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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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他们凯旋 | 追忆,内殿

他们凯旋

Geun Jiwoo在面罩下安静地呼吸着,试图平衡自己的内心,让自己与极力维持的表象同等平静。深而缓慢地呼气吸气,冥想与控制的训练,正如师父教他的那样。为了这次行动,他们曾训练并策划了数年,终于,是时候了。

事成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也不太确定。人生有十四年都被用于完成这项工作,之后的事仍是一片空白。小队的每名成员都明白这使命几乎无异自杀,但他们还是报名了。所有的Geomeunpi Aideul,黑血之子,都会全心全意地为潘大师奉献,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他近乎千百次地检查背带,同时一瞥那个伫立在身侧房顶上的身影。她,至少Jiwoo认为是名女性,恰恰完美地体现了他极力伪装的那种平静。他不认识她,他们亦然。一天,她现身于莫特黑文的院墙间,漫不经心地认为那就是计划中潘大师培养他们的地方。不论在此还是在家进行模拟训练,他都是唯一能扮演这个角色的,可是他却总告诉他们,自己只是在代替别人。

现在她近在眼前,与这支小小的突击队一起,被部署于曼哈顿中城东区的房顶,望向联合国大楼。除开自己的一小部分,他对宏大计划的细节一无所知,但他明白,这一步对后续的成功至关重要。

“Hilltop,这里是Gradient。Cygnet正在移动。重复一遍:Cygnet正在移动。预计6分钟后到达。”无线电通讯在耳畔低语,他迅速看向身边一动不动的身影。她缓缓点了点头,他按下了自己的发射机。

“收到,Gradient。确认行动开始,Hilltop准备就绪。”在对方接受信息后的静默中,无线电再次嗡嗡作响,他重新蹲坐下来,朝余下的队员做出示意。

自记事以来,他们四人便一起接受着训练。他生于Aideul,他们也一样。呱呱落地那天起,他便被赐予血脉中流传的知识。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中,他认出了潘,而早在子宫中,素未谋面的母亲就已传递给他那份记忆。他从未揣测过脑中的知识,就算得知“正常”的婴儿不会带着父母的记忆与知识出生也一样。

他是被选中的。他是名黑血之子。质疑并非他职责所在,所以他不曾质疑。他很快长大,成功地融入了这个家庭,晋升也格外迅速。十二岁时,他扮作学生,在釜山海云台的一所学校内杀死了第一个目标。那人是做生意的,当时,“他们班”要去参观一所工厂,而对方便是其中众多面目模糊的工薪族中的一员。

Jiwoo只是握了握那人的手,这就足够了。经过调整,他掌心的汗腺能分泌一种神经毒素,强效但作用缓慢。三天后,那名工薪族在痛苦中死去,Jiwoo则早已回到了江北区的家族院落。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工薪族为什么要死,当然他对此也漠不关心。这份工作干起来轻松顺手,也正是它将他推向通往现状的道路,让他得以蹲伏在神话中的人物身旁,等候另一个目标。这个目标的面孔很清晰,实际上,还不止一个。她在众多面孔间切换,就像任何黑血改变容貌般轻易。


当身披兜帽的身影踏入房间,周围陷入了死寂。站在门旁的Jiwoo鞠躬致意,目送此人走过,落座于房间前部。他清楚这一天终将到来,于是早在数月前一到纽约便按指引集结了整支小队。接下来的几周,他们顺畅地混进了当地的三合会,还有城中其他运转于这座破败熔炉的黑道家族。这令他自豪不已。

在莫特黑文的准备同样畅通无阻,黑屋派来的密探不但交给了他钥匙,还表示会无偿提供额外的外部安保。以他那一丝不苟的风格,潘替他们铺好了道路,完成任务所需的一切也早就在院墙内就绪。

“感谢你们的准时。我不喜欢做无谓的等待。”那身影拉开了兜帽,露出她平平无奇、易于忘却的脸。她浅棕色的发丝向后编起,紧紧盘成发髻,一览无余。他注意到她颈部附近零星长了几点雀斑。那是曾在日光下滞留许久的标识,又或是这名术士用以误导他人的伪装。她肯定是术士,潘只可能把这个计划交给一名黑血。

“你们可以叫我撒恩。我知道你们都受过训练,习惯称你们的术士为‘大师’,这很好。但除了我们的主赠予的头衔,我不需要任何别称,撒恩就够了。”

她若无其事地抛出了那句话。她不仅仅是另一名术士。她是高阶术士。在内殿伴随亚恩左右的四名圣徒之一。昔日传奇般的身影之一,此刻却随意地站在他们面前,仿佛她并非成真的神话。

Jiwoo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发出惊叹。其他人中有些则没那么谨慎,一名旅行队队员甚至跌下了椅子,在五体投地前被她拦下。

“别那样。坐回你的椅子。我们没时间等你弄清楚该遵循指令还是顶礼膜拜。对此你们都经历过严密的训练,如果不服从指导,你就会被取代。明白?”

她环视房间,那名不幸的驾驶员沮丧地爬回座椅,他的响动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声音。没人看向他或承认他的错误。很好。

“好了。我们的目标是一名异端,大业的叛徒。1926年,术士Diletta Clelia Fiore移居到了美国,在此她立即消失,不见踪影。数年后,她作为国际联盟的副秘书长再度现身,自此一直留在该处。1944年,由于部分国联重组为联合国,她开始在联合国担任副秘书长,化名为D.C. al Fine。”

几名队员记起了笔记,高阶术士从容地等他们记完。

“现在,我要开始谈细节了。”


他无声地从楼顶一跃而下,风呼啸着吹过面罩光滑的外壳。随着下落速度加快,他在空中微微挪动身体,让脚下街道的上升气流将他带向马路,带向那里漆黑的车队。

他猛地砸在领头的车上,双靴坚硬的鞋底刺穿了黑色SUV的车头盖,仿佛穿透一层薄纸。他费了点力,将自己抽出撞击点,以被选中者独有的、老练且超乎常人的轻易,纵身跃出残骸。他优雅地在一侧着陆,尖刀早已紧握在手。

喘息之间,他悄然冲入残骸,短暂地扫视其他精准落地的队员,看他们各自截下一组四车车队。领头的那辆车由他负责,于是他满怀热忱地朝它奔去。高阶术士的触碰使肌肉分外有力,他将车门扯下破损的汽车,迅速将手中锋芒对准目瞪口呆的司机,划开对方的咽喉。随后,他将仍系着安全带的尸体拽出车外,扯断束缚,抛到路旁。

他有条不紊地清理着这座车,遇到的抵抗只有一名护卫茫然且徒劳的反击,他轻而易举地将之挡下。顷刻间,他锁定了目标,左手短刀淬毒的刀尖刺入了那名像是副秘书长D.C. al Fine的女人的心脏。

然而对方并非副秘书长本人,他设法从车内脱身,正好看到第二辆车的侧门飞出,砸碎路边商店的玻璃。一个身材瘦长,穿着破烂西装的身影泰然自若地走出载具,拖着他奄奄一息的队友。她随手将那人撕成两半,丢在地上,然后转身面向他。他清楚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但依旧俯身,准备迎战。他得为高阶术士拖延时间,让她能——

扭曲的暗影从天而降,中断了他的思绪,也击中了叛变的术士。牙与影子交织成的物体仅仅包裹了她片刻,但这足以从她的手臂与肩膀处切出数条细长的血丝,撕裂几块破损的西装。

“操你妈,撒恩。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女人啐了一口,扯掉左臂剩下的那条袖子。她将它丢到一边,同时弯下腰,用力将手指插入他那不动了的同事温热的内脏。“我等这一天等了好几年。这点伎俩可拿不下我。”

凶险的力量流向al Fine的手臂,她在吞食,吸收他同伴的生命精华,那名从出生起他便熟识的同伴。Jiwoo浑身冰凉,阴沉的怒火涌上心头。他将手中双刀接连掷向术士,因为力量经过血肉术强化,刀锋化作了两道虚影。

她放声大笑,轻松地躲开第一把刀,从半空中接住了第二把。她将刀扔回他的方向,却被此前他抽出的第三、四刀正中下腹。涂满刀锋的神经毒素侵入人体,而她嘶声尖叫。那毒素他用了一辈子,由他饱含爱意地从血中创造,自那时杀死工薪族起愈发精炼、成熟。它足以使水牛停止奔腾,却甚至无力牵制暴怒的术士分毫。

她投来的尖刀径直飞向他的头,他扑向右侧,堪堪躲开。上半身与右侧大腿却传来剧痛。她做了跟他一样的事,用第一次投掷使他分神,同时扔出……他的视线对上了她冷酷、了无生气的眼睛。她没有扔出任何东西,凭借速度便已足够。近乎不可能般,她在那一瞬间移到了他的面前,用肋下两根曲折的骨刺贯穿了他的躯体。她举起左手,而他只能咬紧牙关,准备迎接未能到来的终结。

她的整个手顿时化作一团血雾,片刻后,人也被猛然掀飞。随着主人离开,骨刺抽离他的身体,令他在撞向地面时痛叫出声。虽然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野,望向路面,他仍能看到那名术士在同高阶术士搏斗。

他跟不上这场激战。就算久经历练,他与古老术士的速度依然判若云泥。而撒恩还要更甚。她像捕食的蛇般移动着,轻松化解了al fine的攻势,以她那无可匹敌的迅疾和凶残予以回击。

较年轻的欲肉教徒被迫后退,动作之快让他难以看清。这一定是幅佳景,他心想。鲜血还在喷涌着流出身体,他再不能做任何事,只得躺在原地,见证这场曼哈顿街头的神明之争。


撒恩皱了皱眉,重重踩在对手血肉模糊的脸上。Diletta很敏捷,敏捷得超出了她的预期,而且显然为这场战斗做足了准备。这位高阶术士,撒恩,很可能是世界上最致命的刺客,三千年来的刺杀、战斗,早已磨砺出她登峰造极的技艺和本能。

然而过去几周来,她一直在为计划连夜奔波,分外疲惫。如果房顶那名不幸的孩子没有牺牲,又或是没能掷出成功的一击使Diletta中毒,战斗的结果恐怕会大有不同。

她瞥了眼不远处蜷缩在地的他。他空洞的双眼仍在向她凝望。她懊悔地摇了摇头,正准备跃入空中,却突然顿住,走过去抱起阵亡下属尚存余热的躯体。

他一直做得很好。说是天赋禀异也不为过。他的价值还未能完全发挥。随着一声低吼,她冲入风中,暗影因她的意志聚集在周身,托举她离地飞行。眨眼间,她已远去,只留下四辆装甲SUV散落一地的残骸,还有死去多时的D.C. al F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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