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說世界將毀滅於火,
有些人說毀滅於冰
-〈火與冰〉羅伯特·李·佛洛斯特
【而那喧囂】
Iceberg無可奈何地放下了原本緊緊拽在手中的筆,他想要集中精神在眼前的文件上,但是換來的卻是越來越清晰的秒針走動的聲音和門外那來來去去的腳步聲,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漸漸的加快,感覺得到手上握著的文件因為自己的力道而漸漸浮現皺摺,甚至連那一層薄薄的冰晶也爬上的由纖維素組成的白紙。他知道自己該在這個時候保持冷靜,免得等等自己的四周又要爬滿惱人的冰霜,如果文件沾濕了會多難處理,他相信應該大多數的人都發生過教科書被大雨淋濕,紙頁黏在一起的悲劇。
但他現在根本無力去思考這些,去思考地板上那一落落紙堆的後果,他僅僅只是盯著眼前的文件猛瞧,然後感覺自己的心被無數言語形成的刺給刺穿。他想那些在診療室被宣判癌症末期的病患肯定也跟自己是一樣的表情。
縱使自己健康的很,沒有生病。
不,至少體溫異常這件事情並不能被歸咎在一種病徵裡面,因為所有的身體機能照常運作,也沒有因為低溫這種事情而感到任何的不適,可能的確,這種特質造成了很多麻煩,可整體而言他還是好好活著不是嗎?
但終歸他拿到這份文件的時候內心還是受到相當大的衝擊的,以往這種申訴文件會直接送到他的手上,但是這次卻是由他的上司親自遞交過來。他的腦中還清楚的記得方才Gears博士刷過通行證,進入自己的辦公室中的表情。
是的,一如以往的面無表情。
「Iceberg博士,我這裡有一份有關於你的申訴文件。」他來到辦公桌前,並將文件遞了過去,那一步一步前進的步伐像是自己內心漸漸收緊的心跳:「這是這個月來第三次收到有關於你的態度的申訴。」
「不、不是這樣的!」他趕緊站起來解釋道:「他、他們連一個簡單的工作都沒有辦法好好勝任,要是不小心死了……」
「我理解到了你對同事的關心,Iceberg博士,但如果可以,請多加控制自己的情緒。」
男子接過文件,垂下頭來,眼前的上司是他最敬佩的人,是那個光用計算就能夠算出未來的男子,主持了自己大半生命中所有實驗的人:「我知道,對不起,Gears博士。」
「不要緊。」他依舊毫無情緒的說,連一絲責備的語氣也沒有:「等你調整好之後請盡快讓工作上軌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中是不是只剩下工作或實驗,但自己的確每天都處理著超過自己應該處理的份量的文件,帶領著低級研究員進行實驗,進行記錄、彙整,然後再把這些資料交給自己的上司,日復一日的過著這樣的生活。
不能說是無趣,甚至可以說他從中到了許多樂趣,打賭哪個新來的研究員會死於哪一場實驗,每天與不同的同事說上兩句話,偶爾能吃到Rights博士的蛋糕或鬆餅,這名女性雖然不擅長處理文書資料,但卻像是整個站點的媽媽一樣好好的照顧了他們大家,至少自己會期待她用那一大盤的烤餅乾來驅趕每個人憂鬱的星期一。
只要這名女性有空,她也很願意幫誰過上生日,她會召集人們布置房間,好好的籌備一場生日派對,畢竟生日對這個高死亡率的工作而言是相當難得的,他還記得當時自己的脖子上套著夏威夷花環,頭上還有著從拉炮裡迸出的紙片和彩帶,Rights博士領著他來到房間中,四周有著一些與自己關係還不錯的研究員,每個人為他獻上生日祝福,Rights把蛋糕刀遞了過去。
「抱歉,我約不到Gears博士,但這樣應該還行吧。」
他沒有忽略Rights博士因為自己的體溫而微微顫抖著手,但他還是勾起笑容接下那柄蛋糕刀:「不要緊,他怎麼可能會離開辦公室,我已經跟Garrison賭了一千美金。」
「那我希望你贏得賭注。」Rights博士笑道,然後退了開來,讓Iceberg博士得以接近放在桌子正中央的草莓奶油蛋糕。
「當然,我總是贏的那一個人。」他毫不猶豫地將刀切入軟綿綿的蛋糕中。
除了同事及那生活中偶爾會出現的小驚喜外,說實在的他也喜歡自己的工作,他有很多的機會可以實現心中的理想,包含那一次次的使用火藥的實驗。
雖然他的體溫和他的興趣在溫度上有這麼大的反差,常常成為同事間調侃的方向,但他難得的覺得這沒有不好,甚至是把『火爆的Iceberg博士』當作是一種誇獎。
「都沒有甚麼其他的解決方法了嗎?」當他看到自己的同事正拿著一疊文件埋頭研究,尋找問題的解決之道時,他甚至好幾次忍住了自己向前去的衝動。
忍住了自己想跟他說:「只要出問題,C4炸彈都能搞定」這句話。
該死的Jamie和Adam,該死的《流言終結者》
但事實上的確對Iceberg而言,炸彈能夠解決一切,別忘了他還在美國工作的時候就是專門研究炸藥的。雖然他總有做不完的工作,但還是相信著有一天他會升上三級研究員,甚至四級,看遍世界上的異常項目,然後對每個可以進行火藥實驗的項目設計不同的炸藥。
這不是很令人亢奮嗎?
「Iceberg博士,你很忠於基金會呢。」有一次Glass博士與他一同走在站點的走廊上時,不經意的這樣說起。
「我是忠於自己的夢想。」
「想升上三級研究員這件事情嗎?」Glass笑了笑。
「遲早會發生的事情不是夢想,你會把吃到明天的早飯當作夢想嗎?」Iceberg自信地說道,拉了拉自己脖子上的灰藍色圍巾。
「那不然你的夢想是什麼?」
「這可不算在心裡訪談的內容裡喔。」
「你當作是朋友間的閒聊就可以了。」Glass輕鬆的說道。
「我有……」
我有什麼?
他終於是鬆開自己的手,任憑文件落到桌上,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於是他打開了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瓶玻璃製的小瓶子,旋開了蓋子,從裏頭把填充的塑膠軟片拿了出來,再從中倒出了兩粒淡藍色的藥丸,那是近似於自己頭髮的顏色。當這名淡髮色的研究員剛來到基金會時,可能因為自己清秀的長相引起了很多女性的注意,但更多的男性職員問他是不是白子。
這個問題他已經從小回答到大了,甚至已經有一套回答的標準答案,先是勾起微笑地搖搖頭,然後說自己不是白子,髮色會接近白色或銀色是因為母親是北歐人的緣故,而北歐人髮色淡是因為日照少,所以毛髮中的增黑色素也比較少,總之有各式各樣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自己是白子。
那時候的情緒還是比較豐富的,會跟各式各樣的人吵架,會覺得其他低階研究員都不配在基金會中工作,因為他們是這樣的粗心,隨時有可能死在哪一場實驗中,會瞧不起那些D級人員,不,他們就是死刑犯,並沒有瞧不瞧得起的問題。會調戲同個部門裡的女性員工,會索要他們的電話號碼然後在情人節的時候送上一支玫瑰花,也許會邀請誰回到家,一同度過纏綿悱惻的一夜。
但現在他有太多的工作,他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事情,他的內心有太多聲音,但他卻沒有辦法叫出聲來,於是他嘗試讓這些聲音停止,因為沒有這樣做的話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做事。
於是他放下了那個好幾年前的自己,然後將藥丸和著溫水吞了下去。
而那些喧囂,終於得以停止
他知道不能為了這紙申訴文件而停止前進,他還有──
頂著暴風雪,直升機終於迫降在站點的停機坪上,他其實沒有這麼急著回到原本的站點的,在Site-45工作了整整三個星期之後,他應該有足夠的資格申請一個五天以上的假期,去哪個溫暖的地方走一走,而不是馬上回到這個鳥無人煙終年白雪的鬼地方。但他還是選擇這樣做了,帶著他豐富的研究成果-二十餘種新款的炸藥,回到Site-19。
「我建議你以後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他刷過自己的識別證,門邊的顯示器顯示出他的名字、級別及大頭照,他抬起頭來看著上方的瞳孔識別機,縱使心裡也知道自己這樣的配合掃描也不會讓這整個程序快上任何一秒,而當那沉重的鐵門在原本閃著紅色燈號的標誌轉成綠色燈號候滑開,映入那淡色眼瞳的就是他的上司,Gears博士。
「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但我什麼事情都沒有不是嗎?」他笑著看著面無表情的上司。
「我幫你請了一天假,Iceberg博士,你應該好好休息,但不瞞你說我的確對於你的歸來感到安心,這三個禮拜該由你親自過審的的文件我放在你的辦公室中,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然後明早一樣的時間來我的辦公室聽取報告。」
「好的,我知道了。」
其實不用想就知道三個禮拜下來的工作量是如何,辦公桌上如果不是疊滿了文件,那就是已經疊到連茶几上都是了。
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在他的人事檔案上加上了可以把文書資料給自己處理這一個條目,在那之後,每天都有批不完的文件,看不完的資料要整理,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而他還沒有把罪魁禍首給找出來,還沒有用C4炸彈解決他的這個問題。Iceberg博士把這一個項目寫在代辦事項的第一條。
「做完這一些,說不定之後就有機會升職了!」他沒有馬上踏出腳步,而是先來到食堂,現在並不是用餐時間,他應該有辦法搶到一塊草莓蛋糕。
「然後你知道嗎,Gears博士底下的實驗,這幾個禮拜又損失了7名D級人員和3名低級研究員。」
「SCP-106嗎?」
「我聽說不只,還有一個被SCP-673感染,雖然才第三個禮拜,但看起來應該是腦優勢吧。」
「那怎麼,直接處決掉嗎?」
那名研究員搖了搖頭,沉默了幾秒後說道:「那時候我在現場,Gears博士只是很冷靜地看著那名二級研究員,好像是叫做Kinder吧。」
「然後呢?」
「『就編號為SCP-673-13吧,腦優勢很少見,讓Aarons博士來接任他的位置。』」
「殘──殘忍!」他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再兩三個禮拜,他就是一團腦了,我、我兩個禮拜前才跟他……」
「那一個禮拜前的那個SCP-106收容突破事件?」
研究員聳了聳肩後又沉默了一會,看著自己的馬克杯一會兒,那上頭還印有自己的名字和與女朋友一同站在花田中的照片。
「真慘,怎麼會被分配到在Gears博士底下工作呢。」
「再怎麼說,那四個人之間,最好的還是Bright博士吧,Gears博士只能說是下下籤了。」
「太可怕了,每次發生這種事情他都能夠無動於衷,就不是一個人類該有的反應,我們在一個機器人底下工作。」
「這麼說來,我聽過同個站點的人事主管,你剛剛說倒的Bright博士說過,Gears博士部門的人事調動一直以來都是非常頻繁的。」
「不行、我還是覺得太可怕了,我想要調部門──」
那名女性職員還沒有說完,身邊的空位就傳來了響亮的Glass敲擊桌面的聲音,她把頭給抬了起來,那淡色的頭髮遮住的大半光線。
「Ice……Iceberg博士,您回來……」
「你們剛剛說Gears博士怎麼樣?」
「不,我、我們……」
「你在他底下做事,難道都不會有任何感覺嗎?」另一側的男性職員站了起來:「你是怎麼撐過來的,你是他的研究助理吧,那些犧牲了的研究員的資料你就沒有過目過嗎?你就沒有交談過嗎?為甚麼你們總能夠對這件事情這麼的輕描淡寫?」
「輕描淡寫?」Iceberg揚起語氣說道。
「難道不是嗎!」另一邊的男子也站了起來,順道用力的拍了桌子:「已經不是第一個月這樣了,Iceberg,我們已經認識兩年了,你一開始也不是這樣的!當初Mack被SCP-212改造之後你不也吐了嘛!Dale被捲入SCP-882中還有Farr與SCP-409接觸的時候你也在場啊,我們當時不是一起批評一起抱怨過嘛!」
「Gears博士有多可怕你不是不知道。」
Iceberg那雙眼睛略帶怒氣的朝著他的方向看去:「Nash,這都是必要的!」
「這是可以避免的!」
「不,這是必要的!如果沒有這樣的覺悟,就不要在基金會工作!」他朝著他的同事大喊,只差沒有揮出拳頭或是把手上的蛋糕朝著他的方向扔去,但是從他身上飄散出來的寒氣和結成的冰霜還是著實的嚇到了他的同事們。
「Iceberg博士,你是不是更嚴……」話還沒有說完,那名女性職員就被身旁的另外兩名男性職員給拽了過去。
「你已經不正常了,Iceberg,就算我們認識的時候你的個性也很惡劣,但是現在已經是缺乏人性了!」Nach喊道,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恐懼,好像他的眼前並不是他的同事,而是哪個收容突破的SCP,那冰霜已經爬上了他們的食物。
「你都沒有注意到你異常狀況越來越嚴重嘛!」另一邊的男子也趕緊說道:「醒醒,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麼!」
「沒有人對我做了甚麼!除了那一堆文件和永遠下不來的升職公文,沒有人對我做甚麼!」他也大喊道,他感覺到自己比以往更寒冷,但是卻怎樣也沒辦法收斂心中的怒氣。
那可是Gears啊!那個在那一次不小心的爆炸實驗中與自己一同受傷,一同躺在醫療部門中,然後講述了有關於自己的情緒問題,甚至教導了他在基金會活下去的正確心態的人啊!
「Iceberg,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知道那些人是什麼人嗎?」Nach叫著,把女性職員推往一邊,握緊拳頭:「我有一名三級研究員的朋友,Arisa,他就說過,四級研究員,甚至更高級研究員的數量為什麼屈指可數!」
「為什麼屈指可數?」他喊道:「那是因為他們程度以上都不是人類啊!」
「你又知道!他們只是承受了太多壓力,SCP-682、SCP-882、SCP-409、SCP-238、SCP-718、SCP-775、SCP-575、SCP-510、SCP-352、SCP-280,這些通通是Keter級的異常項目。」
「而Gears博士是什麼?Euclid級別的收容專家,但是卻負責這麼多的Keter級項目,你有沒有想過是為什麼?」
「因為他能夠好好的處理……」
「那是因為他根本不是人啊,Iceberg!醒醒吧你!」
「你說什……」
「你冷靜一點,Iceberg博士。」在他的拳頭即將要揮出去之前,突然間一個低沉的聲音插入了他們的話題,他輕而有力的握住了Iceberg的手臂,而沒有絲毫的畏縮。
「你……」他不禁往一旁看去,那名穩重的男子不知道再什麼時候來到了食堂:「……Gears博士。」
「我為Iceberg博士的出格跟你們道歉。」Gears並沒有看著他的研究助理,只是將視線機械般的頭像了那三名研究員:「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的用餐時間,距離下一輪的實驗還有約莫20分鐘,你們還能夠吃個甜點。」
「是、是的。」對於這名高階研究員的突然來訪,他們也只是下意識地回答,甚至可以說是楞在原地,可能沒有人想過這名博士居然也會有向人道歉的一天。
「至於你,Iceberg博士,我建議你在收拾好這片殘局後馬上到我的辦公室來找我,這件事相當迫切。」他收回了抓著Iceberg手臂的那隻手。
頓時間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包含著一些不甘、一些委屈、一些不明所以,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自責。
但最終,他還是杵在原地,並沒有叫上那名高階研究員的名字。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狀況。」他把那小小的透明罐子遞了上去,連同另一隻手上握著的馬克杯。
「我對、我對這件事情,感到很抱歉,博士。」Iceberg靜靜地坐在辦公桌正前方的椅子上,那張木頭椅子已經結了層薄薄的冰霜。
「我應該不只一次跟你說過,我不在意那些言論。」他說道:「然而你應該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你在意自己的體溫的話。」
Iceberg拿起那個小玻璃瓶,把塑膠軟片拿了出來,然後從中倒出了兩顆藥丸,他把藥丸緊緊的握在手上,反正-7度足夠冷了,藥物通常只受高溫影響。
「我……」
「你想要講什麼嗎,Iceberg博士?」看著自己的研究助理好一陣子說不出話,這名高階研究員終於主動問道。
「您,您之前說過,這些感情好像距離自己很遙遠,那例如、例如,您眼前有一名已經餓了很久的人,您只要給他食物,他就能從其中得到滿足與快樂,那你有辦法去感受到這快樂與滿足嗎?」
「……我會給他食物,是基於我做這件事情是對社會有益的,至於他可能會為此嶄露笑容,心靈上得到滿足,我能感受,卻無法同理。」
「幸福呢、愛呢?」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問這些問題是想要知道什麼,但是不管是幸福、愛、悲傷還是痛苦,我只是感受的到,我會根據社會的期待做出回應,但那並不是必要的,事實上是我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那是不是……」他的聲音透出些微的顫抖,他的視線並不敢對上他的上司,只敢看著前方攀爬在地板上的些微冰晶。
「你有什麼疑惑嗎?」
「那是不是……」他感受到那兩顆藥丸還被自己緊緊握在手心,感受得到自己顫抖的雙手和顫抖的牙齒,他的腦中閃過各式各樣的問題,各式各樣問題的答案,各式各樣的排列組合,各式各樣的應對進退,如同Gears每一次在實驗前都會經過縝密的計算一樣。
通常未來是能夠算出來的,只要你夠細心。
然而他卻算不出來,卡在一個變數上,卡在眼前的這名男子上。
「是不是以後,我也會變得跟您一樣,毫無情緒?」
他離開了Gears的辦公室,手上拽著那瓶小瓶子,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感到悲傷,當他在聽到這個問題的肯定回答時。
「但如果你要避免自己的體溫問題,現階段我只想得到這個方法。」
他想起了Rights那在碰到他時微微一顫的手,他想到所有在他身邊的人都走得不久,-7度還是太冷了,短暫的走在一起可能沒問題,那如果要長久的走下去呢?有誰能夠讓自己暴露在-7度的環境中,有誰能夠忍受這樣的寒冷,也許夏天的時候他真的能夠帶給身邊的人一些好處,但是真的,這個體溫給他帶來的太多麻煩,不用說還有只要一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就會結滿遞的冰霜和冰晶。
突然間想起了好像有個童話故事也是這樣的,說冰雪皇后的鏡子打破了,鏡子的碎片掉進了小男孩的眼睛裡,從此他變得冰冷。
變得冰冷,不管是外在還是內在,就跟自己一樣。
於是他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然後看著淚水在手上化為冰晶,也不見任何的玻璃碎片。
「我知道自己像是某一種SCP。」現在回想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這樣說道:「但如果這是一種實驗,拜託,拜託,Gears博士。」
「拜託什麼?」
「我不會吃這個穩定情緒的藥劑。」他把藥丸塞回小瓶子中:「這是我任性的要求,博士。」
「我希望您不要涉及這項實驗。」他說道,然後像是有些慌了手腳般地接著說道:「這場實驗可能不是您的實驗,可能是其他哪一個博士的,但我都請求您,站在中立的觀點,我能夠自己控制情緒,我知道我可能會失控,但我會嘗試著控制。」
「好的,我知道了。」當他這樣說的時候,Iceberg甚至不敢祈求Gears會這樣乾脆的同意,畢竟只要不影響他的實驗步調,就其他人想要拿他的項目、他的部門成員怎麼樣都沒問題。
「但請告訴我為什麼不願意以藥物控制,這會更簡單一些。」
「我知道這只是抑制劑,避免我又太過於火爆。」他的語氣中帶有些悲傷:「但是情緒對我來說太過重要。」
「為什麼?」機械式的回答,就像是Siri般地針對你的句子下意識地吐出一個能夠讓話題接下去的回答而已。
「為什麼……因為」
因為什麼?因為當自己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發現有一個人願意站在他的旁邊,一起走在基金會的長廊上,一起辦公,帶領他一起做實驗,一同在食堂吃飯,一同受傷然後躺在醫療部門裡。
他得到了這輩子都可能得不到的感覺與一種可能能夠被稱為是『悸動』的情緒。
縱使只是因為另一個人『適應得太好了』。
「因為,只是對我而言太重要了。」
最終他還是沒能說出口,僅只是這樣回答。
「我知道了,那你可以離開了Iceberg博士。」眼前的男子說道,他的表情還是如上一個瞬間一樣看不出絲毫情緒:「這瓶藥你還是能夠帶走,吃與不吃取決於你個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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