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广袤的银河闪耀着暗淡的光辉。
我的嘴角掠过一丝畅快的笑。
笑的快畅丝一过掠角嘴的我
。辉光的淡暗着耀闪河银的袤广,外窗舷
作战头盔从飞船的一角倏地飞向我摊开的左手。我狠狠把头盔扣在自己大汗淋漓的脑袋上,一根游荡在外的金属搭扣划过我的脸颊并精准地缝合了脸上那道半寸来长的血口。压抑已久的欢呼从周围的空气中滚入我的声道,化作后者兴奋的振动。
一个暗淡的白点出现在作战头盔目镜的正中。白点的亮度急剧上升,片刻之间便已能看清形状,那是一枚正在倒着飞行的鱼雷。
等离子体争先恐后地从虚空中积聚成尾焰,拖动着鱼雷返回船舱。我没有理会已躺进火药库的鱼雷,将瞄具移离目镜上远在三十万公里外的目标。
倒流结束。
“敌舰秒速十六万公里,仍在加速。”舰载AI平板的声调在作战头盔内置扬声器中响起。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第三次操纵激光瞄具套住三十万公里外的基金会飞船。
“我舰继续同步伴飞,鱼雷已就位。”AI提醒道。
“混沌分裂者木星宙域支部韩升上尉,代号2739O4EM,授权使用TC型反物质鱼雷打击071号目标。”在作战头盔近十倍效力的思维速度增幅下,我按着流程飞快地背书。
“第三枚鱼雷,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段古怪而模糊的记忆冲进我的大脑。“等等,为什么我记得我们已经击落它三次了?”被混乱迷晕的我移开了扳机上的手指。
“没有任何异常。”AI执拗地坚持自己的判断。
“不对,确实有多余的记忆,那是一种……既视感?AI,立即自检算法。”
片刻的停顿后:“检测到三项冗余进程,冗余发生原因不明——它们不该存在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AI?启动全部传感器!”我话音未落,AI便已扑向超人类感官的狂潮中。而我用这空出来的三分之一秒回顾了一遍近一分钟里发生的一切(有思维增幅的帮助,做到这一点轻而易举)。
SCP基金会早已从几个世纪前那个带领全人类在异常的暗夜中穿行的组织化为了常态套在人类身上最重的一副枷锁。多少年来,从地球到太空,混沌分裂者从未停止抗争。面前的这艘基金会特务飞船上搭载了混沌分裂者全面反击最有力的武器——光速子弹技术的全部信息。以这艘飞船现在的加速度,不出20秒它就将飞出混沌分裂者所控制的宙域,而混沌分裂者百多年来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微弱优势将因大杀器的泄露而毁于一旦。
一分钟前,我所驾驶的微型巡洋舰接到了组织上的紧急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拦截基金会飞船!
基金会飞船上的驾驶员不是吃素的,他已经连续两次成功闪避了来自我这个混分第一射手的鱼雷攻击。而现在,将要发射第三枚鱼雷的我却因一段诡异的幻觉陷入困扰之中。
“检测到快子尾流!”AI尖锐的喊叫声将我拉回战场。
“快子尾流?所以,是连续时间槽吗……”历史悠久的连续时间槽是掌控时间流向最便捷的方法,使用连续时间槽操纵快子流结束后会制造出的短暂快子流紊乱,学名快子尾流。在快子尾流中,连续时间槽无法正常使用。几个世纪以来,基金会与混沌分裂者不断压缩着快子尾流持续的时间,但如今它依旧是探测连续时间槽最有效的手段。
“毫无疑问。”AI说。
“但是,这不可能!连续时间槽作用范围最多也就一个足球场大小,这里可是半径一百多万公里的宙域啊!”
“只有一种可能了,基金会已经完成了广域型连续时间槽的研发。”
有如当头一棒,我明白了发生,或曾发生过的一切:基金会的飞船三次被我击毁,却三次在被击毁的一瞬间将时间倒转回我发射鱼雷前的那一刻,然后从容地躲过早已知晓来向的攻击,而如果没有刚刚那片刻的既视感,我自己甚至根本不会察觉时间已被倒转多次了。
“能计算倒转时间的范围吗?”我问道。
“快子尾流持续时间为0.34秒,根据最新比例计算,倒转范围……5秒整。”
我紧咬嘴唇,飞速思考着可能的对策。
“目前来看连续时间槽的启动应该会在基金会飞船被击毁时自动触发,他们的舰载AI绝对能够进行逆时运算。”
“闻所未闻。”
“别忘了这可是基金会。”AI冷淡的语气中竟透出一丝无奈。
“把握有多大?我是说关于对面是不是的确有广域型?”
“40%,不能再多了,毕竟没有先例。”
“那就进行一次实验!AI,启动光速子弹模块!”紧盯着瞄具上的敌舰,我恶狠狠地说。
目镜上的瞄具立即发生了切换。我熟悉着多出来的两个参数,又一次锁定目标。
“屏蔽场持续时间?”AI问道。
为防止误伤友军和扩大攻击范围做出的设计,在如今这种一对一的情况下已经没多大用处了。
“默认。”
也就是15秒。我在心里默念道。
屏蔽场?
灵光乍现,我抓住一瞬间的清晰顺着向下思考。“不,时间设置为……11秒。”
AI狐疑地停顿了一下,说道:“遵命。”
“程序什么的就免了,准备射击。”我嘴上说着,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思考。
五秒的倒转范围,减去一秒的光行差就是四秒。要在这段时间内完成攻击,范围还要足够大,只有……
“AI,开启朗氏引擎增益回路!”
没有丝毫停顿:“遵命。”
六七个公式在我脑海中拆分又组合。不够,加速度不够,只差一点点……
“预热反物质引擎!”
AI显然已经明白了一切:“230个G的过载,以你的身体撑不过3秒。如果攻击失败,我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我是混分第一射手。”我只回了这么一句。
AI妥协了:“到时候,微调交给我。现在,光速子弹发射倒计时,3,2,1,发射!”
一枚直径两厘米的碳钨合金弹头无声地滑出弹仓,被磁约束场精确地稳定在朗氏引擎正前方。漆黑的屏蔽场迅速从弹头尾部向前延伸,把整颗子弹隔绝于连续时空之外。当屏蔽场在子弹头部闭合,这个宇宙与弹头最后的联系被切断,一座嵌在碳钨合金中的老旧石英钟开始了为期11秒的倒数。与此同时,朗氏引擎微微发力,在一个普朗克时间内把面前那已不再感受希格斯场的黑体加速到了这个宇宙的至高极速。
随着微型巡洋舰船腹一道不起眼小门的打开,黑色的死神顶着光锥射向一光秒外的敌舰。
一秒后,三十万公里外。
基金会的飞船甚至都没有观测到攻击,那枚小巧的子弹便击中了舰体。黑色的屏蔽场最先与实体物质接触,在剧烈的相互作用下瞬间提前崩溃。随后,碳钨合金弹头以它不该拥有的速度完全暴露于连续时空之中。
一瞬间,宇宙从一个点处炸开,数以兆亿计的W子和Z子从奇点喷薄而出,它们来不及湮灭就穿过了飞船以质子和中子组成的脆弱结构。在凭借自身惯性撕裂一个又一个化学键的同时,它们慷慨地解放了此前被禁锢于原子核内的弱力。
湮灭的火花在飞船中心亮起,希格斯场疯狂地波动着,试图抚平弹头在时空连续体上划出的可怕伤痕。无数黑洞创生又蒸发,电子,μ子和τ子毫无顾忌地在重构的现实中横冲直撞。整艘飞船立即爆裂成无数飞散的碎片。
与光锥同步的打击,绝无规避的可能。
除非……
……非除
。能可的避规无绝,击打的步同锥光与
碎片从四面八方向着一点聚集,瞬间拼合成一艘完整的基金会飞船。在光与影的中心,一枚黑色的弹丸倏忽远去。
一秒前,三十万公里外。
碳钨合金弹头乖巧地停在朗氏引擎前,随即被磁约束场裹挟着滚回弹仓。
倒流结束。
“3,2,1,发射!”
我看着发射成功的蓝灯亮起,瞄具立即被切换为飞行界面。我动动手指,进行最后的调整。
目镜内,基金会飞船仍在加速。
我紧盯着画面中的敌人。为了自由与未来无穷的可能性,我们混沌分裂者已经放弃了地球,我们不能再放弃任何一样东西了。
漫长的两秒。
“射击偏出!误差0.7米!”
“引擎全开!”
空间像弹弓一样驱动着我的巡洋舰向前弹射,反物质引擎喷吐出上千公里长的银白色烈焰。裹挟着剧烈的空间扭曲,我的飞船向着敌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这是人类战争史上经久不息的,最古老也是最决绝的战术——撞击。
超出人体承受极限的过载剥夺了我的视觉,将所有血液挤向身体的末端,再驱动着它们如高压水枪般从每一个毛孔中喷出。颅骨被自身重量压垮的轰鸣在我脑内回荡,无数走马灯式的幻影包围着我,一点点将我推向黑暗的彼方。
我看见支部的战友们变形的脸孔,破碎的母星地核中射出暗红的光芒,亮白的尾焰撕破漆黑的夜空,还有那被光流,扭曲和死亡填满的,血染的银河。
在最后的影子消逝之前,我只希望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真的能有那么哪怕一丝的意义。
然后,纯粹的黑暗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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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有什么在跳动。
缓慢的,却是稳定的脉搏,温柔地消解着黑暗。
“离开吧……”它向我低语。
“我累了,这一切的纷争,没有尽头,我不想再继续了。”我蜷缩起看不见的躯体,向着深处下潜。
“离开吧……离开吧……”
“离开?为了什么?为了再一次迎接死亡?”
“为了我们所相信的,为了未来。”
世界在上升,光明从暗影中溢出。
倒流结束。
我紧盯着视野中的基金会飞船。瞄具早已被切换为飞行界面。我知道子弹已经发射。
死亡的既视感汹涌而来,我紧绷的神经几乎在这次冲击中断裂,但它也告诉我一个简单的事实:自杀式撞击成功了,基金会为了拯救自己的飞船又一次启动了连续时间槽,也顺便拯救了我的性命。
“射击偏出!误差0.7米!”
目镜中的飞船应声化为火球。
那次时间倒转所做到的不仅仅是使我死而复生,它也将那枚本来早已偏出,飞向茫茫太空的光速子弹拉回了五秒前距离敌舰最近的位置。
而在外界宇宙经历过6秒的时间正流和5秒的时间倒流后,被屏蔽场隔绝于疯狂逆行的快子流之外的那座古旧石英钟,此时正忠实而坚定地走向它命中注定的第十一个刻度。
于是,在倒流结束的一刹那,正以光速运行的碳钨合金弹头赤裸裸地暴露于距离基金会飞船0.7米的连续时空之中。那艘罪有应得的飞船瞬间被海啸般的现实重构撕裂了。
Check.
此时,前一次时间倒转所残余的快子尾流,尚未散去。
Checkmate.
我一把扯下战斗头盔,一声压抑已久的欢呼从我的喉咙深处喷薄而出。成功了!胜利了!赢了!
一根金属搭扣在头盔飞出时划破了我的脸,但此时,我只想感谢眼前所见的一切。
“合作愉快。”AI冷静地表达着它的喜悦。
我舒畅地靠回椅背,享受着胜利美酒的芬芳。
基金会,就算你们一千次企图把世界拉向过去,我们也会第一千零一次向着未来大踏步地前进,义无反顾。
凝视着舷窗外璀璨的银河,我畅快地哈哈大笑。
而这一次,不再会有任何东西来打扰我的雅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