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农夫和诗人

车子启动了。《Trampled Under Foot》在车载音箱里炸响。

“啊,抱歉!”Mary-Ann旋转旋钮把音量调小。她向客厅窗户里的人影挥了挥手,倒车驶出车道。现在她已经离开了庄园,因此如释重负。Di会安排好家里的事情的,今晚是约会之夜。只有她和Salah出去共进晚餐,同时还顺带一些理所当然的离家时间。现在感觉那几个月的时间真长。今晚不容虚度。

“所以,我们现在到底去哪?”Salah问。

“ ‘Vladimir's’ 酒吧。”

“哦,嗯。”

Di看着她摊在餐桌上的书,对选中的书很满意。这些都是适合成长中的儿童阅读的东西。有《戴帽子的猫》和《晚安,月亮》,还有《利根沃斯北部的格朗格蒙公爵的客观批评》。最后这本比Naoni还重,涉及各种政治话题和卷心菜的生长方式,而且没有图片。

奇怪的是,她的侄女和侄子好像不怎么喜欢最后那本。或许Mary-Ann和Salah会把Naomi教育得比他们更有品味吧。

那个酒吧就叫“Vladimir's”。虽然Vladimir没有为这个酒店命名,但它其实也不叫“Vladimir's”。所以它其实就是一个叫“Vladimir's”的无名酒吧,不过Vladimir本人对此倒是无所谓。比这重要的是它存在的事实。幸好它存在;否则,宇宙很可能就崩溃了。宇宙的存在,需要像Vladimir's酒吧这样的地方存在。必须要有东西来填补墙上的缺口。

这是一个改造过的地方,是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冷战碉堡的旧仓库,只有用正确的方式才能找到它。吧台就在这层楼的正中间,周围是单独的桌子。靠墙的地方有一排排的卡座,还有更高级的餐桌。装饰很少:没有桌布,桌面上的擦痕,昏暗的吊灯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烟酒味,似乎什么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油膜。幽幽的对话和流畅的爵士乐,构成了一片柔和背景的噪音海洋。门前的牌子上用十几种语言写着 "随便坐"。

一名身穿卡其色短大衣的男人1在经过Mary-Ann和Salah身边时,向他们顶了顶软呢帽,然后走开。Mary-Ann观察着其他顾客,看着他们走到自己习惯的座位上。看看谁到了这家酒吧总是很有意思。因为迟早有一天,每个人都会到这里。

“这是第一种词形变化,”Di指着她工工整整写出来的名词末尾,把Naomi放在她的膝盖上。“这些大多是阴性词,但你知道农民、诗人和水手通常是男的。罗马人就是这么好笑。”

Mary-Ann和Salah坐下来,离其他有人的桌子有一段距离。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很多都是常客。格鲁乌“P”部门、蛇之手、图书管理员、玛娜慈善基金会,还有那些不属于任何组织的人。几分钟后,一个年轻女子模样的机器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它戴着一个铭牌,上书 “欢迎!我是Daisy。”

它把菜单递给他们,用尖细的声音问道:“晚上好。要不要喝点什么?”当人们来到“Vladimir's”餐厅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所以他们迅速点了菜,服务员就离开了。

“说实话,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Mary-Ann。”

“这里很有气氛。”

他扇了扇手,烟雾缭绕。

“对,确实。”

“我是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下次总可以去其他地方。”

“不,不,这很好。挺好的。这不是我去过的最乱的地方,只是我不喜欢而已。但是如果你喜欢这里,我完全可以在这里吃饭。”

Mary-Ann点头。

“那么,你吃过的最乱的地方是哪里?”

“布罗姆利的一家酒吧。那地方简直是臭气熏天。因为窗玻璃上的污垢,你根本就看不到外面,而且还不通风。我还发誓我看到一只蟑螂窜进了厨房,而厕所看起来好像自打闪电战以后就再也没打扫过。我的汤里有一根毛,味道像驴尿。至少这里的食物不错。”

“停,别说了,”Mary-Ann站了起来,“我去下厕所。”

“剩下的演讲中断了,因为格朗格蒙公爵在论证自己的观点时患上了严重的小猫病。没人知道他的肚子里怎么会有九只小猫,也没人知道它们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个时候从他的肚子里冲出来。那是历史性的一刻。”

去洗手间要穿过吧台。吧台吧里有一群灰头土脸的GRU-P2退伍军人,穿着褪色的线装制服,还有三个用布遮住脸的黑衣警察。一只醉醺醺的手挥了出来,与其说是出拳,不如说只是做个动作,只是为了强调论点而夸张地挥手,但还是打在了Mary-Ann的肩膀上。她瞪着眼前的男人。

他是一个脸色苍白、体重超标的人,眼睛烧坏了,眼眶周围有几片发黑的硬痂,两颗橙色球在眼眶深处发着光。他的光头上有纹身和圆孔,是第五教会的风格。不过这个特殊的男人搞砸了他奇怪的悟道。圆孔太大,而且错位了。

那个人心里盘算了一下,用俄语对Mary-Ann说了一些气话。

“他不喜欢你。”坐他旁边的苏联老特工翻译道。

“我也不喜欢他。”

面前的两人用俄语进行了简短粗暴的交流。

“他说他想能亲手杀了你,但情况不允许。不过,他非常仇视你的鄙视,所以他还是会以把你的骨灰烧成虚无为乐。”

Mary-Ann捂住耳朵。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你在吹什么牛。我这里说的牛是牛子,我在影射你嗦牛子。”

她走开了,经过Vladimir时向他点了点头。

Di把尿布扔进垃圾桶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她在想,睡前故事是《人鼠之恋》还是《杰逊王子战群妖》比较好。

Mary-Ann坐了下来,饮料已经到了。Mary-Ann的啤酒,Salah的茶。

“我们组织对第五教会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吗?”

“没,不太清楚。我觉得第五教会是不稳定的,所以没有一个文士能真正把任何有用的东西连贯地写下来。客观来看还是挺可惜的。”

“我是说,他们可以跨越光年进行交流,所以他们一定有某种量子纠缠的心灵感应,而且……等等,”她喝了一口啤酒,“这倒提醒了我。你上个星期有没有去听修士Kowalski关于宇宙学的演讲?”

“没,不过我听说很有意思。”

一个年轻的亚洲男子从他们的卡座前走过。他的腿机械地移动着,动作抽搐而僵硬。

“嗯,那好吧,现在……”Mary-Ann在桌上展开餐巾纸,“你有笔吗?”

Salah在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把一支笔递到桌子对面。不远处,一对穿着廉价的、沾满汗水的Dial-a-Llama公司3T恤的年轻男女发出一阵大笑。

“所以我们把上帝放在上面……创造物放在下面……然后图书馆就在这中间,作为……嗯,算是物理版的万物操作系统,维持着万物的运转,将它们联系在一起……并扩展到我们认为的超自然现象,只是一些比较晦涩和细微的普遍叙事原则的表现……比较常规的原则在我们这些不开化的人看来会被归为魔法,不变的则是物理学……哎?看样子Dan和Sami又忘记结账了。”她指了指Vladimir所在的地方,后者拖出来一个看起来很无聊的印度人和另一个戴着尖洋帽的灰发男人。年长的那个人正挥舞着一件缝着星星的颜色鲜艳的紧身衣,醉醺醺地嚷嚷着。

“不不不,你看,这是宽厚之袍,保证增加你对异性的吸引力!别介意它还能吸引狗,那是额外的效果。拜托,我们的产品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

Vladimir没有回答,甚至对跟在他们身后的哈巴狗也没有回应。他一脚踹开门,把两人扔到外面,接着把狗一只只全丢了出去。他关上门,重新调整了一下眼罩,回到了吧台。

“那两个人……”Mary-Ann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Kowalski应该会在下个月底出版关于这一切的书。”

“我很期待。”

服务员带着他们的食物回来了。Mary-Ann买了一份牛排和烤土豆。Salah买了咖喱。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和她的两个儿子,穿着图案过于鲜艳、有点扎眼的衣服从卡座前走过。

“怎么样?”

“很好。”

“嗯,Pyotr和Ila做得真不错。”

“那是谁?”

“Vladimir的儿子和儿媳。他们负责厨房。”

“噢,好吧。真不错。”

“偷偷告诉你,Vladimir就是死也不会下厨。除非他想杀人。”

前门开了,一股沉默在酒吧里蔓延开来。乐队停止了演奏,蜘蛛们4停止了讨论推翻资产阶级的方法。泰迪熊停止了挥舞刀叉。

四个人走到吧台前。一个人穿着法兰绒衣服,戴着没有镜片的眼镜;一个人的眼睛和鼻子被八目鳗鱼的嘴所替代;一个人除了重现Daevon5的沦陷的动画纹身外,其他地方都是裸着的;还有一个人穿着胎儿做的单衣,披着针织阴毛的披风,因为上面缝着“这件披风是用阴毛织的”。

“哦,天呐,”Salah呻吟了一声,“就在我们想在这里吃顿好饭的时候。”

“吃你的咖喱吧,Salah。”

“什……”

“继续吃,我来处理。”Mary-Ann站了起来。糟糕的小混混,要毁了她的晚餐。不,一百个不。她才不想这样。冷饭总比烂人污染了空气要好。

“算了,Mary-Ann,坐下吧。没必要闹得不可开交。这只会拉低自己的身份。让Vladimir来处理吧。”

“他一般都是这样处理的。我不会让他们把我们的晚餐搞得一团糟的。”

Mary-Ann走到吧台前,用眼角余光瞟了其他的顾客。那个拿着刀的泰迪熊。那个拿着鱼叉,身上有盐灰、还刺着“Selachiosk Pugnix Combin”6刺青的晒黑的男人。有一个是蓝衣乐队成员,带着他那把闪亮的SYNCOPE牌萨克斯管。还有大脚怪。

现在她可以清楚地听到对话。

“我再重申一遍:我不为你们这些家伙服务,”Vladimir一边继续低头擦拭的玻璃杯一边说,“也别想告诉我你们不是那种人,你们就像高速公路上的死牛一样明显。自己滚,要不就我把你们丢出去。”

“听着,老不死的,”戴眼镜的那个人说道,“我们是想讲道理,但是我们接到投诉,说你们的酒吧不欢迎没有胡子的五维性别的兽化新尼安德特人种的性开放主义全性恋者。我们对此很不高兴。这是一种完全不能接受的恐惧。我们要求你们对没有胡子的五维性别的兽化新尼安德特人种的性开放主义全性恋者开放服务,否则我们将不得不使用暴力手段。Are we cool yet?”

Mary-Ann拍了拍那个戴眼镜的人的肩膀。

“嗨,你好呀。”

然后她一拳打在后者的脸上。

“晚安,Di,谢谢你照看她。”

门关上了,Mary-Ann叹了一口气。她的指关节很痛,而且身上大部分地方都在痛。她的良心一直在谴责她,说她不应该喜欢把四个时髦的人揍晕,但她没有在意这点。他们并没有被打得很惨,仅仅足够吓跑他们而已。比这更让她烦恼的是,Salah可能因此没有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对不起,我有点忘乎所以了。”

“对,你确实有点。不过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下次想发泄的时候,尽量控制一下吧。”Salah从餐桌上拿起一张纸,“还有,看起来Di是想教我们的女儿学拉丁文。”

“我了解她,她很可能成功了。”

Salah用手搂住妻子。

“走吧,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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