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的降临,你最终放弃了等待。走出帐篷外,你猛吸一口汹涌的冷风,让高原的低温惊醒你那行将就木的身躯。你仿佛重新拥有了一点点的活力,让你能够继续迈开步子走下去。这条路真的会很难走。
地面很硬很冷,那些岩石夹杂着风雪与冰凌,铺就了一层迎接你的地摊。你必须再吸入一点冷风,才能抵达下一个暂时的安全屋。不,风有点太冷了,你不得不蹲下,咳嗽了许久。但你必须继续吸入,它能使你轻盈,保持最起码的头脑清醒。你总归是需要依靠点什么才能走到路的那一头的,有时这是两名持枪士兵,有时这是一粒阿司匹林,有时则是山脉冷峻的低语,冲撞着肺部的低语。
你始终需要一点东西助你前进,而希望从来不都是一个愿意伸出援手的东西。死亡才是。
事件描述:基金会设立于西藏墨脱的小型设施,隶属于Site-CN-85的一前哨研究建筑,被一团未知成因的黑色浓雾所笼罩。这座代号为“科洛弗”的设施在黑色浓雾消散后几乎完全消失,仅留下些许地面残骸以及部分地下设施的废墟。在事件发生后,赶到现场的相关人员报告了事件发生期间在浓雾中出现的枪械交火声、低音嘶吼声以及刺耳的噪音。但在被要求回忆与设施内人员有关的信息时,几乎所有人员均表现出偏头痛、注意力涣散以及失忆的症状。
发生日期:2069/11/02
地点:中国西藏自治区墨脱县
后续措施:幸存者被赶到的基金会医护人员紧急送往Site-CN-85进行治疗,其中两人在途中身体异常性快速老化,最终死于器官衰竭。另有一人伤势过重,在送抵Site-CN-85后抢救无效死亡。有十五人仍在接受治疗,其中六人仍处于昏迷状态且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其余九人受伤程度较轻,已离开ICU转入普通病房进行后续治疗。另有二十六人已康复。所有幸存者均处于监视之下,以试图获取当时详细事发经过。但幸存者的记忆均不同程度损失。
记录有前哨设施“科洛弗”相关人员信息的文件均不同程度异常性受损,相关复原以及调查工作已经展开。已在原“科洛弗”设施遗址上建立临时营地,对外伪装为科考驻地。非必要的地面设施遗址在调查与记录过后便拆除,地下残留的部分设施则被保留。已派遣探索小队进入设施中所存在的传送门径,正令其探索Nx-39内该门径对应出口的周边地区。
直升机甚至都没完全落地,殷蔓和她的同伴们就立刻跳到了这片临时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在她顺着地面上工作人员的手势小跑向一座帐篷时,身后的直升机立即升空,既是为了完成紧凑的运输任务,也是为了给其他直升机让出停靠的地方。
掀开帐篷的帘子,殷蔓根本来不及辩识眼前的景象是如何令人窒息,拎着手中的医疗箱就立刻小跑到正在招呼她的同事身边。她的资历不深,所以她需要非常仔细的听同事们的分析,仅在有把握时给出自己的见解。现在不是彰显个性的时候,床上伤者的生命不会随着争吵而停止流逝,秒针分针时针无一可能停止。她能做的最好的行动,就是认真倾听每一句话,分析情况,然后运用她的所学知识救助这个伤人。
她没有想过,他们谁都没有想过,要是没办法运用所学知识该怎么办。
这是什么哎呦好湿,欸还在涌,啊是血!干!得止住,止住,可拿什么去止!
纱布?纱布是这么用的吗?是捆?扎?还是绑?
血还在流。
算了直接按住吧,按住应该就没问题了。不对,还是说要往近心……呃,想不起来那是哪,算了就这么按住吧。
输血,输血,需要立即输血。但应该往哪输?输血的针没有问题,可我应该往哪里扎?
动……静……动脉……那是什么来着……
没时间犹豫了,扎吧。
可恶,可恶可恶!这是哪,为什么血没法打进去。
快,得充电,这个我记得。待电击准备就绪,就把除颤器对着病人。对哪呢?对了,电击,电击,脑电波,有一个叫脑电波的词,那是在……头上吧?
不行,再来一次。
怎么回事,再来!
放开我,让我再试一次!
她把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却依然没能救活眼前的这个研究员。她也听进去了许多别的声音,身旁的人的焦虑、自己内心的质疑与恐惧、以及病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们不要忘记我!”
殷蔓,她听了,这声音带着哭腔。可她依然没能听到研究员生命的回响,也没能挽回这个人的生命。
待到那一条水平线出现,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她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她都干了什么。明明要大剂量输血,她却在扎针时随便挑了块皮肤扎了下去,血管都只扎破毛细血管。失血性休克,当然。心室颤动,她居然对着头来除颤。这,这,她一遍又一遍的拷问自己的内心,这到底是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番事情来?为什么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病人死去,却只能在再也无力回天的时候幡然醒悟?这又有什么用!晚了,人都没了!
她所不知道的是,当时在场的医护人员,基本都是这样。惊讶、恐慌、呆滞、恼怒,等等情绪充满了整个医疗帐篷,还有隔壁那个,以及再隔壁那个。可她不在乎这些情绪。
毕竟她听不见。
时间:2069/11/02,07:28
出发地:Site-CN-85
目的地:科洛弗基地所在地
运输资源:79名医疗部门人员、大型救灾帐篷6顶、各类医疗救援物质18箱。
运输方式:空运。需使用直升机运输。
时间:2069/11/02,12:49
出发地:科洛弗基地所在地
目的地:Site-CN-85
运输资源:45名危重伤员。
运输方式:空运。需使用救援直升机运输。
时间:2069/11/02,17:06
出发地:Site-CN-85
目的地:科洛弗基地所在地
运输资源:大型A级记忆删除喷雾储存罐8罐。26名安保特工。小型A级记忆删除喷雾20罐。
运输方式:空运。需使用小型记忆删除药剂专项作业机在科洛弗基地上空低空投放A级记忆删除喷雾,运输直升机运输安保特工。
时间:2069/11/02,19:03
出发地:科洛弗基地所在地
目的地:Site-CN-85
运输资源:67名医疗部门人员。
运输方式:空运。需使用直升机运输。
时间:2069/11/02,23:56
出发地:Site-CN-85
目的地:科洛弗基地所在地
运输资源:工作人员32名,作战人员12名,大型帐篷4顶,常规物资3箱。
运输方式:空运。需使用运输直升机运输。
时间:2069/11/26,21:37
出发地:Site-CN-85
目的地:科洛弗基地所在地
运输资源:小型W级记忆强化药剂45瓶
运输方式:空运。需使用直升机运输。
时间:2069/12/17,02:19
出发地:科洛弗基地所在地
目的地:Site-CN-85
运输资源:AO-1440
运输方式:空运。需使用直升机运输。
怀抱着一大堆文件,Lyn四下看了看走廊,哀叹了一口气。目力所及范围内,一个人都没有,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没有办法,他只能用腿抵住文件,腾出一只手去拧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好不容易进了门,他找准机会,把文件全部砸在了办公桌上。文件倒是不重,可一堆整个就没放整齐。Lyn完全不觉得抱这些文件累,可当这些文件左一件右一叠的准备从他手上滑掉时,这就是个累人的活了。他关上门,一屁股坐进椅子里。
狂风卷击着雨点,重重的砸在了他办公室的窗户上。外面正在下着一场鬼哭神嚎的暴雨,而天是浓墨重彩的黑,远处的探照灯在这样的暴雨面前就是个小屁孩,照到lyn办公室窗口的灯还不如在窗外一米开外放一个手机手电筒。
这样的天气,就该呆在室内,看着窗外的大雨什么都不做。Lyn看了看桌上的文件,笑着摇了摇头,只得撑起上半身,强打起精神准备干活。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这都晚上十二点多了,要是没事他早该睡觉去了。不处理完眼前的任务,整个计划的进度会往后拽一大截。他可不想让自己拖累整个计划。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睡觉。他这么给自己打气。他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了,自从被调来科洛弗基地处理事务,每天便都在熬夜与通宵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没办法,大伙都一样,整个基地里没有人不累的。不过,他又为自己打气道,马上就要熬出头了。
这话倒不假,项目研究的原型机已经改造完成,并且真的起作用了。Lyn自身已经成为了实验品——或者说受益者。他不是什么研究员,他是一名特工,同时处理一些文书工作,以及一些不那么拿的上台面事情而已。他不是很懂那些玄幻的异常以及更加玄幻的技术,但他接受命令,执行命令。
更何况,这命令对他而言诱惑实在很大。
雨一直击打着窗户,越来越大,不断的制造着噪音扰乱Lyn的注意力。可他毫不在意,他曾经在比这还恐怖的雨夜里执行伏击任务,没有遮挡直接趴在野外。由于不能暴露,那时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动也不动一下。他躺了三天三夜,而雨下了三天三夜。唯一能在心灵上给予他支持的,只有心中对任务的信念,以及身旁一样在坚守的战友。
第四天黎明终于到来,雨不再下了,草地上滴满了晶莹的水珠。天空的云已经消散,甚至在另外半边天闪烁着几颗星星,与刚出地平线的霞光交相呼应。随着最后几滴雨从天上落至地面,阳光洒向了这些坚持的特工们。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久违的晴天。
以及凝固汽油弹。
攻击不是冲着他们几个人来的,Lyn明白,不然他根本没机会活下来。高温摧毁了他们后方的阵地,同时只是稍稍席卷了他和他的几名战友所在地而已。他当场就昏了过去。
等到醒来以后,他已经躺在医院里了。据后来了解,当时他们那一个小伏击据点被净空了,他因为被冲击抛下了山坡才幸免于难。他们说,任务在最后成功了,他们成功夺取了目标物品,重创了当时混沌分裂者的部队。他们说,他的战友们都是烈士,他们都应被铭记。他们说着,他却一言不发。
他最后向他们要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他战友们的——不是生前的,生前的印象如果还需要照片,那算什么战友呢。另一张是那个夺取而来的物品的。这两张照片他一直随身带着。
所以,当他来的科洛弗基地,见到AO-1440——还未经过研究与改造的异常物品时,双拳紧握却仍不住的颤抖。他的战友们为了一个一眼未见过的玩意而牺牲,他也只能每天看着照片上的那个奇怪的样子。可现在,这个东西便实实在在的摆在自己面前。他受不了了,他必须让这一切有一个交代。
当晚他被扭送至了这一设施的负责人处。他质问负责人,质问这一切的行径,质问基金会如此行事的原因。也许也不完全算是质问,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问出个水落石出,还是只是想要把心头的回忆找个人倾泄出来。眼前的负责人显然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丝毫没有为Lyn的狂怒所撼动。这个设施,这个组织,在当时Lyn看来,就是一条行将就木的蠕虫。而眼前这个负责人,他所代表的管理层,以及更上面的高级看戏O5们,是这里最腐败恶臭的心脏。他们能够笑着,将一个个鲜活的士兵送上炼狱,让一张张笑脸扭曲成被凝固油块焚毁的骸骨。不过,自然,既然已经如此腐烂不堪,那Lyn这一点点怒气,对他们而言自然不痛不痒。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才明白眼前负责人的微笑意义何在。他瘫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但就在在场特工即将把他带走时,负责人问了他一句话:
“你真正想要的,是一个公道的说法,是按‘道德伦理’这所谓规矩办事,还是不再发生这种惨绝人寰伤亡?”
Lyn的思绪从回忆里回到了现实。他的办公室更暗了,暗的像以前的回忆一样。如果按规矩办事,那生与死何不是最大的规矩之一。那一次,他和负责人聊了很久,他也知道了足够多的真相。最后,负责人对他说:
“这些秘密你不必带进棺材。”
就这样,他成为了这个计划的一环。“觉梦海棠花”计划下属的分支实验项目,事成以后包括他在内的内部人员将会成为首批受益者。然后相关成果将会被扩展,与其他类似目的的计划一同大范围使用。就这样,他最终选择了加入这个阴影之中。
阴影、阴影、阴影啊阴影,他敲击着手中的水性笔,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写一个字了。房间里的灯也不是很好了,可能是因为天气使得供电不稳定。他索性关了房间的灯,打开了台灯来处理文件。
打开台灯之后,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房间里的灯会变暗。那光虽然小,可依旧是一盏光,没有再亮了以后当然会再暗一点的。
外面的探照灯熄灭了。
他关了台灯,从桌下掏出了一把轻型冲锋枪,确认弹匣是满的,然后轻轻走向了门后。下压把手,让门自己缓缓打开,然后举着枪走了出去。
走廊地板上,如雾一般的黑色流体铺满了整个地面,时不时露出一些武装人员的断肢。很奇怪,没有一点声响,没有一点气味,Lyn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了这些事情。他来不及多想,关上门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把房门用办公桌堵上了。他打开窗户,估摸了一下滑到一楼的方法,便翻身至窗外。此时,一根箭悄无声息的穿过了他的胸膛,又悄无声息的不知所踪。
他惊恐不已,但却再无任何办法。房门甚至没有被砸开,浓稠的黑色浓烟一点点的漫入办公室,将房门与办公桌一同侵蚀,最终使他们消逝。而在随后,一个个子不高的人进入了这个房间。黑色的符文在她身旁两侧的空中高速旋转,手中那把精巧的武器正运转着机械结构,由黑色的弓变成了一把黑色的狙击枪。她的全身都是黑色的斗篷,黑色的浓烟从其斗篷下摆流出。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脸,Lyn甚至没能判断出她的脸上究竟是冷峻还是不屑。
其实都有。
她从斗篷下甩出一柄黑色短剑,精准的扎入了Lyn的心脏。他的手也没能抓稳窗框,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落入四周无边的雨夜之中。
明明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你却滑了一跤。这可真的惨。
拉开大门,走进熟悉而又陌生的通道,再关上门,这才使得风雪没能闯进来。至少周围的空气不再会随着风而群魔乱舞了。
路会很长,想到这,你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支笛子。
这是一根普通的短笛,水青色,你最喜欢的颜色。每次遇到开心的时光或者孤独的时光,你都喜欢拿出来吹一吹。而且,总有人愿意听。
与此同时,这只笛子也是一个很好的记事簿。刚刚的文件,其实早已被你记录在其中。它们化为音乐与简单的声音,蛰伏于笛中,储存于笛中。
你吹响了笛子,倾听着那属于生命的声音。眼前的长廊,如果不找些方法来打磨时间,会很难走完的。
这是你在很久以前的学生时代,就懂得的道理。
“有什么新消息吗?”艾米靠着站点的墙壁,翻看着刚到自己手里的文件。
“你指的是?”Spectabilis.aic有点不解的望着艾米。新消息她当然有,要多少都行,不过她没搞明白艾米想知道什么。
“关于那几个病人啊,从科洛弗基地抢救出来的那几个。”艾米随手把文件往桌上一丢,又坐回了她的办公椅里。
“哦这个啊。一人脏器受损,其中脾脏出现了感染……”Spectabilis话这才刚出口,就看见艾米直接用巴掌掌心冲着她。
“这些我都明白,我好歹也是医疗部门里一个算得上管事的人。但那些医生对着这些病人时出现的那啥,大概是记忆暂失还是认知失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Spectabilis白了艾米一眼。她本来想说“你不问清楚我哪知道和你说啥”,不过话到嘴边,她读出了艾米此刻的心思。一次医疗抢险,伤员没救活几个,医护人员却还永远的少了那么几个。而且许多经历了这事的人在当时便被强制记忆删除,可艾米当时没去现场,她便被能够了解这件事,在别人都忘记的时候却还背负着这件事。
“我不知道。”Spectabilis答到。
其实,她还完完全全的隐藏了另一个潜在答案:“我不能告诉你。”
听到Spectabilis的回答,艾米也没太在意,只是用指关节轻轻的叩着桌子,发出似无似有的节拍。
“那些抢救出来还活着的人,无论有没有痊愈,现在还有这症状。”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医生们一面对他们,就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该从哪里下刀手术,从哪里输血注射。”她眼睛始终没有看着Spectabilis,一直只是盯着桌面。
“我们派去79个医疗人员,只回来67个对此完全没有一点记忆的家伙。上头的决策也是很果断,不然还会有更多的医生……”她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Spectabilis明白,这一点,所有人都不知如何面对,也不知如何谈起。更何况,这少的里面有几个便是她同处一间办公室的同事。
这些没有回来的医生,有的是自杀的,有的是自残导致伤势过重的,有的是因心理压力过重导致猝死的。
“他们永远是最棒的。”Spectabilis安慰道。是的,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心中的责任心也会无比的强大。为了挽救生命,为了拯救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他们在基金会里兢兢业业的工作,没日没夜的学习,废寝忘食的研究,就为了能够尽可能的从死亡手里多抢回一条命,就为了能够看着最后病人面带笑容的离开医院,在带有不舍的同时却也坚定的祈求离开者不要再回来。
于是乎,当意识到自己刚刚在面对伤者时曾经的知识完全遗忘,自己的双手不知往何处放,甚至是自己做出的傻到极点的误操作最终导致了伤者的死亡之后,当时前去救援的医生都被巨大心理负担所压垮了。
在当时的情况下,紧急记忆删除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我真的不明白那些人都怎么了,现在幸存的家伙里也会偶尔出现这种情况。就好像他们完全被医生所抛弃了一样,可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做,没有谁这么想过……对吗?”
“别傻了,别怀疑自己了。你清楚,这是异常效应的作用啊。我们正在试图弄清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论怎么说,都不会是你们抛弃了他们。我们会研究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放心。”
“你说的也是……况且我在这单这么一通瞎想也,没啥用……算了算了,也许我有空会去看一看心理医生吧。有好几个就在旁边隔了几个门的办公室。”
“需要我帮你预约吗?”
艾米摇了摇头:“没必要,我和他们几个关系还是很好的,而且就这么闲聊式的让他们看一下我的情况,可能对我来说更容易接受。”
“那你现在要不要先小睡一会?”Spectabilis顺势调暗了灯,“我可以把办公室设置一个20分钟的免打扰。”
“不不不,不用了,我打算再看看那41个病人的情况。他们也是还不容易从生死线上抢救过来的,大家伙总得担起责任。”
“别累着自己。”灯光又被调了回来。
“谢谢。不过话说回来,居然在飞机上有两个家伙死于快速老化……”艾米在办事的时候是那种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她马上便顺手拿出了病人在飞机上转移的资料。在再度暗下来的灯光中,她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般眉头紧缩。
“抢救无效死亡一人,飞机上死亡两人,医院里……算上康复的,应该是四十四人……对,没错,那运输队为什么运输了四十五人?这怎么回事?我应该没记错……Spectabilis?”
她抬起头,昏暗的办公室里Spectabilis依然站在她的对面,可她的头却始终低着,头发也挡住了双眼。浓郁的雾气开始将她的全息形象包围,正在开始向整个办公室扩散。在那么几秒钟内,艾米会意识到这是A级记忆删除的喷雾。她受过训练,知道A级记忆删除气体的味道大概类似于什么。但她此时也只能意识到几秒而已。
Spectabilis叹了一口气,启动了办公室免打扰模式。
你体会过被遗忘的感觉吗?
不不,不是指你忘记了什么东西,那是当你遗忘了什么东西时候的感觉。试想一下,当你四周的朋友对你报以冷眼相望,你的家人始终用着“对陌生人礼貌的微笑”看着你,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首先会在你们见面时回荡在你的心头。接下来,则是当你听见他们的声音时、见到他们的照片时、看到他们每天浇水的那些你喊不上名字的花草时。你首先会想起一些回忆,在回忆里,他们的笑容是如此的真切。
你会想起她曾经送开你的小手,把你交给并还不熟悉的老师。你会想起她和你约定放学了不回家,而是两个人一起跑到了公园的湖边,似为游戏其实不然,只是想陪你而已。你会想起他下班回家的身影,高大的完全不像那个送你进入大学校门时三步一回头的背影。你会想起你们在一起合影留念,而许久之后你才听说你是当时少数几个神经大条到没有在拍照前藏好拭泪纸巾的家伙。你会想起一句“我愿意”。你会想起她把爸爸喊成“yaya”,把妈妈也喊成“yaya”的样子,每当想起这事,你们两个依然会争论她当时喊的到底是爸爸还是妈妈。你会想起他在楼下弹吉他、点蜡烛的样子。你会想起又一声“我愿意”,然后你把她的手交了出去。你会想起眼泪与欢笑,却可能记不清当时的情景与表情。
然后你会想起,他们已经忘记了这些。
你会想起一座湖,深蓝到发黑的湖水,湖上没有一点漂浮物,甚至没有一点波痕。你记不起时令,但你和想起当时的水温。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的照耀让接近表面的水暖暖的。对你迈入的双脚来说还是很凉,但你能感觉到那种浅浅的温暖。你也许会认为这是你的错觉或者根本没感觉,可事实上那确实存在,你也能感受到,只是没有注意到而已。
再往下的水会明显的凉上很多,但依然算不上刺骨。你想起在雪地里脱光衣服的那种冲动,想要在干净厚实的雪里抛弃所有衣物,满地打滚。是的,你有过这个念头,只不过你碍于面子、害怕冻着或者压根亲眼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而已。水开始裹挟着你的身体,让你体会那种寒冷的感觉。你会觉得冷,但这种冷对你有着显而易见的好处。它会让你清醒,让你明白自己还活着。
你会想起水灌入你的肺,这时你才明白“刺骨”的含义。哦,它当然不会放过消化道,这你不用担心。你慌张了起来,想要抓住什么带你回去。可这就是湖——在岸上,它是一个奇迹般出现在此的水洼,而在水下,它又是有着大海般辽阔的生灵。你什么都抓不到,你所能想起的只有自己的下落。
你想起了手,许许多多的手从水面伸下,想要抓住你。你辨认出了领导的难为情、楼下常去的早餐店老板的疑惑、许久未联系的同学在群里的惊异。可这些手没能捞住你,你从手臂间的空隙滑了下去。随着你的下落,它们也遗忘了你。
你想起了一条一条的带子。它们直直的从水面垂下,捆住了你的身体各处。这些带子来自于等你回家的父母,想要拉你一起玩的伙伴,想陪你去以前第一次认识的地方再转一转的伴侣,以及想让你夸一夸她亲自做的饭菜的孩子,想让你喂骨头的狗狗。你曾经埋怨这些带子妨碍了你飞翔,可当现在你下落之时,它们是你和这个人间最后的联系。然而,没有人能够陪你一辈子。毕竟,水还是无情的,这些带子也最终会送开,让你的身躯恢复自由。失去了你的这些带子在漫漫水中只能无依无靠的漂荡,直到你彻底离开它们视线,或者他们彻底离开你的视线,为止。
阳光,你想起了身边的阳光。现在你已经无法再享受什么轰轰烈烈的日光浴了。只是一些倔强的阳光冲破水层,在你的身边点出柱状的微光。这光也是冷的,但它依然在试图触碰你,记录属于你的痕迹。这些痕迹可能会被忘记,这很常见。但当你被你所留下的痕迹所忘却时?那些痕迹,那些光,并不会失去他们本身的意义。只不过,这再也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你回忆起的便是活着的感觉。深入湖底如此之深的地方,你所感受到的将不再是至亲对你的遗忘。你能体会到的,是被这个世界遗忘的感觉。当不再有人记得住你的存在,当你的痕迹被最终拭去,你所要面对的将不再是熟悉的人的陌生脸庞,而是这个世界对你的漠视。沉至此地,伴你前行的只有你的生命。而到这里,它也将离你而去。你,将被生命所遗忘。
那,要是我们再往下一点呢?
越往下,能够记忆你的羁绊将会越少。我们赤裸裸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在生命走到它的极限时便离开。沉落至此,我们已经踏过了生命能够记忆我们的领域。可如果我们继续向下,继续测试与挑战,我们便能突破另一道极限。当你继续下落,那把本应伴你永恒的钩子也最终将放下你,在水中随意的漂流。钩子曾经带走生命,但它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有可能会失去你。那时,便是你突破极限,重新站立在湖底的时刻。被一切遗忘的感觉,便就像新生一样。
若你沉的足够深,死亡便将把你遗忘。
已关注目标总览性情报文件
基础信息
代号: | Maze-hoc-666-Ob | 关注等级: | Asling |
---|---|---|---|
时空坐标标签: | (0级)沐森洲 | 关联名称列举: | (0级)AO-1440 |
行动计划
目的:
(0级)监控该物品的使用与改造情况,尝试获取其本身以及相关技术性文件,记录并归档所有该物品的相关情报。
情报列表
简介:
(0级)Maze-hoc-666-Ob是一台人造异常设备,初始制造者未知。该设备包括一个可以容纳一名成年人的全封闭式睡眠仓、一台包括了主要核心元件及处理器的主机,以及其他异常辅助设备。该设备的运转动力以及所消耗的原材料须从外部加入。已知至少需要两名外部操作员与一强人工智能才可正确允许该设备。
当该设备启动时,一名人类可躺于睡眠仓之中,随后一不明液体将灌入。在睡眠仓之中的人将经历被淹没而造成的窒息直至濒临死亡,随后个体的生命体征将逼近死亡状态但逐渐趋于平稳,在约两小时的浸泡后生命体征将恢复。
待生命体征恢复后,个体将可以在睡眠仓之中的液体排干后离开睡眠仓。此时该个体将带有极强的特异选择性逆模因效应,与其之间有着亲密关系的人将在极短时间内遗忘有关该个体的信息,并难以重新建立认知。同样接收设备处理的个体将免受此效应影响,记忆强化药剂能有效抵抗该逆模因效应。
该设备所造成的影响最明显的地方在于,其那个导致经过其处理的人类个体保持生理学上永生。原理不明,仅从获知的相关信息来看均有关“让死亡忘记该生命”这一点。未知这是否与逆模因存在关联。
已知该设备不会百分百造成完美的不死,最常见的影响是暂停衰老与先前提到的逆模因效应。当从事对身体进行接触的人接触受影响人员时,将会应逆模因效应而遭遇认知混乱与记忆缺失。暂时推测该现象与“生命被遗忘”相关,正在调查相信相关信息。
伴随着那些诉说着故事与回忆的笛声,你走过了这条长长的走道。你原本习惯于从这条走道的一端飞向另一端,从出口弹出直插霄汉。但你这一次却并不打算这样。你执着的走完了全程。
你钻出走道后看到的是一间似曾相识却已经变样了的房间。说是熟悉,那些装饰的轮廓始终没有变过,墙的触感依然如此粗糙。说是变样,以前你从来没有想过这里会如此如此的破败。
哦,也不完全算破败。那些带着“SCP基金会”标记的设备似乎都是新加上去的。有些地方也很明显经过了重新改造、加建扩建,以及基本的卫生打扫。似乎还有很多人在这里工作过。你也不知道那些人去哪了。
你走的很轻,但任何一丁点声音都被空荡荡的建筑无限的放大,如同棺材那种激荡灵魂的空洞。想到这,你索性又吹起了你的笛子。悠扬的曲子镌刻着曾经回荡在这里的欢声笑语奔向这栋建造的每一个角落。你所能回忆起的同学们的每一句话都藏在歌里,让这座学校成为你回忆的共鸣腔。而事实上,你的即兴演奏也不单单只是为了你自己。
你知道有人在等你。
Nexus编号:Nx-39
居民构成:沐森洲
人口:约27000
区域等级:Shangri-La
Nexus交互协议:Nx-39的人口已得知该地的异常现象,该Nexus免于面纱协议。需限制外来平民与异常社群人员的进入,Site-CN-85将负责监控Nx-39内部以及进出情况。
对Nx-39内原生异常的收容措施仅针对可能危害Nx-39与外部地区稳定的危险异常,而非Nx-39内所有异常。外来进入的异常实体需被定位、监视、调查与评估,在确认其对Nx-39内部社会、生态、物理规律等方面无特殊或重大影响与冲突时,才可将其安置于Nx-39内。
人员在Nx-39内除城镇、基金会设施以外地区活动时,需至少2人一同行动,每人需配备良好的通讯设备,并与站点或前哨基地保持联系。在对未知区域进行探索,或行进于无法保证安全的野外线路时,需至少四人一组集体行动并配备武器装备。各城镇之间的安全线路上需安装基金会无人监视单位并进行伪装处理,且需每月确认一次线路总体安全情况。
允许人员与Nx-39原住民进行互动,但应将原住民作为E级人员对待,需注意可能的异常影响。在Nx-39内部遭遇的外来异常社群人员需引起注意。当前在Nx-39内长期存在的异常社群相关人员中,全球超自然联盟在Nx-39内与基金会人员和Nx-39原住民之间关系较为良好,部分旅游散客无敌意攻击倾向,但同时存在多股异常犯罪组织势力且多藏匿于丛林之中。因此对于在已控制出入口和Nx-39内发现的可疑外来异常社群人员,基金会人员有权对其进行控制、拘留与审讯,在确认其无危险性后方可释放。
除有组织的清剿作战计划与紧急情况以外,基金会成员不应直接与Nx-39内的异常犯罪组织势力进行接触。对当地原住民需定期发放有关相关犯罪组织的警戒通知。为保持Nx-39的稳定状态,基金会相关武装资源将用于清理Nx-39内异常犯罪组织并保护当地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正在与全球超自然联盟在相关事项上展开合作。
收容设施:Site-CN-85
描述:Nx-39是一处超维度平行空间,主要平行于中国西南地区存在。Nx-39通过跨次元裂缝连接点作为出入口与外界相连,当前已知的出入口主要位于喜马拉雅山脉沿线、青藏高原部分地区、青海湖周边、云贵高原、四川盆地等地区。所有已知出入口均远离人口密集区与繁华地段,多位于四周人迹稀少的地区。
Nx-39内的原住民大多数为人类,均以小镇为单位相互聚居。小镇在Nx-39内各地均有分布,且各小镇之间距离相距较远。小镇建筑多为木制或石制的独户小型住宅。同一小镇内的建筑风格相对统一,但不同小镇之间建筑风格与民俗习惯可能存在较大差异。小镇规模普遍不大,人口最多的小镇仅约300人。小镇之间的交通基本依靠步行、动物辅助运输与水路运输。仅少数路段在基金会等组织清理下能够行驶车辆等交通工具。值得注意的是,Nx-39内小镇间的空中交通与陆路交通一样普遍,所使用交通工具多为大型异常动物。
Nx-39内的发展水平基本维持在农耕文明阶段,未在调查之中发现现代化设备与建筑。当地居民的生活与Nx-39的异常现象息息相关,异常物品的使用在日常生活中相当常见。当地有部分原住民对外部世界存在一定的向往,但绝大部分原住民均表示出对现代社会广泛即时的社交方式的厌恶,并由此衍生而出对互联网及相关产品的排斥情绪。因此基金会否决了对于在小镇间普及通信网络的提案,通讯设备仅配备给相关基金会人员。值得注意的是,部分原住民在需要即时通信时会使用异常手段达成目的,但绝大多数时候原住民大多偏好于写信等类似手段进行通讯。
Nx-39内部十分辽阔,其内部空间面积远超一般的Nexus。主要地形区包括“空也平原”、“卡坎赞高原”、“蒂心山脉”、“灵窃静水河”、“陆谷”、“九重裂座山”、“丹斯纳尔悬浮山群”以及“朽枯溶洞”。地表多为森林、草原与高原冻土,部分地区为积雪覆盖。小镇多零星分布于各地形区之中,相互之间距离较远。众多独特的超自然地貌使得Nx-39的地理环境得到了广泛关注。基金会的基准地理学部总部便设立在Site-CN-85。
Nx-39内的异常大多与“和谐”这一主题相关。Nx-39内的原生异常在Nx-39内通常不具有较高的危险性,但一旦将相关异常移出则可能造成异常实体损坏/死亡且破坏性显著增强。在Nx-39原生体系中,无论人类与动植物之间还是凡俗与超自然之间均存在着平静的和谐关系。正在测试将异常移入Nx-39以降低其危险性的实验。神奇动物部门正在调查与登记Nx-39的异常生物。
因为其地广人稀以及地形奇特难以全面监控等特点,Nx-39成为了许多超自然犯罪组织的聚集窝点。许多犯罪组织隐藏在丛林与山间来躲避打击。介于Nx-39内原生异常在其内部和谐性的特点,外来犯罪组织与其携带的异常成为了Nx-39内最大的威胁。
附录:事故-N39-25
2001年6月17日,成功侦测并定位到一处位于Nx-39内的混沌分裂者设施。这处被混沌分裂者称为“前哨基地74β”的设施曾在多份窃取而得的情报文件中被提及,且与多个超自然相关组织之间存在往来记录。据信该处设施内存储有数量众多的研究设备、异常物品与军火装备,且为混沌分裂者在中国西南地区的一处关键设施。
在进行了数月的情报侦测工作后,基金会正式发动了对该设施的武装攻击行动。在对设施主体进行进攻的同时对数条混沌分裂者可能的撤离路线进行了埋伏。对设施主体的进攻造成的该建筑三成以上被完全摧毁,抓捕、击毙、收容了众多人员。但伏击撤离队伍的人员遭到了混沌分裂者空中支援的袭击,造成大量人员外逃,仅五组撤离的混沌分裂者队伍被成功堵截,其运输的相关异常物品被妥善收容。
由于混沌分裂者在抵抗基金会的行动之中使用了大量的燃烧弹与凝固汽油弹,造成周边地区产生森林大火。加之在交火过程中众多武器化异常物品的使用,最终形成了Nx-39最大也是唯一的人为导致的地理区域“流噬燎原”的产生。该地理区域位于前哨基地74β以东24公里处,前哨基地74β本身及周边未在该地理区域范围内。
外来人员介入导致Nx-39内地理区域被重创的行为引起了原住民的强烈不满,基金会与数个小镇的友好往来就此中断。同时有多支犯罪组织采用欺诈、交易等方式与部分小镇居民勾结,使得Nx-39整体安全系数下滑严重。为防止Nx-39最终成为更多超自然犯罪行为的庇护区域,基金会已经与全球超自然联盟协定共同开展低危害性的敌对组织清剿活动。
狂风从超次元裂缝中一路刮来,在九重裂座山的周围呼啸着,将山上小憩的鸟儿全部吓的飞起。负责人那如同落叶一般轻盈的身躯在风中肆意飘荡,最终一屁股落在了一块岩石上。虽然风托住了他,但就他感觉而言这一下摔的是真的惨。
九重裂座山坐落在空也平原的正中央,整个平原上再无其他山峰。这座山就像插在靶子上的箭一样直直的耸立在平原上,是当之无愧的制高点。若俯视四周,广袤的草原如绿色的海洋一般延伸至天际线的交界处,偶尔几棵树则星星点点的点缀在草原上,为那些神奇的动物提供一点烈日下的阴凉。不过,尽管有着这么好的景色,负责人可没空欣赏。他连擦一擦脸上被吓出来的冷汗都来不及。
狂风卷积形成了涡流,把空气搅的上下翻滚,却也让那半透明的形象愈加清晰。Breeze就这么半浮在空中,望着岩石上的那个男人。这个曾经科洛弗基地的一把手现在连反抗这个异常实体的可能性都没有。
“喂,我问你,Shadow为什么会袭击你们?”Breeze落在了岩石上,双脚站在负责人的脑袋旁边,居高临下的望着躺在地上的他。
“我告诉你,你绝对别想要我告诉你一个字……”Breeze一把抓起这个家伙,拉到自己半透明的脸前。“问你话呢,讲一点最基本的谈话礼仪好不好?不知道和别人讲话的时候充分倾听他人的要求啊?”
“你们不是基金会的吗?为什么他们五个那时要去攻击你们?”经过一番教育后,那个负责人显然老实多了。“喂,怎么又不说话了?要不要再给您老修理一下让您讲话利索点?”
“啊不不不不用了,只是,我并不知道昨晚袭击我们的都是什么人。”
“搞什么啊,你们真就看不出来?”Breeze用手在空中比划了起来。“那个黑雾,这么流的,那个是Shadow的拿手好戏啊,消逝迷雾,你别告诉我整个你们基地都被没有了你没有搞清是什么东西干的?”
负责人想起了刚刚过去的那个晚上。整栋建筑外墙被渐渐腐蚀,如同冰块融化一般流出了众多黑色的雾气。造型怪异的来自平行宇宙的恶魔在设施里狂奔,特制弹药虽然有用但难敌对方数量优势。许多特工对着一个目标开火,下一秒却只剩一堆老去已久的木乃伊和一地枯叶。网络系统全面崩溃,直视某些电脑屏幕使许多研究员就此死亡。大厅耸立着杂乱却又整齐的墓碑,即是处死那些人的刑具又是祭奠他们的纪念碑。
要负责人说他对那个晚上的回忆,他会说那是死神来过。他见过许多收容失效的场景,许多异常在突破后也确实会造成伤亡,但那往往只是那些异常试图离开站点或者找回自己以前的运转模式时的附加伤害。但这个,这是一场有目的的屠杀。
可负责人没机会说了,一颗子弹正中他的脑门正中央,了解了他的生命。
“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对吧?抱歉这个他确实不知情。”Breeze立刻蹲下并抱住查看这位负责人,同时一阵狂飙的烈风即刻开始高速围绕着这块岩石旋转以提供保护。可惜,没有办法救回这个人的性命了。Breeze咒骂一声,把这个人放躺在了地上,用轻风闭上了他的双眼。随后四周的狂风渐渐消失,让Breeze得以愤怒又警惕的望着周围。
“谁在那里,出来!”他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丝异样。没有显眼的目标,没有明显的痕迹,甚至没有人可能存在的气息。“是你吗?Shadow?给我出来!”
“恐怕我得抱歉了,我并不是……”Breeze终于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有个人影会出现在他眼角的余光之中。但只要他试着去往曾经有人影的地方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他现在唯一能够获取信息的只有四周这空中的声音,只能冷静的听一听,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你的姐姐。”
“你他妈到底是谁?给我出来!”Breeze这下冷静不下来了。“别躲在四周玩你的游戏,有话给我直说!”
“好好好,没问题。”声音依然自空中传来。“我清楚他们那支死神小队为什么要来袭击这个基地,这话够直接了吧?”
“说下去。”Breeze如饿狼般晃着脑袋寻找了半天,却始终无法发现对方的踪迹,这让他相当恼火。可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在摸清对方的情况前做一做象征性的反抗活动。于是他让自身半透明的形态消散,融入了四周的风里。
如果有一个外人刚刚到场的话,他将会看见的是在空无一人四周,两个声音在空气之中对话。
“你姐姐他们和基金会之间的合作虽然说基于很多的因素,但说到根本上的纽带,即是你们的那位死神大人。也就是我们的O5-13。”
“对方是基金会的人。”Breeze暗自想到。
不知是没意识到还是不在乎,那个声音根本没有去管他刚刚说的话泄露了基金会高级机密的事实。“事实上,现在的情况便是这位O5-13亲自安排了这一系列的袭击行动。”
“为什么,佐证你的观点。”
“这需要为什么吗?”空中的那个声音笑了一下,“死神杀人可不是最天经地义的事嘛。”
“哼,要是这些人没有做什么过线的事,才不会发生什么袭击呢。”Breeze冷冷的说到。
“啊,行,我可以告诉你这一切确有起因。基金会开展了一项行动,直接目的便是使人免死,而这件事很明显没有获得O5-13的同意。就这样,这位神明开始了他一贯的做法——清理那些试图逃避死亡的家伙。”
“这是你们咎由自取。”果不其然,死神这老鬼总是在做这种事,一遍又一遍。
“可这次情况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装模作样,Breeze居然听见空中的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袭击是根除式的袭击,像昨晚那个基地一样,整个建筑都会被基本拔除。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几次了,将来肯定也还会再发生几次。但是,并非所有设施里的所有人都知情。”
“你的意思是会有无辜的伤亡?”Breeze不屑的哼笑了一声。“这种事,你们还不了解?死神没有良心,这能算得上什么?我们一群人试了那么久去想办法彻底终结死亡都没有成功,指望他自己认清人命可贵?等基金会先认清人命可贵吧。”
“你说的很有意思,但问题不在这。死神没良心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姐姐有良心。”
青色的轮廓在屏幕上渐渐显现,展示出一张普通的世界地图。而让这张图不普通的,则是接下来发生的改变:一个接一个的红点出现在地图上,标记了越来越多的城市或者不可能有城市的地方。墨脱、伦敦、开罗、阿斯特拉罕,这些名字出现在表现其方位的红点旁。横跨大洲与大洋的红线将这些点连接在了一起,渐渐的形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片区。接下来,代号开始显现,Site、Area、Unit、Zone等,最终由一个罗马数字指代一个片区。这些所有的图示显示完成之后,几个大字出现在屏幕正中央,让看着屏幕的几人既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愈加一头雾水。
觉梦海棠花计划下属项目:
闪灵工程
“这啥?”Evo实在是没看明白。
“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Shadow放下手中的平板说道。
“G.D.M.S.的反馈结果?”Tombstone也没看明白。
“这是死神大人的直接命令。”Shadow又拿起了桌上的平板。
除了Shadow以外的四人相互看了看,各自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却又透露着相同的疑惑。在几个人眉来眼去的确认与推脱了几轮以后,Malai最终替大伙问出了那个问题。
“这不都是基金会的设施吗?”
其余三人都点了点头。
Shadow也点了点头。
“直接摧毁。”
大家的头都不动了。
“解释一下吧。为什么?”Diabolo望一望Shadow,又望一望桌前那个占据整个墙面的屏幕,并不知道这事该从何分析起。
“这要我从何解释起呢……”Shadow放下了她手中的平板,开始琢磨起措辞来。
Diabolo建议道:“要不你直接告诉我们死神大人都说了什么吧。”
“那好吧。”Shadow又拿起了平板。
Shadow
在
有任务交给你们。
时刻待命。

目标在这个附件里。

我打不开这个,我把它发给Spectabilis解一下。
住手!
绝对不能发给Spectabilis,你用基金会内部解码系统套一下就行了。
呃,好,好。
等等,老师,这标注的不是基金会设施吗?
是的,你们动作要快。
不是,可是,为什么?
你不是基金会的领导人吗?我们现在不是也是隶属于基金会吗?
这不意味着我们得看着他们犯错。
发生了什么?
他们已经越线了。
注意这个闪灵工程,整个工程正在有计划的研究各种文献资料,针对死亡规避的实质性成果已经很明显。那些不同程度规避死亡的人人数我还没有详细数据,有了我会通知你。
啊?您的意思是,基金会开始研发永生的技术了?
不是开始。以前早就开始了,但那确实属于研究的范畴。还有一些生物的生命本就可以永恒,这种天生的命运我们不管。但现在基金会真的越线了,这项工程专注于大规模研发与应用相关技术,包括各种不同形式的永生及死后复生方式。这已经超出了纯粹的研究领域了。
我原以为基金会是能信任的。
能否信任……其实我也说不清。也许还能信任,也许组织根本就没有变质。但这项工程,这个方式,不能容忍。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八号和我说这是为了研究与探索。但这样的方式不对,绝对不对。基金会的资源明明少到只能稍有能力的与各个政府和其他组织周旋,但现在这计划是在扮演上帝。会出问题的。
所以,尽管很抱歉,以及可能很难以抉择,我需要你们完成这个任务,摧毁这项计划。
是,保证完成任务。
对了,老师,您还没有给我需要处理的名单。
我不是发给你了吗?
那个只有设施名单,没有具体到人员。您刚才也说相关人员缺少数据。
有相关消息我会通知你。在那之前,对设施内人员无差别攻击。
“无差别攻击?确定?”Tombstone不敢相信的看着Shadow。
“我想,是的,执行命令。”Shadow望向Tombstone,又看了看旁边几个人。没再说什么。她也抱有相同的疑问。死神,难道不应该是公正且精准的吗?
她带上了自己宽大的黑色兜帽,让其他人的声音尽可能不会影响到自己,让自己安静一会,对着心中的疑问以及地图上其他人明显都没注意到的那一个特殊地点标记发一会呆。
“你什么意思?”
“你清楚,你姐姐虽然冷酷,但仍不乏待人和善的一面。想必你也清楚,你姐姐虽然做着你无比厌恶的工作,但她也是有良心的。”空中的那声音好似远了一点,无从得知其来处,却更给人一种从天边传来的感觉。
“然后呢?”风中轻轻的飘出了这句话。
“你觉得你姐姐会怎么办?”
“她怎么办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清楚。”
空中的声音没等Breeze说完:“她会执行,对不对,这是她的职责。她和她的小队朋友们一起,一个一个的拔掉那些有问题的设施。你也看到了科洛弗基地的情况,事实即是如此。”
“此话不假。但又能说明什么?”风中的Breeze冷笑了一下,“她还不是会干完活,照常回家睡觉,能有什么事。”
“你对你姐姐处理这类事的能力如何评价?”
“什么事?”Breeze对这突然的提问没有准备,有点没摸到门路。
“她作为一名死神使的能力。”
大卫今天是哼着小曲回到家的,他今天很开心。就在放学前离开校门时,他的同学,家里开面包店的安塞尔,刚刚答应了他关于以前去海边玩的邀请。哦真该看看当时离他们两个不远的几个男孩子羡慕嫉妒的眼神。他自己其实也没有料到她会答应,更让他喜出望外的是,安塞尔在答应的时候似乎笑的很开心。哇他真的开心到飞起。
小镇里海不远,但大人们还是一般不会放心小孩子自己独自去玩。结伴也得至少有一个高年级的大哥哥才可能会同意。大卫猜,安塞尔的爸爸妈妈应该是会同意的,因为安塞尔似乎经常去海边,还时不时的带回几个海螺给班上的其他女孩子们做礼物。大卫想到这,忍不住笑出了声。班上那些傻乎乎的男孩子还不知道,他是唯一一个收过安塞尔送的海螺的男孩子。那是一份生日礼物,也是大卫最珍视的礼物。她把他拉到学校的大树下悄悄给他的。
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去过海边,只不过以前是陪爷爷一起去的。爷爷最近也不能出去了,爸爸来信说爷爷现在只能一个月出一次门了。不过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爸爸说到时候他就会回来,爷爷也可以随意的陪他们玩了。
他想到这,决定还是不能破坏自己在爷爷面前的良好形象。他应该去和爷爷申请一下去海边玩。当然,安塞尔就不用提了,只要说有同学一起进行了。这样也不算撒谎呀。
爷爷现在一直得呆在花园里。爸爸甚至叮嘱说了特别的要求,要爷爷白天的时候都要呆在那棵树下,太阳落山以后才能回房间里。说起那棵树,大卫也是充满了好奇,因为他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树。他的自然成绩不是很好,连常见的树都有什么名字也不清楚,更不用说分辨后院这棵树叫什么了。事实上,他甚至不知道这棵树是怎么长出来的。似乎是爸爸把爷爷接回家前一天晚上出现的?
大卫只能用出现这个词,因为事实如此。那里本来就是一片草地,似乎他睡一觉起来那里就多了一棵树。这可真是奇怪。搞得大卫那一周都对周围的世界疑神疑鬼的。不过他马上就习惯了那个新出现的家伙,因为他可以练习爬树了,有一块树荫也是夏日的福音呢。更重要的是,爷爷似乎很喜欢在树下乘凉。在爷爷之前生病的时间里,大卫怎么喊都不会被爷爷回应,爷爷当时似乎只知道睡觉,理都不理一下周围的人。后来爸爸便把爷爷接了出去,那几天留下大卫一个人看家,孤独死了。
后来一切就都好多了。爷爷在那棵树下乘凉了几天后,就能笑了,再过了几天,又重新说话了。最近大卫很开心的是,很久以前突然不认识大卫的爷爷最近也会喊他名字了。他一定按照爸爸说的要求做,让爷爷多多的带在树荫底下。
想到这,大卫想起太阳该落山了,是时候把爷爷接回来了。他又开始打起了小算盘,思考该怎么说才能让爷爷同意他去玩呢?爷爷是会同意的,这个大卫不担心,但爷爷一直以来似乎都有点迷糊,他必须组织一下语言才能让爷爷容易听懂。就在晚饭的时候说吧,他在跑进后院时自顾自的说道。
在后院,他看见了一颗从中间被劈成两半的树,树下有一张躺椅,一具骷髅以安然的姿态躺放在椅子上。在院子的半空中,黑色的复杂图画在不停的旋转,黑色的流体在这些图案之间萦绕。在这些黑色物体的中央,大卫看到的是一个人,一个带着黑色斗篷与兜帽的人。
大卫唯一想到的是,这就是大人们吓唬小孩子时常说的死神。
“你问这个干嘛?”Breeze反问道。
“别那么紧张,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你回忆不起来,自然不用回答。”
Breeze当然回忆的起来,但为什么要回答这个家伙的问题。他并不想回答。可这得思索一下。
“这真的只是一个问题吗?”Breeze在风中问到,“你是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在引导我去发现你的目的,对吧?这就是这种游戏?”
“不错,你很厉害。”赞叹之声伴随着掌声响起,“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愿意说出问题的答案了?”
Breeze哼了一下。
“精确,以及冷酷。她会在行动前进行缜密的调查与学习,然后在行动时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任何试图逃避死亡的人,无论是有着怎样的冤屈,怎样幸福美满的家庭,她都会不留情面的切中要害,带来死亡,不为违背死亡规律者留活口。她是我见过做的最棒最好的死神使。”
“那如果我要是说她对自己的使命产生了怀疑呢?”
“哼,怎么可能,要真是这样我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早劝服她了。”Breeze想起了从前在学校——或者曾经是学校的东西——与Shadow交手的经历。
“SCP-CN-1004的那次事故么,哈哈。可要是我有证据证明她产生了怀疑呢?”
“让我看看。”
虽然在Breeze意料之内但他还是有点失望,对方并没有在此机会显出原形。那个空中的声音,似乎还是在引导他什么,一直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让他有点烦。
“你之前说她从不留活口是吧。”
“自然。老姐这冷血我还是有信心的。”
“那我告诉你,不说远了,科洛弗基地在出事前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们全部参与了计划,全部成为了对死亡的规避者。”
“这又咋了。”Breeze悠悠然的说道。他确实没听明白这个谜题是什么,他也不想再听这来路不明者谈天论地了。杀死了他抓来的负责人Breeze固然很气愤,但过了这么久对方连身都没出现,这让他真的烦到想离开了。
等等,负责人。他抓来的负责人。科洛弗基地的负责人。
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他们几个摧毁了这个基地。
她从不为规避死亡者留活口。
除非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使命。
负责人是活口,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都在袭击里活了下来,只是在之后因为相关异常效应死于救治过程。也还有人活下来了。
“我提供给你两个可能的假设。”空中的声音说到,“一是你姐姐意识到了死神这次下达指令的不对,所以产生了怀疑,而最终她的立场会摆向你所认同的这一边。可这不会是死神所希望看到的。二是你姐姐产生了怀疑,怀疑让她矛盾,而在她曾经坚定信念的引导下,她便直接的找上死神,寻求一个解脱。”
“你什么意思!”风开始咆哮。
“没什么意思,因为我也不确定。我的棋只走到这一步,接下来你要想走一走看的话请便。而我的建议,也是我一开始找上你的目的,便是想让你尽快去找到你的姐姐。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应该在场。”
“我——”Breeze仿佛哽住了,不知说什么好。良久,才恶狠狠的抛下一句“走着瞧,我会把你也查清楚的。”便离开了此地。
风停了,空无一物的对话结束了。O5-8的身姿出现在那块岩石上,望着远方树摇动的方向。Spectabilis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他的身边。
“你一定要这么玩这个逆模因的把戏吗?议会对你意见很大你知道不?大家可不想通过吃药来记住一个开会时的同事。”
O5-8笑了笑:“你就权当我的兴趣爱好吧。”但很快,他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就这么确定他会找到他们的?”Spectabilis问着,“我们的侦测系统都不知道那些个家伙去哪了。”
“他们是一类人,我相信他会有这种直觉,正如我相信我的。”O5-8顿了一顿,“但愿吧。”
“这个家伙怎么办?”Spectabilis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负责人。O5-8扭头看了一眼,便没再将目光过多停留于此。
“运回去掩盖掉吧。可能会有人发现这个幸存者失踪了,如果真的有未经授权人发现了,劳你执行一下记忆删除。”
Spectabilis允诺后,O5-8摆摆手,让她先下线了。他自己一个人站在那块岩石上,那里能想很多事情。
他想起了和十三号的那次争吵,想起了他的离开,以及随后居然真的开展的对闪灵工程的摧毁行动。他没想到这位死神真的会做出这种事。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身旁一具尸体,他可以当没发生过。但究竟是谁要为接下来的癫狂买单?
“十三号,为什么?”O5-8席地而坐,点燃了一根烟。
这里的景色是真的很好。
不对劲。你不知发现了什么,一种不安之感油然而生。空的的低语也都充满了不安。
你放下你的笛子,暂时用不到它了。你现在需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虽然你们还没见面,但你确定她在等你。你不知是该作何感想。也许应该说她的反应真快?
又或者你所需要的只是用道歉作为见面礼。
可接着你突然发现,这些问题都可以抛之脑后,等待会再做思索。你的笛声已经不再回荡于这栋建筑,可另一种声音代替了这笛音。如果说你的笛子吹奏的是回忆,是感情,是生命,那现在这声音毫无疑问属于死亡。
这是死亡在颤抖时发出的声音。
你迈开步子,向着声音的源头赶去。
Spectabilis: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Malai:当时我们刚刚结束对波罗的海一艘闪灵工程下的潜水艇的袭击,在基金会海军军舰的攻击之中成功撤离。在一处临时安全屋休整时,Shadow告诉了我们她的决定。
Spectabilis:她在当时做出这个决定的?
Malai: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并没有看出她已经做好决定的迹象。
Spectabilis:你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吗?
Malai:我觉得她很……不安?就是有点步调紊乱的那种感觉。
Spectabilis:有任何猜测的理由吗?
Malai:抱歉想不出来。她可能看到了什么或者想到了什么,这我无从得知。
Spectabilis:所以说在她做出决定时是对你们所有人公布的,有任何人和她进行了单独的谈话吗?
Malai:如果往前追溯的话那就有很多了。但要是是在她说出她的决定前,那大概就是我了。
Spectabilis:你和她谈过?
Malai:是的,我觉得她精神不太好,就像之前说的,不安。于是我就找她去聊了一下。
Spectabilis:方便透露一下你们都聊了什么吗?
Malai:她说起自己不适合做领导,说起了她和她弟弟在这方面的差距。她说如果她和Breeze下棋的话,他们都能下好手头这一步,但Breeze才是那个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人。她说她觉得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工具。
Spectabilis:你们在执行O5-13的命令的过程中,是时刻保持着与O5-13的联系吗?
Diabolo:据我所知不是。只是偶尔有所联系。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在最初被命令行动以后就基本是按照那个最初的计划表在走。
Spectabilis:当你听到Shadow决定更改计划时你的心情是?
Diabolo:更多的是不解。
Spectabilis:不解是因为你觉得这个计划没有被更改的必要吗?
Diabolo:不完全。要是说这方面,我倒是觉得这么一路按计划走到底,中途没有任何变更有点不合理。虽然我没有看出当时计划有暂时缓一缓或者更改的必要,但我并不会抗拒这种修改。
Spectabilis:这是否也是你没有阻止Shadow离开的原因?
Diabolo:也许吧。我相信她,一直都相信她,我们大家都一样。
Spectabilis:那么你的不解来源于何处?
Diabolo:她一般不会是做出更改的那个人。尽管她一直在很努力的学习与训练,她仍然做不到完全把握一个大的决定。她习惯于去做对她来说“必须要做的事”。我在当她说出这个修改决议的时候,一开始还挺替她高兴的。
Spectabilis:一开始?
Diabolo:她说这话时的状态和给人的感觉不是很好。感觉在她的心里主导她行动的还不是一个远方的目标,而是心中的矛盾做出的导向。这就让人高兴不起来了。
Spectabilis:所以不解之中也包含了不安。
Diabolo:是的。我想是的。
Spectabilis:你在最初的时候知道SCP-CN-1004在你们的袭击序列之中吗?
Evo:知道啊。
Spectabilis:对此没有什么疑问?
Evo:没想那么多。倒是想过找个什么时候去确认一下怎么回事,但后来任务紧,你们那些武装人员也都不是吃干饭的。所以也就放在一边了。
Spectabilis:Shadow对这一情况有什么看法?
Evo:没什么看法。
Spectabilis:确定?这似乎与她之后的行为不相符合。
Evo:你这么说也没差,但她当时确实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也没有什么表态。
Spectabilis:所以你也没看出什么反常的行为。
Evo:这……有倒还是有。就是,她在休整的时候常望着她的平板发呆。
Spectabilis:平板开着吗?她具体是望着什么发呆?
Evo:我想想……应该是地图。我当时以为她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也没觉得太反常。但她似乎就是在单纯发呆而已。
Spectabilis:一路上一直是她在为你们制定计划吗?
Evo:不是,她只是领导我们执行计划,对设施的袭击顺序与袭击方案都是由死神大人在最初一手制定好的。
Spectabilis:最初是由O5-13将SCP-CN-1004列入你们的袭击计划表,并放在最后一个的?
Evo:yep
Spectabilis:她当时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Tombstone:她说让我们休息一下,计划暂停,直到她回来或者另行通知与安排。
Spectabilis:她有说去哪吗?
Tombstone:没有。
Spectabilis:听他们说你是当时最反对的那个?
Tombstone:那又如何,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么随便的离开不合适而已。又不能改变什么。
Spectabilis:你当时知道她要去SCP-CN-1004干嘛吗?
Tombstone:不知道。甚至是你们告诉我她回去了的。
Spectabilis: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干了什么?
Tombstone:她建议我们保持移动,因为基金会的人当时正在找我们。我们就当时在欧洲各个国家之间转悠,你们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其实刚到俄罗斯没多久。
Spectabilis:所以你其实……
Tombstone:我说了我不知道。
Tombstone:抱歉,我应该等你把问题问完的。
Spectabilis:我也很抱歉。
Tombstone:你抱歉?我天呐,真是谢谢你了Spectabilis。你要是真抱歉为什么一开始要设立这个什么闪灵工程啊,就算你们是为了研究,为什么死神大人在向你们表示了反对之后还要继续?如果你和八号当时不再继续,这情况不就不一样了吗?
Spectabilis:等等,你在说什么……这些消息是你从十三号那里听来的?
Tombstone:是又怎么样?嗯?是又怎么样啊你说说看?少给我装糊涂!你不是很抱歉吗?啊?那你的态度就这样?
Spectabilis:闪灵工程的领导者不是O5-8,也不是我。
Tombstone:那你说是谁,想推责任给我一个目标啊!
Spectabilis:整个计划的立项以及具体实施全部都是由O5-13一手把控的,你们的死神大人才是闪灵工程的最高领导人。
那么,现在我们知道了死神之间的轮替。当一任死神卸下肩头的重担时,新的一任死神将出现,担任这世间的死亡枢纽之职责。当旧一任死神不再指引生命走向死亡时,便会自己亲身迈入死亡的坟墓,践行自己一直以来所执行的职责。
不过,死神之间是如何轮换的呢?
这恐怕就不是什么童话式的职位移交那样的故事了。如果你想看什么受勋、加冕仪式,那还是请回吧。就算死神之间的故事奇妙如童话,一旦落实到细处实处,那依然是关于死亡的童话。事实上,死神之间的交接遵循着一个基本的原则。
死神必须死在死神手里。
是的,这意味着一场杀戮。实际之中死神之间的交替大多会有一个决斗场。这个决斗场会限制一个范围,不是为了让原死神与新死神在这个场内进行对决,而是进入这个场内的生灵都有参与争夺死神之位的权利。实际上的战斗区域是不受限制的。当然,最后的结果也会由很俗套的方式得出。俗套,但传统且有效。
只能有一条生命活着离开,所有荣耀与诅咒、腐败与繁育、责任与权利,尽归死亡。
意外确有发生,但那是特殊情况特殊讨论。新的死神一般会在各死神使之中选出,然后完成仪式,成为新的死神。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原死神会奋起发力,但一般是不会过多反抗即将到来的命运的。毕竟这一战,面对的将是自己的学生。
一句话:杀了我,是向我证明你已学成的最好方式。这便是这一神明独特的最后一课。
——05-M,此处M代表“Million”
我缓步踏入这房间,望着房间半空中悬浮的梅特卡隆立方体。立方体之下,是你的身影。
我对这个房间实在是太过熟悉,从来到这时,到你离开之时,再到它被接管,装修。我即认识那些新增的设备,又能辨认那些老旧的回忆。可我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回到这里。
一直以来,我努力的执行着自己的指责。我将自己的心埋藏,锻炼自己的意志,只为让自己变得足够精确也足够坚强。坚强到不为反对者的利刃而倒下,更要坚强到不为生离死别的眼泪而动容。请您相信,我一直以来始终坚信此路,坚信一切生命都应也都可以有一个永恒的归宿。
可是,我现在,居然是怀着怀疑的心来到这里。
当我已经能够以最坚韧最冷酷的眼神直面那些哭哭求饶者时,我在面对那些什么也不知而且什么也没做的人时却不知如何适从。他们没有过错,甚至连知情都说不上。为何要选择置他们于死地?
我是一件工具,一件完美的兵器,对吗?请您告诉我我是这样的,对吗?为什么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其实不只是从这次开始,很久以前,我的心底便有了这样的疑问。只是我一直把它藏在心里,和那早已被我所遗忘的心一起。但现在我却无法再忽视它的声音,它的呼唤与低语让我矛盾。
您为什么要将这里设为这次战斗,或者说,旅行?的最后一站?为什么?您是有意在引导我吗?您是知道答案的,只是指引我自己去找到它,对吗?我实在无法等待了,便早早的来到了此地。请你原谅。
请你原谅我的怀疑,请你原谅我的矛盾与错误的执着。我需要请你在这里给我一个答案。
请原谅我最后的疯狂。
我知道你在故意压着步子。这不是代表着你的胆怯,而是代表了你对故地始终未变的习惯与尊重,以及对自己心灵真实想法的一再审视。我很欣慰见到这样的你。
从当初带你来此,我便对你保持着关注。抱歉,这并非什么认定你是天选之人的情节。我只是关注着你,正如我关注着每一个——
请允许我称呼你们一声“学生”。我这个老师实在不称职,能对此生遇见的你们以此称呼,恐怕是我这辈子最响亮的骄傲。
我关注着你,熟悉着你。你很努力,从最开始对杀人的恐惧、再到迷茫,再到认清自己的信念,你一直做的很棒。我清楚,你的这份源于信念的冷酷无情实际上来自对那份心底里良知的压制。也许你自己都已经忘了这个东西,只是会偶尔将终结无辜者判定为不合理。但我相信,这份良知一直都是你灵魂深处最坚强的力量。而它源自你的心,源自你心底的爱。
真的,你真的比我强太多。
在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我早已麻木、懦弱。当初为基金会所捕获时,我满是愤怒、仇恨,一心只想报复这个损人利己的组织。可渐渐的我发现,事实不是如此。在登上O5的位子后,我发现同事们都是一群各有特色但目标坚定的人。他们面对世界甚至比我这个神明所面对的恐怖却多彩的多。而他们只是人躯,我却空有一副神的皮囊,早已迷失实际上无比清晰的目标。
闪灵工程即是一个证明。一开始我只是想要研究,但我渐渐屈服于这个世界本身的神秘。原本我的视野仅局限于引导生命走向死亡,但我越来越在基金会的事务上发现世界并非全是这样线性的。它是一张网,巨大且密集的网,人生也可因此精彩多样。于是渐渐的,一个念头在我的心底扎根发芽。
那就是后悔。
我开始设想,如果我不是只能引领死亡呢?如果我在错误执行之后可以拥有后悔的机会呢。如果人人都可如此呢?我癫狂了,闪灵工程的初心也在我有意无意的操控下改变了。结果还是基金会的同事们察觉了事情的不对。
你看,向死神指出他不再遵循生死轮回的规律,这听上去多么可笑。但当O5-8真正站在我的面前,向我指出我的错误时,我想那时我才感觉到此生最大的后悔。
是的,我真的十分后悔。
把你们派去消灭这个计划,我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这也是八号想要阻止你们的“疯狂行动”以及找到我的原因。他不知道,一切都是我一手布控的。我明白,这样的做法会唤醒你的良心。这是你在这里,在从今往后,都会要用到乃至依靠的东西。当你有了这样一种力量,你便能遵行心中的目标来找到我。你也许会觉得那是矛盾与困惑。但请相信……你的老师,这是你成长的标志。
以及,是的,摧毁闪灵工程也是我的后悔所致。也许以后我的同事们会复原这个计划,重走它的初心那一条路,那便是最好的。现在我后悔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我需要一块遮羞布。很抱歉选择了你们去做这一块布,但还请你帮我拉上这最后一角。我想,死亡将是一处很好的隔绝之地。无论好坏,我一直相信如此。
我知道你对这里无比熟悉,所以小心的布置了那块选择的区域。你能够成为一个好的死神的。
请原谅我最后的疯狂。
我不知道我来晚了没有。希望没有。
我想我必须阻止你见他。
理由或许和八号的如出一辙,也许是我在之后自己构想出来的那几千几百条理由中的一条。但我,或者我的直觉明白,我必须阻止你。
你和他都已经变了,我想我也是。或许一切都没有那么复杂,我只是想要在这变化的时刻陪伴在你的身边而已。
原谅我当初的告别,好吗?我当时确实无法再忍受这种分别的痛苦了,更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是由我一手造成的。令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你对我的离开感到愤怒与怨恨。求求你愤怒吧,因为我也对自己怀有同样的情感。我也无法原谅自己对你的不告而别。
是的,我曾经因为自己的信念以及你的作为而对你大打出手。但在之后的许多各日夜我都会因此而自责不已。而在更多的日夜里,我在为无法为你说声抱歉而生自己的气。
放下死神使吧,好吗?如果我放弃对死亡的铲除,不再去试着杜绝生离死别,你会愿意放下你手头对死亡的责任吗?走吧,和我一起离开,我们本可以拥有一个最后安静拥抱死亡的人生,不用这样的。
你真傻,居然没有发现那死神交替的决斗场,还走了进去。我真傻,居然相信自己还有可能阻止这一切真的发生,于是跟着你走了进去。如果我真的失败了……当个好死神,姐姐。
请原谅我最后的疯狂。
你失败了。
她带着崩溃刺入利刃,他带着微笑仰面躺着。
紧接着,你看见了她望见你的眼神。震惊、绝望浮现在她的脸上。但随即,你看见了一抹冷漠写满她的脸庞。
黑色雪花状的符文剧烈的旋转,将她武装成为了一个从黑暗中咆哮而起的造物。刹那间,你们二人之间的其实还算长的距离被立即突破,她冲至你的眼前。你架起狂风为你防御,但你只是象征性做做样子而已。不要浪费与老姐最后一次打架的几乎,不是么。
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其实你早已在心头确定结局。
到最后还是这么狂暴。你想到。这才是老姐嘛
“Breeze,你别捉迷藏了,给我出来!”Shadow在树林之间飞翔,拖着长长的墨雾笼罩着枝丫。
“呵,自己没本事找到我你就只会耍嘴皮子咯。”一阵清风直接拍在了她的脸上,惹的她一阵乱抓。
Shadow就这么找啊找,简直就是对着空气一顿发脾气。可没办法,最终她还是没能在赶到九重裂座山山顶前捕捉带Breeze的身影。没办法,这样一来,午餐的盘子回去又得她洗了。
“我说Breeze啊,你就存心欺负你老姐是吧?”Shadow啃了一口三明治,“你就不愿意帮你老姐刷一次盘子?”
Breeze整个就一装作没听见,望着眼前广阔的草原大声呼喊。“啊,这山,啊,这水,啊,这天,啊,这蠢不拉几的姐姐~~”Shadow一拳直接揍在了Breeze后脑勺上。Breeze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形态明明是风,怎么就每次都能给老姐打中。
“姐,你为啥今天特地带我跑这么远来吃午饭?”Breeze略带怒气的望着最后一块被Shadow抢走的香肠,满腹怨恨的问道。
“啊,因为我作业写完了啊,所以跑远一点。待会没时间回不去玩不成作业的不就是你了咯。”Shadow说话的时候满嘴香肠。
“靠,不带你这么坑的啊,你真是这样想的?我——”Breeze话音未落,只见一根笛子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这是?”“生日快乐。”
Breeze挑起了眉毛,伸手接过了这跟笛子。他不知自己是不是眼瞎了,居然看见老姐给他送礼物?居然看见老姐在他接过礼物的时候……害羞了???
“今天真是晦气。”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怎么样,喜欢吗?”Shadow头稍微低了一点,“我自己做的,就可能不是很好……”
“该不会是劝我回心转意吧?想起之前我在课上说要以后一有机会一定铲除死亡,结果被学生会长Malai姐批成反动分子,你这是演好警察来劝服我的吧?”
“想什么呢你?”Shadow身子往前倾了倾。“嘿,话说,你是真不想以后去做死神使?”
“这关而想不想什么事啊,咱们呆着不就只能干这个么。”Breeze把嘴巴一嘟起,“我确实不是很想看到那种妻离子散的场景,不过至于铲除死亡这种言论……”
“骗人的?”Shadow间Breeze摇了摇头,“那,就是还有什么原因?”
“看在你送我礼物的份上,说出来你别笑啊。”
“好,我不笑,你说。”
Breeze鼓足了一口气,声音却还是压的贼低。“你看,死亡要是消失了,大家就都不会死了对吧。那既然这样,你不也就不会死了嘛……”
短暂的寂静。
“我的天呐,我没有听错吧哈哈哈哈哈”Shadow整个人倒在草地上仰天大笑,“为了我吗原来?哈哈哈哈哈哈”
“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Breeze一声长吼,“不!许!笑!”
“好哈哈哈好呀哈哈哈哈,你,你吹一曲给我听听,哈哈哈哈,吹的好听我就不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纯粹是在刁难我!”
你睁开眼,发现假装的不只是你。
在袭击的最后一刻,她借着雾气腾腾,抛出了她的短剑,让剑借着你那防御的风刺入了她的胸膛。
你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为什么要这样,质问你究竟有什么资格,直到你哭的听不清自己都说了什么。可你听得清她说的话。
“这和谁是死神无关。既然只能活一个,你就该知道我会选谁。加油,弟弟。”
Shadow倒在了你的怀里,新的死神由此诞生。你尚未知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只知道,你姐姐在你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