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为死世






1,600,000年


Talloran牺牲。每月他们将燃烧相爱的二人,坐视他们去死。

这没什么,他们依旧同在。





1,659,455年


Talloran沉水。海水击碎他们的身躯,水中生物将他们呕出,他们成为生命循环的一部分。

这没什么,他们合为一体。





1,736,442年


Talloran破碎。他们的心狂跃百次,在一个月内,一周内,一天内,一小时内,三十分钟内,一分钟,三十秒,一秒,半秒,四分之一,八分之一,然后是——

这没什么,他们的心跳无论何时总是如此激烈。





1,777,777年


Talloran看见未来。我的爱人,快醒来。哭喊着。

没有关系,我很清醒。





1,786,108年


Talloran断裂。他们又一次失去希望。

没有关系,我们终将再会。





1,786,109年


Talloran复醒。他们找回彼此。

看,一切都好。





1,831,537年


Talloran受难。事物渐趋无趣。





1,840,622年


无聊透顶。





1,892,777年


那是令人痛苦的问题。此处只有这样多晦暗阴郁的死亡方式,这样多需要忍耐的正当惩罚,这样多注定打破的界限,但那些转瞬即逝,不甚于一星光点。唯独冥府之王能够记录下那等轨迹,蔑视一切的存在对此无知无感。

因为能使光芒不灭的只是光芒,Talloran要把时间更有用地消磨掉。




谁会对研究酷刑感兴趣呢?脑子正常点的人都不会。



2017年1月3日

两人在床上相拥。他们不只是恋人,更是茫茫宇宙中彼此的依靠。研究员James Talloran和特工Draven Kondraki在两人忙碌的日程中稍有片刻宁静。他们半睡半醒,只在意屋外被阳台灯光映亮的雪花和对方。

Talloran感到Draven的心起起伏伏。他们在一起已经太久,这一表现的含义不言而喻。

“调职去Site-118对我来说不是坏事。我大概将要集中精力在Keter级物品上,不过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到底要指派我去做什么。我不会有危险的。”

“你只是不在这里了。”Draven亲吻Talloran的脖颈,好像要再次确认他的确实存在。

“是,但我会每天和你视频的。”

“可如果你的日程安排和现在完全不同了呢?”

“你知道Site-17离那儿真的没多远,再远也不会比我们的梦境更长。”

“可我们才搬到这间公寓一个月呢,它会想念你的。”

“我也会想念它,Draven,我亲爱的。”

“呜——有谁和你一起去吗?”他非常好奇。再分派指令很普通,但专门去往Site-118则不同寻常。那里似乎已经运转得非常好了。

“记得Dr. Yamada吗?她会和我一起……大概是来照看我。Glass没法儿再帮助我了,但那里会有人代替他的工作的。我能保持足够理智的。”

“好。”Draven又亲了一下他的颈侧。

有大概半小时他们都安安静静的。雪落之轻歌胜过万位音乐名家,正因它的存在,这个季节才饶有趣味。长久徘徊的寂然从来无力干扰他们在彼此心中的形象,那些让别人头疼不已的人格特质也变得不再是个该死的问题。他们并不纯粹,只是需要更加坦率。

Talloran翻个身面对着Draven。两人都精疲力尽了,但Talloran……他们快要沉入梦乡。即使在他不够清醒的眼中,Draven……也实在可爱。有太多情感应被表达,太多空洞需要以爱填充,可时间太少,不允许他们恣意释放热情。令人痛苦。相较于天地万物,95千米的距离根本不足为道。惯于剥削的基金会至少还是稍微考虑了一下Draven的家庭。

“我还是不太确定我的名字,James不太适合我。”Talloran含糊着低语。

“它是过去的你了,或者什么别的。”Draven喃喃。

“Jasper怎么样?”他们发问。

“Joyce。”

“Jaden。”

“James——哦,那是你现在的名字。”Talloran听见了Draven的失误,睁眼丢给他一个失望的眼神。轻笑,接着他们爆发出更大的笑声。“Jules?干嘛非得J开头?换些别的,再大胆点儿!Avery。”

“Alex。”

“E打头,Erin。”

“Jules,Aiden,Blake,Ari,Devin,E……Eli,Kai。Gr……e……S……ky……lar……J…………”Talloran迷迷糊糊地睡去。

呼噜声

Draven微笑着下了床。尽管他累得很,但在他的男朋友被调走之前他还有些必须去做的事。他不愿再被日常琐务拖累了,有几件重要的事情一定得完成。

他在从死去的父亲手中继承而来的公寓里游荡,徘徊于黑暗之中。他太疲劳,又不熟悉这个新地方,一切都不怎么好;而当他的每一步都在直面没有终结的心伤时,事情只变得更糟。但他终究幸运,他身上有着愤怒的饿狗似的坚韧,像是“适应黑暗的房间”和“避免撞上什么东西”这类小事全然无关紧要了。

于是他的脚趾全力踢上了一个金属盘子。

“啊,ca——”他赶紧拿手捂住嘴,试图不让自己的喊叫惊醒Talloran。脚真他妈地疼。他感觉好些后开始寻找浴室,然后他恰好找到了。有块儿名牌粘在门上。

Benjamin Kondraki博士

喊他博士着实过誉,他也许并非完全配得上作为基金会雇员的荣耀;但他就是值得所有赞誉,不缺分毫地值得。他不比任何一个父亲差些,更何况,他是的父亲。

Draven走进房间,心跳滞止了一瞬。那里看上去有些像是他父亲的老办公室,仍然混乱不已,杂物遍布地面,不过没关系。桌子被摆在窗前,就像他父亲工作时喜欢的一样。今晚月光清澈,直照在破烂不堪的座椅上。有那么一刹那,他发誓他看见父亲就在那里。他的父亲低头看着些文件,波本酒摆在桌上,他将抬眼看向他的儿子,然后露出笑容。

他眨眨眼。

父亲离开了,只有波本岿然不动。

Draven知道在这满目狼藉中要怎么才能找到他最该给Talloran的东西,不过无论如何,它应当成为一个秘密。父亲的桌子里的抽屉装着他的目标——那个马尼拉纸的信封。没有人知道这些,最起码他的男朋友没有发现。

Draven仍对父亲留给他们这样物品感到惊讶,直到搬到新公寓他才发现这个秘密——父亲奇怪就奇怪在他不是彻头彻尾地神秘。虽说Draven的父亲问题不少,Talloran依旧为他思虑多多,毕竟他们相处得不错(或者说,很好),毕竟Ben是Draven的父亲,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完全了解对方。但最令人感到特别的还是他的父亲以同样的方式考量着Talloran,乃至于最终把一切担子都丢给了他——但至少Ben足够贴心地为他们留下了一封信。

Draven关上门,将悲伤深藏,然后走回卧室,这回撞上东西的脚趾少了一只。再去叫醒他男朋友并且为了近来发生的种种哭泣实在稍过感伤,但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晚安。”Draven亲吻他的前额,抱着他很快睡去。

至少他们还拥有彼此。





1,996,437年


“为何仍要不断向前?”

我也没有准确答案。

“告诉我,你害怕偏执与妄想吗?”

我想是的。

“你害怕被纠缠不休吗?”

啊……对。

“你害怕生活给你带来的打击吗?”

……是。

我逃离那憎恨的巨嘴,看见本能存在的生之回廊。若是在另一时刻、另一空间、另一世界,我或可拥有新生。它们也许不过是我的欲望与念想,也许当真是现实之现实,但对于某人而言,它们远非虚假。

  • 我看见一个女孩和她的祖父,在藐视天堂后终获幸福。
  • 我看见一个紧紧相连的家庭,如他们之将来一般亲密。
  • 我看见一位作者,试图让他们的故事满怀深情。
  • 我看见一个女孩从她父亲不断的凌虐中逃脱。
  • 我看见科技不断精进,通晓所有细枝末节之话题。
  • 我看见机器公司向他们的产品倾注资金。
  • 我看见幻灭、自我怀疑和挫折掌控着一个线上线下同样不得生趣之人的世界。
  • 我看见有人超越肉体与精神去寻求快乐和友善。
  • 我看见一个青少年,禁闭于自己的思想意欲成为公主。
  • 我看见被宠爱的异类。
  • 我看见基金会在正面轰击下灰毫不剩。
  • 我看见现实扭曲自身,直至成为幻想。
  • 我看见一个被害怕与厌恨击倒的女人只能生活于恐惧和憎恶的梦境中。
  • 我看见一位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艺术家。
  • 我看见关系破裂后的漫谈。
  • 我看见被遗忘的以新的形式被重新记起。
  • 我看见被无数异常掌控着的无尽之死,可惜它们并不在基金会手中。
  • 我看见尼禄将罗马烧毁。
  • 我看见人群,世界转而与他们对立,他们不知何去何从,只能试着让彼此都不再低落。
  • 我看见一个恶人为了他的一人之乐而大举屠刀。
  • 我看见激进的艺术家们。
  • 我看见无人Nobody追寻她的家系。
  • 我看见一位作家挣扎着用更多方式让自己留存于世,她在各个方面不断抗争。
  • 我看见一位新闻编辑,为那些感兴趣的人编辑着上个月的消息。
  • 还有很多很多。

我的处境荒谬无比,但我将全盘接受。我微笑,我放纵自己。背景崩落。





2,500,000年


法院正在进行审判。




全都起来!做好准备。


我们要为此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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