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随着奇术运输网络的暴露，名叫“归因运动”的蛇之手派系进入了基金会的视野。Site-CN-04参谋部认为这一支蛇之手已经具备了相当高的组织度与庞大的规模，并着手深入调查。
另一边，附瑛等人刚从基金会的追查下松一口气，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就被蛇之手情报组送了过来。如果消息属实，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在归因运动陷入危机的同时，蛇之手情报组的组长，名为普芙蕾的神秘少女，似乎在借此谋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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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很久以前开始，东野隼人就已经适应了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
他是一位记者，并且已经在这一行干了很多年。他曾经像其他人一样，有个稳定的工作，有个稳定的家，甚至还有一间稳定的办公室和一张稳定的办公桌。
那张桌子不大，只是由普通的木材和钢管组成。但是它被摆在了恋昏崎新闻社的总部，于是就成为了很多人趋之若鹜的办公桌。
隼人曾经在那张办公桌前坐了很长一段日子。直到有一天，他在办公桌上写出了一篇揭露日本生类创研非法人体实验的新闻稿，于是那通电话被打到了恋昏崎的编辑部。
当天下午他就收拾好东西，滚出了恋昏崎新闻社的大楼。
来自GoI的刁难反而激发了年轻记者的叛逆精神。他卖掉房子，学会几种奇术，成为了一名自由撰稿人。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当初年轻气盛的干练小伙已经变成了挺着啤酒肚的中年人。东野隼人始终致力于揭露各个超自然组织的黑暗面。从安布罗斯餐厅到芝加哥鬼灵，再到东弊重工、ECO出版社和魔法乐团，甚至还有恋昏崎新闻社本身。
随着东野隼人披露的黑料越来越多，他的名气、存款、以及黑市里悬赏他人头的赏金也越来越多。所幸，隼人依靠着一身奇术本领，以及多年来积攒的人脉，一直以来过得还算安全。
直到，那个被称作“SCP基金会”的庞然大物向他投下了冷酷的注视。
中国，浙江省，杭州市
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在小巷里狂奔，洗过很多遍的西装一片凌乱。他左手抱着一个棕色公文包，右手把手机举在耳边，圆框眼镜的镜片后是无比焦急的目光。
“该死，有人盯上我了！从两天前开始就有老鼠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我甩掉一波就又来一波！我早上喝的咖啡里被下了安眠药，坐的出租车椅背上装着电击器，就连飞过我头顶的鸽子都挂着微型摄像头！”
“你再不想办法把我从这个国家里捞出去，我就要变成东京湾海底的又一具尸体了！！”
“……什么？混蛋，我才不在乎这条河叫钱塘江还是东京湾，也不在乎中国人的抛尸手法和日本人有什么不同！”
东野隼人转过一个拐角，跑进了一条更幽深的巷子，嘴里的怒骂一秒也没停下。
“赶紧干你们最擅长干的事，在我身边开一扇门，派一支奇术师小队或是其他什么妖魔鬼怪来，只要能把我救走就行！”
“我给你背上挠舒服了，你防止别人给我背上来一枪——我们明明说好了的！！”
忽然，一阵刺耳的沙沙声从手机里传出。记者先生触电似的丢下了手机，昂贵的新款iPhone掉落在地，像焦炭似的燃烧了起来。
东野隼人慢慢抬起头，恼怒的表情已经凝固在了他油腻的脸上。
小巷尽头，几个全身漆黑的人占据了整个巷子，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他走来。为首的那人在左手上戴着一条金属腕带，隼人立刻认出了它是什么，以及它意味着什么。
“……算了吧，我完蛋了。”
— - —
被放逐者之图书馆
归因运动第74号安全屋
“……你们几个都完蛋了！！”
附瑛一把推开小木屋的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他的手里提着一罐干粉灭火器，瞄准正在燃烧的书架和实木桌椅，喷出了一大片呛人的粉末。
“唔……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你干什么？没看见这里还有人吗？”
附瑛一口气把灭火器摁到底，然后瞄准正在咳嗽的三人，把沉重的灭火器甩了出去。
铛——
灭火器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直接砸在了其中一人的脑门上。金属相碰的悦耳鸣声传来，那人的脖子向后仰去，一屁股坐在了满地的粉尘里。
“谁允许你们进我的藏书室的？！”灰发青年气愤地质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些书的每一页上都封存了一个奇术？只要翻开一本错误的书，你们三个就会被炸得渣都不剩！”
“呜呜……你这么暴躁干什么？我还以为传说中的附瑛先生是个儒雅随和的人呢！”被砸中脑袋的某人捂着头盔，不满地抗议道。
“呵……你们差点就烧了我的房子，我没有破口大骂已经、非常、儒雅了！！”
烟尘散去，挤在墙角的三个人终于显露出了样貌。
站在最外面的那人身穿一整套军绿色的重型防弹衣，阿尔金防弹头盔遮住了她的脸。她的说话声在头盔里来回震荡，听上去如钟声般浑厚，也就只能通过身材来勉强看出她的性别。
至于重甲少女身后的两人，一个手臂上覆盖着羽毛，另一个面无血色，看上去就像常年肾虚的男大学生。
扎哈诺娃、帕那苏、徐云。这三人和附瑛一样，都是“蛇之手”的成员。
几天前，附瑛的同僚，一位名叫“青丘”的奇术师从地球返回了被放逐者之图书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扎哈诺娃三人，青丘把这三人丢给附瑛照看，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赶去了蛇之手总部。
这几天下来，附瑛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三人的性格。
首先是粉毛少女扎哈诺娃，身体素质强的像头北极熊。她的随身物品还有一面防弹盾牌和几把俄制枪械，但她很明显对奇术之类的超自然现象更感兴趣。附瑛估摸着，闯进藏书室就是她的提议。
旁边那个浑身羽毛、瞎了一只眼的鸟人名叫帕那苏，种族是哈比，一种叫声凄厉的鹰身女妖，喜欢吃腐肉。
不过帕那苏坚称自己其实是一只塞壬。这两个种族在外貌上很相似，但是塞壬的歌声优美，有蛊惑人心的奇效，而哈比的叫声就仅仅是刺耳而已。
“嘎——我的嗓子是喝碳酸饮料太多变成这样的，才不是什么食腐的怪鸟……嘎！你们把耳朵捂起来是什么意思？”
坚信自己是塞壬的哈比这样解释道。
至于三人里看上去最正常的那个，名叫徐云的普通男青年，其实是个魔法少女。
放在十年前，附瑛或许还会惊讶地大喊：“男人为什么能当上魔法少女？！”但是时至今日，附瑛已经在蛇之手认识了无数怪人，“男性魔法少女”早就算不上非常奇怪了。
“那个……附瑛先生，这些书很贵吗？”徐云瞥了眼一片狼藉的书架，有点心虚地问道。
“会有人赔钱的，但不是你们。”附瑛无奈地挥了挥手，“这笔帐算在青丘的头上。”
“好耶！”
扎哈诺娃高兴地想要跳起来，马上又被徐云摁了回去。
青丘到底是从哪找来这样一群精神病人的？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附瑛不由得心想。
臭狐狸，你最好赶紧把这三个活宝带走，否则这间安全屋就要彻底毁在他们手上了。
……
图书馆核心区某处
在电梯门打开的一霎那，几十道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眼前是一条大理石铺成的洁白走廊，直通走廊尽头的一扇白桦木门。白瞭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迈步走出了电梯。
对这位蛇之手情报员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白瞭野有一项可以看到“目光”的特殊能力。
无论你身在何处、通过肉眼还是电子设备来观测她，只要你确实看着她，那么你的目光就一定会被白瞭野察觉。
此时此刻，在空无一人的洁白走廊里，无数的目光就这样注视着白瞭野从面前走过。这些目光从不存在任何事物的地方延伸而来，她走到哪里，目光就跟到哪里。
是那位大小姐的宠物，臭名昭著的逆模因近卫队。虽然对此早有耳闻，但亲“眼”见到时还是相当令人震撼。
没有理会审视的目光，白瞭野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的白桦木门前，用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它。门框上方，白底黑字的门牌道出了房间主人的身份：
响尾蛇小组
组长
普芙蕾
“请进。”
没等白瞭野的手伸向门把手，木门就率先打开了。
陌生的、身穿女仆装的黑发女人从内侧拉开门，向她作出了“请”的手势。
走进门，一缕奇妙的麝香轻轻拂过了白瞭野的鼻尖。这是一种属于青春期少女的独特生理气味，由数种信息素组成，恬静而深邃，却又悄悄展露出一丝高傲的侵略性，令人魂牵梦绕。
“下午好，普芙蕾小姐。”
站在窗边的少女回过头，向走进门的白瞭野微笑致意。毛线团似的卷发反射着阳光，散发出暗金色的迷乱色彩。
一双标志性的浓密眉毛衬托出了少女那锐利的目光。如果说门外的那些目光只是在审视她，那面前这位的目光就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想要剖开白瞭野的表皮，去窥探她藏在内部最深处的秘密。
这样危险的目光只持续了不到半秒，毫无特点的温和目光就取代了它。但是，萦绕在白瞭野心头的压迫感却没有丝毫减少。
“下午好，白女士。”卷发少女向她回以问候。
黑发女仆为她拉开座椅，白瞭野就这样坐在了蛇之手最危险的高层之一——【普芙蕾】的办公桌对面。
“您叫我来是什么事？据我所知，这是响尾蛇小组第一次主动与我们——也就是归因运动接触，一定出现了很重要的契机吧。”
普芙蕾点点头，把手里的一份文件放在了白瞭野面前。
“请看。”
白瞭野翻开文件的第一页，一个中年男人的大头照赫然印在上面。
“这是……东野隼人？我听说过这家伙。”
“没错。东野隼人，奇术师，自由记者，曾经供职于恋昏崎新闻社。以专门揭露各个组织的黑暗面而闻名于超常社会。”
白瞭野点点头：“确实。我关注过这个人一段时间，他的情报收集能力和反侦察能力都十分出众，在超常圈子里的人脉也很广。附瑛曾经试图招揽他加入蛇之手，但是被拒绝了。”
“我就‘反侦察能力强’这一点持保留意见。”普芙蕾继续说，“三天前，东野隼人在中国杭州被基金会逮捕了。”
“……什么？”
一时间，白瞭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普芙蕾接下来的话更令她吃惊。
“据可靠情报，是‘血色夕阳’特遣队抓住了他，由Phage特工亲自带队。”
血色夕阳、Phage特工。在“蛇之手最不想听到的名词排行榜”里，这两个词绝对能名列前茅。
MTF-辛辰-07“血色夕阳”，基金会中国分部的反GoI专家，尤其擅长对付人形异常。在蛇之手与基金会交锋的这些年来，栽在“血色夕阳”手里的成员不计其数。
与“血色夕阳”正面对抗是不切实际的，这是大部分蛇之手的共识。
“这……这太突然了。东野一直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去贸然招惹基金会这样的庞然大物，更不会轻易被抓住。基金会为什么盯上了他？”
“这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
普芙蕾打了个响指，一块白板凭空出现在了办公室的中央。
又是逆模因，白瞭野心想。连一块白板都要套上逆模因伪装，这位大小姐真是有钱没处花。
“我手下的情报人员已经摸清了东野在被捕前这段时间的行动轨迹，请看吧。”
一幅中国地图被贴在白板上，几枚红色大头针钉在上面，每一枚都对应着一座中国城市。
大头针旁边，则用红色油性笔写着这座城市里的某个地址。
“这是……”
白瞭野快速阅览着白板上的信息，一个令她浑身发寒的结论涌上心头。
“看来白女士很清楚这些地点代表着什么。”普芙蕾慢悠悠地说道。
身为经验丰富的情报员，白瞭野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地点的含义。
这些地址，全部都是蛇之手设置在中国的据点和安全屋。其中有归因运动的据点，也有其他蛇之手派系的。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极端隐秘，不被蛇之手以外的任何人知晓。
它们就像扎进大地的树根，逐渐渗透基金会赖以生存的土壤。借由这些据点，蛇之手得以在基金会的眼皮底下散播自己的理念，向那些帷幕外的人们伸出橄榄枝。
而现在，一个小小的记者，竟然在短时间内把蛇之手的隐秘据点全都跑了一遍？
“我们在中国的布局……已经完全暴露了？”
白瞭野强行压住内心的不安，开口问道。
如果这些地点被基金会得知，迎接蛇之手的将会是一场血洗，彻底毁灭他们几十年来在中国苦心经营的一切。
“以最坏的预期来看，确实是这样。”普芙蕾回答。
“但是好消息是，东野隼人暂时还没有把这些情报透露给基金会。响尾蛇小组的超前预警系统没被触发，我们还有机会来阻止这场危机。”
“如何阻止？”
白瞭野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蛇之手不会坐以待毙。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东野隼人，然后让他永远闭嘴——不惜一切手段。”
普芙蕾给出了一锤定音的回答。
“我的宠物们已经在尝试渗透杭州的Site-CN-33了，但是收效甚微——毕竟那地方曾经是Darklight的地盘。”
“为了阻止这场危机，我必须联合你们的力量。如果蛇之手在中国的据点被清洗，损失最大的就是你们归因运动，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比我清楚。”
说完，普芙蕾移开视线，走回窗边，默默等待白瞭野的回答。
白瞭野摘下眼镜，焦躁地揉了揉鼻梁。她感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普芙蕾是一个她看不透的人，对方一定在借助这件事谋划着什么。
但是时间不等人。多犹豫一秒，蛇之手暴露的风险就更大一分。
“好吧……如果情况属实，我会召集一部分精锐战力来协助你——不过我们需要时间来集结。你最好在这之前做点什么。”
听到这句话，普芙蕾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感谢你的支持，白女士。在归因运动的战斗人员就位前，我的宠物们会尽可能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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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市
SCP基金会中国分部第33号站点
对Site-CN-33来说，今天也不过是无数个忙碌日子里的其中一个而已。
城市上空出现了一个SCP-CN-1699实体——已经被机动特遣队干掉了；AWCY的疯子们在钱塘江大桥上画满了带有认知危害的水母——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一头饥渴的吸血鬼袭击了一家医院的血库——已经把它关进收容间了。
每天都有无数异常试图在这座城市里搞事，但基金会总能及时出动，把任何可能酿成火灾的小火苗全部掐灭。
当然，这也导致了基金会员工们常年处于超负荷工作状态。幸运的是，比起在外奔波的同事们，Andros特工就要舒适的多了。
因为今天正好轮到他值守监控室。Andros惬意地躺在扶手椅里，两脚搭在桌子边缘，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通过监控显示屏看同事们忙的不可开交。
“哈……这工作可真无聊。”他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虽然Andros更喜欢真刀真枪地干架……但是偶尔放松一下也不错。
Andros特工把视线从最左边的显示屏移到最右边，再从最右边移到最左边……如此循环往复。
显示屏上，Site-CN-33的绝大部分区域都尽收眼底。
办公室里，Parallax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编写着不知哪个项目的文档，无形之物站在她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走廊里，Gray抱着上司需要的文件，风风火火地跑了过去，差点与一只四处徘徊的无形之物撞个满怀。
站点前台，两只无形之物正在翻看着桌面上的出勤记录，来来往往的员工里没有任何一人看向它们。
食堂里，Chen和Milk特工正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一只无形之物从他们的衣兜里掏出员工权限卡，看了看后又放了回去。另一只无形之物喝光了Scarlet的奶茶，而Scarlet正疑惑地盯着突然变空的饮料瓶。
训练场上，Karldark挥舞着银光闪闪的刀具，和陪练机器人激烈过招。他放在旁边的手机被无形之物拿在手里，一条一条地翻看聊天记录。
监控室门口，一只无形之物把耳朵紧贴在门上，探听着里面的动静。
看到这，Andros特工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很好，一切正常，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或物。这才对嘛——作为整个浙江省规模最大的基金会站点，Site-CN-33哪有那么容易被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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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核心区某处
Site-CN-33果然没那么容易被渗透。
普芙蕾一边读着“宠物们”传回的消息，一边喝了口女仆端来的石榴汁。
33站的前任站点主管，Holy Darklight博士，无疑是一位基金会的传奇人物。在他的领导下，Site-CN-33的安保措施坚固得就像一个铁桶。
哪怕Darklight博士已经去世十多年，这座设施依然是蛇之手无法触及的禁地。蛇手们不是没尝试过拔掉这颗钉子，几次渗透下来，除了“不要接近Holy Darklight”这条教训以外，没有得到过任何收获。
这次也是一样。
普芙蕾的“宠物们”成功潜入了Site-CN-33的外围区域，但也仅限于此了。站点核心区域覆盖着足以令人昏厥的模因触媒，除了接种过特殊疫苗的基金会员工，没有任何外人能踏进核心区一步。
而外围区域里只能收集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根据出勤记录，MTF-辛辰-07“血色夕阳”确实驻扎在这个站点内，Phage特工也在其中。
记录显示，三天来这支队伍固守在Site-CN-33里，没有踏出过站点一步。
如果东野隼人仍然在逃，“血色夕阳”特遣队不可能这么安分，早就在全城搜捕他了。如今只剩一种可能，那就是基金会已经抓住了东野隼人，正把他关在站点里审问。
事情正在向普芙蕾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她迫切需要新的手牌来扭转局势，把主动权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她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失去主动权。
就在这时，黑色短发的女仆——沙朵盖尔带来了新的消息。
“大小姐，墨丘莉娅的回信来了。”
细微的响声出现在头顶。不一会儿，一只青色的小鸟从窗口钻进了这座房间，在普芙蕾的头顶盘旋几圈，然后化作一只千纸鹤，落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普芙蕾把信纸展开，铺平，然后快速浏览着上面娟秀优雅的字迹。
没有实际意义的问候和寒暄被一扫而过。有价值的信息被瞬间提取出来，普芙蕾立刻意识到，自己终于抽到了一张中意的手牌。
我同意您提出的交易。您需要的模因疫苗位于“范式转移”书架的C6-2141层。请在事件结束后兑现您的承诺。
墨丘莉娅，蛇之手宣传部
很好，非常好。普芙蕾开心地笑着，那一双标志性的浓眉轻微地抖动起来。
普芙蕾把信纸递给身边的女仆。“去找到墨丘莉娅提供的模因疫苗，然后给宠物们接种。另外，叫青丘和归因运动的人都动作快点，他们的效率太低了。”
“是，大小姐。”
沙朵盖尔接过信纸，化作一片稀薄的灰雾，消散在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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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te-CN-33外围区域
大小姐的命令是至高无上的。每一只无形之物都牢记着这一点。
尽管大小姐从来不称呼她们的名字。尽管大小姐把她们视为没有人权的宠物。尽管大小姐是她们变成这副模样的元凶。大小姐的命令也依然是至高无上的。
一间人迹罕至的储物间里，十几只无形之物聚集在这里。
她们没能在站点的外围区域找到大小姐想要的信息，还白白浪费了时间，这让大小姐很不高兴。所幸，大小姐带来了新的命令，给了她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一团灰雾突兀地出现在房间中央，无形之物们赶忙四散开来，为大小姐的使者腾出空间。
灰色雾气如拥有生命般涌动着，每一次收缩都变得更加凝实。几息之后，身穿女仆装的使者便现出了身形。
黑发女仆冷漠地扫视了一圈，然后说道：“这是大小姐送来的模因疫苗。记住它，然后穿越基金会的防线，去带回大小姐需要的信息。”
一张书页从她的指缝间飘落。当站得最近的无形之物捡起它时，黑发女仆已经再次化作灰雾消散于无形。
所有无形之物都围在了小小的书页周围，争先恐后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
……她在她的幻觉当中，看到了无数红色、绿色、蓝色的像素色块从她的头盖骨上刚刚自己戳破的孔洞当中像喷泉一样喷出，而那些R、G、B的颜色再在惊骇的观众的眼中以253、212、203的比例调配成完美而均匀，上下波动不超过10%的粉色……
一缕哲思/幻觉/执念通过视网膜侵入了无形之物们的大脑。属于墨丘莉娅的玻璃笔在扭曲的灰质上刻下深深的凹槽，再用失真的思绪将其填补。
无形之物们闻到了尘埃与十字花科植物的气息。她们的感觉器官已然被水银覆盖，靛蓝色的执笔者为她们的悲惨人生而叹惋，尽管她们从未恨过任何人。
她们推开储物间的门，相互推挤、撕扯、践踏，如同一股黑色的浪潮，直扑Site-CN-33核心区而去。走廊里的基金会员工被黑色之潮吞没，眨眼间便从世上消失，就像一滴清水消失在了翻滚的污泥之中。
前往核心区的一路上畅通无阻，正如他们忽略了游荡在站点里的怪物和被怪物吞噬的同事，基金会的看守们也忘了锁门。
每一个看守，每一扇门。
最终，无形之物聚集在了一扇厚重的防爆门前。门后就是Site-CN-33的心脏——戒备森严的重收容区，以及高级管理人员的活动区域。
她们并没有等待太久。伴随着刺耳的机械运转声，防爆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门后满脸惊愕的基金会士兵。
“门怎么开了——呃！”
黑色触手轻易刺穿了士兵的防弹头盔，他们存在过的证据被同时抹去，替换为一片空白。
“确认东野隼人的位置。如果有可能，杀死他。”
大小姐至高无上的命令回荡于耳畔。基金会的模因攻击与墨丘莉娅的模因疫苗正在相互抵消，无形之物必须争分夺秒，兵分几路，对整个Site-CN-33核心区展开地毯式搜索。
正如大小姐所教导，“你们的时间如金子般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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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te-CN-33核心区域
审讯室
“不行，Phage，你不能对他用大脑分析仪。”
抱着一台沉重机器的Phage特工刚走进门，就看到一位女研究员堵在门口，露出满脸严肃的表情。
“呃……你先让我把这台机器放下再说，行不行？”
“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就好，别把它带进那个房间。”
女研究员指了指身后的玻璃窗。透过单向观察窗，可以看到一个满脸憔悴、双眼通红的中年男人被绑在椅子上，一名“血色夕阳”的特遣队员站在男人面前，对他大声说着什么。
“嘿——咻。好了，华年博士，你解释一下‘不能’是什么意思。”
Phage特工拍拍手掌上的灰，随手拽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把这台又脏又沉的大脑分析仪横跨半个站点搬到审讯室里，哪怕是他这样身强力壮的特工也得满脸大汗。
“Phage，你知不知道你抓回来的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名叫华年的女研究员双手抱胸，问道。
“他？他叫东野，是个……曾经是个恋昏崎新闻社旗下的记者。04站想得到他那个公文包里的东西，所以就把我们派来了呗。”
一边说着，Phage从旁边的工作台上拿来一个棕色公文包，举给华年看了看。
“喏，就是这玩意儿。那个男人在公文包上设置了某种奇术，只有说出正确的口令才能打开，否则就会自动销毁里面的文件。我们正在审问打开公文包的口令，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
“竟然有你们‘血色夕阳’都对付不了的人？”华年略带惊讶地说，“你们不是最擅长对付GoI人员吗？”
Phage特工叹了口气：“他似乎在恐惧着什么，好像一让我们拿到公文包里的东西就会发生比死亡还恐怖的事。就是因为常规手段实在审不出来，我才会用上大脑分析仪啊。”
“如果你真的想从他嘴里得到情报，最好别用那台机器。”
华年走到观察窗前，凝视着窗户后面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对他做了几个简单的模因检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他身上有十种以上的模因抹杀触媒。”
正如华年所料，Phage特工立刻瞪大了双眼。
“我，呃，抱歉，十种以上的啥？”
“模因抹杀触媒。触发方式各不相同，包括主动泄密、被注射吐真剂、被删除记忆、被扫描大脑等等，涵盖了几乎所有的常见审讯方式。不管你用上哪一种方法来审他，模因抹杀触媒都会立刻终结这个可怜虫的小命。”
听到这里，Phage特工的眉头已经深深皱了起来。
“你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吧。”华年接着说，“这个人绝对不仅仅是个普通的记者，他背后还有隐藏的势力，否则不会给他上十几种模因抹杀当保险。同样，如果只是个普通记者，04站也不会派你们‘血色夕阳’来对付他。”
“……确实。比起我们通常对付的货色，这个记者有点太小儿科了。”
华年点点头：“总之，我已经把这些情况报告给04站了，他们会发来进一步的命令。”
Phage眉间的皱痕越来越深。这次任务远不止抓捕一个奇术师记者这么简单，但是04站指挥部在有意瞒着他们。这根本没必要。“血色夕阳”特遣队的忠诚无需置疑，在任务信息上有所保留，要么是这些信息涉及到更高层次的机密……
……要么，就是这些信息对敌人来说更有价值。
Phage特工立刻接通了MTF-辛辰-07的专用通信频道。
“血色夕阳全体注意，加强站点核心区的戒备，把模因防御系统功率开到最大。给我瞪大眼睛，有敌人会尝试渗透站点，但是暂时不清楚敌人的具体身份。”
对自己的部下吩咐完，Phage又接通了Site-CN-33管理层的电话，要求提升站点的戒备等级。同时，他走到门口，扣下了钢制房门的门锁。
丁零，丁零。华年的个人终端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信，然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Phage，上面的新指令来了。由你带领‘血色夕阳’，押送东野隼人和他的公文包前往Site-CN-04，那里有可以解除他身上模因抹杀触媒的设备。另外，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走。”
“你？”Phage怀疑自己听错了，“没搞错吧，你一个研究人员为什么要来参与押送任务？”
“这是04站的命令，专门强调了我必须和你们同行。而且，我也不仅仅是个研究人员。还记得我的其他头衔吗？”
Phage特工思考了几秒。“呃……Site-CN-24圆凳滑行赛冠军？”
华年的嘴角狠狠抽了几下。
“……我是一位初级奇术师，有资格证的那种。”
— - —
门外
房间里的两个基金会员工还在讨论有关任务的事情。那个公文包就放在旁边一张桌子上，近在咫尺。
毁掉这个公文包，大小姐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无形之物把整个身子压在房门上，脸颊拼命挤压着钢制的门板，全身的触手都因为亢奋而微微颤抖。
房间里有两个目标，一个特工，一个研究员。破门后第一时间杀死那个特工，再杀了研究员，最后碾碎那个该死的公文包。好，就这么办。
“……还记得我的其他头衔吗？”
“呃……Site-CN-24圆凳滑行赛冠军？”
无形之物愣了一下。圆凳滑行赛？那是什么？某种仪式吗？
“我是一位初级奇术师，有资格证的那种。”
是那个女研究员的说话声。奇术师。她是个奇术师。
已经抵在门把手上的触手停了下来。一位奇术师可不好对付，再加上那个老练的特工，仅凭一人战胜他们的概率正在直线下降。
但是，目标就近在眼前。出手，还是不出手？把探听到的情报告诉大小姐也算完成了任务，没必要冒险去和一位奇术师对抗。
无形之物的触手悄无声息地缩了回来。撤退吧，谨慎一点，没把握就不要打草惊蛇。就让大小姐来亲自对付他们。
扭曲的黑色躯体缓缓离开房门，在上面留下了几滴黑色粘液。
召集同伴。撤离基金会设施。将探听到的情报汇报给大小姐。大小姐无所不能，大小姐会处理好一切，而卑微的我们只需要服从、服从、服从、服从……
无形之物刚迈开的脚步猛地停下了。
一只完全没预料到的生物挡在了面前。那是一只足足有小狗那么大的鹦鹉螺，基金会的制式白大褂如披风一样披在它的壳上。鹦鹉螺高度退化的双眼死死盯着无形之物，无形之物甚至从它的脸上看出了人性化的震惊。
还没等无形之物想明白一只鹦鹉螺怎么会出现在Site-CN-33的走廊里，它就已经扯开不该存在的嗓子，用人类少女的嗓音大喊道：
“站点里发现逆模因实体！！快把认知滤网打开！！”
一瞬间，无形之物想通了一切。这只鹦鹉螺是基金会的员工，它的眼睛以小孔成像的原理工作，而非人类的晶状体。
但是，自己的逆模因迷彩只能蒙蔽人类的眼睛。
极低概率事件就这样发生了。自己的逆模因迷彩骗过了所有人类，却偏偏遇上了一只他妈的鹦鹉螺。
无形之物撕开已经无用的皮肤，无数只扭曲的黑色肢体从她的体内争先恐后地钻出，在空气里肆意舒展她那疯狂错乱的身躯。有形之物睁开猩红的双眸，几十根触手纽结成一只硕大的巨棒，轰然砸向了被惊呆的鹦鹉螺！
碾碎它！砸烂它！低等的软体动物为什么就不乖乖在海里呆着呢？！
“离小诺远点！！”
枪响，一颗从身后射来的子弹精准地贯穿了她的头颅。粘稠的灰色脑浆从开了个大洞的颅骨里“啪唧、啪唧”掉落在地。她的肢体如触电般痉挛起来，不顾一切地伸向罪魁祸首，然而枪声不断，如凌迟般的疼痛从头顶、胸口、小腹、手、手和更多的手传来。她无力地扑倒在地，最远的一根触手躺在了距离鹦鹉螺只剩20厘米的地方。
不，不能就这样毫无价值地死掉，至少要把大小姐需要的情报送出去。
墨黑色的花蕊从破损的颅骨里钻出，在她的额前绽放出一朵优雅的百合。黑百合盛开的同时，一道精神脉冲已经穿过屋顶、穿过云霄，将她最后的思绪送到了朝思暮想的少女那里。
大小姐……我有好好回应您的期待吗？
黑暗在视野中晕染开来，早已不能被称为人类的她永远闭上了眼睛。
— - —
“小诺，你没事吧？”
华年跨过地上那一滩看上去像人的东西，抱起被吓呆了的鹦鹉螺。
“我……我没事。”小诺从惊吓中缓了过来，“谢谢你，还有Phage特工……你的枪法真准。”
Phage点头示意，举起手枪，对准黑色怪物的头补了几发子弹，直到怪物头顶的花朵彻底枯萎下去。“血色夕阳”拱卫在四周，警戒着可能存在的其他敌人。
“喂，华年，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有头绪吗？”
华年把小诺放回地上，小诺留下一句“我去拉警报”，就一眨眼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让开点，我来看看。”
华年蹲在黑色怪物的尸体旁边，从衣兜里掏出好几个稀奇古怪的仪器，迅速检查起来。
“生物组织呈粘液状……休谟指数远超正常数值……疑似奇术回路……我明白了！”
女研究员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掏出一块紫色水晶。奇术辉光沿着她的手臂爬上了水晶，一抹清澈的淡紫色光芒从晶体中逐渐散发出来。
“奇术水晶？你打算做什么？”Phage问道。
“这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逆模因生物！它的外皮会阻碍人类的认知。我现在得到了它的皮肤样本，就可以设计一种认知强化奇术，来抵消它们的逆模因！”
“它们？难道这种怪物还不止一个？”
“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紫水晶的光芒越来越亮，已经到了刺眼的地步。华年把它高举过头顶，紧接着光芒骤然熄灭。
五秒钟后，凄厉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Site-CN-33。不是来自小诺，而是来自监控室。
“一级安保突破警报，重复，一级安保突破警报！监控刚刚发现数十个异常实体已经渗透进了站点核心区，模因主动防御系统失效，安保部队正在与它们交火！请全体非战斗人员立刻就近避难，重复，请全体……我靠，外面什么玩意在砸门——”
广播声戛然而止。
“好吧，看来是最坏的情况，整个站点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被渗透成了筛子。伙计们，该干活了！”
Phage特工从“血色夕阳”队员手里接过突击步枪，拉栓上膛。“你不去避难吗，华年女士？”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只会坐办公桌的废物。”华年抛了抛手里闪闪发光的水晶，“只有我能破除逆模因的伪装，你想干掉一群逆模因的话，怎么能丢下我呢？”
“哈哈，那你得再加把劲——有资格和血色夕阳并肩战斗的人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