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漫长的幻梦中惊厥而醒,又因恐惧而回到梦境之中。
塁,对不起。
“和我一起来吧。”
……
……
“这真是太荒唐了。从一头粉毛的男性美女POI身上提取细胞、植入给其他人,让他们获得超能力?我在看什么廉价霓虹轻小说里的设定吗?”
“别这么说。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调查报告,见证了这一切的MTF特遣队员大概也觉得很有毛病吧。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别吵了。那家伙要来了。”
阴暗的房间中,冰冷无机的墙壁反射着电子大屏的白色光泽。那屏幕正被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紧紧围着。其中一人手里捧着一台笔记本,正同时看着两个屏幕、检视着笔记本上显示的报告,并噼里啪啦地敲下补充文字。
稍大的屏幕中,映着一处破败的建筑废墟,掉在一边、仍在飞扬的尘土与繁复的枝条掩映下艰难闪烁着的霓虹灯招牌昭示着这里本该有的繁华,然而此刻,满地只剩滚落的头颅、残垣断壁与飞溅其中的鲜血。天空如同噩梦中的永夜一般漆黑一片、无月无星。惨绝人寰的景象中央,纤瘦的青年有些怅然若失地盯着手里的一副眼镜。
“就是这些藤蔓把特遣队的直升机全都打了下来?还接下了所有的炮弹?”
“是啊。差不多的东西我只在TRPG里见过……”
“放任不管的话迟早会发展成世界末日情景?好吧其实也没这么夸张。”
“确实。”
“所以是打算派遣特殊专员去对付他?那个说是以前和至高天研究所有所来往的绿型?”
“是这样。那位大能已经在路上了。”
“大能……你的说话方式真是见了鬼。我是说——”
“那个头发的造型比你的说话方式更见鬼的意大利人已经在路上了?”
《保有因子论-CodeData Extra 01-著:████████████》
让我们在这里引入“观测”这一概念吧。
假设我们所创作的世界原本就是存在的,那么我们的创作行为本质就是观测。
我们在观测那些角色的行动、观测他们的想法、他们的关系,并将之记录下来。我们以我们的视角所看到的角色形象,不一定是他们互相对对方的印象,因此我们要去进行的,就是观测。
我们所无法企及的部分,就将之定义为无法观测、或是尚未观测好了。这在面对读者的疑问时是一种很方便的技巧。当然,我并不是说它的用处、或是说意义,仅限于此。
若是那样的话就未免过于肤浅了。我要说的是,观测本身是一种对笔下事物的尊重。我们需要去观测才能创作。观测与创作本就是一体的。
虽然像这样将自己当成与神等同的存在,对于我等来说未免过于傲慢,但正是因为这一过程不可避免,创作者——此处尤指作家,才与“神”的角色是最为接近的。
这就是我在这里书写这一切的原因。

“灾厄”能记得自己在大肆破坏周遭一切的时候。
那些不知从何而来、印着圆圈三箭头白色标志的直升机,还有随时都会蹦出来的、全副武装的特遣队总是一齐对着自己狂轰滥炸,这令他感到困惑而厌烦。我为了阿藤春树的意志、为了嘲讽初鸟创曾经的踌躇而诞生,他的使命与诞生意义便是行进、破坏,与塁在一起。
然而纵使那些藤蔓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能够接下多少枚炮弹、能够挡下几波攻击,带着一个无论如何都只是普通人的累赘、还想要将他保护好都是非常困难的。塁最终死于特遣队射出的流弹。他听见那些人检查着塁的尸体,喜出望外却压抑而冷静地对着对讲机喊道:POI-’Rui’,确认死亡!他却什么也不想管。他将周围恼人的东西全都一扫而空,最后在废墟中捡起了塁的眼镜。同行者的眼镜。朋友的眼镜。阿藤春树的挚友的眼镜。
多么熟悉的感觉。尘土味充斥着鼻腔,而他的思绪却由黑暗中的废墟被带往了同样幽深的水底。自己在那深渊之中、如同妊娠般的阵痛之中,由晴己Haruki的一部分成为继承了部分记忆的春树Haruki,而后现在又由春树中分离、融合,变为灾厄。
塁对春树来说非常重要,也许正如这份守护世界、维护平稳的使命对于那些特遣队们来说非常重要。那就是他们之所以是现在的他们的根基。而自己将这二者都破坏了。不管怎么想都非常令人发笑。
于是他缓缓地坐了下来,调整到一个气息不甚通畅的姿势。他尊重阿藤春树的意志。
他觉得对着死去的挚友的眼镜笑出来不太好。
……
“灾厄”能记得他还是初鸟创的一部分的时候。
那位一头卷发的阴郁主教在冰冷的灯光下戴上一次性手套,拿出长长的穿刺针——散发寒光的、坚硬而无情的。他会恭敬地为自己垫好垫子、伴随着些许刺痛为自己注射麻药。2%的利多卡因,局部浸润麻醉直至骨膜。他固定好穿刺针的长度、在髂后上棘附近略微比划一下,然后他会冷静、尊敬却难掩轻柔地道:“那么,我要开始了。初鸟大人。”
接着是穿刺针冷锐的触感。麻药蒙蔽了感官,他的身体也早已适应这种感觉。穿刺中取出的细胞组织将会被用于移植,使葡萄的枝条再一次向外延伸。
“初鸟大人。”
……一件事物越完美,就越感到幸福,这样也就越感到痛苦。虽然这些受诅咒的人绝不可能达到真正的完美,但是在最后审判后,他们期待着比现在更接近完美。……1
“您对这段话是怎么想的?您对它有什么样的解读?”他问。
自己知道这是德幸特有的话术。在手术进行时,与受术者对话,来分散手术带来的恐惧感。尽管这对于自己来说并不必要,德幸还是会这样做。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了。只记得德幸问自己:您是完美的。您因此而感到痛苦吗?
自己摇了摇头。自己不应该感到痛苦。
我是神之子。是指引大家的星。
所以我不应该感到痛苦。
宇津木德幸笑道:是这样吗。但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难言的悲伤。
“灾厄”在这时想起了初鸟创与宇津木德幸。他跪坐在废墟里,盯着手里覆着裂纹的眼镜——而后缓缓将它戴上。记忆中,宇津木的喃喃声不期传入耳畔。
……如果我在美好的人世时判断得正确的话,你要是追随着自己的星前进,不会达不到光荣的港口……
紧随其后的是讽刺的轻笑。
《保有因子论-CodeData Extra 02-著:████████████》
接上文。必须注意的是,因为观测视点的不同,会观测到的结果也不同。
观测视点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因子。这意味着,更改观测视点这一行为本身便意味着因子的赋予。更改观测视角时,被观测的事物会被赋予新的因子,来适应新的观测视点。本质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对世界的定义的影响。
没错。世界的定义会由于观测的视点而改变。因子也是一样。
甚至于词汇的定义也会因为观测视点而有所不同。吾等所处的世界中,模因(Meme)并不是什么会在物质层面上强烈地改变什么的东西。然而,更改了观测视点的话,这一切可能也会变得不同。
模因导致人们消失、导致世界毁灭之类的故事,也是可能会存在的。
至于原因,这当然也是因为,创造者只能依据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事物来创造世界。因此,无论如何去构架,能做的都是有限的。观测也是一样。
这意味着,观测本身就是创造的一种。观测本身就是创造的过程。
我们在观测的同时,也在改变、在创造。

几位研究员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上的画面。身披黑色风衣、叼着女士细烟的男人出现在了废墟当中。那一头非主流的紫色挑染非常引人注目——还有那对鲜红色的虹膜。
他,西奥多·里德尔,与“灾厄”进行了一番对话。以研究员们的视角暂且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西奥多身上的录音机迟早会告诉他们一切的。
“他们似乎互相认识。”
“我也这么觉得。”
“是啊。等等……他们在干什么?”
“喔你妈的这可真够——”
画面上,残垣断壁的废墟中,两人鎶卞湪浜嗕竴璧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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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再往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