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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


Sigurrós Stefánsdóttir,被基金会称作SCP-239的女孩,在昏睡中颤抖着。

她坐立不安地待在自己用精神构建的幻境之中,而这种不安感终于在不经意间层层渗出她的精神世界,侵占了她物质意义上的身体。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的物质身体一直以熟睡的模样示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装多久。

已经太久了。对一个孩子来说尤为如此。但,她也知道。这样才能让其他人开心。

好吧——“其他人”也只是大多数人。不过那些能够看穿自己的人也没必要去取悦。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她一个念头就可以把他们尽数抹除,但那就有点太……可怕了。她做不到。她太喜欢他们了。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当她在精神世界观察时就可以看到这一点;先前人们还允许她醒着时,他们还更加可爱,就算是被她不小心误导的Clef也一样(如果真是被她误导了的话。那是几年前了,她也已经记不大清楚。对于她这样小的孩子来说,那几乎就算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喜欢这里的人儿。

Sigurrós的身体再度震颤,收容间墙上排列着的老式心灵隔断合金分解地快了些许。

她得镇静下来。但这太难了。即将到来的事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有过两个月的思考时间,而理论上讲,她现在仍然可以选择说“不”,但她不会的。

她当然不会了。那样可怕的后果让她甚至不想去考虑“拒绝”这个选项。

她可以置身于未来,于是她看到了那个“后果”。那将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一个现实的空洞,而她就在洞中央。

她喜爱着的所有人和其他一切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她,在一片虚无中飘荡。孤身一人。

而那都将是她的错。

所以她不能放弃,也不能失败。

Sigurrós Stefánsdóttir坐在幻境之中,看着自己想象出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过。还有二十小时。


两个月前


我们蛇之手盘桓于巢中。

我们是流浪不息的被放逐者。我们取道于静水之上。我们躲避着旁人监视。我们看穿了迷雾之璃。

这是狱卒的地盘。他们称之“Site-17”。这是狱卒最大的人形实体收容设施。最大的异常监狱。不止一位神灵在此受牢狱之苦。

我们不是唯一的观察者。他们怀疑我们的存在,却仍旧不为所动。他们不会理解将近之事。他们也不会理解Joanna Cross的任务。

我们看着Joanna Cross坐在白色房间的白色小桌边。这是一间审讯间。她的审讯者走进来了:狱卒博士Kendra Campbell。

Kendra Campbell翻开了她的笔记本,将其摊在Joanna Cross面前。

Kendra Campbell:“看清楚了,不是提问稿。这些就是我的笔记。只是为提问准备的笔记。不是提问稿。”

Joanna Cross点了点头。

Kendra Campbell:“好。好的。现在就只有你、我和那些监督的人了……我真的一点都不擅长这个。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坚持让我审问你,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同意我问自己的问题,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让我这样,也……”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

Kendra Campbell:“你说我应该问你提问稿之外的问题。那么。来吧。”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

Kendra Campbell:“我们已经有过三十七次会面了。换做是正常人,呃,在外面世界的人,咱们就成朋友了。当然我们不是朋友,我们都知道。但是吧,或许你能帮我搞懂一件事。你希望我问你什么?”

空气微微一颤——当然Kendra Campbell并没有察觉——她打破了禁律术的条约。只是她并未发觉。

Joanna Cross:“众神在上,博士。他们什么都没告诉你,是吧?”

Kendra Campbell:“我……”

Joanna Cross:“没关系。你问出了一个来自于你自己的问题,出于你自己的意志。确实,你是被强迫着坐在我对面的,但没有关系。你已经打破禁律术的条约了。”

Kendra Campbell:“什么是禁律术?”

Joanna Cross:“就是一种魔法绑定手段。你的上司们早就知道这个了。你想通他们为什么只让你读提问稿了吗?”

Kendra Campbell:“为什么?你会解释给我听吗?”

Joanna Cross:“不介意的话我就说了。他们知道我和你们的人谈过。他们知道我只能对直接的问题做出回答。你知道,他们之前也在这样的情况下审过蛇之手的人。他们想要了解的是,如果你不说些什么,我能自愿告诉他们多少东西。噢,他们大概还担心有什么模因危害。”

Kendra Campbell:“我不觉得我听懂了。”

Joanna Cross:“他们也没搞懂。这其实挺荒诞的。你们连半数规则都不了解,也敢来搅这个局。”

Kendra Campbell:“噢,你还真的可以一下子说这么多……”

她笑了起来。

Kendra Campbell:“你之前就该说些了。这么久了,你一次又一次跟我讲那些一模一样的废话……”

Joanna Cross:“我没得选。我也觉得挺混蛋的。”

Kendra Campbell:“就因为那个,呃……禁律术。”

Joanna Cross:“禁律术的效果已经结束了,至少这次采访不会在受影响。可以稍稍放松了。不过那些玩意反而让我更想讲出来。我在怀疑这是不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你上司的计划,不管怎么说。我们这样的人总会被蒙在鼓里。”

Kendra Campbell:“所以我现在是‘好警官’了?”

Joanna Cross:“确实。但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你还是一名狱卒。”

Kendra Campbell:“狱卒。噢对。那是你们对基金会的叫法。”

Joanna Cross:“行话而已。别把它私人化了。要是你在蛇之手待久了,你也会不自觉地跟着说的。但你不能否认这个称呼……也有一点道理,不是吗?”

Kendra Campbell:“我们的任务是控制,收容,保护。如果就算这样你还叫我们狱卒,那我大概也阻止不了你。”

Joanna Cross:“回归正题吧。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Kendra Campbell从笔记本中抽出一张照片,放在Joanna Cross面前。照片上是蓝色仙女环

Kendra Campbell:“这是什么?”

Joanna Cross:“蓝百合环。我的蓝百合环,确切点说。”

Kendra Campbell:“它有异常性质吗?”

Joanna Cross:“你觉得呢?”

Kendra Campbell:“我他妈要知道就好了。外勤特工们似乎觉得它们是异常。我把能想到的测试都做过了,可是……”她摇了摇手。“在我看来它很正常。”

Joanna Cross:“你们的特工已经知道它有异常性质了,也知道它有什么作用。我不懂他们为什么没有告诉你。”

Kendra Campbell:“它们有什么作用?”

Joanna Cross:“外勤特工们说的没错。我们蛇之手成员用这些花环来……来增加施法的成功率,一般来说。小小的保护手段罢了。你知道的。或者……哦,好吧,你并不知道。那就是问题所在了,不是吗?”

Kendra Campbell:“什么问题?”

Joanna Cross:“就是些小孩子都能想出来的东西。小孩子都能理解,但是基金会里最聪明的家伙却想不通。为什么呢?”她向前倾了倾“没有知识。”

Kendra Campbell:“我要是有更高的权限,我早就想出来了。你知道,我们是人研究奇术学的。”

Joanna Cross:“我刚刚说过了。知识。你并不愚蠢,只是无知。所以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教给你?”

Kendra Campbell:“或许他们想让我创造出什么……简易的魔法测试方法。或许他们想确定一下它是否真的是异常。我不知道。我还没那么高的安保等级。”

Joanna Cross:“或许他们在这次对话之后会抹掉你的记忆。”

Kendra Campbell:“或许吧。”

Joanna Cross:“嗯,知道花环上附着了什么法术就好办了。这样的话,只用半小时你就能弄清楚花环里具体带有什么魔法了。那可是大成就。你只需要一点反法术措施就可以。”

Kendra Campbell:“我真是受宠若惊啊,但我又不是现实扭曲者。我很确定我不能,呃,施法。更别说什么‘反法术措施’了。”

Joanna Cross:“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你为什么不先试试,看看能不能施展法术?”

Kendra Campbell:“那可超出我的权限多了。”

Joanna Cross:“权限确实是个问题。但我也很确定这个‘问题’并不是‘科学的方法’。这对科学家一抓一大把的基金会来说挺讽刺的,不是吗?”

Kendra Campbell:“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像哈利波特里的麻瓜和巫师那样。呃,你知道,就是天生自带魔力那套童话套路。”

Joanna Cross大笑。

Joanna Cross:“我们那里有些老死板大概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们不会理他们就是了。任何人都可以做出这样的花环,就像任何人都能做乘法运算一样。铅笔或者电脑都可以写等式。或者是乘法表。数字也是一个道理。”

Kendra Campbell:“数字?”

Joanna Cross:“没错。而那正是问题所在,不是吗?你们基金会的科学家……你们还不甚了解‘一’和‘三’之间的区别,就推出了‘二’的存在,而现在你又想试着去做计算。噢,你们肯定还不想让其余的人学会计算。你们想把所有人都关进小黑箱。”

Kendra Campbell:“我们是在维持常态。”

Joanna Cross:“那又是什么意思?”

Kendra Campbell:“我们让恐慌不再弥漫街头。”

Joanna Cross:“可恐慌还是存在于街头。你们只是抹去了人们的记忆。诸神在上,你知道你们大范围地播撒记忆消除剂有多频吗?你知道基金会每年用掉多少吨记忆消除剂吗?啊,这你大概不知道。你有了解过,跟死在蛇之手成员手中的比起来,又有多少基金会的人死在异常手里。这也在你的权限之上吗?”

Kendra Campbell:“我也不认为你知道。你就是在激我。”

Joanna Cross:“你才是想要答案的那个人。而这也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知识。”

Kendra Campbell没有回话。

Joanna Cross:“所以,怎么样了呢?一帮巫师,疯子,书虫,远比你们一个有着无数学者、肌霸的组织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也怪不得你们并不很擅长做什么……控制、收容、保护一类的事儿。我说的没错吧?”

Kendra Campbell:“你用起修辞来倒是很有一套。”

Joanna Cross:“那我再说点别的。你支持同性权利吗?”

Kendra Campbell:“怎么扯到这儿来了?”

Joanna Cross:“回答就是了。只是想看看你我都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之上。”

Kendra Campbell:“噢,我他妈当然支持了。我妹妹就是个百合。”她犹豫了一下。“而且,我并不是个混蛋。”

Joanna Cross:“所以如果有人跟你说同性恋者会威胁常态,为了全人类的安全需要被关起来,你会怎么做?”

Kendra Campbell:“听着,姐姐。不远处的收容间里有个人能用眼睛发射可以把你的脸烤糊的激光。我很确信我的百合妹妹不能用眼睛射出的激光烤糊你的脸。”

Joanna Cross:“你怎么知道?”

Kendra Campbell:“哈?”

Joanna Cross:“你怎么知道你的百合妹妹不能用眼睛发射激光烤糊你的脸?”

Kendra Campbell:“你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吧。”

Joanna Cross:“不,我是认真的。你知道为什么那个收容间里的人可以用眼睛射出激光吗?你能在全世界范围内预测有多少人会拥有这种能力吗?”

Kendra Campbell:“你能吗,换作是你?”

Joanna Cross:“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比你更有追寻答案的觉悟。你懂我意思吗?”


现今


图书馆运作的方式真是出人意料地普通,L.S.这样想着。譬如说图书卡。

是的,它们看上去十分华丽:一块泛着微光的、蚀刻着花纹的方形黄铜片,便是这永久的图书卡了。是的,图书卡上还刻着持有者的名字,而那也是释放某些法术所必需的“真名”。

但除去那些,它们也只是图书卡,与地球上任何一张平凡的图书卡并无它异。

不久之前,这些图书卡还是一个巨大的弱点,你要是就这么把它放在口袋里,随便一个扒手都可以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把它偷走,再被别有用心之人拿来加害于你。卡上的真名使得你“自愿”承受任何施加在你身上的法术。这实在是很难让人接受,这样的缺点也无法与借出书籍的好处相平衡。

不过图书馆的几位幕后操控者还是很有智慧的。他们为图书卡添加了新的保护措施,也赋予了部分使用者一定的特权。

拥有直达档案区的能力就是特权之一。

“档案区”是对图书馆中一部分区域的非正式称呼。人形智慧生物不能通过正常的方式进入这些区域,至少不会是正规通道。图书管理员们从来都不会管那些经过一番摸爬滚打后自己找到一条或者,呃,多条密径进入档案室的人,但那些密径往往也充满了危险。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档案区是图书馆的基础区域之一,它一部分连接着刑罚之狱,里面关押了几百年来侵入图书馆的形形色色的怪物;一部分藏有禁忌之书;还有一部分则通往为非人形智慧实体准备的分区——在那里,这些实体可以阅读它们种族自己的“书”。有些分区就完全浸没在酸液之中。如果有什么克苏鲁怪物想要找一本书的话,来档案区就对了。

图书管理员们一直对进入这里的人形智慧实体漠不关心,只要这些图书卡的使用者们不会流失便不去多管。不过这也还是在图书卡升级之前的事了。

现在,如果你在图书馆的声望够高(就像L.S.一样),并完成了特定的任务(就像L.S.一样),而且对图书馆有过特殊贡献(就像L.S.一样),管理者们便会召唤一条专属于你的密径。

毕竟,最新发放的图书卡甚至可以让你在水下呼吸。就算是酸液也没什么问题。它们不会让档案区变得毫无危险,但是,你知道,就算有一点点改善也是好的。

L.S.径直走向分区的接待桌,摘下了帽子,对桌子后的管理员们点了点头。管理员们当然可以免受这顶忽视之帽的影响,不过当L.S.戴着它时,管理员们在与她交谈时似乎会很厌烦。

她绕过桌子,走入接待桌后的书堆之间。这次没过多久,一位身着长袍的多臂讲解员就现了形,那矮胖的暗褐色的身躯就好像阴影中走出的石柱1

她看到讲解员肩上的紫金色标记,便一下子认出了这位讲解员。这是一块颜色和造型都十分独特的标记,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类似这样的标记是属于少数讲解员的荣誉。毕竟,成为一名图书管理员本身就是一种惩罚。

这位讲解员是“可信任者”。大多数讲解员只有一只正常的手,另一只肩膀接着一条拴着灯笼的锁链,也没有嘴巴。面前的这位也一样,但被授予了一些“附件”。

最为明显的就是嵌在它左脸的金红色发条装置,它可以用这个装置“说”出一种只有图书管理员们才能理解的语言。她还知道在它的斗篷下有连接在背部的金红色底座,一个最多可以承载四只机械臂的底座。

“我想进入档案区。”她说。“请帮个忙。”

讲解员通过自己金红色的“喉咙”咕哝了些什么,把手伸向了L.S.。它检验了她的图书卡,然后从斗篷中伸出了一只机械手。

手的末端是一把石刀。一把开启密径的石刀。

讲解员拖着脚走到一边,在空气中画起了一个复杂的符号。

L.S.留下讲解员开启密径,自己走了开去。密径的开启需要一段时间,这也和你要去的地方有关。尤其是为赞助者们开启的时候——这往往会耗费大量时间。大概是某些形而上学的原因吧。

L.S.走向图书馆的另一个分区,去寻找几个正等着她的同伴。她没有戴帽子。现在,她只是Alison Chao。

这个小圈子里的朋友是知道她的真名的——他们甚至还知道她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基金会研究员Charles Gears博士。不过他们并不清楚她L.S.或者黑皇后这层身份。对于他们而言,那个世界有些过于遥远了。

她刚走近,就看到Rain,Septima和Dega在西Liko分区争吵。这三位代表了Alison小圈子的部分;Zakuro和另外几位此时正处于Lattaka之中,与世隔绝。

眼前的这几位嘛……

Iris "Rain" Joseph,一位可以随心所欲改变肤色的变色人,一位女性黑人,另一个宇宙唯一真神(One Deity)的碎片,也是一位强大的木精法师(hedge mage)

至高女巫(the High Enchantress)Septima Varan,一位来历不明的ana-human,她有着同样来历不清的强大超自然能力,尽管她那至高女巫的称号是被她自傲的哥哥影响,完全自封的。

Dega Tee,一位女性蜥蜴人。玩多了龙与地下城的她坚持称自己为‘lizardfolk2’,不过她确实是一位强大的战士。

他们正进行着一场关于SCP-239的争论。

“巫魔幼女才不是个小孩子,”Septima说着,挥舞着她那有些大的过头的法杖,完全不在意这种行为的危险性。“她可是星眼女神。女神创造了人类,创造了土地,创造了谷物和南瓜。”

“她生在冰岛,”Rain有些暴躁。“没有谁能比她纯洁了。”

“只有欧洲佬们的文化帝国主义才会曲解她的纯洁!”Septima又挥了一下法杖,差点砸中Dega的脑袋。Dega跳了开去,晃动着尾巴以保持平衡。“毫无敬意,谎话连篇。没错,是现实,只不过是暂时的现实。我们这样的凡人是看不到她的全貌的。”

“我以为眼里有星星的女人是星眼孩童,”Dega说。“就是他们说的那个,艾斯-西-批一三四?“

“别搁这儿跟我杠!”Septima转向Dega,发觉Alison正瞧着他们。“你在那儿站多久了?”她问道。

“也就几个小时吧。”Alison答道。“看起来你们都准备好了?”

“当然。”Rain说。

他们走向了通往档案区的密径。还剩下十六个小时。


两个月前


Joanna Cross:“你相信上帝吗?”

Kendra Campbell:“什么?”

Joanna Cross:“就是,上帝。耶和华。空中巨人。命运的实体。众生之父。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我不是来挑这个的。”

Kendra Campbell:“我觉得这个问题触及到我的隐私了。”

Joanna Cross:“我相信你们大多数人都不信吧。科学家们大都是无神论者。就数据而言是这样。不过我觉得基金会的情况大概不同。你们也许不会信那种,宗教里的神。但是神也有不同的面貌。我再问一个触及隐私的问题。你相信一切都有计划吗?”

Kendra Campbell:“什么计划?”

Joanna Cross:“就是那个计划。就是万物都应该遵循的法则。”

Kendra Campbell:“我不确定我听懂了。”

Joanna Cross:“这要从伊甸园说起了,博士。亚当和夏娃,赤裸着站在黑暗之中。无辜,亦是无知。直到蛇出现了。”

Kendra Campbell:“是是,我知道。我出生在一个宗教家庭。我似乎记得蛇是罪恶的。”

Joanna Cross:“不过,为什么呢?”

Kendra Campbell:“吃了智慧果。违背了上帝的意志。就那些玩意儿。”

Joanna Cross:“唔,智慧果。为什么那是件坏事呢?”

Kendra Campbell:“我怎么知道。”

Joanna Cross:“吃下智慧果是为了获得认知的力量,为了辨别是与非。这力量可以让我们理解世界运转的规则——而人类是无法理解这种规则的。吃下果实是罪,是因为人类不应该理解世界。他们更不应该在此之上改变世界。只有神才有这种权力。有人想要改变,或者想要分辨善恶,对于神来说,那……就是罪。偏离了原本的计划。对吧?”

Kendra Campbell:“对吧。大概。我又不是主日学校里的高材生。”

Joanna Cross:“你应该多了解了解这个故事。如果你希望了解你的敌人的话。亦或是为了更加了解你们自己。”

Kendra Campbell:“行吧。那么你为什么与‘恶人’这么有共鸣?”

Joanna Cross:“因为,要是真有这样一个完美的‘计划’,蛇才是恶人。前提是这个计划真的存在。”

Kendra Campbell:“唔。”

Joanna Cross:“但是如果没有‘计划’……万物并没有规则……或者说你认为‘计划’是错误的……那怎么办?”

Kendra Campbell:“好吧。你想说什么?”

Joanna Cross:“基金会是相信上帝的。你们的上帝就是常态。完美的,强制的,‘计划’一般无法偏离的常态。对常态造成威胁就是最大的罪过,就站在了你的组织拼尽全力所守护的对立面。你们就是反对改变的顽固壁障。”

Kendra Campbell:“我觉得你的这些哲学思维发散得有些过了。”

Joanna Cross:“你要是觉得咱们扯远了,欢迎再把咱们带回去。目前为止我还是挺配合的,不是吗?”

Kendra Campbell:“确实可以这么说。好吧。听着,我确实有个问题。是关于你妹妹的。”

Joanna Cross脸色微变。她有些惊恐。

Joanna Cross:“我的妹妹……”

Kendra Campbell:“你来这里是为了招募她?绑架她?还是伤害她?亦或是有其他的什么目的?”

Joanna Cross:“伤害她?我天,亏你刚刚还抱怨我提了触及隐私的问题。”

Kendra Campbell:“我的意思是,这确实有点可疑,因为她也在MTF Tau-9任职。我不信连这你也不知道。”她犹豫了一下。“她是我的朋友。我这么问也没有错。”

Joanna Cross:“我是知道她在这儿。”

Kendra Campbell:“所以你来是为了招募她吗?”

Joanna Cross:“我爱我的妹妹,但我不是来招募她的。”

Kendra Campbell:“我很难相信那是个巧合。”

Joanna Cross:“确实不是巧合。这是基金会的伎俩。他们要是觉得你有什么弱点,就会把它抢过来加以利用。如果没用,那就抛开。他们随时都可以杀掉我的妹妹,眼都不会眨一下。所以她才会被分派到你们‘书虫’之中。她就是吸引苍蝇的蜜罐。就是那只苍蝇。”

Kendra Campbell:“所以……”

Joanna Cross:“不是我为她而来。是她因我而存在。”

Kendra Campbell:“但这不是你来这儿的理由。”

Joanna Cross:“确实。”

Kendra Campbell:“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Joanna Cross:“你觉得呢?”

Kendra Campbell:“你问我?”

Joanna Cross:“我不是在问你吗?”

Kendra Campbell:“好吧,这里我倒是和那该死的提问稿意见一致。我觉得你是为了SCP-239而来的。”

Joanna Cross:“有趣的猜想。”

Kendra Campbell:“所以你不想告诉我。”

Joanna Cross:“一点神秘感还是要保持住的,不是吗?”


几个小时后,Campbell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审核着刚刚的采访记录。Cross刚刚确实给出了不少信息。这倒是始料未及的。至少和先前的几次比起来,信息已经多出很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没什么人来质疑自己的采访内容,也没有人来清除她的记忆。或者说,至少自己的记忆里没有人这样做过。唔。反正,她现在知道的远远超出自己原来的预期了。

但是,为什么?这对Cross有什么好处?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不管怎么说,上边仍然批准她明天继续采访,没有一点意见。那么——

Campbell听到了脚步声,转过身来。她突然有些害怕,怕身后出现的是Dr.Bright。看到过来的人是Rita后,她的心稍稍松了松,下一秒又陡然绷紧。

“嗨,”Rita说着,语气里带些迟疑。“Kendra,我……我知道我不该问这个,但是……我知道你……在做那个。”

“采访你的姐姐,”Campbell说。

“对。”Rita近乎是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理论上讲我有这个权限,但是一般我不会主动问,因为,呃,或许你不该告诉我……”

“没事,”Campbell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Rita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她说了什么我的事情吗?”

Campbell愣了一下,想起她提起面前的人时Cross紧张的样子。“有提到。”

Rita站在那里,满脸期待地等着下文。

“她说她爱你,”Campbell说道。“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她谈了不少哲学。正义啊邪恶啊那些废话。我还没见过她说这么多话,因为,呃,在其他的采访中,她一直重复着那句一成不变的‘不告诉你’……”Campbell清了清嗓子。“Rita,我很抱歉。我无法想象你此时的感受。”

“她有没有……”Rita咽了口口水。该死,这个女人把情感都写在脸上了。“她有没有说,呃……”她顿了顿。“好吧我是想问,那些传言是真的吗?就是,她是不是来……招募我的。”

“不是,”Campbell说。靠,这种问题怎么解才算对啊?“她说她爱你,但是她并不是来招募你的。”

Rita等待着。

“我觉得她没有说谎。她似乎认为你……”Campbell怀疑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认为你之所以被分派到我们书虫之中,到MTF Tau-9来,就是因为站点主管知道你们俩的血缘关系。”

Campbell有些迟疑。Rita仍站在原地,等着她开口。“大概主管觉得如果事情坏到了那种地步,你可以帮着牵制住你姐姐。也可能他们觉得要是有什么事……非得发生的话,你有权力知道。”

老天。刚刚那句话肯定不是正解了。对Rita来说,被分派到这个该死的特遣队来也真是不公平。Campbell想起昨天还在自怨自哀的自己,突然感到有些羞愧。那些采访再怎么枯燥无味,都无法和自己任职的囚牢中关押着自己的姐姐相提并论吧。

去他妈的主管。他们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把Rita调派到北极站点之类永远不用想着她姐姐的地方难道真有那么难吗?

但Rita只是点着头。

“你觉得他们会对她做什么?”Rita问道。

“反正不会出什么事,这是上边的明令,”Campbell直截了当地说。“他们害怕她身上还有什么异常保护措施,所以大概只会把她关在人形实体收容间里,然后在外面研究对策吧。”

“大概吧,”Rita说。“大概不会有什么事吧。”


Rita离开后,实验室里又只剩下Campbell一人整理着资料。她写下几段对仙女环纯推断性的结论,又逐字删去。靠,那该死的花环。

她曾经想过,要是基金会的高层们不储存自己的按键记录该多好,或者至少别那么认真地看那些记录。她自己倒是对Cross关于科学、研究和安保等级的过激言论不怎么感冒,不过这样的记录可能会让上边的人觉得自己对现实扭曲产生了过多的兴趣,她也是有些焦虑的。

亦或者,也许现在想也是白想。毕竟她还是MTF Tau-9的一员。“书虫”就应该去研究魔法,即使他们不该去使用魔法。

也可以说,你知道,他们不该了解任何有用的信息,以防变得过于痴迷乃至被导入歧途……

她的电脑屏幕好像突然闪烁了两下,就好像……变成了色块和模糊的图形在空中漂浮了一会,接着又突然变回了平平无奇的屏幕。还是她一直用的那块屏幕。

真棒,她想着。这也得记录下来了。或许也不用,或许这只是幻觉。她也想过因为在异常物品前无法避免的暴露而被撤去所有的研究计划,然后永远被发配去采访基金会捕获的蛇手们。她的余生就此在不断重复提问稿或者听着蛇手们喋喋不休地议论哲学上消耗殆尽。

她低头盯住了那蓝色仙女环。它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你最好别给我捣乱。”她嘀咕道。

还是小心一些好。她这样想着,把花环装袋并放进了一件内衬陶瓷的收容盒。这还是她当时接收Cross的物品时装花环的那个盒子。她突然开始好奇起来,那陶瓷衬里覆盖着的是什么。


Campbell接下来的采访很大一部分成效甚微。Cross对自己的哲学论点做出了一些修改,不过没有给出什么有效的信息。Campbell确实很不擅长采访,她自己也这么认为。尽管Cross才是那个被审问的人,她还是像一个老练的审问者一样把Campbell牵地团团转。


Joanna Cross:“你觉得为什么坐在这里的是我们?”

Kendra Campbell:“啊?”

Joanna Cross:“你肯定想过为什么基金会没有派个专业的审讯员来折磨我吧。”

Kendra Campbell:“因为折磨没什么用。你审讯的对象只会说出你想要听到的内容。你也没法及时知道这些内容是真是假。或许你永远都无法知道。”

Joanna Cross:“噢,得了吧。基金会才不会因为折磨之类的手段‘没什么用’就不采用这些手段。他们要想折磨我那早就这么做了,因为这就是你们的传统。你们机构就是这么运转的,‘走个程序’就足以成为理由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Kendra Campbell:“但是我们并没有折磨你。”

Joanna Cross:“因为我有保护措施。我也不介意告诉你这种措施很容易破解。”

Kendra Campbell:“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个?”

Joanna Cross:“因为你永远都不会想到破解的方法。你,或者你队伍里的其他人,都做不到。你那些不敢进取的上司们是不会允许你们去想那些方法的。至少,不会让你们在异常方法上钻太深。所以我才能坐在这里。基金会内,永远安全。”

Kendra Campbell:“我们会使用异常措施的。必要情况下。”

Joanna Cross:“而你们还是没法解开我身上的保护措施。”

Kendra Campbell:“这么说有点冒险,你不觉得吗?听起来倒像是你希望试试我们的‘传统’。”

Joanna Cross:“Jack Bright也说过这样的话。”

Kendra Campbell没有回答。

Joanna Cross:“Bright博士在这之前来和我谈过。他也提到了异常措施。说真的,他是你们当中最配说这个的。不过……我们还是谈得很崩。”

Kendra Campbell:“无法想象那个场景。”

Joanna Cross:“呵,Jack Bright……你要知道,我来这儿之前就听说过他了。实在是一个志在让异常永不得安生的机构中少见的特例。一个能被当人看的SCP?而且还能在这里任职?没天理了啊!”

Kendra Campbell:“他是个很棒的学者。我们不会因为员工被异常影响就囚禁他们,除非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以为你会认同这一点。”

Joanna Cross:“我当然认同了。我看过他的档案。他们曾经严格管制过Bright,不过他被‘放出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是吧?现在他是……人事主管了,我没记错吧。”

Kendra Campbell:“是这样。”

Joanna Cross:“我来告诉你Jack Bright的一些小秘密吧。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把他封在那个项链里吗?为什么对他那么放心?”

Kendra Campbell:“我非常肯定我不该知道这个。”

Joanna Cross:“反正你们总会执行记忆消除的。”她笑了笑。“你听说过590吗?”

Kendra Campbell:SCP-590?那个小治愈者。碰一下就会你的病痛就会消失。就是脑子不好使了。”

Joanna Cross:“碰一下你的病痛就会转移给他。痛苦,伤口,骨折,癌症,心理疾病。全都带走。”她停顿了一下。“你权限范围内的文件有提到590和Bright的交集吗?”

Kendra Campbell:“有啊。他用590治愈了几例……呃,大概是人类的,智力缺陷。这让590更加驯良。更容易收容。”

Joanna Cross:“590是Bright的弟弟。”

Kendra Campbell:“什么?”她愣了愣。“什,所以他,就,也是Bright家族的孩子?”

Joanna Cross:“Jack Bright最小的弟弟。他们把这孩子的名字藏的很好,但……肯定是Bright家的孩子。”

Kendra Campbell:“他……老天……”

Joanna Cross:“Bright在基金会的时间比你们中的不少人都久,久很多。他不会老去,也不会死亡。或许是明天,或许再过个一百年,你们在坟墓里腐烂,Bright还会在这里。在对待弟弟的这件事上,他做得这么隐蔽、这么绝,这就能证明他全身心地忠于基金会了。”

Kendra Campbell:“所以你想说什么?”

Joanna Cross:“还不够明显吗?”

Kendra Campbell:“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又是这些哲学废话,又是这些存在问题?你清楚这些话不会入我的耳。你是想用嘴炮把我打到泄气吗?还是把我骗进黑暗面,还是想怎样?”

Joanna Cross:“我不知道。我的话起到以上效果了吗?”

Kendra Campbell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Joanna Cross:“开个玩笑。”

Kendra Campbell:“那,到底是想怎样?这所有谈话的意义何在?”

Joanna Cross:“确实,我是想改变你的想法,不过,反正你都会被抹掉记忆。所以不仅是你。我是想改变你的同事或者是上司,或者是有权限读到这篇记录的安保们的想法,如果他们读到的话。我甚至还想改变站点主管的想法。”

Kendra Campbell:“为什么?我们不是敌对的吗?”

Joanna Cross:"因为我觉得你还有救。哦,不只是你。整个站点都还有救。还有我的妹妹。还有整个基金会。甚至还有Bright博士。我不觉得你们的前途已经黑暗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Kandra Campbell没有回答。

Joanna Cross:“我说错什么了吗?”


上次的对话,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话,一直在Campbell的脑中回响。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合理。

现在看来,Cross说错了至少一件事。不知为何,Campbell并没有被执行记忆消除。没人来让她忘掉Cross最后不计后果说出来的狂言。也没人来抹掉她对Bright被囚禁在这座站点的可怜弟弟的新认知。Bright来过,取走了她的报告,然后一言不发就离开了。没有人对她提过一次采访的事。

但是,在这之后又没有跟踪采访了。对Joanna Cross的采访编号就此停在38号。他们把Cross的收容间移到了……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Cross当然还在Site-17,不过Site-17是座巨大的站点,Campbell在其中生活了五年,她的足迹也只包含了站点内百分之二的地区。

她抛开了蓝色仙女环,那些视听幻觉也就随之消失了。她把这也加到了自己的报告里。终于算是有点明显的异常效应了。

许久无话。

一个月后,Campbell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桌面上赫然是一篇记事本。记事本上写着:

要是你改变了想法,别忘了我。

笔记下方没有署名。Campbell原本是应该报告这一情况的,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一直都没有上报。

又是平静的一个月。


现今


Sigurrós Stefánsdóttir闭着眼躺在床上,聆听着那个声音。

随着时间逐渐流逝,她现在也能听到了。那模糊不清的嗡嗡声,听起来像是从她的灵魂里发出的,环绕着她响着。那是首无词,无调,而又永恒的歌。

还有十二小时。十二小时后即是终结。

她听着,听着,终于可以听出一个词。这首永恒的歌中只有这一个词。

不再不再不再不再

不再不再不再不再

不再不再不再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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