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正的“了不起”

Tom尖叫着,被黑暗完全吞没。这是绝对的黑暗,全无一丝光明。他感觉自己在下坠,却又不完全如此,更像是睡眠中的猝然抽动。不过这种感觉并非转瞬即逝,而是无休无止。他不能分辨上与下,也不能分辨周围的空气是热还是冷,是混乱还是静止。这里到底有没有空气?

他迷失了方向,神志几近模糊,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又是如何到达这里的。他究竟是并未身处任何地方,还是仅仅如古神般既瞎又疯?

他拼命地想唤回一些理智的迹象,便命令自己专注于能记起的最后一件事上。

小丑。令人反胃、面目狰狞的小丑们在那个脸孔颠倒的人指示之下将他抛进万花筒中,不为别的,只为他所支持的是……

他随即意识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我的天啊,Fuller?Fuller!FULLER!”

.

..

“……那是什么,Tom?”

“Fuller?我的天。Fuller,我们在哪儿?”

‘维度间的黑暗’。一个十分做作的名称,代表字面意义上几乎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它是纯粹的虚空,根本不含任何自然物质,没有事物,没有能量,而且几乎完全没有现实。”

“你说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们没窒息,所以这里有空气,不是吗?”

“不,Tom,只是没有熵的存在。在这里我们是永动机,不需要空气,水,食物和睡眠。这里的空间密度足以传播我们的声音,如果我们努力尝试的话,甚至能在其中穿行。”

“你是说我们就要像这样活着,活在黑暗中,什么也没有,永远如此?”

“噢,那我们就太幸运了。不是的,Tom,你看,我们是这个地方最现实的物体,而大自然讨厌真空。我们的现实将被这无尽的虚空蚕食,让我们渐渐烟消云散。大概三年后我们就会失去相当多的身体部分,即使在现实世界也难以存活,但不幸的是,我们若要失去足够的意识直至触及死亡的话,所花的时间还要长得多得多。”

“我的天啊!”

“别急Tom,别急,希望还是有的!我们只需要找到一个‘了不起’就行!”

“一个什么?”

“‘维度间的黑暗’可不是徒有其名。我们正被平行的现实所包围,而它们偶尔相撞。每当这时,它们就会产生在黑暗中传播的波,你能随之听到一声哼鸣。我们得做的就是前往碰撞的中心,然后就可以溜进其中一个现实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一只小鸟告诉我的。1事实上,他是一只和人一样大小的人形乌鸦,但他知道这里有关多元宇宙的一切。在我仍然被准入图书馆的时候,我在那儿见过他,可现在根本没空!现在我们必须聆听,聆听那代表解放的哼鸣声。”

……

“我没听见什么——”

“我说了听,Tom!”

……

“该死。”

“我们是只能等待一个‘了不起’还是——”

“不!我们没时间可浪费。我们必须去找一个,它会出现在现实最为强烈的方位。”

“那么往哪边走呢?”

“那边!”

“……我看不见你在指哪边。”


“等我们回到马戏团就把Manny杀掉对吧?” 

“噢,是的Tom,这次他将直奔午后场而去。还有Icky。”

“她和其他那些令人反胃的小丑!”

“一场血腥的大清洗,在游行狂欢上难得一见的那种!我所有的敌人都将被吊在舞台上,他们那冰冷、舞动的尸体就是对那些意图反抗Herman Fuller者的警告!当然,如果我们抛弃了这么多的能人,就得准备用以替代的节目。”

“我想确实如此。”

“好在我知道一个地方,我们能在那儿弄到一些相当振奋人心的异常,这个地方在近一个世纪内都以搜集与收容世界上出没的最凶残与最梦幻的生物而自豪。”

“等等,你该不会是说……”

“没错Tom,艾西P!但我说的不是像艾姆西D的那些娘炮一样顺走几个魔法小玩意儿,不,先生!我要直接干一票大的!怀旧金曲系列!我们就从亚伯开始,大家都喜欢亚伯!”

“其实,我觉得他有点儿荒唐——”

“——死于至亲之手的亚当次子,被残忍的Daevites复活用以屠戮其受害者。当该隐的诅咒否定了亚伯的复仇,他彻底陷入疯狂!不顾一切只为满足复仇的需要,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你会是下一个吗?”

“……这真的发生过吗?”

“不重要,Tom,这只是个招徕人们用的街头宣传。”

“但你打算怎么控制亚伯呢?”

“用棉花糖。”

……

“先生,我认为这个计划可能有点野心过了头。”

“噢,我才刚开始呢Tom。兽栏的话,我们没有比夏日的流放者更好的选择了。狱卒的傲慢,失落之龙,远古……鳞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682,Tom,682。一位被逐出罪恶天堂,不复被人提起的上古之神,他的痛苦不过是被其对一切活物的憎恨所掩盖。只要花上五个富勒欢乐币,你就能尽情地砍斫与鞭打他。满怀畏惧地看着他的血肉变化并重生吧!” 

“你要让来宾们亲身攻击基金会所拥有的最臭名昭著的异常之一?我真没料到你会想出这种点子——”

“至于主场节目,我们要取得奶中之醍醐,收成中的精华。以其丑恶的面目玷污这个纯洁的地球,史上最骇人、最可憎、最卑劣的畸形怪物:Spanko博士!”

“……先生,你已经疯了,是不是?”

“你就等着瞧吧Tom,全新的超级血腥马戏团将比我们以往做过的一切都更加耀眼。”

“随你怎么说。还有,你之前把Keter读成了kee-ter,其实它应该读作ket-ter。”

“……闭嘴,Tom。”


“我觉得我们在兜圈子。”

“你怎么可能知道?这里在字面意义上什么都没有。我们可是在一团无限黑暗的虚空中啊!”

“有些无限比其他的更强大,Tom,而无限黑暗中这特别的一小块让人感觉出奇地熟悉。我想我们又回到刚开始的地方了。”

“你可是带路的人!你说过我们正向着感觉上最现实的方位移动!那就是‘了不起’所在的地方,你说过的!”

“好吧,我们的入口仍然是方圆一千英里内最现实的地方,所以我明显是转了一圈。我们得总结出一套体系来确保这种事不再发生。

“恭候建议。”

“我们要这么做。我身上有些钱,我会把它放在这儿,让这里成为虚空中最富裕的地方。我那无比老练的味觉将能感知到这里就是那块富得流油的黑暗,而我们就会明白应该沿反方向去往,嗯,我想礼貌的表达方式就是大有可能收获成功的区域。听起来如何?”

“完全像是胡扯,但我也想不到别的了。来吧,放些钱在这儿吧。”

“抱歉,我刚刚真的说了要把钱扔下吗?我脑子都快坏掉了。”


“我好累。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不需要睡觉。”

“不需要。继续前进。

“但仅仅是不需要睡觉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对吗?我想试着睡一觉。”

“为什么?”

“因为我也许会做梦,还能看到一些实在的东西;也许我会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也许你睡会儿之后就不会再扯什么一无所有的虚空中的经济阶层了!”

“……好吧,我们试试看。”

……

“我们该怎么做?我们没法躺下,这地方没有这回事。”

“让你的身体软下来就好,Tom,就像漂在泳池里。”

“好的,软下来就好,放松就好。晚安,Fuller。”

“晚安,Tom。”

……

“睡着了吗,Fuller?”

“没有,Tom。”

“你觉得我们在这儿漂了有多久了?”

“两个月。”

“什么!?”

“开玩笑的,我可不知道。让我们试一个有模因性质的助眠法。嘘——睡——吧——宝贝——”

“那是首摇篮曲。”

“我没说它有异常的模因性质。”


“我用我的小眼睛窥见,某个以A开头的东西。”

“暗黑的深渊,地球上任何裂隙的最深处都无法与之比拟。”

“是的。我用我的小眼睛窥见,某个以B开头的东西。”

“不见五指的黑色,充盈各处,令人窒息,让你忘却光的样貌。”

“对的。我用我的小眼睛窥见,某个以C开头的东西。”

“纯粹而完整的虚空,生命、光明与希望的迹象荡然无存。”

“……Fuller,我不觉得这个游戏真能提升士气。”

“那你更愿意玩拳打甲壳虫了?”

“我用我的小眼睛窥见……”


“Percy!Percy,我知道你能听见,你这自大的混球!”

“你刚刚在喊谁啊?”

“Percival Darke。他是我的一个朋友,至少在他和他的生意伙伴背叛了我,还像狩猎动物一样追捕我们之前我和他还是朋友,我又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先生,你曾经尝试窃取吸魂器。”

“绝对没做过!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了,Percival。你瞧,Tom,Percy是个怪家伙,即使以我们的标准来衡量也是如此。他是个被放逐者,跟我一样,只是他多当了几个世纪。噢,我跟你说,他给自己找了些奇怪的巫术,很强劲的巫术!”

“……巫术?”

“他了解黑暗,能够看见未来,所以他知道我在这儿,可他却任由我腐烂!真该死,Percy,开扇门把我从这儿弄出去!我能给他画张像,Tom,在他那世界之间的华丽圣所里,一切都庄严又神秘,而他坐在办公椅宝座上,正把他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尽数吐给他最新的小崽子!你最好别对她撒任何有关我的谎,Percy!开办午后场的时候我还把你放在首位,你这小人!等我重新开张,你连邀请都不会被邀请!”

“先生,对Percival Darke口出狂言没法让我们从这里出去。”

“你说得对,Tom……Marshall,你这坨半死不活的狗屎!你凭什么因为我只是试图借走你那小宝贝吸魂器就悬赏我的脑袋?等我回到光明你就死定了,听见没有!”

“他没听见,先生。”

“我知道。”


“Fuller,你知道为什么我在被一群小丑恶意袭击后仍然留在马戏团吗?”

“是因为假如你放弃合约,我就会派伸伸拽着你的小肠把你拖回来吗?”

“不,是因为Eliza。我本以为在她目睹了他们对我的所作所为,看清了马戏团有多么残忍和背德后——”

“谢谢。”

“她就会答应让我带她走,但她没有。在那之后她不想再和我扯上任何关系。马戏团的所有人都说我曾试图绑架可怜无助的Eliza而Manny他们说英雄。她从未支持过我,只是随大流以维持和平。我是个贱民,但我知道你和Manny憎恨彼此,而你设法解决掉他只是时间问题。我曾想,如果Manny不在了,Eliza便不必再假装支持他,我们就可以重新团聚。现在,他很可能当上了领班,而我却在永恒的黑暗中流浪,全都是因为我太傻,在有机会时没有选择离开。”

 ……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伸伸和面面本该是我第一批下生产线的小小先生?他们原本叫作伸展先生和面具先生,但后来这个拳击玩具机器人就在马戏团现身,还嚷嚷什么‘小小先生是WONDERTAINMENT博士的知识产权’,所以我只得缓和局面。”

“Herman,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啊,你之所以待在马戏团,是因为你想要一个可以给你口交却不需回报义务的女朋友。我不怪你。”

……

“感谢聆听。”


“是ket-ter!”

“是kee-ter!”

Ket-ter!”

Kee-ter!”

Ket-ter更接近它在希伯来语中的发音。去找个犹太教的炼金术士问问看!”

“我的朋友,这就称为词源谬误。如果一个单词最初的发音是它唯一正确的发音,那么我们就都在屠杀英语这门语言!”

“如果你去掉–er,这个单词明显会发一个短的e音,因此是ket-ter!”

“然而–er 可不是后缀,毕竟ket自身并非一个单词,所以这论证就是一通胡扯!”

“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在反驳!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读作kee-ter?”

“因为Keter呀Keter,专吃欧几里得2,艾西把她抓了,又能关她几刻!”

……

“好吧,对此我无力反驳,所以应该是你赢了。”


“Fuller,我觉得我要疯了。”

“很好,我即将是孤身一人了。”

“我看见远处有盏闪烁的小红灯。我疯了,对吗?告诉我我疯了。”

“你疯得就像只在一堆糖浆里交配的三月兔子3。”

“所以说你没看见它?”

“我没这么说。也不是说你没疯。”

“所以,你确实看见了?”

“我看见了一盏闪烁的红灯吗?不。我看见的是一盏时隐时现的红灯,不是一回事。”

“那它确实是什么东西了?”

“毫无疑问。”

“你觉得它是什么?”

“听说过鮟鱇鱼吗Tom?”

“听说过。你,你认为那盏灯是个诱饵?”

“一只最为狰狞可怖的猛兽的诱饵,如果按天算就已存活千年之久!它凭借诱杀那些命运不济的猎物在黑暗中生存,以它们数年所见唯一的光为诱饵,只为将它们整个吞下,汲取其现实以滋养自身!”

“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跟它打一架,Tom。我们斗到它投降,再驯服它,然后骑着它穿越黑暗,抵达自由!”

……

“好的,我要逃得越快越好。”

“我也一样,但我刚才还指望你会信我的话,这样在它吃你的时候我就能抢先开跑了。”


“序曲、幕布与灯光!”

“就是这样,万里挑一的夜场!”

“无需再彩排,也不必照顾角色”

“每张卡片我们都牢记心上!”

“序曲、幕布和灯光!”

“就是这样,我们将扶摇直上!”

“啊,我们会到达何等高潮!”

“继续表演,就是这样!”

……

“那是《疯狂兔八哥》的主题曲。”

“……该死!”


“Tom,你能不能别哼哼了,我正在尝试思考。”

“我没有哼,我还以为是你在哼。”

“可如果你没……是‘了不起’!我们接近了,Tom!它就在一英里开外!你能看见吗?”

“对,我看见了!我能真正看见东西了!就像日出一样!”

“快点Tom!向着光明!向着声音!向着自由!”

“声音越来越大了!”

“不光声音更大了,而且更加现实了!感受你身上的冲击波吧!”

“我重新感受到现实了!真真切切!好明亮!”

“那就是现实之光,Tom!我们要出去了!”

“我们自由了!”


一道光倏然闪过,Tom Brenneman与Herman Fuller逃出了维度间的黑暗,回到了他们原本的多元宇宙之中。Tom身上少了好几块肉,然而Herman利用他掌握的现实扭曲能力,以一种更受控的方式牺牲了自己,因此比之前矮了几乎整整一英尺。

尽管很难说是毫发无伤,他们仍然活了下来,获得了自由,并且喜不自胜……直到他们发觉自己被猛然摆在了内殿的中心,四周全是经过可怕转化的术士和Kiraaks,没几个人会把这些家伙视作人类。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病态的黄雾之中,但二人足以根据眼前情况得知,他们惊扰了某场神圣不可侵犯的仪式,使得这些欲肉主教既困惑又恼怒。

“Tom,如果我不了解情况的话,我会发誓那边一定有人要找我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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