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尽头的光

在那个轮廓优美的女人指尖沿着他皮肤上的假切口划过,带着诱人的呼噜声舔掉了假血时,他意识到,这行不通。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从齿缝间低声咆哮着说出那个词,“大屠杀”。

女性立刻停止了呻吟,站直身子,冰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关切。“你还好吗,甜心?”她问。 

“我没事,”他说。“我只是今天没兴致而已。”

“没关系,亲爱的。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准备好了再来的话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他撒谎了。

他付了现金给那个女人,看着她沿蜿蜒的乡间小路驱车而去,一面喝着他的茶,一面抚摸他的胃,她曾在那里把舞台刀放在他光秃秃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薄薄的假血线。她不能给他想要的,这不是她的错。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专业人士会玩真正的流血Play,不会在面对现有的艾滋病威胁时玩。但即使是最有说服力的扮演也只不过是……真理的影子。 

他想知道这是不是她所感受到的。

当他下楼时,她正坐在后院的一块大石头上,用一把细齿的钢梳子梳理她缠结的黑发,在跳蚤们被夹在狭窄的铁丝间时把它们抓出来、用拇指和食指捏碎。她骨瘦如柴,四肢瘦长,她的肋骨透过绷紧的皮肤清晰可见,她黄色的眼睛凶猛而残忍,她过于宽大的嘴向上弯曲,露出了她尖锐的犬齿的白色顶端。一只死兔子被斩首的残骸四下散落。 

“你狩猎还愉快吗?”Sol问。

“挺愉快的。已经过了很久了,”她回答。“新鲜血液味道最好。但在离我以前的捕获者们这么近的地方打猎安全吗?”

“谁说你在离他们近的地方了?”Sol笑了起来。“我们离那个地方半个世界远。你现在很安全。”

“我不记得任何飞机,”她指出。“而我不知怎么的怀疑你可以在短短几分钟内开车穿越世界。”

“那件事你是对的……那个你走了很长的路的假设。碰巧的是我知道几条捷径。”

“有趣。告诉我更多。”

“等到合适的时候,我的女士。等到合适的时候。现在你必须集中精力恢复你的力量,重新磨练你的技能。你就像是在黑暗中生锈的刀刃。必须被抛光、磨利、改造一新。”

她的耳朵抽动一些,然后她咧嘴笑了。既然你这么说,”她发出呼噜声。

“我是这么说的。你是个传说中的崇高生物。我希望其他人看见你完整的荣光,而不是作为被世界全球阴谋所压制的可怜生物。所以现在,休息吧,我的女士,变得强大而美丽吧。清算的时日即将到来。”

他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走回屋里。她等到他走了才捡起那只被割下来的野兔头,一赌气把它扔到树林里。她渴望跟着他走进屋子,用他的内脏涂满天花板和墙壁,但如果说她长期被囚禁的经历教会了她一件事,那就是要耐心。等待的人会得到好处的。


“哦,主啊,给我平静以接受我无法改变的事物,给我勇气以改变我能改变的事物,给我耐心不要因为那个混蛋是个咬文嚼字的傻逼就揍他的脸。”Sandra吟诵着。

“试着友善一点。严格来讲他是我们的盟友,”Michel说。 

“盟友个头,他就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如果我以为自己能逃过惩罚的话……”

“安静,Sandra,”教授说。“我们到了。”

每次James来到导师家,他都觉得自己走进了纳尼亚。这座古老的乡间庄园看上去就像Edward Gorey 的插图里一样,它高高的大型落地窗和破旧的钟楼,后面的森林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昏暗、神秘、杂草丛生。整个地方散发着一种冒险、传统和神秘主义的氛围,永远能让他兴奋地发抖。

他曾试过对Sandra说过同样的话。“我知道,”她同意了,“如果他花点时间和钱去修钟楼,整修房子,再把树修剪一下的话,这个地方就会很有价值了。懒惰的混蛋。”在那之后,James决定把自己的想法闷在肚子里。。 

门在四个人走近时打开了,James听到Sandra急促地吸气,接着是Michel说的一句“搞什么鬼?”。 Sol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有宽大袖子、神经病一样的金色长袍,微笑着向他的客人们点点头。“请进,”他说。“晚餐很快就准备好了。”

前厅的墙壁上挂着手绘的屏风和红色的丝绸:它们试图遮住墙上挂着的英国绅士画像一类的东西,但并不是很成功。一条红色的天鹅绒地毯从前门延伸到餐厅。这太奇怪了、太花哨了、太丑了。 

典型的Sol风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Sol?”Sandra咆哮着。“我没时间听你鬼扯蛋。”

“过一会儿,过一会儿,我的朋友们。现在,我有一位客人想向你们引见。”

“不!去你的!”Sandra叫喊着。“你现在就回答我的问题!你发给新闻电视台的那份愚蠢的宣言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当我们说要帮助你的突袭时,你答应过会把一切都计划好的。什么都不会出错的。嗯,我那三个死掉的核心成员和一群受伤的人可有不同的说法。而我们从中得到了什么?Jack和狗屎。一些我们自己来要更容易捡到的小饰品,还不用让一群人被杀。我想要一个该死的解释!”

Sol的脸色变暗了,他狠狠地忍住怒火,拳头紧握着。“和往常一样,你唯利是图的方式看不出我们所取得的成就的真相。我们对自由的捍卫将响彻全世界。我们解放了……”

“哦,别跟我胡说八道的,Sol!我想要答案!”

“我很抱歉,”一个新声音说。“主人的确很聪明,但在社交场合却颇为笨拙。”

James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尖叫。一位天使走进了房间。 

她身材矮小,穿着Sol穿着的那种华美长袍,但在他看上去像个穿着父母衣服的孩子的同时,她却带着自信穿着它们。她苍白的脸又圆又可爱,她长长的黑发盘成一系列紧紧的发髻。但真正吸引James注意的是她那一对从黑发间露出的锥形、覆盖红色绒毛的耳朵,以及从她的长袍下摆里伸出的九条狐狸一样的尾巴尖。“请吧,”她说。“朋友之间打架是不恰当的。请进来吃晚餐吧。”

沉默终于被教授的低声叹气所打破。“Solomon,”他说。“你做了什么?”

“我从监禁的邪恶中救出了一个神话存在,并打击了世界全球阴谋,这将在未来的许多年内被感受到。”Sol洋洋自得地说。

Sandra充满怒火的回应被教授手掌下切的手势打断了:非常微小,但足以让她看到。她作为替代咬紧了牙关,望向别处。

“那就让我们吃晚餐吧,”教授平静地说。“我相信我们有很多需要讨论的。”


“我们对敌人的攻击取得了巨大的成果,”Sol阐述着,对着墙壁、天花板和他的一碗饭摆出大量浮夸的手势。“几十个被残酷囚禁的众生现在尝到了自由的甜头。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乐于享受自由的新鲜空气,但他们很快就会响应我们的号召,加入反对奴役我们所有人的世界全球阴谋的斗争。他们中的第一个已经加入了我们的反邪恶战争……而我听说即使现在也还有一个人在独自反击敌人。”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病媒小婊子,那我就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到信息的了。那个疯妓女是为了她自己参与进来的,而不是出于什么事业,”Sandra愤怒地低声咕哝。

“她攻击那些阴谋的走狗们。她的事业和我们的是相同的。”

“恕我直言,Sol,我不认为攻击一家艾滋病诊所,杀死一群病人来窃取他们身上的艾滋病病毒对打击GOC有什么帮助。”

“你和往常一样短视,Sandra。显然你必须看到……”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Sandra和Sol会吵起来。Michel会坐在一边沉默地看着。而教授只是听着,然后在恰当的时刻发表一个尖锐的评论,让Sandra和Sol都意识到他们是多么愚蠢。至于James呢?他只是坐在那里,听着,感觉自己就像第五个轮子一样。这不是一种令人舒服的感觉,而这次因为女孩的存在更令人不舒服。

他朝她看了一眼,看到她回头也看着他。他脸红了,低头看着吃了一半的盘子里的食物,颜色鲜艳的蔬菜和微微冒泡的汤完美地摆放在漆成黑色的桌子上。他伸出颤抖的手去拿他的酒杯,发现它是空的。几乎立刻,她站在他的身边,从玻璃瓶里又给他倒了一满杯酒。 

他注意到,她的手很白,手指十分纤细,长着红色的长指甲。

“你的食物不合你的口味吗?”她问,声音像风中的铃声。“你几乎都没动它呢。”

“它……它很好,”James结结巴巴地说。他低头盯着他的食物,用筷子夹起某种切成片的蔬菜,但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以至于他把蔬菜掉到了他的大腿上。她笑了,并不是不友好的那种,然后把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这里,”她说。“我来吧。”

她从九道菜中间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煎饼,巧妙地把几块切好的蔬菜和肉放在上面。她用筷子迅速移动几下把它包起来,然后用筷子夹着递给他。James惊讶地眨了眨眼,然后,尽管感到丢脸,让她把它喂给他。 

一声大笑,他突然意识到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她不是很棒吗?”Sol说,带着一个苦笑。“一个真正精致的生物。而世界全球阴谋会把她囚禁起来。难道她的自由不足以证明我们对他们的反抗是正当的吗?”

“考虑到在斗争时发生的事,你会那样叫它可真是有趣啊,”Sandra咕哝道。

再一次,谈话又退回到了通常的争论中。但James注意到她的黄眼睛正注视着他。 


最后,他们最终在这里过夜。

James睡不着。凌晨两点,他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他的脑海里萦绕着一双可爱的黄眼睛盯着他的画面,和他梦到的记忆中她冰冷的指尖抚摸着他的手腕。尽管早秋的风吹凉了房间,但空气似乎令人不适的密集而温暖……甚至,令人窒息。他闭上眼,只能看到她嘴唇如同丘比特的弓一样柔软的曲线——只能听到她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他从床上起身想去倒杯水喝,但余光里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到窗前准备靠近了看一眼,然后他一口气闷在了喉咙里。 

她坐在后院的一块大石头上,用漆黑的玳瑁梳子梳着她乌黑的长发。她又苗条又可爱,苍白的皮肤在银色的月光下像珍珠一样闪闪发光,闪烁的黄色眼睛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当花瓣像雪花般在她周围飘落时,一个神一样庄严可爱的微笑在她淡粉色的唇瓣上闪过。

James用力吞了口口水。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打开门,然后惊讶地叫出声。Michel,那个身材魁梧的法国人,坐在门外,裹着一条毯子,头枕在枕头上。当他听见门打开时立刻醒了过来。“怎么了?”Michel问。

“我,呃……只是想去喝杯水,”James结结巴巴地说。

Michel点点头。“回你的房间里去。我会给你拿来。”

“我不是小孩子了,Mick。我可以自己去拿水的。”

“James?”Michel缓慢地说。“回你的房间里去。”

“去你——”他没能说完这个句子。Michel巨大的拳头猛击上他的下巴,把他打昏在地。

“抱歉,孩子,”Michel说。“我在救你的命。”


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笑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猎杀过男人了,而她很高兴她没有失去她的手法。她转向他,让她的后背拱起一个精心计算过的、能尽可能使她的脸和她的黑发显得谄媚的弧度……然后惊讶地看到站在花园小径上的是一位老人。

“晚上好,”他说。“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她朝他微笑,迅速地从她的惊讶中恢复过来。虽然不是她预想中的猎物,但她还是会这么做的。“是啊,”她承认,以她最端庄的态度垂下眼睛,用她飘逸的长发遮住裸露的肩膀。“这让我想起了童年的月亮。”

“你一定很想念它们。很久以前的时光。你用如此怀旧的语气谈论它们。”

“那时候,还是个很不同的时代呢,”她说,让她的头发以一种完美计算好的方式从她光裸的后颈划过。“那时事情还更简单。现在时代变了。”

一个短暂的停顿。“我已经七十岁了,”那人说。“我不是一个受基本性欲驱使的年轻人。别像你勾引James一样勾引我。”

这可不像她所预料的那样。“即使是七十岁的老人也是有需求的,”她发出呼噜声,把她的头发向后一甩,让他好好看着她的身体。“我能让你再次觉得年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像个廉价的妓女一样生活下去有辱你的人格。”

她怒气冲冲地发出嘶嘶声,有那么一会儿,她失去了她对正在施展的幻觉的专注。一刹那间,他看到了她真实的样子,这光景使他在震惊中退缩了,但也只有一瞬间。“再侮辱我一次,猎物,我就会用爪子挖出你的心脏。我能在一瞬间就杀了你。”

“是,你可以,”他承认。“但那又能达到什么目的呢?”

“你这样对我是罪有应得!”她抓狂了。“你们的人杀了旧时代。他们把神话和传说捆在钢铁的监狱里,用冰冷的科学根除了魔法。然后你们甚至嘲笑我们的记忆,把你们应该害怕的东西变成情欲和孩子们的幻想。这是无法容忍的。我不会容忍的!我会死,但我会死于战斗,用你们的血染红我的爪子,用我的牙咬住你们的喉咙,而我会在知道我被畏惧的情况下死去!”

风吹着,带来了腐烂和衰败的气息。老人笑了。“是的,”他说。“这是真实的你。这就是我在找的。”

“你说什么呢?”

“你有听过Solomon的计划吗?”

“白痴。那个人认为他可以和世界开战并取胜。他现在对我还有用,但总有一天,我会尝到他的血,”她咆哮着。

“Sol是……一个破碎的人,但他也是个有用的人。他有激励愚者和殉道者的天赋,而近来这两者我们都需要。现在暂时跟着他的计划走,”老人说。“帮助他打这场仗。”

“为什么?这是注定要失败的。他一点都不狡猾。他会逼迫再逼迫,当他逼得太紧,他们就会全力反击,然后摧毁他。”

“是的,”老人说。“那正是我们想要的。”

然后,他向她讲述了计划、计划中的计划、战争和背叛、以及将要发生的事。他向她讲述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将会净化世界的火焰、以及会从旧世界的灰烬中崛起的新世界。他告诉了她许多事,当她听着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某种很多年来都没有感觉到的东西。 

尊重。

终于,她想。一个真正理解的人类。

他说完了。她点点头。“我会照你说的做,”她同意了。“但我只有一个问题。”

“问吧。”

“你是谁?”

“我的名字是个秘密,”老人说,“但大多数人称呼我为导师。”


他们在黎明离开:James把冰袋举在他的下巴上,在整个回程的路上都和斯多葛派的Michel争吵着,而Sandra和教授则在越来越使人不舒服的沉默中聆听着。Sol看着车子开走,然后走近后院,她正坐在那里,望着外面的森林。

“所以,”他问。“你觉得我的朋友们怎么样?”

“他们似乎很正派,”她说。“但他们缺乏你的远见和勇气。”

Sol点了点头,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沿着窗台移动着。“你知道吗,昨晚,每个人都上床睡觉后,我去了洗手间。在我回房间的路上,当我经过这扇窗户时,我想我听到了有人在说话。我听到了一段有趣的对话。我想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扇窗户一直开着。”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发出呼噜声。“我说了我所说的,是为了作为一个叛徒套他的话。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不会在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之后。” 

“我听到了,”Sol叹气。“但我不能冒这个险。”

他朝她的头开了两枪,看到她倒在地上死了。他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他低声说。“我还以为,在所有人中,你会明白的。”

“我明白啊,”一个声音低语,然后Sol知道他已经死了。

她先从他的手腕上咬掉了他的手,它还拿着枪掉到地上。那一部分很快。剩下的部分就慢得多了。大约在她撕开了他的腹部,开始把他的肠子从身体里拉出来的时候,他意识到他勃起了。 

他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


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下那些装饰品,在后院把它们连同他尸体上没吃的部分一起烧掉。她还把长袍也扔到火上,在它们卷曲变黑时感到一种报复性的满足。然后她回到屋里,站在镜子前。

Solomon Kidd回望着她。当她注意到他的眼睛形状有点不完美时,她皱起眉头,然后用一点点意志力修复了它。她意识到她必须要练习走路,这样才能使她的所有动作都含着足够的傲慢和自吹自擂。

然后她上楼去了他的办公室,从他的显示器后面取下一张便利贴,用上面写着的用户名和密码登录了他的账户。她花了整整一下午的世界阅读他的电邮和来往书信,学习如何成为Solomon Kidd。

太阳下山后不久,她读到了一份让她微笑的电邮。

回复:侧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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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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