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哀悼

随后的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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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

9月9日

Site-43:加拿大,安大略省,兰布顿县


与Site-43的其他主席和部长相比,Dougall Deering完全处于另一层面——确切地说是地下二层,那里全部由他的应用神秘学部占据,俗称“楼上”。这一点被礼貌地用于解释为什么他去世后很少有同事谈起他;他在他们的视线与知觉之外,但对整体工作同样重要。还有一个更礼貌的解释,礼貌到需要一定等级的安保权限才能了解,那就是这位首席神秘学家的身份本身就是敏感信息。蛇之手和其他激进的魔法派系经常对涉猎神秘学的“狱卒”发动突袭,而Deering是涉猎者的头目。他唯一已知的亲属——J&M技术人员Philip Deering——被明确禁止知道他与他的兄弟在同一设施工作。从来没有人问过Dougall为什么要这样,因此没有人知道如果他死亡是否应该解除禁令。这件事真正发生时,简约法则赢了:禁令不会解除。

这层神秘面纱同样体现在Deering的生活方式中。大多数43站的高级人员在宜居性与生命维持保障部有宽敞的宿舍,但条件更好的会在地面上宁静的大本德镇拥有住所。Deering没有。相反,他住在应用神秘学部东端的一套房间中,只有他(和选定的清洁人员)可以定期进入。入口处有钥匙卡锁,其权限独立于站点的权限网络;理论上讲,只有主管和部长本人才能解锁它。

但是,也有几个他特许的例外。其中一个例外现在正像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钻进他的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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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do打算偷窃的物品实际上原本就属于她。就算Deering还活着,他也不会因为她来取回它们而感到困扰。他同样不会在意她趁他不在的时候闯入他的私人空间,穿过破旧的地毯溜进主卧室,绕道进入套间厕所,清空一个上锁的橱柜抽屉,然后对床头柜做同样的事情。既然他死了,她可以想象他是加倍不在意了。

把所有东西都安全放进她挎在臀部的包里之后,她把钥匙留在它们解锁的抽屉里,然后逃脱了。由于Deering独特的安全状况禁止在他的宿舍中安装摄像头,她的到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就像他自己,对于大多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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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

9月14日


她梦见月光照在无瑕的红色沙漠上,一团火从前方黑暗中靠近。她坐在沙子上等待,等待着天空与沉重的脚步声共鸣,等待着食腐鸟的尖叫声,等待——

Udo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墙壁是深色、带凹痕的抛光混凝土。她伸手去摸,指尖拂过凉爽表面的同时意识到该死的,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每天早上都一样:现实感先是丧失,然后恢复。她正躺在自己舒适的床上,仍然穿着测试时穿的衣服——只是没了实验袍、奇术套装和鞋子。她感觉……

好吧,这感觉很新鲜。她感到神清气爽、充满活力、兴奋,还有其他几个形容词,很少用来形容已经越过童年与成年交界的人醒来时的感受。她猛地坐直,转过头,看到他们坐在她的用餐角里。

“睡得快,醒得也快,”Deering说。

“和预期一样,”他的同伴笑了笑。她皮肤粉红、金色头发,拿着纸杯,里面装满了热气腾腾的东西。“我喜欢魔法按规则运作。”

“我们并不知道的规则是如何运作的,”Deering提醒她,Udo下了床。“据我们所知,这种粉末完全有可能让她昏迷上十年。真想不到她按照你的时间表把它们全烧干了,Stace。”

“她是一团火焰,没错。”女研究员在Udo走近时对她点点头。“小心点,别让她把粉末吹到你的脸上。”

“这位修辞大师是Stacey Laiken博士,”Deering解释说,Udo坐上了第三把也是最后一把椅子。“我的搭档partner1。”

Udo瞥了一眼他们的左手,看看这是故意的双关语还是纯属偶然。Laiken戴着一枚订婚戒指,Deering没有。问题解决了。

Stacey看起来像只花栗鼠。她两颊丰满、笑颜圆润、身材娇小,一头金色长直发鲜艳得几近黄色,她用圆圆的蓝色眼睛回望着Udo,眼中有近乎牛一般的平静。“吸收那么多睡粉的冲击让你直接昏了过去。”Laiken啜了一口饮料,Udo敢打赌那是茶。她看起来太怯弱了,哪怕是咖啡对她也显得太刺激。“我推测你吸入的原始奇术会在这个钟点蒸发掉,我是对的。感觉很有精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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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有精神。那些沙子后来怎么样了?

“它们现在只是沙子了。”Deering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她身上。“一点异常也没有了。我会让我的孩子们在里面玩。”

“不会吧,”Laiken反对。“就算只有一粒沙还在活跃——就算只是桶里的一滴水,开个玩笑,不好意思——它也可能会把整个沙箱变成一个沙。我宁愿我的孩子们保持清醒。”

真够受的。Udo想不到还有人能不带讽刺地说“不会吧”;再想想这样的人可以在它后面再接上一个无趣的俗套段子,为俗套道歉,称俗套为玩笑,然后抛出第二个俗套……好吧,这个人的性行为频率大概不会高到能产生后代的程度。Laiken的孩子几乎可以肯定只是理论上的存在。

等等。

“等等。”Udo指着Deering。“你是说我消解了它吗?全部?”

Deering点点头。“大吉大利,请客吃鸡。”

“一种最奥秘的消解,”Laiken赞同道。“意思是说,它是如此深奥,只有你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Udo坐回去,皱着眉头。“可别指望这个。我只记得把它们全都吸收进去……只记得这个了。”

“也许那就是你所做的一切。”Deering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夹。“LeClair趁你睡着的时候验了你的EVE——你甚至没有感觉到针头——你猜怎么着?你的数值高到爆表了。”

“你体内有足够的魔力来构建一座适合国王的沙堡,”Laiken轻笑起来。她真的在笑。就为。“假如你以普通的方式应用,应该会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用为你的电池充电了。”

“好好享受这份额外的魔力吧,”Deering总结道。

Udo感到晕眩。“我想我会的。呃……”她在椅子上扭了扭。额外的能量让她有些坐不住,但表现出来对她没好处。她需要保持专业,为了Deering。还有Laiken。“不过,我恐怕没法用术语解释我做了什么。肯定没到可以概述流程的程度。”

“不需要流程,”Deering说。“至少几个月里不需要。

“什么?”

Deering紧握双手。“这不仅仅是最近的分泌物,Udo。”Laiken瞪了他一眼。“这就是全部家当。你消解了这个老怪物过去一年半里产生的每一克魔法尘。”

“七吨,”Laiken说。“F-D 4那里有一个五立方米的水箱,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Udo惊恐地看着他们。“呃。”

“呃,”Laiken发笑。

“说‘我靠’也没什么不合适的,”Deering评论道。

“我靠,”Udo说。Laiken哆嗦了一下。“你手头有那种粉尘吗?”

Deering伸手从桌下拿出一个酒红色皮革挎包,把它推到桌子这边。“我想你可能会要……你怎么了?”

现在她简直全身在颤抖。“看到没?我可以感觉到它。”她指着挎包。她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至少没在无准备的情况下做过,但是……

他紧紧盯着她。她决定赌一把。

她用拇指轻拂食指,随着一股几乎看不见的沙子,挎包突然打开了。它离她足有一英尺远。Laiken倒吸一口气。

Udo开始在空气中追踪迹象,在椅子上转来转去,忽略了他们俩。专注于过程。沙子从挎包里流出来,沙带在她的宿舍里形成、转动,就像气态行星的环。她体会着它们的厚度、纹路和长度,将每一股沙流翻来覆去地混合,随着每一次挥手引导沙粒的流动。从来没有哪种物质与她如此亲和。她甚至还不曾用双手直接触碰过它。

“你还能说话吗?”Deering低声问。

“说话?!”她大喊。“我他妈都能——”她咳嗽一声,摇了摇头。她头发四散。她想拉回它们,或者让别人帮她。“我甚至不需要集中注意力。我可以说话。”

“为什么你可以不先触摸它就控制它?”Deering注意到细节。“我不认为你的天赋可以这样。”

“确实不可以。”她往他的眼镜框之间送去一股沙子,又在另一边收回了每一颗晶粒。“我每次都必须重新认识它们,就像在施法时耗尽了记忆一样。但这东西不一样。”

一定是因为吸收的能量,”Laiken推测。“共情亲和力。”

Udo陷入了沉思。“这个东西……这个东西。不论在哪里我都认得出。我可以用它做任何事。”

这个房间现在是一个三维禅宗花园,一件硅化物艺术品。

一座适合女王的城堡。

“你当然可以,”Laiken低语道。Deering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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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6日


“你对Deering博士的搭档知道些什么?”

Imrich从他的平板电脑上抬起头,上面是Arik Euler的《不切实际的魔法:理论奇术》电子书,表情近乎微笑。按照他的标准,这是一种友好的表示。“圣Laiken?”

Udo笑了。“圣Laiken。不知道我能不能猜出这个外号的来头。”

“大概不能。她是我委员会的成员,还是一个字面意义的圣人。”Imrich在沙发扶手褪色的佩斯利2花纹上抓挠;初级研究员得到的是最不现代的宿舍。“好吧,她不是字面意义的圣人。我想那种圣人在神学与目的论部应该有一个。但她是没封过圣的人里最接近圣人的了:从不生气、从不沮丧、从不八卦、从不咒人——我的意思是她既不说脏字不施放恶咒。”

Udo听到这个笑话时歪了歪头,听到解释时一阵畏缩。

“就算她有消极想法,也只会留给自己,而把每一个积极想法都直接说出来。这个女人只是……时刻准备着赞美别人。即使是她不认识的人。她是个甜心。”

Udo向后靠,双手放在地毯上,对他咧嘴一笑。“听起来好像你被她迷住了。”

这一次,Imrich确实笑了。“我鄙视甜美的人。而且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看起来像花栗鼠。”

“你女朋友也是。”

她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Rozálie不是我的女朋友,而且她长得更像松鼠。”

“有差别吗?”

“松鼠的牙更龅。”

“你当着她面说说看。我不需要求助记事本就可以预测结果。”

Udo咬了他的钩。“记事本到底是怎么回事?”

Imrich改为俯卧,把他的平板电脑贴到胸前。“你这个月的绩效考核结果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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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改变的话题让她措手不及,所以她没有抱怨,而是回答了。“很好,我想?”

“为什么?”

她又坐直了身子,脑子转动着。“我做了一些不错的项目交互;研发了一种方法将耶稣牛奶变成耶稣酸奶,再将其蒸馏成硒,然后研发出另一种方法剥离GOC的心灵遮断涂料,同时将其浓缩成吡啶硫酮锌,通过一点点魔法之沙vim harenae的催化,使它与硒相结合,可以产生一种奇术充能的海飞丝,可以医治寄生性头皮真菌感染。我还学会了滔滔不绝地说一堆纯粹胡扯的东西,听说这样在这里是一种交流技能。”

他嘲弄地一笑。“这些可能都是你编出来的,我也不可能知道。不过很好,好吧。你的绩效很好,你的创造力很强,最重要的是你的老板认为你很性感。”

听到那句话,她感到脸上发烫。“你他妈说什——”

“你的潜意识正在建造一个情境数学系统,并做起了加法。工作做得好得两分,长得漂亮得两分,二加二得四分,升职需要五分。如果你是重要人物的孩子,你就能得到五分——嘿,好消息就来了!”Imrich拍拍手,顺手阻止她再次因为愤慨而发作。“这种心理数学尽管很粗糙,但并不需要天才头脑也能运行。那么,假如你能看到真实系统呢?后台代码?假如你不只是跟着音乐哼哼,而是能够阅读乐谱呢?那就是我。这就是我能做的。”

他妈的是什么意思。”她说得像陈述句,因为在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根本不确定是否想要答案。

“意思就是我看得见可能性。”他把记事本从衬衫里掏出来,以某种她无法听见的节奏在胸前拍打着它。“我可以在事情发生前看到它们,因为我可以看见未来的轨迹。有点像看飞行路线的投影,只不过我可以看到一切的轨迹线重叠在一起。不只是人。不只是物。还包括概念、事件、相互关联的网络。”他用空闲的手和一只脚模仿旋转的轮子。“短期未来我只要看一眼就能预测,无需任何计算。对于更大的事物,我需要的只是这个记事本,一支铅笔,一点时间和一些三角学。”

她摇了摇头。“这跟魔法已经关系不大了。到底神奇在哪里?”

他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给她一副臭脸。“你在开玩笑吗?我可是知道预测你未来需要的所有信息都漂浮在你胸前一英寸的地方,你被锚定在可能的命运线上,难道不神奇吗?”

她调皮地眯起眼睛。“这就是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的胸?”

“嗯,我心情放松时,更容易看出规律。”

她笑了。“好吧,假设我……相信你。哇,听我说得多容易?几乎不像假设。”

“几乎吧。”

“你打算怎么说服我?”

“哦,让我们瞧瞧。”他用记事本敲了敲鼻尖。“我可以预测一些非常复杂的东西,从现在来看完全不可知的东西,并提前告诉你结果。

“很好,但要让我来选。”

“是的,必须由你来选。正如我们已经确定的那样,我对你在做什么完全不了解,而且除了这次练习之外我真的不需要了解那些信息,所以我不可能——”

“我正要开始用魔法之沙进行一个项目,”她打断道。否则,他的冒犯还会无限持续。“就是睡魔的沙子,和Deering博士一起。如果你能在结束之前——比方说,10月1日之前——告诉我结果,我就……随你怎么样都行。你想怎么样?”

“约会,”他立刻说。

她瞪大了眼睛。“好吧,哇。没想到。呃——”

“和Astrauskas。”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老天,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承诺那个。你们俩关系本来也不错,就像——”

“是和Astrauskas约会。”他坐了起来。“那个女人对你如此着迷,她已经把周围的概率搞得一团乱了。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去修正它们。”

她眨几下眼。体温肯定在上升。“嗯,这很尴尬。但没问题;一言为定。”答应他很容易,因为她仍然没有真正相信他。

“最好能变成晚餐约会;如果她的嘴巴已经满了,就不会说那么多话了。当然,还有其他方法——”

继续,”她打断。“天赋的话题:你说Laiken在你的委员会中。那么,她能做些什么呢?她的天赋是什么?

“没人知道。”

她发出嘘声。“她自己总该知道吧。”

“当然,但她不说。”Imrich把脚往茶几上一搁,把一堆研究论文——当然是她的——踢散到了地上。她尽量不颤抖。Laiken经常全身一颤,这很烦人。“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她有一种神奇的能力,那就她能无视自己正在为一个邪恶的压制真相的全球性阴谋组织工作的事实。SCP基金会里没有人应该开朗到那种程度。”

很难反驳这一点,但也很难不与Imrich争论,所以她还是尝试了。“也许她只是……专注于工作。”

“你认为我们的工作到底哪一点会让人感到乐观?而且Laiken好的坏的都看。她几乎为每个项目提供咨询,Deering会把初步和最终分析都交给她审阅。”

“嗯。”她的脑子现在真的在极速旋转。“真想知道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我们看不到的。”

Imrich耸了耸肩。“也许他有很多 点子seed3要灌输给她。”

他们让这笑话沉淀了一会儿。

“你不——”

“不,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接下来的几秒,他们拼命忍住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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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6日


她以前的生活中,试图点火看起来像是喜剧。她会拍起一些灰尘,按在中指边缘,然后配合拇指打响指。再打。再打。然后,很多时候,还得再继续打。大多数人第一次看到时,他们以为她正在玩笑性地模仿一次性打火机,但没有;她只是无法确保每次都点燃灰尘。尽管响指可能很响,她的感觉却并非次次都对头。

有了红尘,情况就不同了。一次响指,一簇火焰,无一例外。在地面上画魔符曾经很繁琐,任何一处断开都会拖延进程。但有了这种新试剂,无论间隙多么参差不齐,火花仍然会急切地从一颗沙粒跳到另一颗。实际上,她不得不把图案绘制得更大、更精确,以免火花从轨迹上跳出来,不按顺序运行,像在准备好之前就被不小心撞倒的多米诺骨牌——或者像每个突触都在违背她意志而动的失控大脑。这些还只是小把戏;下一个把戏才彻底改变了一切。

这灰尘很轻,懒洋洋地飘在空中——对于曾经是睡粉的东西来说,这形容很合适。她发现自己可以只凭手的动作就使它一直保持悬浮。这些手势本能地出现,就好像她一直都知道它们,天生就知道,这让她能够做一些曾经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在空中建造立体、悬空的奇术法阵。她在尘雾中描绘着符号,红色沙粒燃起愤怒的黄色火焰,她手腕轻轻一抖,就能发射出一团火,一缕沙,或是一支瞬间熔铸的玻璃箭。她可以施展护盾法术,在英格兰的老家,她曾为通过资格测试而学习过,但她当时认为以她的魔法运作方式,永远不可能在实战中使用它,现在效果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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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通自己以前是怎么做到的,在遇到魔尘之前。在来到Site-43之前。

在认识Dougall Deering之前。

石膏靶块开始燃烧,Rozálie拍起手来,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哇。就……哇。”

Udo咧嘴一笑,按下一个墙上的按钮。一块阻燃玻璃滑入,他们看着靶子嘶嘶作响地熄灭。她感到头晕目眩;用灰尘作为传递系统意味着将自己自己分开,还会让炽热的火焰吞没一部分她的临时意识。这与吸入瓦斯或任何其他脑细胞破坏过程不无相似,只不过她一开始用的就是额外的细胞。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让你来执行MTF任务。”Rozálie把她复杂的辫子从裸露的胸膛上甩到背上。她一如既往地穿着背心。“Udo Okorie,战法师。”

Udo看到Rozálie的皮肤上沾满了汗珠。她自己也觉得有点闷热。尽管她对沙子的控制非常完美,但多余的热量总得有个去处。她通过一系列沙子同心圆将其排放到空气中,房间温度升高了好几度。这些圆环缓缓地流回她面前架子上的挎包里,这架子是特工们在训练间歇用来放枪的地方。“奇术师很少有机会执行外勤任务。打破帷幕的风险太大了。”公开场合的一次魔法失误就能轻易破坏基金会罩在普世常态上的薄薄面纱;更糟的是,还有可能激怒全球超自然联盟。这个隶属联合国的秘密魔法警察组织不喜欢无授权的非政府机构过于公开地涉足奇异事物。

Rozálie耸耸肩,拍拍她裸露的肩膀。“没关系。你可以安全地待在这里,和……我们。”

她的手逗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脸红起来,朝门口走去。

Udo抓起挎包,合上它,小跑着跟上她。“你的论文怎么样了?”

另一个女人已经在走廊里了。一对特工——一个大个子男人和一个同样高大的女人——正从那里经过;射击场位于控制与收容部东南前哨的黄色混凝土隧道中。“很顺利,”Rozálie平静地回答。“和平均水平差不多,毕业大概还需要三——”

“三个月?”Udo咽口水。“哎呀,那实在太快——”

Rozálie瞪了她一眼。“三年,Udo,年。我们才刚开始。”

Udo点头,希望她的朋友认为她是因为火和劳累而脸红。“哦,我当然知道。脑子有点累,毕竟刚刚,你知道的。嘭。”她模仿爆炸的声音。

Rozálie翻了个白眼。“你和你的‘嘭’。你的论文怎么样?”

“挺好,”她撒了谎。事实上,如果她坚持按最初的提案来做,可能已经完成了。

要不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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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2日


骷髅面带猥琐的笑容,用空荡荡的眼窝看着她,它炫目的日常表演时刻就快到了。

“你能感觉到吗?”

Udo瞥一眼Deering。“我能感觉到收容室内的温度——比这里低几度。我能感觉到空气静止,因为空气只有在灰尘出现时才会循环。”她咂咂嘴,一脸厌恶。“味道就像我嘴里有沙子。”

他摇头,但不代表否定。她能理解。她和他一样惊讶。通常,她可以感知到周围的污垢与灰尘,但真正地通过它们来获得感知?这超出了普通超自然现象的界限。能够代入卡在骷髅骨缝或地砖灌浆线中的几粒顽强魔法尘,并隔着厚墙壁描摹出空间的触感和味道……嗯,不论跟谁相比,都是非凡的。

“厉害啊,”他最终评论道。“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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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点头。“是,长官。你想看厉害的吗?”她低头看一眼控制台上的时钟,然后抿了抿嘴唇。“我会给你看点厉害的。”

就在恰好到七点的那一秒,硅的烟花爆发出来。这一次,风扇没有启动。这一次,红云填满了房间。这一次……

……她闭上眼,呼吸着。她的呼吸很沙哑。她浑身发痒。她扭动手指,抓挠手掌,她闭着眼睛开始雕刻

这一点也不科学。这一点也没有常理。她感觉自己赤身裸体地在沙滩上打滚,身上所有的孔洞都进了沙子,从里到外擦伤了身体,她在沙中蠕动着。她想象自己被活埋,然后挖出一条盘旋的出路。她呼吸着滚烫的尘土。她大口喘息着吞下铁粉。她像在冲澡一样用力地擦着脸,然后擦遍整个身体。她的皮肤被自己的接触烫伤,柔韧而粗糙。

她睁开眼,看到自己倒映在并不反光的玻璃上。她看到Dougall Deering盯着她,先后盯着两个她。

她睁开另一双眼,看到另一个自己,另一个自己看到她看到她,她看到……

她——一直以来的她,而不是她刚刚创造的她——踉踉跄跄地后退,紧紧捂住额头,自我与沙自我无休止反射的递归镜像令她不堪重负。

Dougall抓住了她。

她向后靠在他的怀里,让沙子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看去。

她的分身挂在支架上,骷髅完全被红沙包裹。这是她的完美复制品,沙子构成了波浪状的头发和起伏的胸部、骄傲的五官、颚骨、颧骨和肋骨以及温柔的曲线……

“哦,”她说。几乎在尖叫。

不用说,沙女完全赤身裸体。Udo轻轻地从Deering怀里钻出来,抬头看着他。

他没有看沙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的两个版本都充满了紧张能量。两人都觉得身体很。她没有这么说。

她说的是:“我可以感觉到一切,”声音来自收容室的扬声器。他们一起看着硅化物的幻影露出深红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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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

9月9日


Site-43的一部分设施安排在现在的位置并没有明确理由,除了最显而易见的一条:高优先级设施以地面电梯为中心向外扩展,低优先级设施则以前者为中心。然而,停尸房的位置是有意安排的。它位于健康学与病理学部H&P中心,有便捷的通道连接病房、医学研究翼、药房和诊所,甚至是心理学与超心理学部办公室。H&P就像医院,虽然其收治的病例并不全都危急,但病患的死亡率高得惊人。就像文献与修缮部的文件流通轨道或控制与收容部的保存单元一样,确保停尸房的供入系统可以简便访问非常重要。

事实上,S&C甚至有一个直通这里的尸体滑槽。上方有十一个单独的孔,下方有两个:一个用于倾倒死物,另一个用于倾倒可能仍然危险的死物。

——Blank,《混乱中的线条》

Udo从正门进来。Dougall Deering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只不过他躺在带轮的床上,一张床单覆盖着他破损的身体。4级研究员的尸体肯定不能像垃圾一样从漏斗里倒进来。Udo一直忙于突破调查,没有前来目睹这场冷酷的送别——故意的——调查期间她也没有前来探望他。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似乎应该向他致个敬才比较合适。

但她的意图并不完全是致敬。

Deering仍然躺在那里供人瞻仰,尸体上施加了防腐符咒,阻止即将发生的腐烂。(他在被发现之前已经死了太久,防止尸僵已经没有意义。)与不使用滑槽不同,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尊重。他的死因仍不明确,这种事发生在联合主席和部长身上时,就连熵也不得不停下来等待调查结束。

她忙着收拾包,尽量拖延着不去看不锈钢桌子上赤裸的尸体。包里装满了魔法之沙和压得非常紧实的骨粉,确认蓝钢地板一尘不染之后——如果有任何污渍,她应该能感觉到——她把两种粉末大把大把地舀出来,倒在脚下。后颈的汗毛已在期待中竖立,沙子的能量与它的起源产生回忆和共鸣。

挎包空了,她看着死人。

一个金属夹把他的头固定在原地,因为他折断的脖子自然而然地扭曲到了让人无法看到面部的角度。有了这种机械干预——要不是她已经从他无神的棕色眼睛中看到真相——她甚至可以想象他只是处于假死状态。他的皮肤苍白,甚至连通常伴有的气体堆积与释放的尸体现象都没有,但只要她像这样看着尸体,就几乎可以想象……

别。

LeClair的尸检报告得出结论,无论Deering的死因是什么,都并非来源于他本人。有外部干预,无论是有意的还是只是AAF-D收容失效的一些反常延伸。这位最杰出的医生并不认为部长的遗骸还能给出什么答案。当Udo提出质疑时,她邀请她自己亲眼看看。

她终于允许自己直视她的目标全身。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糟糕,可能是因为她之前用石楠啤酒把自己彻底灌醉了,但是她伸手去摸死人的小腿时,还是感觉仿佛胃里有个深坑在隆隆作响。这里很冷。她能摸到骨头。她能感觉到骨头,这要归功于仍然粘在她手上并紧贴着尸体湿冷皮肤的那层薄薄的骨粉。她闭上眼睛想象着,左手命令式地指着地板,开始转动起来。她能感觉到大量骨粉的微小旋风分裂成团块,然后是簇,然后是单个颗粒,然后困难部分开始了。她的母亲曾试图教她弹钢琴,尽管整个练习基本上徒劳,但有一条建议始终萦绕在她心头:“你要有意识地练习,直到你可以无意识地演奏。你的大脑不能抓住所有细节;它有干扰,会忘记。所以你要一遍又一遍地让音乐穿过大脑,进入手指,直到你的肌肉记住。”她现在依靠的就是肌肉记忆,以及Dougall Deering的骨骼结构,她可以通过自己温暖的手与他冰冷的尸体间的奇术连接一瞥。

她不用睁眼就知道已经完成了,所以没有睁眼。她没兴趣看Deering骨架的空洞幻影从几英尺外俯视她。

接下来一步她几乎无法用生物学术语来解释。控尘术的规则很少为人所知,主要是因为该法术已知的实践者只有她一个,但可以确定它的本质是从粒子中获取和利用知识。除了利用磨碎的骨粉这样的捷径,她的能力对人类受试者最有效,因为他们使用了一种她几乎无法感知的网络——细胞内被称为颗粒体的微小颗粒。利用这些,她跳出骨骼结构,将她的意识扩大了三倍;她能够看到,能够理解Deering身体系统间的联系:表皮、肌肉、淋巴,等等。她现在在逆时针搅拌,可以感觉到红沙在临时的骨架内部与周围跳跃,带起气流。她的头脑在嗡嗡作响,发现自己踮起了脚,向后伸展脖子,以解决突然间依次侵入每个关节的欣快紧张感。就连构成Dougall Deering的死亡细胞也能扩展感知视野,得到的反馈是……是……

死亡细胞。Dougall Deering的死亡细胞。

Dougall Deering已经死了。

她大喘一口气,睁开眼睛。她在最糟糕的时机失去了专注;傀儡站在她面前,完全成型,她代它深吸了一口气。它的胸膛起伏着,沙胸上的沙毛在微风中梦幻般漂浮着。它通体呈红色,眼睛平淡无神,表情松弛而呆滞。这不是他。

“Dougall,”她还是低声说,它把断裂的脖子撑回原位,与她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对视。与此同时,它低声向她说出同一个名字。它不可能不说,因为他们俩都是她。

她有意识地压抑了连接的那一面,然后伸出手去摸断裂处。“骨头”顶着沙的皮肤,使其丑陋地膨胀起来,和那具真正的尸体一模一样。每一粒沙子都与Deering体内的细胞,皮肤薄片,甚至头发角蛋白共鸣,她以翻了三倍的处理能力检查了相关性。她发现自己在摩挲着它的脖子,突然厌恶地退缩了。

“不是因为脖子,”她喃喃地说。这里没有什么比摔落和碰撞更奥秘的东西。

她凝视着它空洞的眼窝,想象着眼动脉和视网膜中央动脉,专注于它们,接收它们延迟的反馈。物理方面,生物方面,它们没有任何问题。奇术方面……

那里有什么东西,但她发现无法专注于它。

傀儡的嘴在动。

“什,”它低声说。

“为什么,”她低声回应。

“什,”它重复。

她伸手去摸它那粗糙的下巴,手感与Deering精心修剪的胡须也没太大不同。“为什么,Dougall?”她没有明确说清她的意思;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现在独自一人在停尸房里,和一个死人在一起。

她过载的头脑的一小部分仍在研究切断的动脉,并重建Deering大脑的通路,得到了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信号。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的信号与她自己的大脑直接收到的无异。她想了解。她想原谅他。更多的是想忘记他,这很困难,因为现在这两者其实是一回事。

“什么?”它说道,她突然醒悟过来那信号在说什么,以及为什么她难以专注于它。它像一列货运列车,一瞬间撞上了她全部的存在,沙子雕塑因为她失去注意力而在原地踉跄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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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握成拳。“还有更多秘密,Dougall?更多他妈的秘密?”她在哭。沙子没有哭,但它的“皮肤”皱起来,就好像在哭。它的嘴巴大张着,仍然重复着问题:什么?

她用拳头穿过它的脸,手指从沙子头颅后侧抓起海马体。它的脑袋陷了下去,她感觉到脆弱的骨结构被指关节击碎,十几个碎片如针刺般扎进她手里,一瞬间空傀儡就变成了停尸房地板上一堆红白相间的粉末。

她站在那里,右手还紧紧攥着粒状构造体,片刻后才意识到心脏在狂跳,意识到一只手在流血。她从腰带上解下挎包,扔到角落,然后让地板上的颗粒旋转起来,将它们引导回适当的位置。

她以后会想办法把里面的血弄干净。现在,她有更有趣的问题要问。

她大步走出停尸房,手上还拿着临时模拟的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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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

11月18日


被Imrich Sýkora忽视并不奇怪。他行事随心所欲,不在乎社交礼仪。如果他只是在她前往Dougall办公室的路上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边经过,她根本不会多想什么。

然而,他竟转身向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嘿!”

他没有回答,直接躲进了侧边走廊。

她看了看手表。她来得很早,她参加这些会议总是会提早到。她有时间绕道而行,去看看她的朋友怎么了。他算朋友的事实很能说明我在这里是如何打发时间的。

她跟着他。他带着她绕过迂回的路线,来到应用神秘学部南端的共用办公室。门是开着的,他飞快钻进去;她把手伸进缝隙,不让他把门带上。“嘿。嘿!

他把门推向走廊,差点把她撞倒,他咆哮道:“干嘛。”

她盯着他。他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嘴唇抿得近乎咬牙切齿。“Imrich?有什么问题吗?”

他指着她。

她低头看他的手指,然后抬头看他的脸。“我?我有什么问题吗?”她重复。“我只是想问——”

“问我完没完成计算?”他喘了口气。“问我是不是知道你要做什么?是的,优等生,我知道。我他妈的知道。”他沿着来的路走了出去,经过她时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带着困惑与疼痛,Udo靠在门框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门关上。”

Udo吓了一跳。Rozálie坐在一张破旧的刨花板桌旁,Imrich的记事本就在她面前。她的眼睛红红的。

Udo走进办公室——

滚出去,把门关上。”另一个女人厉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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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在Site-43初次醒来的那一天至今,从没感受过如此的失落与困惑。她在这座蓝绿色的地下瓷砖建筑中所有认识的人里——包括其实不能算太认识的Laiken——已有半数的人冷落了她。她试图不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上,尽力专注于拖着支架和上面挂的骷髅,跟着Dougall Deering穿过迷宫般的走廊,但无济于事。在三套多余的空调系统的轰鸣声、几十根管道的汩汩声以及来自四面八方各种难以辨认的声音的围绕下,她几乎听不到轮子吱嘎作响,但她的担忧却还是比它们更大声。

AAF-D中空无一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现在工作还太早,但这个实验和上一个一样,必须在特定时刻进行。Imrich为他们预测了准确时间;他的爆发与此有关吗?他对Rozálie说了些什么?

“这里。”Dougall拿出钥匙卡。她瞥了一眼门上的标志,充分认识到奥秘消解设施中的标志就像百科全书中的条目:除非你早就知道它们的含义而只是忘记了,否则它们毫无意义。如果没有这种预知就采取行动是危险的。这一个无疑就是这样:

工具辅助蔑化

“‘蔑化’是什么?”

Dougall用钥匙卡敲了敲锁,铰链上过油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神学降级。从未使用过。但如果我们确实需要使一个神失去神性,就会在这里完成。”他走进去,回头冲她笑了笑。“这个房间很特殊,因为里面和外面的锁是两个不同的锁。”笑容变成了苦笑。“让你在进入前知道这一点比较公平一些。”

她看了一眼钥匙卡槽。“为什么要这样?”

“对里面的人来说,这样就没人能走进来,打断你与全能者的独处时光。对外面的人来说,这是为了以防你进去拆解一个神,却反被它拆开。你可以把自己和恶魔一起关在里面想搏斗多久就搏斗多久,发挥你的判断力——我们可以从外面推测你做出了怎样的判断,如果我们认为你可能已经,比如说,被神化了,就把你继续关在里面。”他把头扭到一边,好像在倾听某个沉默的对话者,然后补充道:“就看神能被一扇门挡多久了。”

“那要看是什么神。”她瞥了一眼支架,然后看一眼手表,六点五十。“那么,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她一直期待着惊喜,不管是什么,但现在她最想回到办公室,弄清楚她的朋友为何莫名中伤她。

他走到一边,伸出胳膊,表示欢迎。她耸了耸肩,把支架推了过去。

“你相信我吗?”他问。

她没有看他。她向后踢了一脚,黑色鞋底将门推上了。

“不错。”他脱下实验袍,而她更仔细地查看着房间。十几条不同的管道沿着后壁纵向延伸,在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机器里进进出出,机器上有整齐的标签开关。这些标签显然出自一台很旧的标签机;还说从未使用过。她随机盯上一个。上面写着:

亵渎水循环

她摇摇头。奇术经常与对其自身的戏仿难以区分。

门边角落里有一张桌子。Dougall把实验袍扔在上面,用力伸了个懒腰,然后拍拍手。“好了。我们的朋友大约五分钟内就要了。准备好。”

她挑起一边眉毛。“观察室在哪里?”

他摇头。

她挑起了另一边眉毛,瞪大双眼。“我们就待在这里?”

他点点头,拿着钥匙卡的手灵巧一晃,锁上了门。“希望你练习过如何控制了。我不希望我的头发上有沙子。它刚上过定型,你知道的。”

她咬了咬下唇。

“你会说‘是,我知道’。”

她嗤之以鼻。“你已经掌握了Imrich的天赋。”

门上有一个时钟,他正在看。“说到Imrich:离他的预测还有三分钟。”

她尽可能地放松,把人际问题弃之脑后。她专注于环境,专注于眼下。这里有……通风口里有灰尘,地板上有灰尘,两根管道里有灰尘,甚至——算什么,也许是神圣之尘——骷髅骨质的微孔中也有灰尘哦,老天,我能感觉到毛孔中的灰尘她专注于最后那种感觉,充满潜能的微粒在干涸的骨髓中嗡嗡作响,在她精神的舌头上滚动,直到她再次记起这种味道。它从未真正离开过她。

三分钟的时间仿佛在心跳的一拍中流逝,灰尘从骷髅中爆炸出来,又突然停住,距离原位只有一英寸。

Deering吹了声口哨。“非常好。”支架周围有一层红色沙雾,模糊地呈人形。“现在,你能多快重建——”

云雾的一声收缩,她迟钝地意识到她听到了骷髅的骨头碎裂声。希望我们不需要那些碎片了。她抓住碎片,把它们编织成新的形状,随着她按自己的旧形象重新搭建出自己,她感到皮肤在刺痛。仅仅过了一会儿,她那粉末的二重身又站在了他们面前。

“壮观。”Deering真的鼓起了掌。“需不需要给这个实体披件衣服?”他用大拇指比比身后桌上的实验袍。

她考虑了一会儿。“不,这样很好。”这句话显然有些不妥。她皱起眉头;在兴奋中,她根本没来得及多想。

“那么,”他语调低沉,“你能代入这个形体到什么程度?”

她用余光看着他,生怕对沙子失去专注。“代入……?”

“你能进入它的头脑吗?你能接收沙子的信号吗?你能获得温度、湿度、空气密度的信息吗?你能进入它吗?你第一次就做到了。我想看看联系有多深。”

她迟疑地点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这就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为防止出问题,你需要把我锁在里面。”

“我们,”他说。他又用钥匙卡敲了敲锁;有一声轻柔的,然后是一声更响的。“毕竟这是我的主意。现在,探进那里去,看看周围。”

她闭上生物体眼睛,进入沙子,睁开两颗硅球。

他的脸看不清楚。“很好。运动控制能力怎么样?”他的声音像是基岩的韵律。

她发誓是突然心血来潮,但实际不是,她用第三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把红色的拇指按在他的脸颊上。很难区分颗粒感是究竟来自她的手指还是他的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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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密运动控制如何?”他看起来再平静不过。“敏感度呢?”

她前倾身体吻了他,完全吻在嘴唇上。吻完后,她把沙制的自我推开,又来了一次,一个真正的、期待已久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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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做的女人默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Udo也不时地从沙女里面欣赏着他们的样子。然而没过多久她就无法再维持专注,沙女崩塌了。不久后,红沙又升回空中,形成一团无形的云,与“七刻人”粉状的碎骨以及从地板、管道和墙壁上流下的白色尘埃融合在一起,化作含混的一团,在高潮的时刻融入了天花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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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

9月9日


Udo试探着打开门,希望初级研究人员的公共空间能像高级人员的那样有朝外的窗户——当然,在43站,这指的只能是门上的窗户,朝向走廊。拒绝为低级人员提供单独的工作空间凭直觉看是合理的,但在这里,直觉错了。虽然地下设施的空间似乎很宝贵,但现实是,制造商可以在一个小时内为新办公室准备好所有材料,而J&M技术人员可以在不到两个小时内造出一个。真正的原因当然是为了提醒大家自己的身份。

Udo已经好几个月没进过这个办公室了,自从Dougall Deering成为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确实关注她的人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沉默变得令人难以忍受。Rozálie和Imrich现在都不在办公室,尽管办公桌的杂乱状态表明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这凭直觉看也是合理的,而且她怀疑这种直觉是正确的:他们几乎不会在这里见到她,他们也知道这一点。

办公室里有四张桌子。第四张桌子上有一台台式电脑,配有平板显示器、无线键盘和鼠标。与他们的个人机和工作平板电脑不同,这个终端一直处于活动状态,不需要用户登录。她怀疑,身份信息与技术密码学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知道谁在什么时候用过这东西——毕竟,她刚刚已经把ID卡插在办公室的锁上了——但他们不太可能会查这个,除非在这台电脑上进行的动作特别值得注意。她打算让她的行动尽量避开注意,但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是她在做这些事,以免他们意识到这与Deering的死亡有关。

这个终端只有一个功能。它连接到SCiPNET,即站点间通信和数据库系统。初级研究人员可以撰写非关键性的研究申请,并将其提交给工作人员,而不用接受过度审查、让自己显得很蠢或浪费宝贵时间来钻研措辞。她问及为什么不在每个设备上应用,Laiken解释说:“我们希望你们提问。但不希望你们轻易地提问,随时随口地提问。我们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表面上看,Udo敲出的信息符合要求。

你好,

我希望询问所有可能相关的部门,以寻找以下问题的答案:什么原因会导致无休谟指数偏移的大脑物质产生心灵感应滞后约为0.1j、伴有可忽略不计的思想漂移的共振?

谢谢你抽出时间。

她从下拉菜单中选了十个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部门,输入一段随机代码——这样她,也只有她,才能解锁回复——然后点击发送

门口传来一声咔嚓,她听到门打开。她愣在原地,一只手放在鼠标上,另一只放在键盘上,盯着现在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屏幕。哦,好啊。哦,太好了将是哪一场战斗?

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几乎跳了起来。另一只手紧随其后。难以置信的是,这双手开始做出按摩的动作。Udo意识到,她的肌肉僵硬得就像编好的铁丝。

这是一双小巧的手。

“嗨,你很伤心吧。”

Udo痛苦地皱起了眉,但什么也没说。

“你应该去睡一觉。”

“我应该找到答案,”她突然大喊着站了起来。手从她的背上滑落,她转过身,Rozálie Astrauskas正抬头看着她,目光中夹杂着警惕和关切。“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没有?”

Udo再次推开门,享受着门撞到墙上的重击声。“没有。”

她径直迈步向走廊,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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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do摆弄着她的实验袍兜帽,希望能把它拉到头上,然后消失,她在等待Laiken。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在这里她盯着读卡器,知道自己能打开门,想知道另一个女人是否也知道。Deering的系统有加密,但现在他已经死了;难道他们为了给新住户准备房间已经攻破了它,然后发现了丑陋的真相?难道她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一些不可否认的证据,证实了他们这几个月的……合作?

她又瞥了一眼走廊,试图保持冷静。Laiken从不迟到,所以她应该就要从转角处过来了,就在……现在

她没有出现。

她呼出一口气,尖锐而沮丧,就在这时,读卡器发出哔哔声,门滑开了。Stacey Laiken站在门口,在房间内侧。

“嘿,”她说。

她拿着一个帆布袋。

Udo指着它。“他们已经在把他的东西倒出来了?他才刚死没多久啊。”

Laiken睁大眼睛,Udo感觉到一阵难以置信的强烈内疚感。“不,”Laiken非常缓慢地低声说。“不,这是的东西。”

Udo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的东西?”

“对啊。”Laiken把滑落的袋子往肩上提了提。它马上又开始下滑。“我在他的梳妆台上有一个抽屉。”

一瞬间,Udo仿佛只剩下了一双无实体的眼睛。她感觉不到她的胳膊、腿、手和跳动的心脏。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像被掐住了,她重复了一遍Dougall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什么?”

Laiken给她看了仍在她的手指上的订婚戒指。“他不能戴他的。应用神秘学部部长是敌人的目标,你知道吧?他所爱的人也一样。”Laiken几乎被“所爱”这个词噎住了。“他没戴他的,是为了我的安全。”她摇了摇头。“我的安全。”

Udo点头。

她又一次点头。

她发现她无法停止点头。“多久了?你们俩?”她希望自己表达清楚了。她不可能做得更好。

Laiken又快哭了。“两年了。从来找不到时机公开,你知道吗?从来找不到时机。”

她听起来很苦涩。非常、非常苦涩。但也许只有Udo问出下一个问题时感觉的一半苦涩:“你想找我做什么?”她无法相信自己能完整地说出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当着全世界的面被揭穿的骗子,在舞台上赤身裸体。

“我……”另一个女人伸手用实验袍袖子擦眼睛。“我想你可以帮助我。用……为……”她叹了口气。“悼词。我需要有人帮忙写悼词。”

Udo没有回答。

Laiken又在发抖。现在她们两人都在发抖。“我们是唯一真正了解他的人,兔子。”

Udo的身体转过去,开始走远。

“我不了解任何人,”她喃喃自语,不在乎声音有没有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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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是空的,这一次它将保持这种状态。她把Imrich的桌子抵在门上,关上了灯。她不能回到宿舍,至少现在不行,不能像这个样子。

她等了近一个小时,才开始流泪,才停止颤抖。

但至少停止颤抖了。

眼泪也停下来后,她打开桌面终端,加载查询客户端。不出所料,每一个请求都有了回答。战术神学部:“你描述的异常现象没有明显的宗教或仪式意义。”逆模因部:“这个问题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职权范围。”(她不记得为什么要给他们发电子邮件,不管他们是谁。)医疗部:“你所描述的症状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病理现象,无论异常与否。”时间异常部门:“这些现象没有明显的时空因素。”每条路都是死的。

她的手指放在电源按钮上,突然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的信息发给的是时间异常部Department of Temporal Anomalies

时间异常部门Temporal Anomalies Department他妈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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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cy早已上床睡觉,但Ibanez仍在翻来覆去地播放录像。无论当时还是现在,她一定忽略了什么。一个人在她的眼皮底下死了,而就她所知,一切都绝对没有问题。这说不通。这不合

监控室的门被敲响了,这也不怎么合理。Ibanez从屏幕前离开,去开了门。

Udo Okorie站在走廊里,看上去不像他们上次见面时那样绝望,而是……困惑?烦躁不安?“我们需要谈谈,”她说。非常冷静。非常平静。

她很愤怒。甚至是狂怒。

“谈什么?”Ibanez问,她让到一边,使另一个女人能够进入。

Okorie一直等着,直到门再次被关上,才做出回应:“我认为Dougall Deering是被谋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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