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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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0日 9:23 泰纳综合医院

总感觉今天相当没劲,大概是因为我要做的也不是什么令人振奋的事。这么想着的男人深吸一口气,然后走进了那家医院。尽管在纯白的、干净的环境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朝坐在导向台的女子说起话来。

“打扰了,我是预定于今天十点钟抽出Thanatoma的奥尔森。”

“奥尔森先生。好的,请问您带医保卡和挂号证了吗?”

他一边应着“带了”,然后从装在裤子右口袋的钱包里把两样东西(他上星期过来进行健康检查的时候弄好的)拿出来递给那个似乎有些散漫的女子。她接过证件以后哦了一声,然后拿出文件夹开始核对。男子不善沟通,所以面对这种有些随意但又不怎么开口的人时反而会感到更安心。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看着文件夹对男人说:

“嗯,是莱昂·奥尔森先生吗?请到7号诊室前稍候片刻。”

“好。”

他从导向台离开,顺着旁边的平面图寻找7号诊室。当找到那个地方时,他想:这地方在相当里面啊……抱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不安,他朝着七号门走去。

一路上他和不少人擦肩而过。果然是大医院,工作日的早上就已经这么多人了。他一边这样直率地想着,一边往前走。不过他越往前走,行人就越少。等到抵达7号诊室的时候,那里只有两个人等着——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是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他坐在离她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等着自己的名字被叫到。

在这段时间里,他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一星期前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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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13日 17:21 格林胭脂公司 个人室

“……好,那么差不多也该讲讲进行抽取的企业了。”

奥尔森此时正在一家公司的某个办公室内,四周的墙壁有些脏污。他的对面有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子,与身穿老旧夹克的他的形象简直是鲜明的对比。男子正在用鼠标操纵着一旁的电脑,向他展示幻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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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最有名的企业,理所当然地是塞巴赫中央制药公司(Seebach Central Pharmaceutical Ltd.)。他们位于瑞士,是世界上最早发现Thanatoma的企业,在处理上也拥有最悠久的历史。塞巴赫在抽取技术上是一流的,如果希望保证安全,推荐您选择他们。”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就算我不明白Thanatoma是个什么玩意,这个名字我至少还是听过的。电视上从早到晚都在播这东西的广告,何况我的祖父母也已经受它关照了。

“我在网上查询的时候最先出来的结果就是塞巴赫,看起来相当有名啊。”

“的确,塞巴赫在欧洲地区占有87%的市场,可以说相当广泛,不过价格因此也会稍高一些。如果觉得贵的话可以选择其他的企业,比如说……”

男子这么说着就按着鼠标切换幻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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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这家大悲咒公司(Tai-Pi-Tsiu Inc.),他们是中国台湾的新资企业,据说开发出了更加便宜的Thanatoma抽取方法。因为是亚洲资本企业,不少人觉得在抽取上面不是很放心,不过就我了解的而言,在卫生上是没有问题的。”

“确实,我第一次听说这家公司。”他说着挠了挠头,“价格相当便宜吗?公司的名字是叫做……”

“大悲咒公司。确实,大概称为业界最便宜的也毫不夸张,他们在美国也占有很多市场呢。”

嗯……他双手抱在胸前思考起来,虽然说我不太了解台湾这地方,不过都这么说了,大概没什么问题。老实说我不希望花太多钱,就这样完事应该也不错的。

“明白了,还有别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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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最后一个介绍的厂家是克雷奥公司(Kleio Corp.)。这一家虽然主要是以机械工业为主,但也是从初期就开始研究Thanatoma,在他们的美国总部发展出了Thanatoma产业。在我印象里这个企业比起抽取作业更多的重点是在精炼、调和还有制造相应仪器。他们也有提供稍稍便宜一些的抽取服务,虽然说价格达不到大悲咒那么便宜就是了。”

他一言不发地点着头,心里揣度着:从我听到的这些东西来看,果然还是选那家台湾公司吧,如果想要好好利用Thanatoma,其他公司说不定更好,不过我这次只不过是想抽出。既然如此选最便宜的就好了。

“就选那个,呃……那个名字怎么读来着?”

“您是指大悲咒公司?”

“是的,就是这个,我选这家公司。”

男子说着“明白了”就关掉幻灯片,然后拿起桌子上的黑色剪贴板递了过来,那上面附着一张纸。

“那就请您在这张表上填写相应的资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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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0日 9:46 7号诊室

回忆转瞬即逝,他忽然听见医护人员在喊“奥尔森先生来了吗”,于是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大喊一声“我在”。

他打开诊室的门,被里面的设备稍微吓了一跳。虽然可能有房间灯光的原因,但是主要是传来的某种说不出的气味让他感觉到某种特殊的气氛。

“请到这儿来!”右边中间的床边站着的一位女子朝他喊道。他一面好奇地看着旁边的机器,一边把行李放在收纳柜里,躺在床上。这就是用来抽取Thanatoma的机器吧。

“那么就开始抽取吧。”

“好。”

她用酒精棉轻轻擦拭他伸出的右臂内侧,然后用橡皮管绑住。在指示他握紧拳头以后,她一边说着“您可能会感觉有点痛”一边毫不犹豫地把针头插入皮肉之中。他不在乎疼痛,倒是对那种看起来很随意的方式感到惊讶,他也注视着针筒当中充盈的液体。那液体有着微妙的颜色,像是血的红色,又像是放久了的汽油,让人不知道怎么形容。

“您为什么要抽出Thanatoma?”

“呃,这个吗?最近家父遇到了些危险,我在想会不会这种事也会落在自己身上,于是……”

他在回答的时候也一直盯着那针筒里的液体。她说着“是吗?那还真糟啊”,然后继续以同样的速度慢慢抽取那种液体。粘稠的液体在针筒中摇晃,显出令人不适的晃动,最终填满了整个容器。

“好了,已经结束了。”

她这么说着把针头拔出来,些微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但还是盯着针筒里的东西。她又在手臂内侧用酒精棉擦拭了一次,然后把消毒棉贴在针孔位置,他在这段时间里依旧盯着那东西看。

“呵呵,您是首次抽取吗?”

“啊,对,就是这样。”

“果然如此,第一次来的人都会这样。Thanatoma的确会让人感到诡异,想到这种东西是从自己身体里抽出来的,就会觉得不愉快呢。”

她微微笑着,即使说着话也没有停下手中操作器械的动作。和看起来很开心的她相比,终于意识到那一管液体是从自己身体里抽出来的他开始感到某种说不出的恶心。

“……好的,这样就完事了,您辛苦了。”

“已经完事了?”

“是的。之后我们会进行各种处理,请您放心回去吧!”

他说着“明白了”然后拿出收纳柜里的行李离开了诊室。当他呼吸到走廊的空气时,感觉全身舒畅了不少,于是就地伸了个懒腰。一下子就完事了……他这么想着往出口方向走去。

*

他又和导向台的那个有些散漫的女人说了两三句话,然后穿过自动门走出了泰纳综合医院。哎呀,感觉有些累了……他漫无目的地打着哈欠走在医院前的人行道上。

忽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传来,他条件反射般地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辆红色轿车正朝自己冲过来。他慌慌张张地向右躲闪,可是车子也朝着向右驶来。就在几秒钟之后,他被夹在车子和围墙之间。墙壁在剧烈的冲击下倒塌,车头也被撞坏了,周围的路人都尖叫起来。然后车子缓缓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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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站着的男人衣服已经破了,然而毫发无伤。

“对不起!你没事吧?”

一个男人跳下车来向他跑去。可他还在想刚才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没有回应对方。

“啊……”

“诶,啊、啊咧?没事……啊,难道说,你抽取了Thanatoma?”

“嗯?……啊,对,是这样的,我刚刚抽取了【被撞死】的Thanatoma。”

终于反应过来的他虽然直觉上还有些混乱,还是回答了。对方说着“太好了……”,显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然后又对他说起话来。

“那个……现在我该怎么办?就算打911报警,你也没有受伤啊……”

“嗯……我觉得还是报警吧。”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对方说着“明白”于是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随后警察便赶了过来,开始和男子对话。他看起来明明是相当抱歉,却对警察开朗地笑着……

怎么说呢?居然会这么巧,就和奇迹一样啊。他整理着破掉的衣服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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