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永夜

一座山耸立在这颗濒死星球的苍白天空下,山脚下环绕着不毛的废土。山上有一个老头,正坐在一块暴晒褪色的石头上,看着尘云在石林间飞舞。老头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再也不用去任何地方了,再没有一股冲动驱使他去玷污纯洁,再没有死亡的三兄弟摧毁他前进道路上的一切。自这世上再无纯洁以后,他有了一片小小的慰藉。同样这世上也再没了罪恶。一切,都没了。

过了一会儿,老头远远地看见一个小黑点正孤身艰难地爬上这座上。最后,这个黑点到达了山顶,瘫倒在老头坐着的石头前面,老头才看清楚这原来是一个人。这个人的一只手齐肩断掉,他的牙齿,头发,和大部分脚趾也全没了。这个破破烂烂的人慢慢站起身,坐到了另一块石头上,脸转向那边沉默着的老头。他客套地咳嗽了几声,然后说:

“结果是你啊。和我猜的一样。”

“是的。”

“你知道吗,我们那儿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他们下注赌看你们这些Keter级的家伙到底谁能把我们全部干翻。很多人都押了那头蠢爬虫,但我知道他没有那个能力。啊呀呀,你应该看看那些家伙的表情。”

“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会是我呢?”

“也不是,我押了那个小丫头。我想没人觉得会是你,我们又怎么想得到呢?我们以为你即使很危险,也是稳定可控的。我们从来没想过你居然会碾压了我们。到底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还要在意呢?这已经不重要了。”

那人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心不在焉地带上一条缀着什么东西的项链。“问问题是一个很难更改的习惯。对我来说就像活着一样。那么,我重复一遍,到底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规则改变了。”

“那我看得出来。但你的异常能力需要一定时间去显现。它是怎么变成瞬间作用的?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为什么三兄弟决定不再折磨我,反而把我作为工具去毁灭人类。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做得这么绝。他们虽然恨我,但他们维持生死循环的职责更加重要。结果,我们落到了这个境地。”

“如果你不能解释为什么,那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做到的?”

“这非常简单。在我寻找第三名兄弟的永劫之旅中,第一名和第二名兄弟只会在我与人类相处过久时出现。他们做出那种事来孤立我,使我痛苦,向我泄愤。他们来了又走,从不让我安心呆在一处,而且不断讥刺我,因为我的愚行而有人被他们夺去生命。直到那一天。”

老头看向地平线,但烟尘使他看不了很远。

“那一天,他们来了便不再离去。他们没有挖苦我,没有嘲笑我,他们一言不发。他们没有再提及我过去的失败,也没有展现我将来的失败。什么也没说,他们只是迫使我前往一些地方,我就像龙卷风中的飞蛾一样,完全无法反抗这股力量。这座山的这边有一座地堡。”

“是25号武装部门。应该没有人知道的才对。吗蛋,我也不应该知道的。”

“我确实不知道。但三兄弟知道。我看见他们了……他们领着我进去,然后对里面的守卫,里面的设施做了一些事情。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说毁灭吧,程度不够。这么多年来我看着他们作下无数的罪恶,但从来没有这样有目的而且有效率,对他们的工作也没什么兴趣。当他们完工后,我进到了地堡最里面的房间,我看到了他们到我来这的原因。”

“25号武装部门储存着基金会在北半球百分之三十三的核装置。艹。”

老头点点头。“还有用来运载它们的弹头。”

在老头解释的同时,那个残破的人也在打量周围,但他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东西了。他打了个哆嗦,老头关切地看着他骨瘦如柴的身体,接着脱下自己褴褛的衣衫递给他。

“你怎么活下来的?就我所知,你是唯一一个。”

那人用没牙的嘴丢过去一个不带笑意的微笑,然后取下脖子上华而不实的护符,吊在只剩四根手指的手上。

“因为我可能是唯一一个不死的。有这东西在我无法真正死亡。每当我挂掉一次,等有人捡起这东西,我就活了,就像个玩偶盒(jack-in-a box)。”

“相信我,所有人都要死的。”

那人在把玩着手里的护符,但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恐惧。

“我不是说现在。但总有一天会有什么东西找到它。这轮回永远不会结束。可我只想它能结束。”

老头皱起眉,看向自己腰带上的小布袋。
“这个布袋总有一天能救我一命。我想它可以抓住第三名兄弟,那样我就能获得自由。一旦使用,就再没有机会了。”

他轻轻地从那人手里拿过护符,打开布袋把护符放了进去。布袋的绳口以终末的架势收紧。老头知道,它再也不会打开了。

“现在自由又有何意义?”

一阵沉默。那人睡着了,仅有残破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停止了,老头成了孤身一人。

直到有人轻轻把手放在他肩上,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脑海里。

该走了。

“你终于来了,第三名兄弟,一切的终结。我找了你好久啊,结果你在我一无所有时出现了。我没有能给你的东西了。”

它们都不重要。已经结束了。

“不重要!?你们折磨了我那么久,只因为我赢了你们,你们为了发泄对我的不满杀死了无数的生灵,现在你们违背自己的职责消灭了这颗星球上的一切生命,只为了再来一次!你怎么敢和我说那不重要!”

你没明白我们的意思。我们不是为了刁难你才将你的种族带入寂静长廊。我们是为了拯救你。拯救你们所有人。

然后,老头开始哭泣,泪水滴落,打在他脚下光秃秃的岩石上。

“还有什么好拯救的?所有东西都死了。你们杀了他们。”

那是身体上的死亡。肉身只是暂时的,白驹过隙一样的概念。外物可以长久。在寂静长廊里,他们可以安全地面对即将到来的事物。

“死亡是什么安全?还有什么可以更糟?”

那个声音再次开口时在严肃中带上了和蔼。

就是生命本身啊。来吧,放松点。我们间的仇恨已经结束了。

那只手离开了老头的肩膀,然后伸向了他。他看了一眼。

你是最后一名不死者。其他的人都已经被带走了。现在你们将迎来最终的安眠。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银色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砸进了地面里。它检查了一下自身还有空气成分。虽然放射线水平在不断增加而且这里却缺少智能生命,但它还是确认这里是一个绝佳的实验场地。它发出了一段信号。

灰白的天空染上了一丝金色。

除非特别注明,本页内容采用以下授权方式: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ShareAlike 3.0 Licen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