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哀鸣不休,被惊扰的乌鸦在抬尸人的头顶盘旋。
教堂内早已为那幼小的死者备下棺木,抬尸人将他安放整齐,这孩子的指尖干瘪枯黄,腰身被斩断血肉横翻隐约可见白色的骨骼与黄色的脂肪,细瘦的苍白小腿裹着尚未风干的泥土。
我望向玫瑰花窗上的圣母,柔和的光线映照着她悲悯的神情,仿佛她也在为这孩子哀伤,但与我们这些可悲的凡人一样无能为力。
“今年的第十一个……已经好很多了。我们所做的努力是有用的。”他所指的是去年春天清除黑百合的行动。我们将整个小镇的人组织起来,搜寻便荒野与林地,挖除了每一颗发现的百合根。这些可怕的植物被挖出来的时候,球根是漆黑的,伤破处会流出红色的汁液。
“神父,这孩子的父母没来吗?”
“他们承受了太多伤痛,几天前搬走,已经不打算回来了。”
“所以烂摊子就彻底丢在我们身上了?现在没人敢来这里,就连本地人在夏天也不敢再去田野和森林,花匠们每天工作都提心吊胆,大家出门都要带着镰刀……”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我打断他,带上圣带准备祷告,“七月就要结束了,平常的日子就要回来。”
悬崖之下,旷野之间,模样相同的墓碑林立,静默的氛围仿佛亡者自怜着他的无辜。
黑百合在坟墓之下沉眠。
“你还记得他曾经的样子吗?” 抬尸人一边挖着新墓穴,与我随意搭话。山崖下只有我和他,再没有谁愿意踏上这诅咒之地。
“我记得,他永远精力旺盛,从不肯消停下来”我回想起男孩阳光的笑脸,嘴角也不禁有了笑意,“只有来教堂的时候,他乖巧的在座位上聆听布道,即便他的年纪还无法理解经文的内容。那时候的他,像个小天使。”
“直到后来,他从那无名花园带回了黑百合。”
“可怜的孩子,即便在墓碑下也不肯消停。最早是他的母亲找到我,说他回来了。 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实证明那是黑百合的把戏。它那细幼的肢条迎风摆动,凌乱的黑色花瓣看着活泼可爱。但百合的花期很短,八月时,它叶肉尽褪,花冠生出的两颗黑白相间的鳞芽。”
“事物难逃腐烂。”
“没错,在那之前我们埋葬了它。可是一个秋天过去,黑百合已在四处扎下了根系。等到第二年的夏天……”
一阵幽风拂过成排的石碑,相同的葬礼举行了百十次,破损的躯体一次次被埋葬。
棺木已被埋好,当我转身离开之际,隐约看到黑暗的林间有人在向我招手,那身影瘦小苍白。
我攥紧了腰间的镰刀。
那又是一颗黑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