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再次从腹部袭来,伴随着呼吸的频率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临近崩溃的神经。
痛觉不断地扩大,直到似有若无的痛感从全身各处传来,逐渐拖缓了人的步伐。于是她最终停了下来。原本匀调的呼吸此时已然变成了呻吟般的喘息。她靠在墙壁上,为逐渐变得沉重的躯体觅得一个额外的支撑。背后坚硬而寒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入身体。纤弱的意志力最终敌不过卷土重来的脱力感。她的身体逐渐下滑,最后整个瘫坐在地面上。
她不敢弯下身子,用手支撑着自己再起来——每一次活动上半身的动作,都伴随着腹部传来的撕裂的痛感。她颇有些费力地解开自己的外套,背却仍然挺得笔直。原来穿在里面的衬衣早就脱了下来,当做绷带一般缠绕在肚子上。在渗出又干涸的血渍之下,隐约可以看清伤口的形状,而棉质的织品又借着干燥的血浆与伤口结为一体,一切……都难以分离……
她摸索着从衣服内侧的口袋中掏出最后几粒止痛药,颤抖着的手又几次把它们抖落在地上。她喘息着,啜泣着,最终艰难地把药片送进了嘴里。但干枯的口腔中连一星半点的唾末都没有,药片只是单纯地梗在咽喉。她强忍着这种喉咙的瘙痒感,咬破了舌尖,靠着浓稠的血液将药片吞了下去。口中的血腥味给了她一种正在进食的错觉。
想到这里,胃部传来一阵痉挛般的痛苦,空洞的肠胃在体内几乎疯狂地蠕动,经由放大的感官进入意识,化作翻江倒海般的恶意。但随后,这种来自身体内部的恶意逐渐压抑下去,伴随着全身的酸痛感一起消弭了——药物开始起作用了。
她站起身来,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正常控制。
脆弱而又坚定的意志不断催促着她继续下去。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基金会人员,她需要将发生的事广而告之,这个站点里发生了何等荒诞而又残忍的事情。而作为一个人,她想要活下来,仅此而已。
目标很明确,两个目的的要求指向同一处地方。在这个站点的某处,存放着无数的备用的克隆体,依靠记忆移植的技术延续人类的生命。它们的来源不得而知,有些来自异常的运用,有些来自超前的人体研究……但无可置否的是,这能为她提供一具新的身体。她就如此拖着自己满是疮痍的身体,不断地向着目的地走去。
……
她靠着最后的力气完成了生物体征认证,等待着自己的躯体从冷藏库中解冻,低温的环境使她有些瑟瑟发抖。在这个设施中每度过一秒,某种悸动就增加了一分,直到饥饿与疼痛再次把她推向情绪的低谷。
终于,一个新的她在这个世上诞生了。她注视着她。那是一具何其纯洁的躯体,任陷在酣甜的睡梦中,身上残留着人工羊水凝成的水滴。纤细,洁白而无一处疤痕的四肢如沉睡的婴儿一般蜷缩着,未经修剪过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这一切都使她在注视这个新生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很难说明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她几乎是用爬的到了那具新生的躯体面前,在那种陌生感之余,那是一种新生儿所特有的芳泽。她扑在那具身体上,吮吸着莫名的芬芳气息,感受着对方呼吸的韵动,目光随着颤抖的手指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游走。一对酥胸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着,有些瘦弱的身体,隔着肌肤能够看清肋骨的形状。
最后,她视线停留在了那柔软的腹部……
柔软的腹部呵……
这种前所未感的触觉食欲。
她扬起自己的脖子,下颚张大到几乎要脱落的地步,随后,这颗头颅落了下去,埋进了那柔软的腹部中,渴血的牙齿陷入毫无防备的躯体中。
她遣调着颈部乃至全身的肌肉,血与肉在口中绽放出殷红的花朵,亦如同奏起的诡异乐章,血肉的碎末没入咽喉的深处时,呼出的气息化作了野兽一般的嘶嚎。
突然,她感到身下的一股力量将她掀翻。那具身体尖叫着,试着逃离面前正在蚕食自己的满脸血污的怪物。
野性的力量使她试图站起来,然而最终摔倒,来自脊椎的痛感说明了背后是一道门槛。她看见新生的自己在此时已经拉下了墙上某处的红色拉杆。随后,她注意到自己倒地之处的头顶——
专用的隔离大门,由火药起爆驱动,重力加速度和火药燃气膨胀的力量,驱动着沉重不已的合金门。先是命中头部,随后是由脊椎连接的躯体被顺势压倒在地上,胸线以上的所有组织粉碎。然后是粘稠的红色,令人作呕的气味,闸门的机拓无视残存的血肉,径自完成了结构锁定……
……
她颤抖着,一时的恐惧盖过了来自腹部的阵痛。目睹了发生的一切……这是何等的荒诞而残忍。她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自己现在却一丝不挂……
于是她走向那具尸体,一边将可用的衣物尽数剥下,一边因为莫须有的恐惧而小声地咒骂着。
在这样疯狂的时刻,她自然没有理会到,当她掀下那件几乎已经同血肉长为一体的衬衫时,对方身上的伤痕何其的像无数个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