎有点不服气地说道:“我说你啊,怎么就那么纠结于‘青梅竹马’这个词呢,用一用我们都爱听的那三个字不也挺好吗?”

“哎呀,别胡闹啦,那种肉麻话有必要天天说吗?”我转过身来,看着她那清秀但又憔悴的脸,刚刚浮现在嘴角的笑容又退了回去。她的脸苍白如纸,看起来比起前几天状态更加糟糕了。

见我这样,她先是一愣,接着便有些感伤地说道:“什么嘛,果然还是在嫌弃我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心疼——”

话没说完,只听得吱呀一声响,一个肥胖的男性自不远处推门而入。我从她的口中听说过那个胖子,据说他也是那个所谓的ACG部中的一员,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主笔画师。除此之外,他也是一个资深的灵异事件爱好者,这使得他在双重意义上地为同龄人所疏远。说实话,我也觉得那家伙有点恶心,尤其是他总是和我的她混在一起这一点上,格外地令人讨厌。

那胖子呼唤着我身旁少女的名字,她一边应着,一边将我晾在了一旁,蓦地向教室门走去。

“你要去哪?”有些慌张的我连忙站起身来,甚至顾不上被碰落在地面上的笔记本,可就在下一秒,她就如本不存在一般地从这间小小的教室里消失了。

我茫然地驻足,焦热的午后,只剩下聒噪的蝉鸣还在耳边回荡。

我用尽全力让思绪回到现实中来。记忆中的酷暑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并非凉爽,而是办公室卫生间中令人窒息的闷热。镜中的我满头大汗,眼球布满了血丝。我打开水龙头,让清澈的流水在手心蓄成湖泊。接着,我将这一捧清冽用力地拍在了自己的脸上,任由它将我这副颓废的面庞沾湿,再顺着下巴流进我的衣服里。

和往常一样,今天的我也依旧因为那段令人难忘的夏日记忆而备受折磨。之所以我将其称为“折磨”,是因为我无法控制住自己回忆过去的冲动,使得我常常弄不清楚回忆与现实之间的界线。

一切都源自于两周前,那时,我和我的团队接到上面的命令,来调查一起疑似和异常有关的平民失踪案件。像这类没头没尾的事件调查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一无所获地耗掉我们半年的时间,然后在一年的观察期结束后被归档进超常事件记录里被所有人遗忘。

这一切本该如此,可我在那次调查中的见闻却改变了我的一切。

刚刚想到这里,我忽然感觉到令人不适的温热感爬上了胸膛,原来是方才流进衣服中的自来水,这些水分被体温微微加热,让人很不舒服。我拿起毛巾胡乱地擦拭了一番,转身回到了属于我的那间小小的办公室。扑面而来的空调冷气伴随着水分的蒸发让我瞬间激醒,大概只有这一瞬间,我才能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暂时解脱出来。

“啊,博……博士,关于这……这次的任务,外勤特工的调查档案我已经整理好了,您只需要……”

随着冷气一同扑来的,是助理研究员颤巍巍的声音,很明显,今天的她有些精神恍惚。我想她这几天一定是熬夜了,于是便挥手示意她将文件放下就可以按时下班,在目送她离开这间办公室之后,如释重负的我一屁股坐进了手边的办公椅。随着身体的放松,无端的迷失感再度在我的身上蔓延开来。这些天来,为了调查这件事的真相,我投入了比以往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可回报却完全不成正比。除了一具疲惫的躯壳和几近崩溃的精神,我什么都没能得到。

“2008年8月21日,基金会安插在当地的失踪人口登记系统无端多出了32个无名人士的失踪报告,却无法核实任何有关这32个人的真实信息……”

默念着事件的概述,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要以“这仅仅是黑客的恶作剧”为理由为本次的调查画上句号,但我很清楚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在冥冥之中感受得到,这件事与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想到这儿,我用力伸长了胳膊,拿起了助理研究员方才放在桌上的档案,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不用多说,这是一份关于本次事件中失踪人士身份的调查档案,而令我十分惊讶的是,这些无名人士,尽管在失踪报告中各自撰写了看似繁杂而不相关的社会关系,但这些人在某一点上是相同的,那便是他们都毕业于当地的同一所高校,并且在学生时代或多或少地被打上过ACG爱好者的标签。

看到这里,我不禁心头一紧,想要确认一下某件东西。

我赶忙拉开一旁的抽屉。有些腐朽的木质抽屉被拉得嘎吱作响,而收纳于其中的则是一片被塑封妥善保存着的破烂纸片。这张纸片被发现于在第四次外勤考察中,并且我还没有将这一发现告诉任何一个人。的确,我应该向队伍及时报告这一发现,但当我第一次看到这张烂纸片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东西至关重要,最起码对于我而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给其他人的宝物。

那其实是一张寻人启事,其内容虽然早已因风吹日晒而模糊不清,但从残存的只言片语当中还是可以辨认出,这张平平无奇的纸片上记载的,正是我所负责的异常事件中32名失踪人士中的一人。虽然这看上去可以成为加大调查深度的有力线索,但在这张寻人启事上,有着令我无法忽视的东西,这让我坚定了将它留在自己身边的决心。

因为我发现,这张寻人启事所寻找的人,正是我自己。

我凝视着这张寻人启事,仿佛凝视一个谜。我并不知晓这张小小的纸片中藏着什么奥秘,我只想知道,如果寻人启事上记述着的我早已消失不见,那现在存在于此处的我,又究竟是谁呢?我想我可以向上级申请多派点人手,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好好搜查一番,以确认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寻人启事存在,但我的心中总是有一个声音,它告诉我,时机还未成熟,如果这一切被过早地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我将离真相越来越远。

我将那张寻人启事小心翼翼地收好,关上了抽屉,然后轻轻地合上眼。

是时候拾起更多的回忆了。

脑海如同被煮沸一般地翻滚着,回忆则如潮水般涌来。

时间回溯到那个夏天,我独自一人站在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中,往来的人流在我的身旁不断地摩擦,提醒了我来到这里的目的。

她在哪儿?

我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她的踪影。我很清楚,她一定是在和她的同伴,不,是那个令人厌恶的胖子,一起享受美妙的购物时光。我一直自诩为一个宽容大量的人,但即使宽容如我,也实在无法容忍这样横刀夺爱的行为,因此我必须找到他,并让他解释清楚,他究竟想要对她做什么。

然而,想要在这样繁华的闹市区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徒劳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疲惫不堪的我,在一间旅馆对面的长椅上停了下来。而正当我打算休息片刻的时候,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光景。

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却和最不恰当的人一起,身处最不恰当的地方。

我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个瞬间无明火涌上心头的滋味,骤然升高的血压让我头晕目眩。那时的我,已不再愿意花费时间去判断这两人究竟是从旅馆中走出还是仅仅路过,下一秒钟,我的拳头就已经落在了胖子油碌碌的脸上。

“你在干什么?”她的喊叫带着哭腔,却成为了进一步催动我暴力欲望的战歌。她属于我,而我必须守护她。

我一拳又一拳地宣泄着怒火,直到血腥的气味飘进我的鼻腔。胖子的脸上挂了彩,牙也断了好几颗,鲜血从口鼻不住地向外涌,而他臃肿的双手还紧紧护着被我打落在地的背包。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和他,我和他明明只是在……”

她向我辩解,但我完全听不进去,路人们围了上来,我也毫不在意。我再次走到了躺在地上的胖子面前,趾高气昂地从他虚弱的手中夺来了背包,翻起了里面的东西。因为我坚信,这个胖子一定在包里藏了什么和她有关的秘密。是暧昧的情书还是开房的票据?我需要找到答案。

包里的东西被我逐一掏出,之后或是被摔碎在地上,或是被大风卷走。然而让我失望的是,在这个散发着臭味的背包里,除了一些平凡的手绘漫画稿以外,剩下的只是灵异事件的调查记录和一沓诸如办证广告或是寻人启事之类的城市牛皮癣。尽管其中有些纸片上的内容十分令人在意,但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我仔细翻看的东西。我依旧相信,“证据”一定就在这个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的背包的最深处。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我翻得也更起劲,最终,我在最里侧的夹层中掏出了背包里的最后一样东西。这似乎是胖子的宝物,但实际上,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夺取的“战利品”,也不是什么能够佐证我无端猜忌的“证据”,只是一本薄薄的漫画书罢了。

我漫不经心地一瞥,却被封面吓了一跳,那本书则从我僵硬的手中轻飘飘地滑落,摔在了地面上。微风拂动,书页上的内容就这样出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面前。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不堪入目的禁忌内容。画面中央,两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正在缠绵。

此时的我终于恍然大悟。那个胖子,他的确是她的同僚,也的确是她的挚友,却唯独不可能是她的情人。

记忆的画面在她的哭喊声中逐渐淡出,紧随其后的,是人群的尖叫与骚乱声、以及警笛的声音。

我的身子猛地一颤,汗水霎时间将衬衫再度浸湿。

这段从未体验过的记忆究竟从何而来,我真的做过那种事吗?比起先前的那部分,这段记忆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切。我扪心自问,最近这段时间里我的心头总是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悔恨感,难道我是在因为那件事而后悔吗?我努力地在大脑深处挖掘,却找不到任何与那段记忆相关的线索。前因后果全都模糊不清,此时的我,俨然陷入了记忆的孤岛。

不论记忆如何,这些失踪者绝对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必须再出去一趟好好调查一番才是。可就在我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脑海中竟传来了一阵熟悉而又亲切的话语声。

“你,难道不记得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了吗?”

我呆立在原地,一时间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我努力克制住自己再把那些记忆回味一遍的欲望,准备迈开步子走出门去,但就在这时,眼前的大门却从外面被缓缓推开了,助理研究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放在以前,她一定会因为一开门就看见我站在门口而吓一跳吧,可是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就连眼神都无比的空洞。

“你怎么又回来了?现在已经下班了吧,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向我报告的吗?”

“博……博士,”这位少女一副惶恐的模样,瑟瑟发抖地说道,“请……请您务必告诉我,我……究竟是怎么了?”

这样的提问令我有些诧异,我连忙向她进一步询问情况,可这位可怜的助理研究员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于是我只好请她进入办公室,让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这似乎让她冷静了不少。

“博士,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和您说,”她不安地低垂着头,一副想要吐露些什么的样子,“实际上,我……我在帮忙整理博士您写的档案的时候,突然感觉……突然感觉自己对那些失踪者的个人经历有着严重的即视感。我……本来是不打算和别人说的,可是……最近几天这种感觉越发强烈,简直……简直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

“即视感?其实有些时候对一些无关的东西产生即视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尽管我知道我所说的话很不负责任,但我想这是能够安抚她的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不,不是这样的,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即视感,”我的劝慰完全无效,她双手抱头,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一开始仅仅是感到莫名的熟悉,到后面……到后面就发展成强迫症一样的症状。我无法控制……无法控制地去回忆那些事,而每次回忆,都让我觉得那些记忆更加真实,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听到这话的我有些吃惊,因为这似乎和我的状况有些类似。

她继续倾诉道:“我说的话可能非常荒诞无稽,但是请您务必相信我,现在的我,不仅觉得自己和那些失踪的人有着密切的关联,甚至……我甚至怀疑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但……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所以我已经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我惊愕地看着她,而她也无奈地抬起头来。说来也巧,在两人的目光相会的瞬间,不知为何,我竟突然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目光。而就在这个瞬间,一股微妙的眩晕感瞬间冲上了我的头顶。

我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向她询问道:“那么你能和我说说,你都回想起了什么吗?”

“我……我,我曾经是……学生……我们把……把展会搞砸了,于是……于是……”

“于是什么?”我过于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以至于忍不住将手搭上了她柔弱的双肩。

“不,不对,全都不对……”她依旧紧盯着我的眼睛,泪水却不住地流淌而出,“博士,那不是我的记忆,我根本……根本没有在中国念过高中!”

“什么?”

“博士,我……我好想家……我的家不在这里,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博士,是基金会把我变成这样的吗?我明明不记得我的家在哪里了,明明——为什么……”

看着满眼泪水,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她,我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听了她的话,我也不得不开始审视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无误了。

助理研究员小姐怎么说也比我小上一轮,我们自然不可能会有共同的校园记忆,此外,既然她能够以这段记忆与自己实际情况相矛盾为由其真实性进行否定,那是否能够说明我所回忆起的这一切,也不过是来自某种异常效应的谎言呢?想到这里,我不禁脊背发凉。

必须向她说明事态的严重性,但张开嘴巴的我说出的却是这样的话:

“先不提这些,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们学校的学生社团发生的那些事吗?”

意识到心口不一的我吃了一惊,可这一刻话语已经脱口而出,再无收回的余地。

“十年前?您是说……”

“不,不是,我没有在问——”现在改口已经太迟了,听了我的询问,助理研究员的神情再度变得和刚进门时一样僵硬,脸色也开始变得有些瘆人。

“嗯,我记得,我记得很清楚啊,因为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念念有词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外。见此情形,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住了目光涣散的她。

“展会……搞砸了,后悔药……后悔药没有起作用……”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难懂的话语,反抗着我的拉扯。更可怕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跟着开始头昏脑胀了起来。

绝对是陷阱,这一切绝对是陷阱,所谓被基金会欺瞒的珍贵回忆根本就是我愚蠢的一厢情愿,我这些日子里信以为真的夏日记忆,通通都是虚构的谎言,自接手这项任务以来,我就已经落入了它的圈套。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后悔莫及的我一手拉住已经失控的助理,一手拧开了胸前早就被我关掉的CRV检测仪。果不其然,刺耳的噪声瞬间撕裂了原本低沉宁静的氛围,而在几秒钟后,这台检测仪就因为严重过载而变成了冒着焦糊味的废铁。

事已至此已无需多言,我努力地将手伸向门框边的紧急呼叫按钮,可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自我脑海深处响起。

“你难道忘记了吗?那个夏天发生的事情?你难道不想回忆起更多吗?”

就在我迟疑的当儿,助理研究员挣脱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我失去了对肢体的掌控,双腿一软,坐在地上,逐渐失焦的双目茫然地望向空中,全然不顾及走廊天花板上耀眼的灯光。令人怀念的记忆再度涌了上来,但我已经不想再回忆往事了,也不想知道我究竟是谁了,我只想让这该死的一切赶快结束。

可我做不到。

我的伙伴、我的同学、甚至我的老师,就如同基金会的记忆删除药剂忽然间全部失效了一般,井喷而出,这些混乱的记忆一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

记起来了,在那之后发生的一切,我全都记起来了。拜我所赐,作为社团主笔的胖子住了院,而我则进了局子,她所期望着的作品最终也没有完成。后来,我们该毕业的毕业,该复读的复读,社团也就自然而然地解散了。

可是……她呢?她最后去了哪儿?

在理智被怀旧感淹没之前,我似乎在那炫目的白光中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苍白憔悴的她穿着一袭病号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同学们已经到齐了呢,你也一起来吧,”她说道,“这一次,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留下后悔的回忆了。”

看着她若隐若现的笑容,我不受控制地以同样的微笑作为答复。就这样,我的意识在纯洁的光芒中逐渐溶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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