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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wards Self

此刻,我大约走了一个钟头了。

我才意识到应该带些钱去坐出租车或渡船,但这给了我反思的时间。一方面,我想知道我所做的是否正确。我到底要去哪里?到那里之后该做什么?怎么才能解决问题?这毫无意义。我只是闷头在自杀之灵化为的兰丛中穿行了几公里。

另一方面,幸亏没有见血,我在身体上得尽可能远离我父亲的污秽。

值得庆幸的是,眼下正值旱季,没人在兰丛里忙活。现在任何农忙都没有意义,因为正是树木焚毁果实的时候,它们的效率极高。

从兰丛中出来,直觉把我带往市中心。这是离我们庄园不远的一系列商业区,建在父亲已经半停产的农企业——泰利昂农产品公司旁边。我父亲的农场曾经雇用那些自杀的灵魂,按小时付工资,提供住房和微薄的福利。但父亲发现了更省钱的路子:按它们产出的苹果磅数支付报酬,并以独立承包商的身份雇用他们。这个决定让不少人怨气冲天,但父亲说这负担起了我的整个教育花销。

沿河顺流而下大约需要三分钟,如果我会瞬移术花的时间更少。但我不得不学习火焰术,练习使用枪械。

我叹了口气,至少今天锻炼是到位了。

我没有任何计划,也没钱住汽车旅馆,唯一的东西是一堆垃圾和一个绑在背上的宇宙级毁灭武器,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品。父亲肯定会到处找我,所以我想最好的选择是去河边的流浪者营地。他做梦也不想踏足那里。

我走在街上,石塔若隐若现的影子被光怪陆离的全息标识所吞没,一个广播晚间新闻的人周围聚起了一波人,也引起了我的注意。“泰利昂暗杀三名领主扩大资产”啦,“欲望、贪婪、诅咒唯泰利昂首级是问”啦,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或推不出来的,也没有任何关于我逃跑的消息。这可能是好事,代表没人发现我失踪了。

我更关心的是他在说什么,便找到了附近的一张长凳,发现有一小撮恶魔也在那里凑热闹,像是刚下班的工薪族;可能就在我家族的公司工作。

“呃啊,内战快打响了是吧?这对生意可不利。”

“是啊,不过泰利昂保障了这些罪孽,经济上应该还好?”

"以泰利昂的为人,就算得不到好处,他也不会让任何人沾手。他更关心他的遗产和别的狗屎玩意。"

"是啊,或者他手底下的人…明显是红龙干的。这家伙的杀人名单比血河还长。”

“真的?你觉得那怪物属于恶魔吗?他没长角,也没带光环,而且比不少贵族都强。”

“我听说他是堕天使,但他看起来跟个魔鬼一样。说不定是六翼天使呢。”

“放屁。”

六翼天使?他们不是完全野生的吗?

“那些家伙近乎于。不不,伙计,他之所以这么强,多半因为他是巴巴隆的试验品之一。”

“巴巴隆的试验品?那也太荒唐了。不,我觉得他其实是泰利昂的私生子。”

“你怎么这么想?”

“首先嘛,泰利昂是个混账,但他要给红龙多少灵魂物质才能达到那样的力量?真他妈重,可能比他亲生的儿子还多。”

“红龙倒可能是因为泰利昂才变得这么强大的。泰利昂可能对他有点儿偏执,所以才在他身上投了那么多灵魂,而不是把他卖了。”

“不管红龙什么来头,他比其他雇佣兵强多了,就是因为他我才没去兼职干那破事。”

听到这些,我意识到父亲很可能不会亲自出马,而是会派雇佣兵来找我,这意味着此地不宜久留。我发现自己实际上对红龙知之甚少。父亲很少谈起他,母亲更是无从提起。我没听说过任何他是母亲实验品的风声,也许是一种可能的由来。至于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也许吧?我想假设我知道这样的事情,但是……感觉也有可能。我转身离开,但愿他看在我帮过他这件事上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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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心俱疲,真想躺下歇息,但街边一个橱窗吸引了我。母亲和其他几位一线明星出现在几张海报上,她在一众模特的簇拥之下身穿最新——可能是最后一个系列的时装。

我走过去,然后……被它迷住了。尤其是一身套装,橱窗里的倒影仿佛是我正穿着它。我依然生气又难过,但现在我开始质疑自己。我内心深处颇有几分穿上它的冲动,也许是为了更好地融入社会,但我知道这不现实。首先,我看起来就像母亲,血玫瑰还我的背上绑着,这只会引人注目。其次,我没有钱,虽然可以偷走它,但我不想打草惊蛇。

我垂头丧气地离开橱窗,终于到达了营地。里面是一排排用捡来的垃圾建造的棚屋,挨挨挤挤堆在一起,顶上只盖了一层廉价的塑料防水布,以防外面的东西进去。我走到一个颇为拥挤的公共区域——一小块方形场地,人们坐在肮脏的垫子上抽烟喝酒。我找到一个没人的,坐了下来。我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也不想打扰任何人,只是需要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至少,这是我计划要做的。

我的心里只有愤怒,为母亲而怒,为父亲施加于自己的一切而愤。当我看到一个又一个家庭试图在这个房间里为他们自己腾出空间,我对他们只有厌恶。从小到大,我被灌输的观念都是帮助穷人。

“如果你在学校成绩很好,我们说‘对不起,布鲁托,你的同学不及格,所以我们必须把你的一些分数分给他们’,然后给你一个C怎么办?”从表面上看,这个观点似乎有失偏颇。父亲,老师,同学,甚至母亲都试图说服我,指望我作出本能反应保护自己的辛勤成果。如果他们把我们的社会建设成一个精英统治的社会,或者如果考试分数是一种更有限、更可交换的资源,他们或许有一定的道理。

不过,当初我并没有质疑过,甚至没有想过去质疑。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我一直被这个世界所庇护着。当我看到这么多人都在努力生存……这么多人都在努力改善他们的生活。在这些条件下所需要付出的…不言自明,因为我亲眼所见。

听着一家人在商量如何还清债务,另一家人在思考怎样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其他恶魔吞噬……然后我听到了几步之外的哭声。我坐起来,朝角落张望。

然后我看见了一只浑身是血、哭泣不止的恶魔,被一个成人和两个孩子的头骨所包围。他把手伸进一个小男孩身体里,抽出一大块无法辨认的、淌着血的东西送到牙齿之间。他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转身便走。我知道我仍有优势;我受过教育,吸收了更多灵魂,不管做什么都有旁人没有的优势。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把这个场景离得我越远越好。

我是太激动了,已经开始想象我的手掐住父亲的喉咙,捏到他的头骨从脑袋里蹦出来。我要他付出代价。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这么多人却只能扎堆在一起,在我嘴里浪费掉的金勺子不由令我感到愤怒。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躯高大的男人穿着一套脏兮兮的、缝在一起的安保铠甲,让我猛然清醒过来。可以看出他不是盏省油的灯,因为他脸上和手臂上满是伤疤;这四条手臂都能把我的头给扯下来。

我转过身面对他,他四只手中的一只握紧了拳头,“你是泰利昂的孩子?”

“也许吧。”这个回答比“是”更诚实。我细看他的制服,能看到盔甲上绣着的“泰利昂生产安全官”字样,尽管有油漆涂盖的痕迹。

“你爹在找你。”又有几个人围上来,拿着枪。“虽说毫发无伤更值钱,但钱都是钱。”他把手伸进腰间的皮套里,掏出一把破旧的左轮手枪,“你知道……你长得和你爸爸可真像。”

我并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把我的鼻子和他的枪托联系起来。我承下了那一挥的全部冲击,因为我没有将痛苦转嫁给任何人。我被打倒在地,但更糟的我也经历过。自从我学会走路起,父亲就把我的四肢锯掉让我重新长出来;疼痛耐受性训练教会我屏蔽疼痛,提醒我自己应该为谁服务。

受教育是我的荣幸。我很幸运,我的家庭有实力支持这样的培训,每天花去的费用几乎是一整个灵魂,即使雇佣兵也负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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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起来后退,速度比他们预期的要快。就在我锁定那个动手的人时,一声枪响,接着是一声湿漉漉的响亮爆裂声。我以为自己会被爆炸的气流给掀飞,但我毫发无伤,而眼前这位保安看起来更像一个爆炸的肉气球。他的头滚落在地,我感到血液溅在了脸上。除非他也是一个憎恶者,或有足够的灵魂储备,否则他绝对玩完了。

我听见了人们尖叫着四散溃逃。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但我能够分辨出枪声。既有各式突击步枪,也有Focalor.50-Griffin反物质步枪的轰鸣。

是红龙。

从接触时爆炸的情况来看,他也许使用了某种形式的爆炸弹。但是恶魔是从内部爆炸的。我看了看我的卫衣下摆,注意到有血迹的地方被烧出了腐蚀的洞。

雇佣兵散去后,他降落在地,脸一半对着我,一半冲着雇佣兵跑远的方向。我顿了顿,让自己恢复镇静。“之前,你不是说弹药用光了吗?”

“不是对你…不过,的确,用光了大部分。这些是后备。”他收回目光。

“呃…谢谢你救了我。”

“免了。把你母亲的武器交给我,然后跟我走。”他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拿起枪,“我会护送你回到你父亲身边。你只要遵守,就不会受到伤害。”

“你依然听从他的命令,是吗?”我叹气。

“是。”他语调冰冷。

“恐怕你早晚得杀了我。”

“没有这个选项。”红龙举起他的枪,“命令是把你活着带回去,如果不行,带你活着、没被糟蹋的头回去。我建议你乖乖跟我走。”

我第一次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对不起,我不会这样做。”

一阵沉默,我短暂地意识到他并不想坚持到底,然而,他的不情愿并没能阻止他。“…我只能给你15秒。走。”

他展开翅膀飞向天空。我开始倒数。

十五。

我听了他的劝告,以最快的速度逃跑,尽量不让他发现我。时速80公里,还没快到能跑过他的目标和飞行速度。为了脱身,我尽可能多地在街上转圈。

十四。

回头找他只会浪费时间。跑在拥挤的、没有保护措施的街道上,我根本无暇四顾。我关注着群众的反应,他们看向头顶,尖叫着奔逃。

十。

他有一支反物质步枪,一种专门用来对付军用级材料和高密度灵魂材料的武器。躲在墙后面可能没什么用,所以我需要别的东西。

七。

从他在指定范围之外的表现来看,他很可能知道我的能力。我需要表现得不可预测,打断视线,拉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我快速穿过几条街,只
又在半路上折回,希望能甩掉他。

四。

我相信我甩掉了他,但我还是得离开这里。我借此机会直奔兰丛而去,因为它们的叶片会模糊我的身形。如果他还在我头顶,我就可以利用兰花用火焰做掩护。我侧身闪过,准备进入兰花田。我要做

一。

时间似乎冻结了。世界上所有的肾上腺素都无法阻止我手臂被击中的灼痛。一瞬间子弹击中了我,紧接着,我感到压力在肩膀上迅速积聚,然后皮肤迸裂,发出一声湿润的巨响。

我看了一眼,却不敢停下脚步。我的胳膊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断茬。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失去肢体,但这种痛苦却是我永远也无法习惯的。我连帽衫的袖子着火了,被爆炸的气流扯下,我能感觉到周围的酸灼,肩膀上的皮肉正在融化。

他一定使用了定制的HELAP弹药,因为我不记得以前听说过任何关于这种弹药的信息。我最想做的就是跪下来止痛。但我咽下尖叫,继续狂奔。我没闲工夫停下来,我得做点别的,否则他下一枪就会瞄准我的脖子。

我需要包扎。

我需要火焰。

我冲进果园的入口,举起唯一剩下的手向树叶释放出明亮的火焰。我不需再做什么就能让火势蔓延开来;它们的叶子和树皮会分泌一种易燃的油,树木本身也会泌出这种油。红龙显然可以射穿火焰,但他知道盲目地向火焰射击会耗尽有限的弹药。我们暂时陷入僵局,但我还差一条胳膊。树叶和树皮一旦烧毁,我便会暴露无余。

血玫瑰帮不上忙,我一只胳膊没法使用它。也就是说我只有一把匕首,却要对付一个狙击手。

我终于能够仰望他。正如我所希望的那样,他在火焰中看不见我,正飞近寻找。我不知道被他发现该怎么办。如果我逃跑,他会跟着我;如果我把唯一的刀扔向他,甚至不会伤到他分毫。直到我意识到,只要红龙离我够近,我便可以把伤害转移到他身上。刺伤自己会绕过他的保护,但我得让它有意义。比起伤害自己,此刻更需要伤害他。

此外,如果他意识到我有意自残,就会相应地调整策略。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打起精神,捅了自己后背一刀;正中他翅膀的地方。

刀子刺穿皮肉时,我的视线模糊了一瞬。我把刀深深插进,干呕一声,正好瞥见他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幕。我稳稳地走去,从背上拔出刀。

我想在灼痛中尖叫。我想转身就跑。但我不能再给他一次开枪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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