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缓行动物 ||
Chipotle Mexican Grill餐厅的停车场是个幌子，里面有很多秘密。
Vera K. Garcia曾向塔可钟报案，在她的箱子下发现了一个暗底，里面装着一份至圣玉米煎饼(Burrito Supreme)和一份脆皮鸡肉油炸玉米饼。
在密室里，她发现了三件值得注意的东西——
- 照片上的年轻人留着黑色短发，皮肤黝黑，面带勉强的微笑，穿带领尖带纽扣的衬衫。Vera认为这可能是出于某种官方目的，也许作为身份证明。在照片的背面，一个电话号码被蓝色记号笔写下，号码下有名字:Casey Malik。
- 一个手枪模样的小物件，但带有又宽又平的枪管。枪托处装有LED灯。简单实验表明，当枪指向特定的方向时，LED会闪烁。某种意义上，这可作为指南针。
- 一份笔记。它告诉她随后的行动至关重要，而她将单独行动。这使人感到安心。
她一吃完饭，就急匆匆地穿过街道，经过Chipotle快餐店，来到停车场。她在黑暗中挥舞着手里的枪，枪支发出愉快的嗡嗡声。当她把车开到停车场后面时，灯光愈发强烈。停车场后面是一排薄薄的树木和灌木丛，把混凝土和一排排紧凑的房屋分隔开来。
她靠近些，注视四周，警惕着威胁。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路边的草地上时，那支枪发出吱吱的响声。就在她拇指上方，握把的一侧，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小按钮。她又环顾四周，然后才按下按钮，脚下的地面就这么消失了。
她没有时间去抓住任何东西来支持自己。她现在正从一根管子或一条隧道里往下掉——周围的乙烯基般的物质很不舒服地挤压着她，但摩擦力足以使她的速度保持在较低水平。
几秒钟后，这种束缚消失了。她准备迎接冲击，脚先着地，落在一块坚硬的砖面上。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坠落，这看起来不像是在地下。天空是黯淡的深蓝色，她的周围的事物被空气中的光带照亮，光带在天空中旋转。她置身于城市广场之上，几乎空无一人，每个方向上，她都能看到道路延伸而去，道路两边是风格各异的建筑，色彩明暗交错。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以后还有得时间去怀疑。现在，她有工作要做。
身着浴衣的古代巫师站在前门的门槛上。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儿子的男朋友，穿着破旧的休闲裤和皱巴巴的衬衫，衬衫上溅着些许黑点。他腋下夹着一个文件夹。
“嗨,罗先生!”
Eustace罗眯起了双眼。“Adam不在你旁边。”
Casey摇了摇头：“哦，不，我没有——”他清了清嗓子，“我能进来吗?”
“为了躲避警察?”还是洗去你衣服上的血迹呢?”
“你怎么知道我——”
“有种东西叫做‘新闻’。还有出现在我家门口询问你情况的警察，Casey。”
“你告诉他们什么了？”
“我说不知道你在哪里。这是实话。”
“哦。所以,我可以……”
Eustace叹了口气。“是的。进来吧。”
当Casey溜入时，他喃喃地重复道谢。他可以看到灯光昏暗的走廊一直延伸到房子深处，两边的楼梯融入黑暗，通向阴暗的厨房。Eustace在他身后关上门，上了锁。“走吧。”他嘟囔着。Casey慢吞吞地走到大厅的尽头。
厨房显然是最近才开始使用的，里面摆放的要么是一顿很有异国情调的晚餐，要么是各种杂乱的恐怖脏器。空气中闻起来有甲醛的味道，Casey的鼻子皱了起来。“抱歉，没来得及收拾，”Eustace哼了一声，“我没想到会有人造访。”他指了指在四人的小餐桌旁的椅子。
Casey坐下，双腿默默地感谢他让它们解脱，他把偷来的文件放在桌上。“实在抱歉，谢谢你。”
老人站着，重心向后，倚靠在厨房的柜台上。他沉默了一会儿，打量着Casey衣衫褴褛的模样：“你需要清理一下。赶快。”
“哦？为什么？”
“因为一个穿着魔术师服装的孩子可以追踪到你的奇术印记，如果你死在我的房子里Adam 会生我的气。”
Casey慢慢地点了点头：“有道理，你说得对。”
“然后你就可以离开我的房子了。”
“什么?他们会找到我。你刚才说你不能让我死。”
“我是说不会让你死在我的房子里。据我所知，你是个杀人犯，我现在不告发你已是仁至义尽。”
“不，不是那样的。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有一个模因蠕虫，或者别的什么。”
“啊，你用受精神控制这点来推脱。这会让你的审判更有趣，至少在市长决定用灵魂切除来处决你之前。”
“也许吧，但你至少能帮我联系Adam 吗?”
Eustace叹了口气，只是叹气：“好吧。”他转身走出厨房，消失在远处走廊的黑暗中。
Casey在原地坐立不安。Eustace返回，带着一个大而笨重的电话，电话上似乎还连接着一台超大的录音机。他又叹了口气，开始在前面的数字板上输入一些号码。
“我上次查过了，Adam 应该秘密地在苏豪区做着些蹩脚的中型演出。”
“那么，呃，我们怎么能在飞地之间称呼他呢?”
“这是个好问题。这看起来像一个电话，但实际上它是一只信鸽的灵能连接，信鸽被选择性地培育以在宇宙之间的真空中生存。它从宇宙外部飞过，无形的空间无情地挤压着它，因为它以光速传递信息。”
“哦，真的吗？”
“当然。”
他完成了正在做的所有校准工作，响起低沉单调的哔哔声。Eustace把它举到头上时，嗡嗡声停止了。
“嘿，Adam 。你的男朋友杀了个人。”
Casey 目瞪口呆。
Eustace捂住电话的听筒，喇叭里传出了一片混乱的抗议声。“我没有时间和耐心在这里娇生惯养。而你最好撕掉这个创可贴。”Casey 认为，在这个比喻中，创可贴就是他的恋情。
“把它给我。”Casey 站起来伸手去拿听筒，Eustace不情愿地把它递了过去。
他把它举到头的一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亲爱的?”
扬声器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Adam 声音的拷贝微弱地传出：“Casey ？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吗？”
“是的,我很好。有那么几分。事情变得有点不平衡了。”
“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有些东西感染了我。某种模因。它控制了我，让我….”Casey 的呼吸短促，他的话就像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嘘，嘘，我知道，你现在没必要和我说这个。我会尽快赶到三波特兰。”
“不要，求你了，我认为这不是最好的主意。不管发生了什么，它还在继续。而且情况可能在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好转。”
“可我不能让你只身一人。你看，我的客户都是笨蛋，他们死去的亲戚哪儿也不去。我希望。我可以收拾行李然后——”
“拜托了。你现在只需要保证自己安全。我现在有太多的事情要担心。”Casey 知道Adam 这么做于事无补。他希望等到Adam 莽莽撞撞地参与其中时，事态已经更加安全。
“好吧，”Adam 撇了撇嘴，“但我一定能在外面做点什么。”
Casey 放弃思考了一瞬。Eustace走到他身后，拿着一个类似手持金属探测器的装置，沿着Casey 的手臂挥动一阵。他猜想Eustace是把奇术擦到自己手里去了。
“哦，有一件事或许有关。之前，我在布里斯托尔和一个商业伙伴开会。也许你可以去那里，看看你能找到什么神奇的东西?”Casey 在口袋里翻找Erwan的名片，并把地址记在电话里。
“罗杰。让我——我想我可以穿过图书馆?是的，也许能行。”Casey 看得出来，他脑子里在想如何善后。他真是足智多谋。
“谢谢。注意安全。”
“你比我更需要这个。请小心。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挂断电话。
他转过身来，Eustace正盯着他看。
“还有什么事吗?”
Eustace耸耸肩：“没什么。”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一种令人惊讶的威慑力，““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可被识别的标记了，不用客气。但是你应该去换衣服。从楼上大厅的壁橱里拿一些Adam 的来穿上。”
“是的，是的。”Casey 毫无目的地试图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上楼去换一件没有灰尘和血迹的衣服。
他穿着小了些的牛仔裤和Adam 的漂亮棕褐色夹克走了下来。自从发生了这一切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在精神上为之一振。
当他走到楼梯底下，看见Eustace用枪指着厨房里的某个女人时，这种积极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Eustace用空着的手向Casey 示意，示意他走近些：“你花了挺长时间的啊。”
Casey 向Eustace挪了挪身子，睁大眼睛，竭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一个黑人妇女，穿着棕褐色的衣服，头发扎成一个整洁的发髻。她正坐在厨房的餐桌旁，尽管那个老人朝她脸上挥舞着手枪，但她似乎并不感到不安。
“我发现她在后面的停车场。试图从窗户往里窥探，”他对她挥动手枪，“现在，你为什么不把你对我说的话告诉他呢?”
“好吧，”她开口，声音平静，要说的内容几经演练。很明显，她一直期待着有机会发言，“你需要知道的第一件事是，我支持你。”
她停了一会儿，感受着他们的反应，然后继续说下去——
“我叫Vera·K·Garcia。我被一个了解这里情况的组织派来，希望我能帮你防止情况变得更糟。”
Eustace点了点头:“你买账吗？Casey ？”
事实上，他以前听过这个故事：“什么组织?”
“我们致力于维护世界安全，保护最重要的东西。”
Casey 扬起眉毛。“好吧，那叫什么来着?”
“K理事会.”
Eustace突然弯下腰，嘶哑地笑了。他手里的枪化成了烟。“你在开玩笑嘛?这一夜变得越来越好。”
Casey 不知道他是否应该生气：“你认识他们?”
Eustace又用棘轮把自己推到一个站立的姿势，仍然微笑着：“你可以这么说。”他转向那个女人，“你上次的任务是什么，潜入恰克·e·奇思公司的领导层?”
她认真地笑了：“这确实很有趣。保持适当的轻浮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面对炸弹威胁的时候。”
Eustace的瞳孔一缩：“什么?”
Vera点了点头，从混沌分裂者那偷来的文件夹还摊在厨房的桌子上。事实上，一份文件中提及，一种不明装置可能被放置在三波特众多街道的其中一条上。“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阴谋。如果有一个熟练的渗透分子来帮忙，那当然很方便。”
Casey 低头：“是啊。”
Eustace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他的目光仿佛穿过她的身体，审视她的内心。这确实可能发生。
良久，他开口：“很好。你可以留在这里。但如果你们做出什么敌对行动，就会在这死无葬身之地。”
Vera笑了：“了解了。”
太阳升起来了，拉扯着三波特兰砖石景观投下的影子，让它们纠缠在一起。Casey 困惑地看着。
在他身后，Vera仔细查看那份非法文件的内容。她翻过一页又一页的方程式和数字，一头雾水。她不认识的人，在认知中不存在的城市，为她不了解的公司工作，诸多细节和信息包含其中。她特意抽出两页纸，放在桌上，面向Casey 。
“这些，”她说，“是档案中唯一没有标记为死者的人。”
Casey 从窗口转过身来，扫视着文件。Sidney和Timothy是兄弟。没有照片，没有传记，也没有理由被列入档案。只有基本的身份证明信息和三波特兰地址：“这没什么意义。”
她耸耸肩：“有一个地址。这就是我们拜访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信息。”
Casey 板起了脸：“这是个好主意吗?”
“如果他们的遭遇和你一样，那么他们就是盟友。即使他们和你不同，我们也会得到更多关于正在发生的事情的信息。”
Casey 撅起嘴唇。“那如果他们是警察呢?大家都认为我是个杀人犯。”
“嗯，你第一次跑掉了，不是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被一个陌生人接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几乎想不起来了。”
“我们有共同的经历。但现在，你穿着别人的衣服，而且一个陌生的女人正给你指示。现在，那个地址在哪？”
Casey 坦言。
天气凉爽而晴朗，极其适合散步。
许多人也有同样的感觉。街道上人群密布，形形色色的人在上班、上学、购物的路上仿徨而行，过着正常的生活——或者说在三波特兰允许的范围内接近正常的生活。
Casey 羡慕地看着人群，直到Vera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回小巷里。
“你这样盯着别人看很奇怪，只有罪犯才会这样。”她小声说。
“我敢肯定普通人也会盯着看。”
“可通常不是从小巷里去看。”Vera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们继续走吧。”
他们在小巷里艰难穿行了一会儿——城市森林被之字形纹路开辟，不断为新事物腾出空间，将旧事物挪到郊区。尽管有居住的迹象，这些建筑物之间的大部分空隙已空无一人：晒衣绳，胶合板棚屋，或在泥泞的石头上捆成捆的毯子。一些人蜷缩在墙边，因宿醉酣睡，或者寻找残羹剩饭。
她说过，走路要匀速。每天，你都要从成百上千人身边经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做好完全的警惕，别去打扰他们的白日梦，并尽可能不要表现得过于突出。Casey 经过的那些流浪者身边时，漠不关心。Casey 想知道即使他们认出了自己，他们又是否会在意。Casey 猜测他们觉得自己欠了那些无名无姓的机械警察太多人情。
当他走近小路上的十字路口时，他拐进了一条空无一人的小街。那对兄弟似乎住在居民区中一个建筑特别密集的区域。在那里，摇摇欲坠的公寓鳞次栉比。这离Eustace位于郊区的家很远。
Vera窥探着那些播放时尚、艺术或饕餮般欲求的广告的商店显示屏，在再生利用的帮助下，这些界限被人为地消除了，这些反常现象通常是为超级富豪保留的。Casey 转过头看着贴出来的菜单，那是一家专门提供与非意大利菜食物的餐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没来过三波特兰吗?”
她摇了摇头，把目光从商店移开，加快脚步跟上他。“我不知道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
“哦。等待。你以前没见过面纱后面吗?”
她耸了耸肩：“就我而言，我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似乎大多都是可能的，而有些人知道这一点，他们可以自由地利用这些不可能。”
“是的，基本上就是这样。你接受的比我好多了。”几年前Adam 给Casey 看了一些魔法后，Casey 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好几天。再一次,她耸耸肩：“我学到的是，我的先入之见妨碍了我。没有必要老是想着别人对我们说的谎。”
“我想这是最好的办法。”他领她向右拐，进入另一条坑坑洼洼的小巷。他们保持着之前的步伐。
“这是我工作的好处，清晰的目标意味着有时候你不需要思考。你只需要行动。”
Casey 点点头：“我想这说得通，但是‘做’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我看来，我们有消防员和医生来保护我们生存所需要的东西。K理事会关心的是我们必须继续生存的理由。”
“生存的理由？”
“让生命有价值的事情。以前未知的事情。每次你品尝的时候味道都会改变。无序是一种秩序，它是人类生活的基础。目的在于要找到一种组合，那种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事物的重复。对事物的欣赏不过是看它是什么，感觉起来如何。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需要间谍身份的掩饰吗?”
“我很欣赏秘密。我擅长发现它们，对它们进行分类，梳理结构。信息的去向则无关紧要。”
“然后，你就出现在这里。”
“我在这里是因为这是我最适合的地方。我的上司知道这里有些秘密值得分享，或者他们觉得有什么事情危在旦夕。或两者兼而有之——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这是对你现在所犯的错误的懈怠。”
她瞟了他一眼：“我对自己的工作有信心，我也很擅长于自己的工作，我相信这就是我应该在的地方。你也可以做到的，这你也清楚。你本可以逃离，但是你没有这样做。你不知所措，但你仍在前进。你的适应力比你想象中更强。”
“我是说，我不能——”
Vera抓住他借来的夹克的袖子，把他拖到小巷的出口停了下来。她把他推到一面粗糙的灰泥墙上。有几个人一直从他们身边走过，Casey 转过身去把脸藏起来，低声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Vera指着街道和对面，在一排又一排的人中间，有一栋很小的公寓楼：“这就是了，对吗？”
Casey 在脑子里把地址过了一遍：“是的，那里可能就是了。我们为什么停下来?”
她不再指指点点，但继续朝那个方向看。“前面有个人。”
她是对的，一位留着胡子、穿着篮球短裤的男子斜靠在大楼入口的一侧，盯着一个小网眼背包。她继续说道：“几天前在波特兰时，我见过他。我是说俄勒冈州的波特兰。我看到他和另一个男人在谈论一件不明所以的大事。”
Casey 凝视着他，自语：“不明所以的大事吗?”
“他是高的那个。也许是Sidney的方式，”Vera总结道。
他们俩在小巷里又站了一会儿。
Casey 开口道：“所以，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理想情况下，我们以一种不具威胁性的方式接近对方，然后开始对话。”
“那不是你被扣在房子里当人质的原因吗?”
“我是说，一切顺利的话。”
Casey 从他们不礼貌地堵住的通道里探出头来。
“他走了。”
那人拉上双肩包的拉链，有目的地朝街上走去。
“那么，我们应该——”Casey 希望她能提出计划打断他的话，但她已经走上了街。Casey 无目的地点了点头，跟着她。Casey 咽了口气，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个被警察通缉的人在青天白日下跟踪别人，如此而已。
Vera则显得游刃有余。她穿过其他的步行者，如鹰一般紧盯目标。Casey 奋力追赶，随着他们往前走，行人逐渐聚集起来。
Casey 竭力想看到面前骚动的人群前方的状况。这条街通向一个破败的社区花园，小径被混凝土蓝色胶带和锯木架阻断隔。他们径直朝一个由6个机械警察把守的检查站走去。哦,不。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没事的，他想。他可以转身就走。他们可以改天再来找Sidney。他拉了拉Vera的袖子。她仍然往前走，而他停在原地，周围全是陌生人。
就在这时，Casey 被擒住了。
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一个瘦长男人用重量让他动弹不得。一群气喘吁吁的平民让开，让他先倒在柏油路上。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压在他身上。他喊着：“你为什么跟踪我们?”Casey 只是喘息。
“嗨，Timothy，”Vera说。她抬腿朝着那男人的侧面踹了一脚，又朝着胃踢一脚。他喘息着，松开了手。Casey 用脚抵住那人的胸骨，Timothy·韦仰面着地。
警报响了。人群呈扇形散开，就像离开水的气泡。机械声叽叽喳喳地响起：“犯罪现场，当场抓获。请蹲在地上，双手放在背后等待处理。”
Vera抓住Casey 的前臂，动作流畅地扶他起来。Timothy杵着膝盖爬起来。Vera瞥了一眼小街。Sidney已经跑走，机器警察还在高声喊叫。其中一个看着Casey ，合成的眼睛闪烁着识别的光芒。
她拉住Casey ，飞奔。
他们冲过人群后，街上很快就空了。一个逍遥法外的疯狂杀人犯往往会把公共场所清理得干干净净。
Sidney正离开，他的背包随他每跨一步都前后摇晃着。他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Casey 感觉自己的腿似乎被灼伤。他在高中时参加过径赛，但那是十年前，在他最好的时光里。现在，Casey 不仅面临着灼烧的肌肉带来的身体上的疼痛，同时也面临着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放任自流的情感上的痛苦。更糟的是，Vera没有出一滴汗。
机械警察一定通知了UIU总部。他们随时会设下警戒线，警铃一响，武装警卫就会把守到各个出口。Casey 打消了这个念头。有时候你只需要放纵，让自己去做将要做的事情。
Sidney在狭小的空间中转悠，直到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扔掉了他一直带着的东西，像是一个蓝色的烟斗。Casey 啪地一声把砖头扔进小巷，跳过管道，毫不在意。
在他身后，那烟斗突然变成了一团蓝绿色的、扇动着翅膀的云，成千上万只蓝色蝙蝠在入口处盘旋。Vera没有过来。最好她不要冒这个险。
Casey 追上了他，避开了乱扔的垃圾，他们的脚踏入五颜六色的污水坑，水花飞溅。他的肌肉在尖叫，但他对此毫不理睬，也不打算理睬。
他们现在挨得很近了。Casey 伸出双臂去抓Sidney的东西，任何东西，但他的指尖只是从背包表面一扫而过。Sidney闪避到一边，放慢了速度，当Casey 经过时，他流畅地踢向Casey 的腿。Casey 一头栽倒在地。他的手被一堆污泥裹住，手掌擦破了皮，脸也弄脏了。当Sidney跑出小巷时，他的脚把水坑的水溅到了Casey 眼睛里。
他试图咒骂，但他吸入的空气实在太少，以至于只是发出尖锐的嘶喊。他希望没人听到。他又爬起来，转过街角。
Sidney在那儿，停在街道中央。它们位于三波特兰的旅游区，两侧分别是色彩斑斓的酒店、空置的度假屋，为那些征服了物质世界，寻求更具挑战性的地点的中产阶级化富人们提供豪华的场所。
Sidney持枪，Casey 及时刹住步伐。
他的声音均匀而响亮：“告诉我你为什么跟踪我们?”
Casey 又喘了一会儿气。身体似乎仍停留在之前猛烈运动的状态，随着鼓膜的撞击，同步地勃动。“我想，”他喘息着说，“我们都有危险。不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我觉得你可能会成为目标。”
他眯起眼睛看着Casey 。“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你在计划什么，但你没必要这么做。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而是你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迫使你这么做。”
他把头歪向一边：“也许我是错的，但我认为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Casey 对此无法反驳。他清了清嗓子：“那我想我们就不得不谈谈。”
“什么?你是手无寸铁。只有你有枪，才有资格和我谈判。”
“我能…”
“这不明智。”
Casey 无计可施。他无能为力，只好把手举到脑后。
就在这时，Sidney被擒住了。
Vera用力向他扑去，双臂搂住他的肩膀。他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在Vera身上。他盲目地击打她的脸。一只胳膊肘狠狠地打在她鼻子上。
Casey 向纠缠不清的两人冲了过去。他抓住Sidney握枪的手臂，把它举到空中。Sidney开了一枪，然后又开了一枪，Casey 失去控制时，他的脑袋里响起一阵声音。Vera用膝盖撞击Sidney的后背，他的手指松开了，枪啪塔一声落在人行道上。
在他们身后，另一个声音响起。“Sidney!完成了!”Casey转头去看。兄弟两中的另一个在那里，在空中挥舞着一个小物件。Sidney在这两个人面前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气急败坏地说:“干吧!就现在!”
两个字闪过Casey 的脑海——炸弹威胁。
“趴下，”他尖叫着，跪了下来，捂住耳朵，尽量把眼睛闭紧-
世界爆发了，空气和掀起的泥土如同拳头猛击Casey 的胸膛，威力之大，使他体内的空气被强行排出，他被带离地面。
Casey 本能地蜷缩着身体，瞬间变成了一个人体炮弹，从一头滚到另一头，直到他的肩膀撞到路边。
他拼命地喘着气，可是他的肺里却充满了碎石，他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他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快要窒息。
他用颤抖的双手抓住衬衫领子，捂住鼻子，试图过滤空气。他慢慢地呼吸，这样会更好些。
他恢复了些许判断力。空气刺痛了他眯起的眼睛。他所能看到的只是空气中黄褐色的碎片，以及漂浮下来的金属碎屑。
“Vera，”他气喘吁吁地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Vera!”没有回应。
他的眼睛重新聚焦，慢慢地在棕色的阴影中搜寻。他的左边出现了一个黑影，一个人爬了起来。
他看到街对面之前的一幢大楼，青色和绿色华而不实地绚丽勾勒出度假屋的轮廓。门面现在被撕扯得一干二净，碎片散落在大街上。
黑影开始朝残骸移动，双手握着什么，挡在身体前面——一支枪。
Casey 用胳膊肘支撑着自己，然后他用刺痛的手掌，挪移身体重心至双腿，不舒服地活动着关节。他跟跟随人影移动，那影子似乎没有注意。
他们跨过门槛，Casey 跟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
建筑物已经破败不堪。起居室地板被摧毁的现代艺术品碎屑以及残存的现代艺术品覆盖。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尖叫，Casey 和那个人影都转过头去看。一个剪影移动进来。
这是一间华丽的卧室——或者曾经是。半堵墙连同一个古色古香的梳妆台的残骸坍塌到街上，天花板倾塌向下。床的位置，一个老人被钉在椽子下面动弹不得。
侧影转过身来，像极了Sidney举枪的侧影。
这一发现对Casey 来说便利至极，这样他登时就可知晓该瞄准什么位置。
他出拳，重重地打在Sidney的耳朵上，把已经摇摇晃晃的Sidney打得撞到墙上，枪又一次离开了Sidney的手。
Casey 俯身在床。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人的容貌，而那人看起来无比熟悉。
是Cillian Erwan，Casey 几天前见过的那个人，那个在Casey 不注意的情况下把枪放进他包里的人。
显然，他认出了Casey 。他咳嗽着，哽咽着，但还是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你在这儿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Casey 听到外面的喊叫以及爆破声：“联邦调查局，所有人都趴下!”
但他没有动。
Casey 尽量压低声音发问：“你对我做了什么?你逼我杀了老板，为什么?你得到了什么?”
Erwan的面部扭曲在一起，他试图移动，开口回应：“你在说什么?”
Casey 的呼吸加快：“你的机器人。她送我一份礼物让我交给瑞金特。而那份礼物在我背包里变成了手枪，而我…而我…”
Erwan苦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机器人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因吸入灰尘咳嗽，“孩子，你问错人了。我也是被卷入其中的人，不是吗?”
Casey 皱起眉头：“不，听着，我们会——我们会把你弄出来的。我只需要找到——”
在三波特兰，任何闹事者都很熟悉的人——肯尼斯·斯宾塞特工.肯尼斯·斯宾塞特工。此时正站在门口，他的手中也握有枪。
Casey 急忙朝墙上的窟窿跑去。
Erwan又咳嗽起来：“你早就该来了，我已经——”
斯宾塞的子弹终结了Erwan的思维。Casey 瞪大了眼。在外面，他听到了同样。“联邦调查局，所有人都趴下!”
斯宾塞模样的影子转向Sidney，而Sidney还把头靠在墙上，枪响又起。
Casey 从废墟上跳过，脚却被绊住，迎面摔在地上。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再度跌倒，一瘸一拐地试着走了几步，但头昏眼花。他又一次跪倒。眼角的余光中，另一个斯宾塞站在身穿制服的特工旁边，显然很困惑。
“表明你的身份，”斯宾塞说。
“肯尼斯·斯宾塞特工，”另一个斯宾塞开口。
不,”斯宾塞反驳，“你不是。放下武器，举手离开大楼。”
Casey 紧紧地闭上眼睛。一声枪响充斥在耳中，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枪响。
但是没有疼痛。他重新睁开眼睛，眨了眨眼睛，满目鲜红。
他的眼睛没有说谎。站在他前面的是一个金发男人，手臂挡在他面前。一只手从另一只前臂上顺直拔出一把薄刀，从伤口里迸出酒黑色的火花，像无形的护罩包围他们。子弹从缓冲器上弹回，没有造成伤害。
Casey 抬头看着他。
Adam Rowe向下凝视着。
“我们会没事的。”Adam 面带微笑，继而开口。
他跪下来。用那只没有迸发能量的手紧紧握住Casey 颤抖的手。
然后，他们周围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