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陈域站在公寓楼的门口，转头看向警惕的黄思琪，“是这样，我们要见的这个人呢……多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反基金会。所以如果他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的话，让我来处理，好吗？”
话虽然已经撂在这儿了，但黄思琪实在是不相信陈域。他？一个比自己还小的男生？黄思琪甚至怀疑起他是不是和自己原先单位的某位同僚一样是个关系户。但这么想显然不对，关系户一般都会在轻松的岗位待着，出外勤？这可不像是纨绔子弟干出来的事情。她看着陈域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门就向里面打开，一个穿着南方社会很不常见的睡袍的男人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门口，头发乱得像鸡窝。
“早上好，Cris。”陈域拿出他最可爱的声线说，“我闻到茶香了，可以进去喝一杯吗？对了，我带了月饼。”
“当然，当然。”男人点头，将两人让进屋内。四十平方米的房间不算大，但却装修得干净清爽，似乎这位男人甘守清贫一般，没有什么杂物。但那经过精心设计的，带有抽屉的撞色茶几却显示出主人独特的品味。这绝对不是一个穷人。
“抱歉，昨天晚上在赶设计，起晚了。这是什么馅的？”男人拆开陈域带着的塑料袋。“马蹄酥？太好了。哦，这位是……”
他看向黄思琪，眼神清澈透亮，下巴的胡须剃得干净整齐，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啊……是新人是吗？你好，我叫林瑞琪，他们叫我Cris。”
黄思琪友好地握握手。“你好，瑞琪。额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瑞琪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陈域，后者点点头。于是林瑞琪转过头来，慢慢地说：
“我是个设计师……当然这是我在明面上的职业。我原来是AWCY的艺术家。”
“那也只是你自己这么叫。”
林瑞琪白了陈域一眼。“总之，我现在负责室内装修设计。你家里装修什么的可以过来找我。”
“哦……那你可真的厉害……”黄思琪吞吞吐吐地说，“我还以为你应该会专注于搞你的那些爱好。”
一旁的陈域递给林瑞琪一个“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林瑞琪干笑了一声，给黄思琪重新倒上茶。“你们的教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小朋友？抱歉，女士，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真的有武汉理工环境设计专业的毕业证。”
“那你后来还不是在老烟厂画涂鸦。”陈域这话刚出口，就受到了两个人的一致怒视，他连忙改口，“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这里有一张照片，应该是你们AWCY的作品。没有模因。”
他找出案发现场的照片，把手机递过去，林瑞琪看了眼。
“你这东西没拍全……应该还有个死人，对吧？”林瑞琪抬起头来，看了面色凝重的其他两人，“这人……连我都觉得恶心……”
“你认识？”黄思琪向前挪了挪身子，“他有名字吗？”
“罗刹。我就知道这个。”林瑞琪不安地交错着双手，“他应该不是本地人，像是从边境那边过来的。这个人……怎么说吧……你说是在干艺术，更像是个变态。”
他停了下来，喝了杯茶，稳定了一下情绪。
“慢慢说。”陈域看了眼黄思琪，后者刚刚记下最后一句话。
“他……怎么说……”林瑞琪咬着嘴唇，“就是开膛破肚什么的经常干，还甚至把人的眼珠挤出来，然后悬浮在半空中，让那个眼睛看着那个死人……你很难把这个叫做艺术，真的。”
陈域沉思了片刻，然后举起手机凑到嘴边。
“天权，我需要所有有关这个’罗刹‘的资料。他是你们AWCY的人吗？”
“边缘人物。”林瑞琪说，“基本上是个正常人就没人愿意搞这一套。我知道有个跟他走的很近的人……叫做库里南。”
“他开着这车吗？”
林瑞琪耸肩。“我不知道，或许吧。嗯……每周六下午我们有几个人会有个小会，你如果愿意可以到西堤咖啡去看看。哦……那就是……明天下午。”
“你知道他叫什么吗？或者住址？工作室？”
“不知道。你怎么不去问问云岚？”林瑞琪有点不耐烦，“我们一般都是线上交流，基本线下也都是用网名称呼的。我又不知道叫什么。”
“那你愿意跟我们去做个刑事画像么？”黄思琪问，“你还能记起来他长什么样么？”
林瑞琪犹豫了一下。“哦……看在你们送我一堆饼的份上，好吧，我们要去哪里？”
画像的特工很快作画完之后离开，并将照片上传到系统内进行监控录像的人脸识别。陈域和黄思琪和林瑞琪道别，陈域承诺会向内务部的人交代一下前台企业压榨员工的事情。几乎在他们坐上那辆19年款XRV的时候，副驾驶上陈域电话响了。
“哪位？”陈域顺手开了个免提。
“是我。”一个没有太多情感的女声说，“经过数据比对，我找到了三个嫌疑人。正在将个人信息传到你的手机上。”
“直接发到群里吧。你怎么了？”陈域奇怪地问，“算力不够了？”
对方没有回应，直接挂了电话。黄思琪看着陈域。
“我们的AI总是会有点小脾气。”陈域挤出一个笑容，“我跟Owl打个电话。想去哪里？三个地点，选一个？”
在体育路附近停车真的非常不方便。以至于他们花了将近半小时才找到一个停车位。黄思琪开玩笑说这物业给他们造成了一百五十块的油钱损失。然而这里根本就没有物业。体育路的老旧小区很多并没有物业管理或是管理松懈，因此进入小区格外轻松。唯一的问题就是单元楼的防盗门了。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叫做胡文的嫌疑人住在503。于是陈域按了603的门铃。滴滴声之后，门禁里传来一个老人家的声音：“谁啊？”
“我住楼下的，我门禁卡丢了，不好意思能帮我开个门吗？”
半分钟后他们就站在门口了。
“枪。如果有人问，就把证件给他们看。”陈域对黄思琪说，同时蹲下来，看着锁孔，“哦……这人……我觉得可能在夜店找到他。”
“因为他经常找不到钥匙孔。”黄思琪说，“漆掉成那样。现在呢？”
陈域敲敲门，铁皮咔咔作响，没人回应。
“我的确没意识到这个情况。敲隔壁的门吧。”
隔壁的邻居是一个老婆婆，厦门本地人，和自己的其中一个女儿一起住。看到黄思琪的警察证件之后愣了一会儿，但黄思琪流利的闽南话很快打消了她们的顾虑。老人家反映，自己的邻居已经两天没见到了，虽然平常也不怎么能够见到。在老人口中，这位邻居就像是怪人一样。
黄思琪接着问老人，这位邻居的房间内是否有什么难闻的气味？老人摇头说没有。那人虽然是怪人，但却意外地保持着整洁。别说异味了，连酒味都没有。
陈域只好打电话问林瑞琪，问说那个罗刹有没有什么不良习惯？或者是不是有洁癖？林瑞琪想了想说没有，至少在出去的时候没有。一旁的老人说那人像是做律师或者类似工作的角色，然而这点在天权给的资料当中已有体现，老人家看上去很热情，但重复的情报的确没有太大用处，只知道这名嫌疑人早出晚归，基本见不到人，也不怎么和外界来往。
离开单元楼之后，陈域立刻让天权去调取这一地段三天前的监控录像。而这个AI却说现在CPU时间被其他刑侦处小组调用，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于是陈域干脆打电话去询问黄奕清和白芷的情况——这位新来的长官干起事情来倒是丝毫不含糊，接到群里Risk的安排之后立刻出发去找嫌疑人。
接到电话的时候，黄奕清正在和一位特工一起给二号嫌疑人做笔录。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根本没必要，他们碰上的嫌疑人就是个普通的单身父亲，家里也不大，女儿还在上学。关键是有一大票的证据证明在案件发生的这个节骨眼上，他正在家里，具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他本人除了有时候会去下健身房以外，业余时间基本都陪在女儿身边，不具有作案条件。
白芷那边倒是也碰到了些问题。目标还没下班，她们有不能直接上公司堵人，担心造成不好的影响。于是她和四名特工只好名正言顺地去后江埭那边吃了顿沙茶面，完事之后躲进那辆普通的福特全顺车里等着嫌疑人回来。
法医那边的结果是，受害人本身具有隐匿性冠心病，异常画作所具有的某些影响造成了她的心肌梗死。应当是某种精神刺激之类的。目前已经可以确认受害者身份是夜店的陪酒女郎，叫做林丽。至于她是怎么惹祸上身的，全然不知。
现场勘察那边倒是给了些结果。陈域之前在现场发现的两个疑似用来固定索降铆钉打的洞，被确认确实是新打的。但不能确定用来固定什么重物，但无论如何，很可能与作案有关。附近没有提取到鞋印，有可能是嫌犯事先带了鞋套。至于那幅骇人的图画，其蕴含的杀伤模因信息量甚至达到了L3级水平，这样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是单独作案的。
视频侦查那边也遇到了一些问题。由于案发地点处于老城区，本身监控系统布设没有新城区那么密集，加上内部巷子错综复杂——尽管这对于刑侦处如陈域这号人来说是放屁——因此并没有找到太多犯罪嫌疑人相关的线索。
于是Risk让其他人继续跟上嫌疑人的线索，自己联系外勤部那边的GOI应对组去检查有可能制造这些模因的人。
事不宜迟。陈域一看那家夜店离着自己不远，和黄思琪立刻准备出发，结果一坐上驾驶位，黄思琪就来了一句：
“你满了十八岁了吗？”
真是气死个人。
于是在凭空多了个“经理姐姐”，给门卫看了一遍身份证之后，穿着短袖的陈域和穿着运动背心的黄思琪进入了这家厦门市最大的夜总会。黄思琪显然对里面嘈杂的环境不太适应，震耳欲聋的声音和炫目的灯光令她多少有些焦躁不安。狂热的人群让她一时间找不到方向，两人好不容易挤过涌动的人潮，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找到预定的卡座，坐了下来，跟着过来的还有个穿着清凉的小妹。不过他们一落座，陈域就大手一挥，点了瓶黑桃，看着小妹乐乐呵呵往吧台跑。
“所以，我们的线人到底在哪里……”黄思琪靠在卡座上，看着闪烁的灯火，感到头晕目眩。
“别傻了。”陈域说着打开一瓶啤酒，从身上拿出一排药，取了一粒就着啤酒咽了，“你们公安的每天过来查，有线人吗？正经人谁上这里来。要喝啥随便点吧，反正今天公款报销。你要不要解酒的药？这能加快你身体代谢酒精的速度。”
黄思琪拉开易拉罐拉环，用啤酒吧药咽了下去，扫视着周围。
“放轻松吧，这种地方没人会想要闹事。”陈域笑了笑，“你真的没事吧？你也是刑警出身，不用这么紧张。”说完，他伸手接过递过来的斟满酒的高脚杯，简单搭理几句之后，就找了个借口上厕所，留下黄思琪自己一个人应付台妹，走之后顺便让黄思琪把通讯打开。不过他本人并不怎么担心黄思琪的演技，而事实上黄思琪也没有让人失望。不用多久就和那女生聊的有来有去。要不是知道她的性取向，陈域甚至觉得她和云岚一样男女通吃。
他在厕所里带着小型自生氧呼吸管等了很久，才找到了自己要的目标。他走出男卫生间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牛仔裤和露脐装的女生趴在洗手盆上呕吐。看她吐的差不多了，就递了张纸巾过去。
“谢谢。”那女生转过身，擦了擦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发现给自己递纸巾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属实是吃了一惊。
“这里不允许未成年人入场的，你快走吧。”那女生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我成年了。”陈域说，“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刚喝的有点多了。”女生说着往外走，一副高度戒备的样子。陈域知道自己可能找对人了，于是叫住了女孩。
“陪我喝一杯？你点，我请。”陈域轻轻挑了下眉毛。
女孩愣了一下，说是要和营销说一下，让陈域先去吧台等着。陈域坐到高脚凳上的时候，手机上的群聊信息里面，白芷说没有抓到人，换了一批特工盯梢，自己去抓集团犯罪科的线索，顶下Risk的班。
黄思琪在私聊里面说自己用话术稍微问出来了一些东西，她实在有点受不了这个氛围，和营销加了个微信就走了，说是在外面等他。陈域把手搭在吧台上，看着那个女生走了过来。
“来一瓶蓝带。”女生娴熟地说，“好了……你好年轻啊……”
“跟我姐一起来的，他刚开了个公司啥的，打算拉我做个兼职。”陈域说着接过酒杯，不动声色地把解酒药片加了进去，一饮而尽，“你好像也没多大。”
“是吗……我二十三了。”女孩说着又笑着给陈域倒了杯酒，“来玩玩吗？”
陈域看了眼推过来的骰蛊：“你这是要把我灌醉吗？”
女孩眨眨眼睛：“说不定是你把我灌醉呢，要我教你吗？”
陈域跌跌撞撞地走出门，看见那辆XRV之后就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还没走到就一阵头晕目眩，正当他踉踉跄跄要摔倒之前，一只有力的打手扶住了他，搀扶着把他拖到车边，结果陈域用抵着车门哇地吐了一地。
“早说让你别喝酒了，孩子，尤其是在夜店喝。”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你这样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陈域晃晃脑袋，抬起头，看到了一张衰老，两鬓斑白的人脸。
“周——老师……你怎么在这……”陈域想要直起身子来，结果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周源无奈地拍着他学生的后背，同时等着陈域把东西吐干净之后，才把他弄上副驾驶，发动汽车踩下油门。
“这徐琰的车是吧？你小子有得洗了。”周源一边开车一边用浑厚的嗓音笑着说。陈域只感觉脑袋胀得厉害，转头去看后座，黄思琪向他眨眨眼。
“Risk叫我来的。说真的，你要是再晚点出来，我就要进去了。把这新人给吓得——哦忘了介绍了，我是这小鬼的老师。叫我老周就行。”
黄思琪笑了笑：“好的，周前辈。”
“我拿到了……”陈域晃晃脑袋，“那女孩的微信号。我们也许可以……嗝……约出来问问……嗝……”
“好极了，所以你打算把她约到哪个酒店？”周源笑着问，“我需要去帮你仙人跳么？”
“哦……你真吵。”陈域说着身子一歪，倚靠在车门上睡着了。
第二天的会议上，Risk通报了调查的最新进展。天权最终确定了陈域他们没有见到过的胡文曾经在距离案发现场数百米外的一个公交车站出现过。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黄思琪指出这可能是他去买个东西什么的，不在场证明也有可能成立，但白芷还是认为这条线索应该继续追下去。
于是Risk决定让白芷请求增员。很快一个叫做“青峰”的小组立刻联系了锻钢。
“真是好的不得了。”陈域抱着双臂说。其他几个人看着他。
“干嘛？我这句话是褒义！”陈域说。
“好了，打起精神来。我们下午还有件事情要做。陈域，你说你能联系到那个太妹？”
“是台妹。”陈域纠正Risk那个过于不正确的发音，“是的。”
“那这样，我跟林瑞琪确认下时间，如果他们今天下午有正常的聚会，你就约上那个女生到咖啡馆去等他们。如果女生能够认出那个罗刹，或者能够指认凶手，那么我们立刻进行抓捕。白队，我需要您去联络外勤部，我们需要他们配合，对这一片区域进行封控。速度越快越好。陈域，快点去打电话。”
不知道是外勤部今天真的没事，还是白芷公开的内务部成员身份好使，总之在下午两点之前，一切安排都已妥当。当陈域和黄思琪进入咖啡厅的时候，他特意挑了个靠落地窗的位置，好让对面的狙击手能够看见。
“一杯卡布奇诺，一个巧克力慕斯，谢谢。”他在前台点单之后坐到了座位上，然后拿起一张餐巾纸，稍微挥了一下。手机上传来Owl和其他狙击手的消息：“看见你了。”
我可看不见你啊。陈域暗自嘀咕。
“害……抱歉我来晚了。”一个甜甜的声音传来，陈域转过身子的一瞬间，他承认那女生的相貌让他略微有些心动。在自己面前坐下的女孩显然是属于相当天然的类型——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脸颊微微泛红，樱桃嘴高鼻梁，大眼睛长睫毛。陈域略微犹豫了一下，问女生要喝什么。女生说随便。陈域于是只好向黄思琪寻求建议，后者点了一杯果茶。
“注意，CT，这女孩不是一个人来的。进门的那个男的，格子衬衫，平头，和她一起的。完毕。”
陈域向后看了一眼，用手机在通讯里发送了一个确认信号。
茶饮很快上桌，陈域把黄思琪当做自己的企业家姐姐介绍，女生随即聊了起来，只不过用的都是夜店里那一套勾搭人的话术，显然是看着觉得黄思琪真的有几分企业家的风度。
话匣子一开，什么事都好办。于是这个叫做楚薇的女生开始和黄思琪聊家长里短，什么自己初中辍学，帮助父亲还债，现在还住在十几平的房改房里，每天干到凌晨三点钟，一个月下来几千块里面很大一部分要拿去还债，可她的赌徒父亲却还是死性不改……陈域越听越难受，尽管很大一部分台妹的确是这样的，但每次她们在这么说的时候，他总是会替这些人感到难过，于是又给楚薇递了一张纸巾。
“谢谢……”楚薇眼眶有点发红。黄思琪坐到她的同一侧，抿着嘴唇轻轻叹息一声，伸出手环抱着她，“谢谢……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么多……但是林姐走了之后我……我真的我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
陈域一下子精神起来，丢给黄思琪一个眼神，后者点点头，然后温和地说：“哦……妹妹……没事的……好吗……那个……林姐是谁……她怎么了？”
楚薇多少情绪有点激动，她喝了一口茶，吸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她前几天没了……我……我们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大家都很担心……华姐找不到她人在哪里，我们已经报警了，但警察……警察一直没有回……不知道……”
通讯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将整场行动的紧张程度拉满：“各单位注意，确认嫌疑人胡文出现，沿着林荫道向咖啡厅前进。棒球帽，黑色T裇，灰色运动短裤，白色球鞋，完毕。”
“这里是二号，确认目击到目标，完毕。”
“三号报告，目标在咖啡厅后方稍作停留，似乎安放了某种装置。”
“收到。三号去检查装置，六号，顶替三号位置，完毕。”这是白芷的声音。
见鬼。黄思琪安慰着楚薇，迅速引开话题，聊起厦门的风景和人。楚薇跟着附和，也算是缓和了一些情绪，陈域随即也加入了话题。他们聊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在胡文进门的时候，楚薇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陈域看到胡文点了杯饮品之后直接往角落里走，眼中透着疲惫。
“确认到林瑞琪出现，身着白色短袖和灰色七分裤，正在前往咖啡馆。”
“确认到AWCY艺术家吴天静出现，蓝色格子衬衫，沙滩裤，正在前往咖啡馆。”
“确认到AWCY艺术家刘雨桐出现，红色衬衫，牛仔裤，正在前往咖啡馆。”
“确认到AWCY艺术家陈昊出现，黑色套衫，灰色工装裤，正在前往咖啡馆。”
真是见了鬼了。但更糟糕的还在后头。林瑞琪经过陈域的时候，二人有了一次短暂的眼神接触，陈域却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安。
楚薇还在讲。陈域感觉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发了个消息让林瑞琪离开。后者很快意识到形式不对，便借口抽烟离开了咖啡厅，站到外面的人行道上惬意地吞云吐雾。
直接摊牌吧。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黄思琪和楚薇都停下来看他。
“那个……小薇，我想问一下，那边角落里那个戴帽子的男的，你认识吗？”
楚薇露出疑惑的表情，她顺着陈域的目光看了过去，微微蹙眉。这时候，胡文正好站了起来，正脸朝着楚薇和陈域的方向，那一瞬间，陈域和黄思琪都可以确定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三号确认，该物品中有爆炸装置。但可能仅仅是某种触媒，具体用途未知。”
“收到。奇术应对小组，立刻就位。信息封锁准备。”
这通讯让陈域的肾上腺素水平迅速上升。他迅速别过脸去给林瑞琪发消息，让他快走。但还没等他按下发送键，楚薇的嘴就抽动起来。
“是……是……他……是他……林姐……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在这里？”楚薇看着黄思琪，又看着陈域，呼吸急促起来“你们……你们是不是……”
陈域一咬牙。“目标确认，证人证词确认！行动！行动！”他回过神来，看到黄思琪已经抽出了手枪，他正在奇怪为什么的时候，黄思琪已经扣动了扳机，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和硝烟，子弹拖着尾部的气流迅速出膛，擦过了胡文刚刚拿起一个小装置的手，钻进了他身后的地板。但高温同样让胡文下意识松开了手。楚薇和几个客人一起尖叫起来，陈域一脚踹倒桌子，左手打开一个透明的蓝色护盾，右手立刻抽出手枪对着五名站起来的AWCY艺术家。与此同时，几名特工持枪进入屋内，在拉开距离的同时枪口齐刷刷指向角落里的五人。
“立刻停止一切行动！跪下！双手举过头顶！”陈域大喊，“立刻！这是最后警告！思琪，楚薇和她那个大哥带出去！现在！”
黄思琪点点头，立刻行动。身边的几位特工上前，正要上手铐时，胡文突然抽动了一下，把头歪向一边，脸上露出一个凄惨的微笑，这笑容让陈域感到一阵恶寒。他张开嘴，用自己干瘪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陈域愣了一秒钟，忽然感到全身一阵颤栗。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大脑就替他做出了行动。他向后一跃，在落地窗玻璃的碎裂声中脱离了咖啡馆的范围。还没等他适应外部刺眼的阳光，一阵更为炫目的白光就接踵而至。陈域惊愕地支起上半身，惊愕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伴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痛苦哀嚎和建筑发出的巨大声响，他看见眼前的咖啡馆在一瞬间如化为灰烬一般，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悬浮在空中，无规律颤抖着。就像是一副风景照中的每个像素都突然被拉大了间距，并在像素中间加入了无数空白的点那般，整个建筑就崩解开来。不仅是建筑，包括里面的茶具，人体，乃至枪械，都被分成无数细小的部分。即便是精密的手机，现在看就像是从四维空间观看一样，里面的零件一览无余，但却又保持着整体的特征。那些微微颤抖的人体碎片，甚至给那些躯体带来一丝生机。但这终归是幻想。所有的生命在这个奇术爆发的一瞬间就已经在生理上宣告死亡。
陈域不顾身上的伤痛和插入他后背的玻璃碎片，转头去看黄思琪的情形。她抱着后脑勺，鲜血从她的发梢楚渗出。楚薇跪在地上，两眼发直，和她的大哥一起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沉溺在对于未知超自然力量的恐惧当中。更远处的林瑞琪看着这一切，烟头从手中无力地滑落。
通讯响起，里面传来白芷没有感情的声音。
“通信拦截开启。抢救伤员，控制现场。MTF两分钟后到达。锻钢组员，我们会议室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