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请注意附录1提到的新发现个例。”Varitas说道。他抬手擦了下正沁出汗珠的额头,且不得不停了一下,以尽力不动声色地耐受住新一波涌上来的疼痛。他继续开口道:“该个例的体型相对较小……”
“怎么了,博士?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办公桌对面的Asriel忽然发问。
“不。”Varitas强硬地回绝,“我很好。回到附录1。”他看着Asriel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桌面零乱堆积的文件上,顿了顿然后继续,“……相对较小,也没有其他个体那么强的攻击性。”
“一个幼体,我猜?”Asriel头也不抬地说。
“嗯……对。”Varitas的思绪飘开了一秒,又再次强迫自己集中精力。疼痛一波接着一波,且只增不减、愈发强烈;但这是他的办公室,而他是一个富有经验且身经百战的高级研究员——他有信心且必须能够从容应对好各种棘手的情形,处理好日常的工作,包括眼下的这个。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使得我们……我们能够对该项目进行近距离研究。”
“Varitas,你真的不需要——”
Varitas想阻止他,但Asriel已经猛地站了起来。这很糟糕,尤其是当Varitas没来得及拉紧白大褂遮住事故地区的情况下。在这个角度Asriel正好能瞥见事情的真相。Asriel的嘴角扯了扯,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他的神情开始恍惚。
Varitas的下体末端卡了一个水瓶。这是一个普通的康师傅矿泉水塑料瓶,天蓝色包装,建议零售价为2元,此时正套在Varitas的下体上,躺在他蓝黑色的裤子中间。Asriel的表情更恍惚了,Varitas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那一瞬间想到辞职或者是思考加入基金会保护人类的意义。他显然并没有Varitas那样见得多,所以后者感到有义务先打破沉默。
“Asriel,麻烦你——”
“怎么搞的?”
Varitas叹了一口气。
“你要知道,有些时候,人们就是会犯下严重的错误……”
“好吧,你在这别动,我去叫医务人员。”Asriel说。
“别。”Varitas忍着疼痛,又有一些汗珠从他的额头冒出,“那样动静太大了。我希望尽快地、低调地、不引人注意地解决这件事。既然被你撞见了,那不妨帮我个忙。”
“你需要帮忙拔——”
“不不。请你帮我去体检室拿一瓶润滑剂来,再去借把剪刀,Colorless那应该有。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就好,我们就当这事从没发生。”
Asriel的表情就好像Varitas刚刚命令他去给682送午餐一样。
“难道你希望有人撞见特工Asriel拿着一瓶润滑剂走进高级研究员Varitas的办公室?这是谋杀。社会性的。”
“行吧。”Varitas有气无力地说,“难道你就希望高级研究员Varitas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眼睁睁看着他自己被疼痛折磨,被绝望吞噬,最后变得半身不遂?这是社会、生理和心理的三重谋杀。所以帮个忙吧。”
“好吧,我会去的。但是你得告诉我这是怎么搞的。”
“为什么你如此执着于知道——”
“我说了,这是谋杀。相当于你在派遣我前往一项自杀任务。根据《牺牲精神条例》,我有权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所以快说吧,编个理由都行。”
Varitas放弃了。“你也知道,我们正近距离研究的这个个体有着很多带牙齿的吸盘……”
“对。”
“这些牙齿能够撕开普通的衣物,然后吸盘会抓住肢体的末端。它们认为自己在喝奶,但人类的肢体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吸力。它们会拼命地吸,直到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内容物膨出。我们在进入收容室时需要戴上厚厚的连指手套,但我认为还是有些重要部位得不到保护,所以——”
“这就是你的馊主意?”Asriel不必要地问道。Varitas注意到他在努力忍住不露出什么表情来,这让他的疼痛加剧了。
“我已经告诉你理由,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了。去吧,快去快回。”
十五分钟后,Varitas的办公室门被再次敲响了。他吃力地起身,略微弯下腰,将白大褂拉严实以遮住那个倒霉的矿泉水瓶,然后打开门。
敲门的不是特工Asriel。老实说,他已经想到了这一点:Asriel很可能会避免亲自出现,而是用带很多抽屉的那种自动运输小车把润滑剂送过来。但敲门的也不是运输小车,这让他有点意外。有四五个戴着口罩的医疗部门人员站在门口,有人拉着一个放满工具的推车,上面当然有润滑剂和剪刀,还有钳子之类的。Varitas咽了一口口水,正准备说“谢谢,不用了”之类的话,但一名医务人员更先开口了。
“抱歉,博士。我们认为保证您的健康是首要任务。”
他们走进了Varitas博士的办公室。Varitas记不得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是怎么度过的:他可以想象Asriel走进医务室然后支支吾吾地说“您好,有人……有人的阴茎上卡了个水瓶”,也可以想象医务人员先是不可置信再是震惊意外而最终笑出声来,但他就是没法想象自己被三五个人围住,被人上下其手,用手术剪刀和钳子处理下体。结束之后,有人为他接了一杯水——当然,是用普通的一次性杯子,问了他事故的原因,而他也如实汇报,称这只是一项失败的防护措施。没有人笑,或者(Varitas怀疑)只是隔着口罩看不出来——基金会医务人员的专业性在这一点上还是值得信任的。一名心理医师问他要不要休假一天或者几天。Varitas拒绝了,一个高级研究员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远远不止这些的。
次日,从疼痛中略有恢复,Varitas回到了他的岗位。当实验室的铁门徐徐拉开,他先是看到磨砂玻璃窗后的怪物张牙舞爪、扭动吸盘,然后看到项目组的五六双眼睛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项目组的所有男性成员——所有的,共四人,都面带复杂的微妙神情,都盯着他看。而他们的阴茎上都卡着一个水瓶。
Varitas想立刻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