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有成

1985年

有时Glut博士会觉得自己很欠揍,他时常会奇怪为何自己那位年轻的红发妻子为何会愿意嫁给他,然后假设这是因为某种恋父情结、童年阴影或其他未被发现的心理问题。但是今天,他很愿意被她就这样充满爱意地注视着,把所有的信任问题抛到一边(他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问题,缺乏自信以至于很难相信美丽聪明如她会愿意嫁给自己这个屌丝),享受晚餐。但所散发出的美好被他那个怒气冲冲的儿子全搅了,这个收养来的黑发亚洲男孩正怒视着他。但这也使得他对突然响起的铃声竟没那么厌烦。

“抱歉Antoinette,菜很好吃,但我必须走了。工作有急事。”

“好吧,尽量早点回来,”她羞怯而充满暗示地说道,男孩发出了一道粗鲁的起哄声。他对这个儿子很生气,最近几年这家伙因为基本不可解释的原因看什么都不顺眼,但他还是面带微笑;是的,至少在今晚,他不必担心自己配不配得上她。


“所以我们要干嘛?”

“某种生物,目击者说像是‘长着角的蜥蜴猪’在对着房子发怒,冲进了每一间房,用头把墙撞倒了。”

“明白了,”Glut博士说,但其实他没听。这事件本身和他的工作无关。

他们一起快步而仔细地穿过酒店,这里已经被塑料板隔成了几个小区域。Glut博士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油腻的黑发夹杂着灰白,实验服下罩着的是他的大肚腩。在向处置目标前进的途中,Glut博士顺道把一个厚实的到肘黑皮手套罩在了右手上。

他推开窗帘,走进了一个罩满防水布的狭窄区域。一道光直直地打在那个被捆在椅子上的男人身上。Glut博士弯腰看着他的眼睛。

“你看到了什么?”

“怪物。看,它把某人的腿打断了,”他夸张地低声说道,看着很恐慌,试图从博士的眼里博取同情。Glut博士轻轻地晃了晃他的脑袋,就比猛抽轻了点,之后轻快地走到一张防水布前,把它拉到了一边。

“这后面是什么?”

一位一身黑、带着防毒面具的士兵回答说,“噢,站点接到报告说出现建筑损毁,几面墙被推倒了。这个洞直通卧室。”

Glut博士抓住男人,割断了他的绳子,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拖走。

“长官,这里是你的工作区。你不能离开。我们空间有限。”

Glut博士无视了他转向一边,直接朝卧室走去。他把男人按倒,用裹着皮革的右臂把他的脸按向厕所。男人挣扎着,但Glut博士继续把他的头往里摁,他呜呜、挣扎、哽咽、疯了似地抽动、吞下了好几口脏水、每次冒起头来的几秒内都要放声尖叫。Glut博士用尽全力,把他狠狠地按在水里好一会儿,之后把他拉了出来,男人湿乎乎的头发凌乱在他一脸凌乱的脸上。

“不,你什么都没看见。”


感官剥夺室内完全黑暗。T似乎这是个很大的区域,很窄但天花板有教堂或者塔楼那么高,因为就在门打开时,一道又长又细的金光出现在男人面前。椅子的刮檫声传来,下一秒整个房间被完全照亮。

“你好,Jason,”Glut博士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居然微笑着哼着歌,几乎是神气十足。“所以你们大概就是黑衣人之类的吧?现在你们要删除我的记忆啦!我就知道你们和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那就是为何我会在它一闪而逝时注视天空。”

他挑衅的脸上露出惊异的喜悦,他最后的信念起效了。“就算我不会记得这一切,这还是一次很酷的经历。所以现在你们就要来了吧?一道闪光还是注射还是啥?”

“很抱歉不是这么回事,Jason。”

Jason Strobixzek开始惨叫。


骨头撞到肉的声音、抽打声、有人尖叫着倒在地上。Glut博士开门走了出来,按摩着他的手,摆弄着一个镶着花哨钻石的大戒指,上面还沾着一点血迹和某人的嘴唇残余。

“那些家伙给William Gun编了什么故事?”

“他脚打滑掉进了湖里,”一旁的一位专家看着脉搏说道,“几乎淹死。他只会记得被痛打和上下摇晃。但是不会有触手……或者……泥巴怪物。”

“噢,很好,不过我想你得改成他是被扔进湖里的,Benjamin。比如一帮熊孩子……把他打翻了什么的……”他说着,把自己的指关节弄得恼人地嘎吱作响。

一名守卫说道,“施加A级记忆删除,博士?”

“对,就这样。”他故作悲伤地说道。


“所以说,这些都是谎言?”Qalet博士问道,他们正沿着走廊赶往下一个工作地点。

“看,没有人能知道一切。你可能知道些基金会秘密工作的内情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能让你的脚趾扭成麻花。这只是,没有人能知道太多信息。为他们自己的安全着想。所以我们编了这些半真半假的事,让这些事听着更温和、更人道。于是人们只会对我们的糟糕工作一知半解,但绝不会了解一切。他们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也不用太内疚。我们把……罪恶……留给自己。”

“所以所谓的注射也是这些‘半真半假’的事之一。”

“是的,心灵……心灵比那更复杂。简单的注射不能解决问题。好吧,大部分我们掌控的记忆删除能扰乱新记忆的形成并抹除一些最近产生的记忆,这是真的,所以有时这很有用,但九成以上SCP遭遇平民的情况都是个长期过程,这也是真的。民众不会只是半路撞上它们然后愉快地各回各家。这一类其实还好解决。但有时事情会十分深刻。生活因它们被改变,新集团在它们周围形成,甚至产生信仰。简单的化学成分要怎么从这些连成长链的记忆中选出该选的再删除?这要更加复杂曲折。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和他们坐在一起,和他们聊天。之后给他们洗脑……

“古拉格式洗脑……对吧?我们没有神奇药可用。让科学家在晚上睡好觉等于神话。所以他们会轻松地在报告里写下这些东西,而一个短小的名词就可以代表一段漫长而艰难的过程。所以他们可以毫不知情地就为平民们安排好了折磨和侮辱。这只是另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A级记忆删除到底是什么?”

“B级和C级对付近期记忆很好用。有时轻而易举就能收工。但A级……A级其实什么都做不了。那就是个温和的镇静而已,Muhammad。就这样。科学家们给他们安排了一次温和的镇静,让他们冷静下来。他们好像是忘了,或者被洗脑了,但他们其实只是愣住了几秒。但这会让科学家们好受些,他们以为平民能很快回归日常生活。对他们而言一切就结束了。所以他们把他们送给我们,他们会以为这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收尾、一些例行公事的文书,一些走走过场的命令。完成,批准,绝不会是真正过程的开始。但其实这才是真相。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这不是一天就能搞定的,不是一进一出的问题。有时他们要在这里呆上几个月、几年……研究员和4级人员以为他们是把这些平民送到了出口接受检查,但其实,我们会把他们带往别处……待很长一段时间。”

Muhammad Qalet在走廊剩下的路上一直很安静。他们停在一扇金属门前。“好了这里就是我的办公室……我有些正事要做。”他闭上眼,然后睁开。“我希望你没有太受打击……但是你希望知道这些的。我也认为你需要知道这些……这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那种技术。当你分析问题时,现实中其实一切都还很原始。没有什么会如我们所想地那样先进。想想宇宙飞船吧。听着很高端对吧?但其实那只是个铁罐子再在底部来个已经进行过无数百年的爆炸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和其他方法没什么本质差别。真相一点也不令人印象深刻。不是某种精巧的药丸或神液……只是冲着前额狠狠地一锤而已。”

说着他打开了门走了进去。他的办公室狭小、阴冷,是个当代地牢。一个瘦弱的男人被捆在墙上。“你好啊Kynosiky先生!你有得出我昨天给的结论吗?是你疯了?还是你幻想出了整件事?”

瘦的皮包骨的人低语着。“很模糊。”

“很好,这是个好开始!继续坚持。继续,继续!我们还有很多练习要做。”

Qalet博士恐慌地盯着这一切,努力控制自己不因过于惊愕而哭出声。他沉默着逃离了现场,试图把这一切甩出脑海。他成功了,因为有时你并不需要对黑衣人用热火、鞭子、心灵游戏来洗脑感到十分惊奇……有时方便的谎言很有必要,不然压倒性的负罪情结会很难解决。

有时遗忘非常容易。


Glut博士用一张用过很多次的手帕擦了擦她的脸。手帕用了很多次,因为他在工作中经常需要擦掉某人嘴里喷出的唾沫。他的疗法大部分都会演变成制造唾沫。

他用细针头戳了戳,电流从下面的机器盒子沿着电线传来。

“Cindy,你在22岁时搬来这座城。你来这里后在一家小卖部找了一份出纳工作。”

女人咕哝着她表示同意的呓语。“这就对了不是么。现在据说你终于想搬到加利福利亚去了。”博士又戳了一下她。她轻微地颤抖了下。“好吧你猜怎么着,那就是你的目标所在。你存钱是想去做演员!很快你就要存够钱了。”他拿起另一根针,两根一起扎。小小的噼啪声响起,一点血溅到了博士的脸上。“该死,降低电压,Jim。”男人摆弄了一些按钮和盘面,之后拿起了一个带着超粗针头的大注射器。“在左皮质进行注射。”Jim不需刺穿骨头、皮肤来戳上小洞,或是从鼻子、后颈戳进脊椎,因为Cindy的头盖骨已经被锯掉移走了。Glut博士拿起电针戳在了她有些焦糊的前额叶上。

“只是……你不能再去见你的家人了,Cindy。你和他们大打了一架,对吧?”


Glut博士沿着人行道走着,享受着新鲜的清风、低头看着他的长筒靴和它们留下的缝隙。他勉强注意到了那个朝他而来、从身边擦过的骑车人。这个骑车人显然有些心烦意乱,他滑向一侧,翻倒、留下一道刮痕、皮肤在地上摩擦,然后停了下来。“你还好吗?”Glut博士问道,但那个男人并没有握住伸来拉他一把的手,自己慢慢站了起来,看都没看Glut一眼,神情恍惚。他安静地拉起自行车骑车离开。

对Ryan Glut而言他看起来怪熟悉的。


Glut博士进屋检查Jason的状况,看看进展如何。男人的眼睛在眼窝里疯狂地转来转去,他抓住空气中的幻影、喊着不连贯的颜色。“很好,LSD和其他致幻剂的混合看起来很有效,”洗脑专家对他的同事说。“完美契合……独居的疯子,阴谋论者、在地下室里吸了大麻、穿着打结的死衬衫……然后,有一天,他磕药过量,跑到城里说什么看到了一只长满羽毛的大象从天上飞过。人们还会想什么?”

“我们能清洁他的系统吗?”

“不……别人可能不会信他但这还不够好。被我们处理之后他会连自己都不信。”

“长官?”

“因为他不能,他将不能信任自己。我们已经摧毁了他的思维。你知道,在我们结束、收工后,就算不往他身体里放酸液,他也只会胡言乱语了。真是一次糟糕的出行啊……”

“提升剂量。”

“您确定?”

“是的……就这样。用液体直接滴进眼睛。看在上帝的份上把他捆紧点。Jessica的脸上现在还被她自己抓的到处是伤呢。当我们结束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门外的走廊。“把他扒光放到老家的树林里。”


“您还需要什么吗?”收银台的女孩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最后一件东西,一盒鸡蛋,然后吹出了一个紫色的口香糖泡泡。“不,就这些了,谢谢。”他从钱包里拿出卡交给女孩。这座沙漠城镇部分围绕军事基地而建,所以基金会信用卡能拿来结算。“等等……你让我想起了某个人。我们见过吗?”他问道,微笑、随意。女孩的反应很奇怪:她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没有,”她这么说道,几乎是在低语。“你确定……?我是说我可能在经历着最强的既视感……”他闭上嘴,女孩的表现还是那么奇怪。“好吧,”他拿起两个棕色纸袋。“好吧,我只是想……你知道的,也许你有个姐姐什么的?”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没等女孩回答就走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他一直很困惑。


“我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有时好人也会遇到坏事。有时世界会喜欢无理取闹。偶尔人们……会掉进现实的裂缝里,或社会的裂缝,奇怪的事也会毫无理由地发生……无法避免。”

他让自己放松了一秒,用手拍了拍男人。“你……你能握住我的手吗……”男人眼含泪水地说道,“在你们做什么的时候,能不能和我说说话。说些什么”

Glut博士眨了眨眼。“我很害怕。”男人说道。

“不……我……我们不能说。”

“为什么?”

“你会为自己的话而后悔的,”他说着向前倾身,把木块塞进了男人的牙缝里。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茫然,所有的一切都带来强烈的既视感。他们只会在经他操控过的记忆下起舞。而他发誓在他们无神的死鱼眼后面是同一个影子。说到这……为何最近人们都变得像僵尸一样了?他错过了什么?现在似乎他身边所有人都在盯着虚空,抽搐着如自动机器人般行走,或是用无感情的腔调说话。只是移动,不是生命……又或者夹在两者之间?是经济出了问题,然后导致人们压力大恐慌还是怎么的?他在政府部门工作……所以……他意识到他和流行文化真的有所隔膜。也许最近有什么流行现象影响到了这些人,只是他不知道。他也绝对不会受影响。他在城中的街道上四处张望,只看见一张张空白的无神面具。他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因此而流逝着。


一个男人偶然间走到了Ryan面前。他们笨拙地撞在一起,他想走某条路,而Glut也想。一来一往,两个人都想挤过去,Glut博士只好尴尬地一笑。终于他们走了过去(Glut把手放在男人的肩膀上),Glut为这荒谬事件的结束而微笑……那个男人几乎泪流满面。


Regaski的老师叫他进去;男孩在班上表现不好,行为倔强、打架、不做作业。那位老师,一个聪明瘦长的黑人,在整个会面期间东扯西扯,最后当他离开时什么问题都没解决。


他意识到身边很多人都在犯错。说话时在语法和句法上出现小问题……好像他们都很紧张。有人甚至下意识地说出了老掉牙的方言和语言。


他很确定自己和这位看着性感的慢跑服女士沿着小路跑了很一段时间。他招呼了对方,她看起来准备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全身僵直。他问道他们是不是同一高中或者在同一城市长大或是和她曾在同一地点工作或是别的。她聊的很愉快,但始终茫然迟疑,他们聊了很久……但他什么都没得到……当她离去时,他才发现地上滴了几滴血。她把自己的手握得是如此之紧,以至于已经长长的指甲戳破了他的皮。


25年前

一位更为年轻的Glut博士,长着一头更长的黑发,脸不那么油腻还长着一些痤疮,用他的手轻柔地拂过那漂亮女孩的下巴,感受她光滑白皙的皮肤,把她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她长着绿色眼睛和草莓金色的直发,就像个活跃的小动物。他用几乎是淫荡的眼神扫过女孩稚嫩的身体。场面十分可怖。

她的眼里满是庄严。

“配合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一个装置被放在他的头上旋转着发出哔哔声,那是一台便携式微型核磁共振仪。Glut博士看着屏幕上不同颜色的脑部成像。

“现在,Chris,拿起电话。”他用麦克风说道。

Chris慢慢地拿起了电话,用磕了药的声音说道,“你好?”

一个疯狂般欢快的语调从另一头传来说道“Black先生,你被录用啦。请马上收拾行李动身出发。你的前程一片大好。”

“好的。”

一部分大脑变成了亮红色。Glut按下按钮,仪器开始更快地旋转,刺向了那个部分。


摘自黑色行动心灵训练1992 第二部分,由Glut博士、Synclaire博士和Smithchrist博士共同写著。

和心理学中病人会对他的咨询师产生强烈的依赖感一样,平民也会产生出这样的强烈情感且时间要短得多,因为我们控制着他的食物、水和一切活动。就如婴儿依赖母亲一样,病人依赖我们。打碎本我、支配其心灵有时意味着新人格的形成会围绕洗脑者进行。很多情况下受训者会对程序管理人产生敬畏感,并渐渐提升到把对方当作神一般看待的程度。这是这种情况会产生以多种形式表现,包括极度的性吸引力、不情愿的尊重转变为崇敬,甚至是像狗一样屈膝奉承、努力讨好(这种情况在一开始当然是伪装出来的,但会随时间慢慢变成真实心态)。当然,某些感情也会向反方向发展……


“谢谢你的报纸,Jase。”

“噢不客气Glut先生!”这个迟钝的人笑的像只恭维的狗一样。Jason已经送了好几年报纸了,今天很不错,Ryan在整理草坪,而他的邻居,憔悴的Kynosiky先生一边亲切地唠叨一边浇着花。Ryan觉得这是他应为此得到表扬。他应得这种值得表扬的忠诚。

突然,一阵刺寒向他的脊柱袭来。不是Kynosiky先生瞄准浇花时溅过来的水花(上帝啊这货就不能集中精神对准一下吗,他的脑子好像从来没有正常过),也不是吹散Jason包里报纸的那阵风(他倒不会去捡回来;这位男孩很普通,他可不会为一张纸浪费那么多时间而且说不定半路还会被车撞了呢,所以由它去吧),而是那一瞬间浮现的念头。“哦上帝,别又是他。”

Ryan觉得头昏眼花,走回屋里。这天晚上他给自己的手枪上好了子弹,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凌晨4:00一道撞击声从楼下传来,Glut猛地从床上蹦起抓住了枕头下的枪。他对此早有准备;他需要某种对象。某种宣泄怒火的对象,某种可见可触所以可打的对象,不是这种无形而模糊的战栗和不安。他跑下楼,气势汹汹地冲进房间,打开灯复仇行窃地照向他满是露珠的草地。只有几个孩子,他失望地放下了枪。他甚至没想对他们骂上几句。

三个孩子立马跑开,有个淘气的笑着,有个在害怕会因为往人家窗户扔石头被永远禁足,但还有一个却在他的眼前跌倒在地,面色通红,开始抽搐,似乎是癫痫发作了。Glut把手枪别进睡衣腰带、跑向那男孩。男孩口吐白沫、手脚抽搐。Glut抱起他跑进屋里,把他靠在柜子上,男孩上下抖动十分危险。他准备叫急救车,突然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响起:

“如果你再想起9月15号的事,你会跌倒在地,抽搐痉挛。你会死。死的很痛苦。你会把这痛苦记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呼叫救护车,而是打了5号线。


Glut博士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闲逛,无聊地四处张望着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发休假时光。如果一个人是个会在日常工作中找到充实感和意志的工作狂,而且他还很少因此分心或出错,他会成为什么呢?而他,作为这样一个狂热于日常工作的工作狂,只会在施加酷刑和精神折磨时才会感觉到充实。抖S?开玩笑相比之下自己根本就是个怪物吧?又或者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魔王);工作的不同对他的观点和判断没有决定性的影响,至少从这方面而言是如此。无论如何是个人就得做点什么。Glut想起了他随意翻阅过的一些哲学问题书,那是准备给他妻子的礼物。他真的没什么好想的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思维终于不再骚动充满问题,也许是因为周围的嘈杂,又也许是因为他突然顿悟到了什么,总之他明白了。谜题的碎片聚合在一起。这让他开始疯狂。

“不,”他低语道,他发现了这是多么可怕和不可名状。

那边那个正在试衣服的男人,他曾被限制进食、单独监禁,直到发展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变得顺从为止。那边那个带着破旧高尔夫球套的老女士,她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被打断过;她曾是个顽固的婊 子,拒绝放弃自己的信仰。那边那个正在逛食品摊的小伙子曾经很困扰,他曾看见Glut走了进来、向自己展示自己所说为真的证明报告、还同意了自己的说法,接着却是把证据投进一个小口烧成了灰;这件事也曾让Glut困扰过:如何安排好何为真何为假。他在1984年开始入手,读过之后的第二天就开始执行,这是他最拿手的技艺。那个驼背毁容的乱发女人……噢上帝……她曾经是一位骄傲的性感熟女,折磨她时她满口脏话、耍尽把戏、坚决不从,于是他亲手慢慢地毁掉了她。商场里的每一个人都曾进入过他的生活,这里的所有人都曾经被他洗脑过。上帝啊,上帝啊!这整座镇子的人都是这样?这有可能吗?而他觉得确实如此……毕竟,他的事业已经登封造极……他已经处置过成百上千的人了。已经不是某个无名之地的一座小镇能装的下的了。日复一日,工作不息。毫不奇怪他为何一直没有发现这点,如此多的事情等着他做,他怎么可能记得每一张脸呢?这就像水滴石穿一样,他们一个接一个、一点点地汇集在一起……他们没有一开始就一窝蜂地一起向他涌来。

他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地跑向商店出口。他大喊大叫,绊了一跤,跌倒在地,张大嘴喘息着。人们向他聚来,但没人施以援手。他这才发现为什么他和谁都没法搞好关系、为什么他一直没朋友。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人其实并不在此处。他粉碎了他们。他们都失去了某种东西,而他就是那个偷走东西的人。

“不!”他大喊着蹦了起来,茫然地向前跑去,试着把思绪扔掉,他从灵魂深处知道那都是真的。但为什么?他大喊着问道。为什么这要发生在我身上?!阴谋,他想着,妄想开始向他袭来。基金会要毁了他,把他从他多年前一手创建的部门里赶走。这又是一场权力的游戏,一场赌博。但不,不是这样。不可能。这太冒险了。把每一份文件和所有的掩盖故事都集中在他的家乡?这也太引人注目了。也太危险。他们的训练可能会崩溃。那早就已经失效了,就是他看到过很多次的那种古怪眼神。闪回的记忆就像电影般回放。那个男孩,上帝啊那个男孩。不,基金会不会为了消灭他而冒险让秘密逃跑、走到光中。

这是个宇宙级的大笑话,他这么想着。理解与不理解在他脑中疯狂地同时涌现,他发现一切根本无从解释,终于放弃了。巧合随时都在发生。我的朋友你这只是运气不好。也许这是某种业报、某种惩罚、某种对他多年沉浸黑暗的报应,一个讽刺意味的地狱,但他想到,在这个点上尽他所能地想到,这就是无缘无故也没有谁的推动的混沌,只是真实的世界完全无缘无故地渗入进来搅乱了他的生活。那句话回到了他自己身上:“有时人们会掉进现实的裂缝里,”他曾这么说过。

他确定自己身上发生的就是这么回事;理智的世界因他缺乏清楚的逻辑思维已经把他抛下了。

汽车鸣着笛向他撞来,让他飞起。他扫了一眼司机——他的身体可能还在对付着由自己亲手打进他血液里的大剂量激素,他的手弯曲有节,他有没有打碎自己的手,这点记不得了……他看见了。他认识自己。他肉乎乎的年轻脸庞正冻结在震惊的表情上。

他认识自己。

“他看见我了!”Glut在心中不连贯地喊着,开始爬行,扭动身后的腿,鼻涕、血和眼泪在他脸上融在一起。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要去哪里。家。他美丽幸福和平的小家,在那厨房里他和妻子曾一起游戏、一起读书;那安静的书房充满着暗色柔软又香气扑鼻的皮革,灰尘在阳光下闪烁光芒;在那篮球场,他试了一次又一次,用爱的努力赢得那多疑男孩的信任;还有那卧室,在那里他开始为自己的身体骄傲-他唤起了妻子在自己身上的狂野,多年的尴尬和羞耻在那极乐的瞬间瓦解。所有的壁龛和裂隙,每一个都是那么舒适、安全、温柔。

他只想回家。

但他还是有个阴暗的目的。他必须看看。他必须看看他最后的避难所、最后的圣地是否已被疯狂侵染渗透。他撞开门,倒在地上。妻子尖叫着跑来,连忙跪下将他抱住,恐慌地问道,“怎么了,Ryan?!天哪Ryan!”她的声音高而颤抖。

他把头转向一边,埋进妻子的红发里,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他把脸更深地挤进妻子香甜的发丝里,抓住她的身体寻求安慰。

“求求你至少让这是纯洁的,这必须是真的,真爱,我……我其他什么都没了。如果这都是幻觉,这段婚姻,这段关系,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瞬间一切似乎都安分了下来,他几乎要宽慰地舒一口气。但紧接着一切重返。这当然会让他花更久的时间回想起来……好歹她也是他的“第一次”;但最终一切都会重新浮现。

一切重返,他失去了一切。她当然爱他了!她怎么可能不呢?他是她心里的强制偶像,是她每一个念头背后的威权父神,他既可怕又威严。毫不奇怪为何她在自己面前总是如此风骚又好色。毫不奇怪为何她会同意他的每一句话并把这当作律法来遵守。他就是那个典型!他从她还是孩子时就主宰了她……削弱了她自己……让这本可以为世界做些什么的人失去光辉和智慧。毁掉了她。她为了他去上了大学、成为律师、然后偶然和他遇见。一切就像她已经等了自己一生一样。她确实等了……他在她还是孩子时就已经下过手,三十年后他将吃下自己种的果。

他因一阵厌恶把她推开,但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她。他如醉酒般蹒跚地走着,眼睛充满血丝,像一只疯狗一样口吐白沫、朝自己咕哝大喊。他还有最后一丝救赎的希望。又或者他这样急着找到真相只是在让自己的心灵崩坏得更快些?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知道,空虚而冰冷的好奇心占据了他。他打开了保险柜,拿出了儿子的收养证明。他必须知道他是否曾强奸过自己的孩子。


Glut穿着一件轻轻飘动的开领衬衫,戴着一顶帽子,凝视着远处的稻田,乘着船沿河前行。长长的木船停在泥地旁,Glut下了船,在异国的稻米地里前行。特工向他恭敬地点了点头,说道。“很高兴你来了。”

“这不是问题。我离这很近。情况如何?”

“这边。”

他们穿过了一座小村,特工说道,“一群学生。在那边的校舍里。他们看到了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在最近的几周里,他们的老师都在向他们展示……好吧…他们管那叫魔法。”

一位戴着护目镜和烧焦袖套的科学家站在镇上广场的图腾边等着他们。“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使用A级记忆删除?我知道我们没剩多少,但你为什么要取消我要一箱送到这的指令,Kramar?”

“记忆删除出了名的不可靠。”Kramar特工说着,对Glut博士偷偷笑了笑。

Glut博士试着做的更有外交范,把手搭在了科学家的手臂上。“对儿童使用A级记忆删除很不安全。需要剂量太大,可能致死。必须准备代替手段。”他用无比冷静而客观的语调说着。

“那你们要做什么?”

//“别担心Hans,他是专家。”

研究员很困惑。“什么专家?难道他是个给我们工作的SCP还是别的什么?他有什么神力……还是催眠魔眼……”两人扔下他自顾自地走了。

“我希望你们能保持完全的人道!”Hans在他们身后远远地喊道。

“该死,”特工用嘲笑的语气低声说道。“现在我们得找个隔音房间应付他了。”


“她是个女巫。她能搓出火球。扔出去。太神奇了,”男孩说道,这光头小淘气看着就像穿着袈裟的小沙弥,一点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现在,小家伙……孩子们……孩子们有活跃的想象力。你们幻想了某些东西。你们是出了名的不靠谱。你们不能相信你们自己。明白了吧。你们只能相信我说的。”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什么,我说-”

Glut扇了他一巴掌。“谁才是大人?孩子们都是愚货!你们都是傻子。都是乳臭未干的婴儿。你们玩游戏玩的过头开始以为它是真的了。你们玩出格了。别相信你自己。不要相信你自己的想法。质问你的想法,因为它们总是错的!你总是错的!”

开始了。


当他回过神来,他那担心又害怕的妻子正紧紧地抱着他,把四肢瘫软的他搂在怀里。他还在笑着,几秒钟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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