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理想表演

备注:以下是岑歌的个人日志摘录,在内部系统中自动检索发现可能与项目相关而被链接备份。

在葬礼前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翻看李纬生前的影像。

随着帷幕协议在全球范围的全面铺开,今后任何超自然事物都只会是都市传说和在小众论坛里的写作,不再始终处于受注视的框架下活动。这很好,也符合我们前期执行时的剧本期望。在李纬死后,我得到授权在Site-140里继续活动,这里一直是这么空旷无人,翻开橱窗看不到任何工具,人事档案柜里全是一本本连缀成册的白纸,前台下方设有多种可以直接调节整个站点灯光的控制台,而自三楼以下的空间里我发现了不断运转的轨道声,而伴随着这股声音一同出现的是在SCP-CN-3601投影到人类理念圈的实时转播中的画面也产生了轻微的抖动,当我我穿过一个个办公室时,我甚至能感觉到远比在地球时更加强烈的注视感,似乎两个一起结队来月球进行大冒险的人失散以后所有的关注都压在了我身上——

有时我正睡觉,却感觉在门后的远处似乎有若隐若现的笑声,有时我继续探索着剩余的房间,却隐约中看到空白的墙壁边缘翘起,甚至每次穿过门槛时都能余光瞥见如同布景板和导轨一样的东西藏在进不去的墙后。我提交了一份精神与临床心理潜在效应的报告,但在总部派更多人来这里之前我还需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

这死寂的环境迫使我不得不去胡思乱想,白噪音充斥我的耳廓,从新风系统里吹出的琐碎声音成了围绕着我的耳语。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想清楚李纬生前一直身处这样的聚光灯下行动,一举一动都被监督着,一言一行都被所有人关切,这是一种主角的特殊待遇,而在这个新场景里只有我了,这次是我的独角戏,而我内心一片凉薄。

受困于聚焦下的我好像一个偶然碰见杀人现场的摄影师,慌忙拍下模糊不清的照片后立刻远离这一切,可却总是事后不断去回想去寻找关于这个现场的相关信息,可所有人都否认了它的存在,我也受困于前台,只得不断暗示自己这一切都是事先预知的。社会是一个一直在演出的戏剧舞台,每一个人都是社会生活舞台上的演员。

那个带着基金会虚影的房间,一个我们此前一直在这里交流如何拉开帷幕的会议室里。我恍惚间看到了13个相同制式的录音机不断循环播放着台词,而它们身上都带着可以让人一眼就辨别出它们身份的标识,就像白大褂身后的黑色基金会标志,13个录音机构成了13个角色,而角色的活动、事实和动机却是事前给定的,它们的价值、规范、标准和期许都是预设,我按下了会议桌前的投影仪,如同SCP-CN-3601项目档案一开始的O5会议记录又如实在我面前重新上演。

基金会就是个大舞台,却始终只有两个演员。

在滞留在Site-140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翻看李纬生前的影像。

我开始摹仿他的行为习惯,穿他的衣服,学他的观点,了解他的理念,甚至连走路的步幅和一些手上的小动作我都要百分百照着他的习惯进行。这里我就是李纬。我不断尝试思考假如他换位到我现在的处境下会怎么做,于是我径直走向405室。

第一幕,我们在这里讨论了如何铺陈这一切,在这次登月拍摄中我看到了更多,窗外是一尘不变的地球光景,甚至连任何视角和镜头都不带改变的。我将墙壁凿开,搬开会议桌,我几乎毫不废任何力气就将双层玻璃挪开,而在背后的依旧是那个地球的投影以及一个巨大画幅的背景板。我跨过窗槛,踩在了一片完全昏黑的小房间里,地面是塑料泡沫制成的月面模型,头顶是一个泛着蓝光的筒灯,它照亮了一张地球的照片。

从看不见的背景板后面我找到了一扇门,一片由人工铺设的月壤汇集在四周,形制与阿波罗登月计划相似的月面模块静静地摆在那里,导演机亮着灯,更多的脚手架和桁架将一个个场景连在一起,我走到月球表面,在真空中大口呼吸着空气,我逐渐离开了Site-140,并沿着长廊走回了我的登月飞行器旁,尝试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却意外发现我可以轻易地移动,注意到整个飞船底部是几个轮子,而飞船表面是亚克力板和瓦楞纸塑造成的模型。我不断将一个个构件撤下来,直至剩下一个板房,雷达天线和降落火箭引擎是轻钢骨架内填充棉花和纸壳,对接舱口是夹芯板,里面是我们登月前的飞船内饰模样。

我从前台走到了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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