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k?!Hok?!”
“Hok?!Hok?!”
“啊?啊啊啊!!主管!我在!”
我立刻惊醒过来,不觉已撑着桌子,报告般地站得笔挺。惊疑未定地确认了身边并没有站着那个比scp还要可怕的“人”,我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我笑笑,拉近被推到一边的转椅,坐回自己的位置。
噩梦。
每次都是它忠实地把好不容易才能合眼的我叫醒,甚至连最后让我惊醒的情节都一模一样。
我们那位受人尊敬,恪尽职守,认真负责,臭名昭著,对于员工在工作时间内的开小差问题严惩不贷的Keter级主管,用他那尖刻的语气,阴冷的声调,高声重复着我的名字:
“Hok?!Hok?!”
知道了,知道了……主管,我在。
我看了看手上基金会内部配发的表,嗯,
15:01:42
正是睡午觉的大好时光,也正是主管巡视的高峰。所幸,这次他不在。尽管,下一次,他也不会在吧。
我瘫在舒适的转椅上,头顶是一如既往的浓云与烟尘。一开始,我还以为它们会比那低矮的人造光源与水泥金属要有趣一些,现在看着,也差不多啊……不过起码还有个天能看。我都忘了我是第几次这样说了,真没追求啊,丢人,丢人……
眼前仿佛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形。它不停地扭动变形,最后毫无意外地,定格成一个暴怒的主管。
“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我看你这个研究员就是不想当了,给你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解决,搞不定信不信我把你降成D级?!!”
哇啊,太可怕了!我猛地睁开眼,所幸眼前依然是这片虚无的荒漠。啊啊!差点又睡着了!
我坐直,敲了敲脑袋,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不过那次收容突破事故,我想我可能死都不会忘记,尽管那时已经是高级研究员的我知道主管没权力真把我降成D级,但……那可是主管啊……真想象不到要是当时我没解决好会是什么下场……
我撇了撇嘴,无奈地摇摇头,主管的脸却好像还在斗争着不愿化作虚无。不用您提醒啊,我知道的,我在。
再看了一眼表,
15:01:42
还好,不晚。工作,工作。
我伸手把一边的笔记摆到眼前,开始了对今天的记录。
“尽管证据表明此处的时间不在流动中,但依据个人自身的生物钟,我认为我已被困于此十七天左右。”
“除去云层的运动及较远处虚影的无规则变化,可观测范围内的其余物体无明显可视性变化。”
“对较远处虚影的观测,在不离开此地的条件下仍较为困难,目前仍假定其为某种异常光学现象。可观测> 的虚影消失数目为三。”
“研究员个体的认知状况自我评估仍良好,除经常性的困倦,以及不再有饮食排泄等生理需求外,暂未出> 现其他异常状态。目前将个体的该种异常状态视为异常环境的影响。”
“研究员Hok”
我想了想,在“研究员”前加上了“首席”两个字,随即也便把它们涂掉。真不要脸,我扶着额头,无奈地笑笑。
扔下笔,我撑着头,无聊地望着远处的虚影。它们像是高耸的青灰的城堡,远远地孤单地缩在自己的角落里。其中的光影朦胧流转,像有什么在虚影内里奔突运行,可又被某种力量束缚,任这荒野再大,也只缩在它自己的角落里。
我也尝试过靠近虚影,只是或许还是由于这里的异常环境吧,不管我走多久都是徒劳,而一转头,属于我的那小块办公室就在眼前。我忽然觉得,我和它们是一样的,都被困在这个虚无的地方。或许在它们的眼中,我和我的办公室,也不过是一团虚影吧。它们有时会消失瓦解,就像烟花闪烁完光彩后溶于夜色。那……
我呢?
我会消失么?
恐惧?忧虑?骤然的空虚弥散在我心中。
可一片虚影突然成了那个冷峻的背影:
“从你进到这个鬼地方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存在了。我不管你过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现在,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研究员,没人在乎你的死活!我管你有什么特殊情况,现在给我回去工作!”
炸雷般的字句让我打了个寒颤,让那所谓虚无显得孱弱无力。记得那时,刚到这个“鬼地方”,被那些真正的“鬼”吓得手足无措的我,似乎就是这么被主管的呵斥又吓回了常态。真惨呐……没人性的主管……
睁开眼,虚影依旧原样,却好像还在盯着我,那扭曲的样子,大概是又在喊着了吧:
“Hok?!Hok?!”
“我在,我在。”我伸了个懒腰,嘴里默默地念叨着这两个字。瞥见墙上那个残缺的标志,我就扭过头去,定定地望着它出神。
收容secure,控制contain,保护protect,三个箭头直直地指向圆圈中心,没有半点儿拐弯抹角,就跟主管似的。可是,我明白,现在,不管是这个标志,还是主管,都……不在了……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那个我从不敢接受的念头此刻是这样明晰——我从未被困住,甚至正相反,我从未如此自由过。但当然,我也从未如此不自由过——
世界,我认识的那个世界,已经,至少对我来说,
触不毁可及灭了。
不——什么?
我仍望着那标志出神。可……看啊,一角缺损,磨耗侵蚀,圆圈断裂,什么神秘组织,残破到这种地步,简直让人耻笑。
说好的收容secure,控制contain,保护protect呢!
我恶狠狠地掀开笔记,找到刚刚写下的字句,把那“十七天”粗暴地涂黑,在旁边夸张地写下
463232522112545555236646天
9256521125658875956632232332254125549646633567天
138627355512101123452525355255243234433225528271954382055345868203264天
这支笔仍未停下,这只疯狂的手在数字上拼命般地打着叉,直到被撕烂的纸勾住笔让它逃出。
这只疯狂的手仍未停下,它捶打着笔记,捶打得纸页翻飞,沉闷的咚咚声在这片荒漠里,却无力又可笑。
这只疯狂的手,以及它的主人我,这才听懂了那份无力与可笑。
那只不再疯狂的手,也只好无力又可笑地垂了下去。
那个无力又可笑的我,也只好瘫倒在我舒适的转椅上,头顶是一如既往的浓云与烟尘。
那个瘫倒的我,还是站了起来,捡起落在一边的笔,然后把桌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起来。
“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
“只有我……”
“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我到底,又怎么惹您生气了……”
“我在工作啊……我在的……”
“相信我一次吧……我求您了……”
“怎么了……”
“怎么了啊……”
“…………”
我闭上眼,没有主管,只有虚无。
只有虚无
只有虚无
只有虚无
这就是你的工作
这就是我最后交给你的工作
世界早已被它吞没
我们早已被它吞没
但是
你还在
这次我给你时间
这次我给你信任
对抗Against虚无Void
研究员Hok
对抗Against虚无Void
……
……
……
Hok,你在哪儿?!
你还在工作吗?!
你还在工作吗?!
Hok?!Hok?!
别告诉我你又睡着了?!!
Hok?!Hok?!
“Hok?!Hok?!”
“Hok?!Hok?!”
不知过了多久。
我再次惊醒。
“Hok?!Hok?!”
“Hok?!Hok?!”
脑海里,主管的声音微茫虚弱,我望着一如既往的浓云与烟尘,意识到,我还要拿起笔。
“这里是基金会!不是让你混日子的!给我滚去工Against作Void!!”
主管的声音不容置疑,他从不关心我的状况,只要我的工作能够顺利进行。他就是个人形scp,还是Keter级的,阴魂不散,真是差劲……
“Hok?!Hok?!”
我突然哽咽起来,声音激动而沙哑:
“我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