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做了一个梦?”
你梦见了什么?
仿佛是一根针,
纤细若麦芒,不,或许比麦芒更加微小,尖锐。
自瞳孔的中央,冲破了湿润的虹膜,自敏感的视觉神经深入,一直、一直向着脑海中扩散。
时间的秒针像是被泪水黏住了裤脚,纠缠在这一刹那的时间之中,模糊了静止的画面。
巨大的天体,像是从轨道上滚落的保龄球,自那深邃的星河纷至沓来,从这小小的豁口之中,绽放在我空白的脑海之中。
我感到自己在漂浮……
引力将我捕获,向着脑海之中的星云而去。
我感觉到它们之间的饥饿感,感到自己的身躯被自转所携带的巨大力量斯扯成一条条干瘪脱水的肉干,在大气层的咀嚼摩擦之中消化得连一丝骨头渣子都看不见。
秒针,终于不舍地告别这一刻。
我的肉体自最细小的细胞开始分割、剥离。好比是有一位耐心而细致的艺术家,将我的躯壳毫不留情地拆分开来,让每一个组成我的微小事物分别。
我的形体仍然存在着。
但我敢说,若是有人在此时轻轻碰一下我,我的身体就会像易碎的玻璃一样,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最后坍塌成满地的晶莹。
这位艺术家耐心地清扫着每一丝潜伏在我体内的异样之处,用一双滚烫的手抚平我大脑之上突起的纹路,顺着我的血管摘掉那些不听话的细胞,最后又轻轻地用拳头敲击我的心房,让停止供血的器官随着祂的动作重新振作起来。
最后,祂亲手用细小的丝线缝合起我分割的细胞,每一丝细微的动作,都在我无法停止的思考之中清晰可闻。
于是,在须臾之间死于模因威胁的我,又重新苏醒。
那漂浮而起的魂灵又再次寄宿在这艺术品一般的身体之中。
听起来简直糟透了,不是吗?
“还是没用啊……”她放下手中致命模因研究室的最新成果,伸了个懒腰。“吃个蛋糕好了。”
“哼哼哼~”她哼着欢快的曲子,悠哉游哉地走向自己办公室的冰箱。
在这一个瞬间,或许也在无数个过去的瞬间。
她踩踏在木制的/石制的/红毯铺就的/尖锐的/炽热的地板之上,向着庆祝的蛋糕走去。
粘腻的口感在口舌之间来回流转,劣质的奶油和海绵蛋糕如同一块僵硬而冰冷的骨头。
只有在不曾注意的脑海深处,情绪缓缓地积淀着。
心脏中央藏着永生之间的秘密苦涩。柠檬味的回忆填充着末梢的抽疼。月牙一样的微光缝合裂解的自我。悄悄用彩色画笔涂抹过往挂在眼角的泪水。在胃袋里藏起收到的毛绒玩具。自骨髓流动的缝隙间望见凝结的笑容。温热的呼吸融化冰结的悲伤。耳畔响起猫的肉垫自群星之间飞行的细响。自鼻息之中,绝望如漫过山岗的洪,沉默地远行。
细碎的念头向内坍缩,托举起她空洞的眼眸。
请别吃我啊,乱序远离的每一句沮丧。
嚼碎一切沉默的过往,咽下晦涩的知更鸟。
她于是又一次地,降生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上。
“我梦见,我躺在病床上,皱纹爬满了我的脸颊。”
“呼吸机在床边苟延残喘着,心音的喧嚣也逐渐平息。”
“夕阳慢慢沉入地平线,磨砂玻璃的外面,山茶花静静地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