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伤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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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瘟疫为何无止无休?

救世的医生对着天外质问道。

而祂将他带去另一个世界。

这里被罪恶罪诏主与瘟疫所侵扰。

祂说。

你将留在这里,履行你的职责。

最后你自会知晓答案。


夜幕,猛烈的暴风雪下,一个孤单的身影正强行与风雪抗衡着。

他并非是什么勇敢的冒险家,想来挑战天地的威力。也不是什么迷失道途的异乡人,想要找寻方向。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手艺人,一个无能的旋匠。

那这位本该待在自己的温暖的火炉子旁,烤着身子,或是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拿着酒瓶子怨天怨地嚷嚷着——抱怨老爷们实在太不公平了,态度实在太刻薄了啊,抱怨自己的日子过得怎样怎样苦啊 ——之类的,糟糕邋遢,天天喝的烂醉如泥,将所有怒火发泄在那无辜的老伴上的旋匠,又为何会在这样一个差劲的夜晚走出门去呢?

瞧瞧他那可怜的样子吧,足足60多岁的高龄还叫他一人——哦,不,他身后的雪橇上还载着另外一个人,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太婆,看起来正是旋匠那可怜的老伴。

这便是原因了。“……哦,玛特廖娜,你可千万别生气了,我保证,不,我从今以后都不可能再打你了——天呐,你难道以为我是什么天性恶毒的魔鬼吗?不可能的,这没道理的。”

旋匠口里嘀咕着,手中的马绳死死地拽着。

“……我多心疼你呀,你看啊,你出了事我立刻就要送你去医生老爷那看病,要是一点都不关心,我怎么会这么着急?”

旋匠挥舞着鞭子,不停抽打着眼前的瘦马,瘦小的马儿踩在厚厚的雪地上,每一步都要从雪地下费力地拔出他的蹄子,以至于将所有力气消耗在这里的马儿走的是如此的慢。

“……等到了老爷那里,对,巴维尔·伊凡内奇就会给你喝上那些奇怪的药水……哦,该死!”

旋匠猛地一扯绳子,马儿的头被扯得高高翘起,悲惨的哀嚎声从马儿和旋匠的嘴里同时发出。

“‘巴维尔·伊凡内奇已经搬走了!’该死的!老伊斯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或者干脆就不跟我说!哦,不……不,不会的玛特廖娜,你怎么会有事儿呢?那可恶的老伊斯肯定只是在扯一些玩笑话而已……他之前还说有个新医生要来我们这儿安家,还要给免费给我们这些人免费看一次病呢……对,对!”

旋匠原本已经充斥着绝望的眼睛里突的闪起了希望的光,他想起来,老伊斯确实说过,而且那位医生也确实来过他们家,只不过……唉,那位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许多都没见过的老爷们还主动为他建了个新医院,他记得好像是在……对,就在这附近!

旋匠格里戈里·彼得罗夫,他牵着细绳叫这可怜的马儿换了个方向。冷冽的风雪遮住了路上的一切,电线杆子和广告牌都被盖了个严严实实,往日清晰可见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但这都拦不住此时的旋匠,他浑浊的眼里现在有了一个新的目标,一个确切的目标,而这个目标就是那座挂着乌鸦牌子的新医院。

“……就快了,等到了医院,那位仁慈的新医生很快就能将你治好了,玛特廖娜,他的医术可要比巴维尔·伊凡内奇要高明多了!”

旋匠兴高采烈的和玛特廖娜分享着喜讯,以至于他激动地从赶车人的位置上跳起来又坐下,但始终不肯将目光投至身后。

“……等到了那,那……”

“……咳,咳咳……”

旋匠忽的面色发红,这并不是因为刚刚的激动——好吧,可能也会有一部分原因,反正旋匠现在已经佝偻着腰在往外咳血了。

“……咳咳,等到了那,善良的医生肯定会诧异地问——‘哦,你怎会如此狼狈,还不快点进来暖暖身子!’然后就从诊室里抱出两床暖和的大棉被给我俩盖上……玛特廖娜!‘哦,玛特廖娜,老爷!快救救我这可怜的老伴吧,她已经快要遭不住了!’我颤颤巍巍地拽着医生的衣角跪下,哀求着他大发慈悲。”

旋匠从兜里掏出一张破旧的,散发着一股异味的手帕捂住嘴,继续嘟囔着,也不去理会身后雪橇上传来的奇怪的撞击声。

“……欸,你可别不信,这位医生的人品可是乡里数一数二的好,而且才刚来这没几天,就拜访了所有人的家,还免费看一次病!只是……唉,你可别怪我玛特廖娜,你当时根本就没有任何病症,顶多就是腰疼而己!更何况当时我还没醒呢!”

“……他肯定会说,‘快起来快起来,成何体统啊!放心,我会治好她的。’然后打开他形影不离的手提箱,从里头掏出来各式各样的工具,什么夹子呀,钳子呀,钻子呀……里头装的东西可多嘞!然后从里面挑出一把最趁手的,最合适的……咳咳,他看到我这副样子可能还会心生怜悯,朝我招呼着,‘你也是,我马上就给你开些药,以后再也别喝酒了。’我感动地拜倒在地,‘多谢老爷,多谢老爷!我以后,不,我从现在开始都不会再碰一次酒了,这害人的东西还是捐给那些恶魔喝去吧!不对,回去后我就叫老伊斯把那些害人的东西全部搬走,全都还给酒馆的那些人去,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肯定会的……”

旋匠一边打着冷颤,一边揉着逐渐迷离的双眼,手伸在眼前像极了干瘪的树皮,不知何时他这双以为傲的双手也已经变成了这副骇人的模样。

“……医生会用他那可怖的白色面具下犀利的双眼瞪住我,尖锐的鸟嘴像是要将我的心捅穿去看个透彻,就像在审问那些要砍头的犯人一样,一字一顿的说,‘你确定吗?’当然确定!‘天地可鉴啊,老爷!’我看着医生的助手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过来,将你扶上了白床推走,一张白布盖上去,仿佛也盖住了我的天。‘这是什么意思啊?老爷!’我大惊失色,而医生只是淡定地跟我说,‘放心,她会被送到专门的病房里去治疗,我简单看过了,她生还的几率很大。’听到了吗?玛特廖娜!他说你马上就会没事了!不光是你的病,你那腰疼的老毛病也会被治好的……”

冷风呼呼地吹,引来这场风雪的怪物似乎并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旋匠,可惜的是旋匠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正是那座新医院。怪物吹起的风更大了,像是生气,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旋匠离他的目标已经近在眼前了。

“……玛特廖娜,我们到了,我们到了!你马上就会好起来了……家里甩的一堆脏衣服和垃圾,都不会再杂乱的摆在那了,以后你搓衣服的手也会更有劲了……”

“吁——”

终于,不堪重负的瘦马一声惨叫,随后猛的摔倒在地,带着雪橇和旋匠一起狠狠砸在冰冷无情的雪地上。

“……到了,我们到了,老爷,你快来看看……玛特廖娜……”

一席黑色的衣角遮住旋匠的一半视线,他最后在昏迷前瞧见的,是那医院大门上挂的半只乌鸦标志,和一张带着白色鸟嘴面具的冰冷面孔。

“放心吧。”

医生说。

“我会治好你们的。”

蒙蒙飞雪之下,一道单薄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起,随即医生的身后又聚集起一堆晃晃荡荡的黑影。

医生抬头望向来自天外的视线。

“这便是我被祂送到此地的原因,终结这无休无止的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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