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职员就绪

这些针头是竹子做的,大约6英寸长,一道道彩虹色的光斑在它们身上延展。纱线是纯白色的安哥拉羊毛。她曾在本地的工艺品商店看到过一根鱼线并为之驻足研究了一番,而相较之下,她眼前这根从各方面来看都更为纯粹,优雅和洁白。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呼出。她开始编织作为基础的那行丝线,缠绕,编织,缠绕,编织。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呼出。缠绕,而后编织。

头疼开始减弱了,甚至变得轻微。这已经成了她的专属。这头疼始于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一直持续到夜间,直到第二天早晨她仍能感受到。那是十三年期的事了。她的处境决定了她眼下无法使用止疼药。任何会削弱她判断力的因素都会导致她的暴露。她不能放松警惕,她从不放松警惕。

吸气,而后呼出。缠绕,而后编织。她在主排上缝了八十八针,然后把她的针头插进离针的末端最近的线圈里。头痛变得越来越模糊了。Josephine微笑着,编织着,顺着绳子往下走。她对于成品—一个沙发座椅上的靠枕并没有多大兴趣。但重点是重复,放松。背景里播放着帕赫贝尔D大调卡农的录音带,头痛进一步消退。


「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必要继续讨论下去,」老人说道。他傻笑着,那个傻笑总是挂在他脸上。「你看上去似乎从未发掘出什么新知识。」

「你声称你是自愿留在此处的,」研究员说道。「如果我们的问题真的令你不胜其烦,你完全可以径直离开不是吗?」

「我认为那样过于失礼,」那人说道。「我只是简单的认为你没有从此中获得足够的乐趣。」

「乐趣?」研究员反问道。「SCP-343,这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让新发现的项目变得像你一样(易于收容),而你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能够让我获得启示的地方。你对于领着我去进行一项关于矛盾和创造的徒劳旅程乐意之至。直到我的上级把我送到某个位于北极圈的微生物实验室之前为止。」

在他们的这场对话中老人第一次停顿了下来。「这句话很直率,Castile博士。我非常钦佩直率这种品质。我很少在个体身上看到这种直率,就比如说你自己,研究员,你这个官僚主义者。好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我从未告诉你们中的其他人的故事。凑近点,Richard。」

研究员怔了一下,把头靠向房间另一边的男人。房间另一边的男人也把头靠近。

「Richard,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怎么来这的。」


当她感到自己头疼已经完全消失的时候她正躺在第三排枕头上。她有些吃惊,距离她上一次体验如此的平静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她制订了一份表格,一份很长,很长的表格。上面罗列着她所尝试过的寻求放松与平静的方法,她的重负从未消失。如此多的敌人,Josephine想到(她绝不会让思绪终止她的纺织)。如此多的事情要去完成,总是这样。Josephine感到一阵悸动袭来,而后又立刻消退。她的双手向前拉扯,抓住纱线,而后又向后拉扯,织出下一针。一步接着一步。每一个动作都经过深思熟虑的,但又是不可抗拒的。每一个步骤都是经过抉择的,但又是命中注定的。

头痛终于不见了,她感到如释重负。她一直背负着如此的重负,躲避那些畜生的重负。这是她对那些所谓的「科学家」的称呼,那些畜生猎取跟他们不同的生物。它们对她而言是宗教裁判所,是女巫猎人。在她质问自己的那些日子里,在质疑自我的那些日子里,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女巫。某种非自然的,需要被限制的东西。

这纱线是完美的,漂浮在她面前的空气中。鱼线散开了,一寸一寸地,一尺一尺地钻进了她的手工艺品里。她在当地的一家工艺品店里看到了一根鱼线,并驻足研究了一番。她从她纯粹的思想,纯粹的想象中创造了这个;她用振动的量子泡沫和柏拉图式的形式将分子,体液和原子重新排列成新的,宇宙中从未有过的东西。她就是这么做的。这是神或者说自然让她做的,她也的确会这么做。有那么一会儿,头痛又回来了,而后当她开始下一次纺织的时候又消逝了。


「你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居此处吗?」研究员Castile问道。「你是神,你是因你自己的意志而在此的,而你却不记得这回事儿了?」

「你有没有…我是说,嗯……我撒谎了,孩子,」这个老人,SCP-343对着房间的另一头说道。「这是个诡计,一个戏法。我陪你玩这个游戏,就像我一直以来做的那样。」老人的眼睛不再盯着前面的研究员了。“我在这儿本身,以及上帝,一直如此——在这儿——这是撒谎,孩子,这是骗人的——”老人突然猛地向前一冲,把头撞在桌子顶上。他两臂无力地垂下,头又撞到桌子上。

「你到底在——」

「Gerald Clifton,克利夫兰,俄亥俄州,」老人透过他断了的鼻子和几颗断了的牙齿咕哝着,额头上的一道伤口流出了血。「我出生于1912年,求你了,让我死。我能感觉到他在控制着我。她控制着我。她随时有可能回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

「当你在和我说话的时候说话的并不是我。「上帝」是它所赋予的它希望你看到的角色。它在注视着你。它存在于我当中并且操控我与你交谈。杀了我!让我死!它随时可能回来找我,它会再次愚弄你。」这个老人第一次在研究员眼里呈现出他应有的年龄,看上去不再异常,看上去像个…人类。

「你要告诉我你被一个外部力量控制着吗?」

「让我死吧,」老人恳求道,眼泪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血水滴到了他的眼睛里。「请让我像个自由人那样死去,求求你。」


直到织完第六行Josephine才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头疼已经离她而去,但当她停住时,那疼痛又轻轻地颤动起来。「我过于放松了,」她想着。「我让其中一个溜走了。」

她闭上眼睛离开了这所房间,这栋房子,离开了她身体所在的区域。它从一个预定的位置移动到另一个,孤立的位置。如果她不确切地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就不可能找到。那帮在这些地点建造监狱的人把监狱设计成根本无法找到。她搜寻了半打的安保设施,然后在 Site 17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Gerald, 她想。很抱歉我需要利用你。

她进一步专注精神,随后发现她已在那房间内。

研究员 Castil正在疯狂地写笔记。「 Gerald, 你被这个实体控制多久了?」

「我毫无概念,」仍在抽泣的老人回答。「太长了,我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她把我丢在这儿。她想让你找到我。她想让你抓住我。她注视着我,并透过我注视你。她需要间谍。她知道你会对她做什么。她畏惧你。还有很多人。她太古老了,至少有一个世纪,可能更接近两个世纪。她很累。”

Castle 振作了起来。「还有更多?还有其他个体被这个实体所控制吗?」

「很多,」这个老人回答道「至少这一点我还能确定。」老人突然停止了交谈,他的眼睛闭上了,头也低沉下去。

他的头又再次抬起,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研究员Castile,Richard 立刻就知道了他正在看着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完全不同。

「真聪明,」这声音从老人的嘴里传来,每一个字都透出轻蔑。「真走运,多么大的一次突破,多么大的一次晋升,」这声音继续说着「我敢打赌你已经预见到自己将受的嘉奖了。」

「我在和谁说话?」一道光束掠过台桌。Castile想说话,却只听见了呱呱声,他被弄得哑口无言。

「多走运,」那声音重复道,房间内的空气在这个老人身边加速流动,「你现在得有多走运啊。觉得自己是个好猎人,觉得你们都是一群好猎人。真是一文不值。神?一文不值。」老人没有站起来,更确切地说,他坐着的椅子似乎融进了空气中,桌子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向前移动着,老人突然站得笔直。

「你们以为自己抓住了神?你们抓了个流浪汉,蠢货。以为自己在研究神?神在研究你们!蠢货。你们这些小屁孩,是我在研究你们。我注视着你们的每一次残忍,每一次不公正。还有你们自以为能抓住我的可笑。」

「这…这…」Castile 的话语噎住了。

「算了,忘了它吧,」老人的声音说道,Castile 便真的忘了。他写的笔记消失了,石墨从纸上被扯走,又回到了铅笔上。老人身后的阴影里又出现了另一张椅子。Castile 感到有些东西从自己身上消失了,那些东西离开了他,永远的流走了。

这感觉只持续了一小会,然后他又重新开始。这地方对于Castile 已经没有什么不寻常可言,只不过是又一个SCP,又一个收容测试而已。一个短暂的不适,没别的了。基金会的研究员时常感到这种不适,这没什么反常的。

「好的,开始访问SCP-343。」Castile 说道,盯着SCP-343脸上的傻笑,那傻笑总是出现在他脸上。


当Josephine 回到她的身体时,头痛又回来了。真是个蠢女孩,她想。真蠢,真蠢,真蠢。几乎把一切都暴露了。差点让他们发现你。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头痛上,让头痛变得更加强烈。这是你应得的。愚蠢的女孩。她的头一阵刺痛。真蠢。真蠢。真蠢。

现在她完全漂浮在空气当中,她头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直到她尖叫起来。伴随一道明亮的闪光,她睁开双眼并环顾四周。她的愤怒逐渐转变成羞愧。她把衣服穿在身上,然后消失了。


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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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绿王


来自:特工Amber的留言
致:特工Magnus

发现两起事件。于Site 17进行的一次研究员与SCP-343的访谈。讯息来源为视频通讯。研究员的记忆在所有已知的化学层面上都已被移除。磁共振成像显示,记忆的化学路径和神经发育完全被逆转和消除。根据“绿王”协议,对SCP-343进行秘密视频监视被允许恢复。访谈于11/02/13日15时23分结束。

监控卫星与15时25分在SONORA 沙漠的一处孤立地区侦测到剧烈的能量增幅。由此产生的弹坑与热压弹头的引爆点处所呈现的效果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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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A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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