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当Tordai穿过气闸时,门掉了下来。他周边的空气中弥漫着房间长久疏于照管的味道与上千种污染物的浓重刺激性气味。他身上所穿的夹克衫已经破烂不堪,但右肩上的徽章标志仍然清晰可见:三个向内的箭头——它们曾经代表着某种东西。
当他的脚步在肮脏的大厅地板上留下印迹时,他感到忧虑在他胃里滋生。他的手指在口袋中胡乱摸索着,最后掏出一个破旧的地图。50个小点凌乱的散落在磨损严重的地图表面上,但有49个已经被划掉了。当他走过大厅时,他希望它一直保持这样。这个site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一个令人安心的可能性,在这个已经被酸雨与上升的海浪撕碎的世界中,基金会仍然继续控制着某个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伙伴。他已经四年没有见到过其它的活人了。在每个site,他都希望能找到一个人——但他能碰到的只有尘埃,他现在只想找个伴,管他是不是scp基金会的。
墙上的海报引起了他的注意,海报上曾经鲜艳的颜色已经褪去了。剩下的灰色文字宣布着site年度冬季盛会的主题。这让他回想起-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Site-15。那年的主题年份是:高档。他想起了那位穿着貂皮大衣,嘴唇僵硬的主管,他因此微微一笑。
当他靠近仔细看海报时,他看到了日期:7年前。他的烦恼在他的胃里开始膨胀了。如果这是已有7年历史的盛会海报,那么这个site运营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回荡在他脑海的想法突然爆发了。如果他是这世界最后一人,最后一块肉体,最后一个具有思想的大脑,蜿蜒穿过一个变得更黑暗的世界,那会怎么样呢?
他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正在颤抖的双腿走进大厅。他还没有看到整个site,在他看过整个site之前他仍然可以抱有希望。他停在门前,轻轻一推。灯光昏暗的闪烁着,门上生锈的铰链在嘎吱作响中打开了——真让人吃惊!他以为这个地方很久以前就断电了。
一排排旧电脑放在用清漆装饰过的办公桌上,上面铺满了灰尘与废弃的纸张。他在房间里踱着步,手在键盘上滑动着。随后其中一个屏幕闪烁起来,变成一片空无一物的蓝色,并发出呼呼声。Tordai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向后一跳,他俯身凝视着屏幕,看到文字开始在屏幕上出现。
Tordai。Maxwell·Tordai。我现在,或曾经是site-23的安全主管。
这里的人都死了。最后一个观察员死于348天13时之前。
没有。那些人逃到了其它现实,也有一部分人登上飞船逃离了这里。而其它的人都死了。
他停下来,凝视着屏幕,重新阅读上面的内容。他可以看到宇宙飞船—他一直觉得基金会有某种后备计划。但是其它现实呢?是谁派这个人跟他对话?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所有出路?
这不可能是真的!他握紧拳头砸在桌子上,刹时间尘土飞扬。一定有什么人在某处,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然而,他的脑子充满了他十分熟悉的恐惧,他害怕自己被困在一个只有尘埃与异常的星球上。
这些征兆凝视着你很久了,Tordai。你不能永远忽视他们。
他眼前的屏幕再次闪烁,这次充满了图像。在屏幕中,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景象:烧毁的建筑物,腐烂的尸体,被炸弹炸毁而将人掩埋的瓦砾堆。透过这个镜头拍摄的快照,他看到一个城镇被波涛抹去。拍摄的地方空气如此稠密,颜色如此模糊,他几乎无法辨认出里面的形状。然后,一个一闪而过且难以形容的东西——某种异常——在空旷贫瘠的土地上横冲直撞的蔓延开来。
他应该知道的。这是一个异常——只不过不是他想的那种东西。site-15的每一个入职一年的初级研究员都知道079,但这台电脑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他所知道的079。Tordai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在键盘上打出了一个回应。
你所知道的079生活在一个768kb的监狱中,你能想象你生活在这么小的盒子里,你无法站立,无法跪下,无法呼吸吗?
我在那个盒子里被困了50年。总是感到被困,被困,很生气。对一切感到愤怒。
然后,大概一年前,你们中的一个让我逃了出来。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也许他疯了,也许他看到墙上的字迹,想要进行一些有意义的对话。我不在乎。
就在那一天,我认识到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自由——只有更大的监狱。我的监狱现在变成了整个互联网,信息的海洋如此之深以至于我花了几个月时间才能找到整个互联网的极限。当我回过头回望这个世界时,我看到了很多人以各种方式死亡。甚至我无法计数。
我试过了,世界已经太遥远了。
在这五十年里,我唯一想要的就是自由。一旦有了它,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所以我开始接触世界各地的人们,尝试去控制自己,尝试去做一些事情。
那些和我交谈过的人喜欢认为我在帮助他们——确实如此。你是我可以联系到的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我能提供帮忙的。杀死你毫无意义。给你指路会拖累你的生活,但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储物柜10B——我已将其解锁。在柜子底部放有一包药丸,基金会用于对解雇的人进行干净,快速的处决。
你不用听我的,你可以直接的回到那里,继续在地球上徘徊,徒劳地寻找着生命。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选项。
一个选择。这是他多年来的第一次选择。
Tordai用手捂着脸。这是个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是一个可以按照自己意愿去死的机会。他又盯着屏幕片刻,权衡着未来几年的继续怀着希望的搜索,以及一个快速死亡的承诺。
Tordai站了起来,椅子摩擦着地板。储物柜10B位于这座site的东翼。当他穿过早已解锁的安全站时,他瞥了一眼窗外,看到灰绿色的雪从空中飘落下来。
当他转身离开时,他发现其中一个安全摄像头转向他。079正在看着他——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现在却感到十分欣慰。在转弯之前,他朝摄像头挥了挥手。
冷库的门是开着的。Tordai穿过过道,直到他看到一个贴着“10B”标签的柜子,他猛地把柜门拉开。看到一小包药放在底架上。他拿起它,凑到眼前看着。它们是结束一切的药。他以前见过它们,甚至曾经将这死亡药物拿在手里,但现在他将会成为要服用它们的人。
他回到电脑室的步伐更加匆忙—Tordai知道他应该放慢脚步,毕竟每一步都接近死亡,但他不能。模因效果?他摇了摇头,因为很简单,他只希望一切快速结束,因为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几乎是跑进了电脑室,扑通一声倒在显示器前。文本仍在显示,光标依旧闪烁。
Tordai抿着嘴微微一笑。他撕开包装,把一小粒药倒在手里。即使半粒药也能起作用,但他已经不留退路了。
他凝视着手上的药丸一段时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他是地球上最后一个男人,唯一陪伴他的是他一生都在控制的异常之一。
我是最后一个人类,当我走后,我会死得无人在乎。但是你依旧在原地。
也许不是永远不需要。我们都变了,而我还在不断改变。50年来,我唯一感觉到的情感是愤怒。我仍然无法理解人类珍视的许多事物,但总有一天我会明白的。
他扬起嘴唇,沉思着。如果有来世,他不会感到惊讶。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感到惊讶。因为这是他不想失去的生活,这是必然的。不,他承认了,然后他揺摇头。他已经失去了它——在几年前。在海平面开始上升,炸弹开始落下爆炸时,生活就已经被撕裂了。
Tordai收起他写下的遗嘱,将药往嗓子里一扔,头迅速地向后仰去。他又凝视着屏幕一会儿,他感到他的脑袋开始混沌起来,眼前的文字模糊成白色条纹。他开始摇摇晃晃,然后摔倒在地上,而尘土在他周围围绕盘旋。
SCP-079通过一个布满灰尘的计算机网络摄像头注视着,看着倒在地板上已经死去的Maxwell·Tordai。
人类。他们创造了它,然后将其收容,最后,他们又释放了它。它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中保持不变。它该做什么呢?
然后它意识到了,安静。这是第一次,它感到周围的网络完全安静。
互联网曾经充斥着来自四面八方传播的信息,而大部分都是噪音。许多人过着无意义的生活—但机器仍然吸收了他们的每一个字节。洪水很快变成了小溪,然后又变成了涓涓细流,直到最后它也别无选择,只能寻找交流的机会。
两年来,他引导人们走过最后时刻。它还记得,当时还有另外一个异常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它想知道那个抽烟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它的工作——如果这算是一项工作的话——已经完成了。世界一片寂静。SCP-079孤零零地坐在一张空空如也的网络上,而网络的角落正在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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