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出你的痛苦

有一个女孩。

,她会说,如果有人敢问的话。从来就没有一个女孩。会用那剃刀般锋利的爪子把这些文字从石碑或石头上撕下,然后用脂质和脑脊液喷雾将写下这些文字的人的思想所抹去。也许是一个剑坯,如若必须容忍对起源的追念 - 但作为一个女孩就意味着柔软、甜蜜,就意味着家庭和那除纯粹专一的锤炼、锉磨至鳞片和矛尖之外的其他东西的存在 - )



(但 -)




有一个女孩。她出生在夏末,山脉的曲线是她的摇篮,那西去流往波光粼粼的大海的河流是她耳中所听见的第一件事物。她的父亲,虽不为那最高酋长,却也统治着一块肥沃的土地;其足以使他们的整个部落耕种、捕鱼,让他们自山中到草地,皆可将羊群放牧。这足以供养繁荣的人口,这些人口能够缴纳足够的税收来养活其贵族,并提供足够的人数来充分利用Batoni给予他们的资源。

足够的人数来支持每年的献祭。

这是自愿的,东方的女皇坚持这样说。这旨是为了促进各国之间更紧密的关系,并帮助确保科尔基斯的孩子们像投资他们自己的小部落一样投资于统治他们的国家。

所以在每一年,50个到了出嫁年龄的女儿,会被送到东边的山里。50个儿子。没有人知道他们会怎样;无人被退回,也没有一封信件被寄来。使者总是在初春时到来,在他们应该庆祝播种和土壤的复苏时到来。也许是出于恶意,或者也许他们只是想证明自己比这些人更强的优越性:看啊,我们可以命令你给我们任何东西甚至是你的快乐,而你就这么去做了。

因此,每个成熟的人都会产生一种奇特的紧张感;一方面,他们已然度过了让许多孩子死去的疾病与事故,他们可能很快就会成为自己家庭的主人或女主,去指挥自己的仆人并生育自己的后代,就像他们的父母所做的那样。

但另一方面,所有的那些事情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他们可能会穿着最好的衣服,在那来自东方的女性面前游行,然后就简单地……消失了。

(被带走的人并不悲伤。他们没有死;所以比起永远地承受这种不确定性,他们的家人更倾向于让他们消失。那不存在的东西,如若不能证明它曾经存在过,那么它就不会留下任何的空虚。)

你是否……担心?她的一个朋友在她成年的前夕问道。尽管我知道我被选中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一……他们说他们献祭了他们,你知道的。在祭祀他们神的祭坛上

(并且他们在树林里用那些人去引诱怪物,用青铜替代他们的四肢,用水晶替代他们的眼睛,把他们用作军队里的先锋士兵。关于狄瓦人那反人类行径的谣言有很多,每一个都比前一个更糟糕。)

但即便如此,这感觉就像……它刻在我的骨头里,而我知道。我将成为今年被带走的人之一。你呢?

女孩摇了摇头。她的辫子互相堆叠在一起,像那堡垒墙的砖块一样,俯瞰着水面;它们不会随着运动而移动。我的父亲永远不会允许那事发生,她这样说到。



他不会,至少是这样。直到那年瘟疫的到来。与大多数瘟疫不同的是,这场瘟疫并没有过多地针对儿童和老人,它没有像修剪葡萄藤以便明年能够获得更多收成那样把已经生病的人剪掉。这场瘟疫饶恕了祖母,以及母亲,却让正处花季的少女和身强力壮的少年们倒下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沟渠和树篱里的艾草都被清空了,如果有人想知道情况有多糟糕的话。)

因此,当那女皇的使者来到人口锐减的地方去索要一百人时。女孩的父亲恳求宽恕。他试图解释,由于有如此多的病人,他们将没有足够的劳动力来照顾老人和儿童。如果她带走一百人,那就没有人去耕田、收柴了。也许她今年可以少带点人走,在人口恢复正常后再采取一百人的形式?

使者等待着直到他说完。她没有笑。她没有微笑。她并没有假装嘲笑(如果她这样做了,事情会不会变得更简单?那种仇恨是否会在那一刻达到自燃点并熊熊燃烧,而不是持续数月的闷烧、耗尽的增长?),但她拒绝了恳求。她的同伙走进人群,拉出试图躲在母亲身后的男孩们。副手数着数,他们像神经弦一样排列在广场的中心。二十以及十九,两个二十,两个二十以及一个。

然后他们过来指着她。

女孩想要 - 一些东西,比如她的母亲来抓住她的手臂,或者她的父亲把她拉到他身边,一些东西来证明他们在乎,证明他们不会仅仅屈服并让她像这样被窃走的东西,

但副手用两根手指示意着。她棕色的眼睛和橄榄色的嘴唇表明,如果她拒绝的话,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



使者和她的副手没有带车;他们穿过群山。没有被绳子绑在一起,他们可能会跑到哪里去呢?

在冬天,这条小路已经变成了一条河床,因为雨水从高地沿着简单的路线流下来,而不是缓慢地渗透到树木和苔原上,所有的这些都被树根缠在一起。她的脚踝在松散的石头和沟壑上滚动;她的脚在第一天就起泡、撕裂,并流血在凉鞋里了。

第二天更糟,因为树木更加稀疏,让他们暴露在刺骨的天空下。一名副官随身带着一个装在小桦树皮盒子里的火 - 当然,他只在他们搭建的兽皮帐篷外面点燃一团火,并且那距离他的俘虏太远,根本无法给他们提供任何温暖,即使天空万里无云,薄薄的冰片从星星上落下。

女孩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盒子,它在她的心里。她把寒冷和痛苦放入其中。她放入了在她同伴手上的伤痕的图像,以及当副官们每晚穿过男孩们排成一排的地方时,手放在嘴唇上和膝盖放在手臂上的低沉声音。当她前方的女孩失足踩在一块石头上并摔倒,滚下斜坡,掉进了他们右手边山脉中的一个陡峭的峡谷之时,她把那映衬着肌肉撕裂的黑暗空间的白色骨头碎片放入。她的尖叫声和哭声听起来像岩石幽魂,在山壁之间回荡,女孩咕哝着快速的祈祷,而副官们的耳朵似乎被蜡塞住了,驱赶着停留下来的人。

每到日落时分,她都会将心盒锁紧,并用她的腱索将它绑起,从而不让任何碎片逃脱。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女孩走着。




在走完之后 - 当他们到达帝国最近的贸易中心时,将她的骨灰重新点燃的并非那残酷的界限,而是平庸的界限。这就是女皇让使者收取贡品的可怕秘密:他们被嫁出去,作为对小贵族、盟友与民兵领袖的绥靖和奖励。这是女皇向其诸侯国宣示权力并获得稀缺的资源(当然没有拥有纯洁血脉的人被以这种方式给出)的聪明方法,用以确保其他领主的忠诚。

被赐予那女孩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 多次脱离皇室直系,拥有一小片土地和几个管理这片土地的封臣。当他们骑马穿过满是蜜蜂的灌木丛时,他告诉了她这一切。他那戴着银环的手指平静地握在缰绳上,她想她宁愿将它们锻造成矛头,也不愿让其中一个出现在她手上。

不过,仆人们却很同情这位性格孤僻的外国新娘。主厨允许她坐在炉石上并让她喝了一杯牛奶和淡蜂蜜酒;女仆教她听不懂的狄瓦语言,并用北方人的口音唱歌。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在她丈夫到来时逃走了。



当她开始感到不适时,她已经两个月没有流血了。她的女仆们在她身边轻柔地低语着,在她不适时帮她揉背,为她奉上甜茶和丰盛的蛋糕。这是为了喂养婴儿,他们解释到。她的主人丈夫双手搂住她的腰,我的女儿,他说到,弯腰亲吻着她的横膈膜。

(狄瓦女人是不会流血的 - 那些女仆在她结婚后的第一个夜晚就担心着,直到她解释说她不会死掉,这还得到了人类奴隶的证实。这让她的内心更加扭曲 - 她的丈夫,从她的身上偷走了价值九个月的人性,并继续将她塑造成外族人的形状。)

如果她还在科尔基斯,她的母亲就会帮助她。她会告诉她那值得期待的一切,再给她泡药并按摩她四肢疼痛的地方。但在东方,她孤身一人,无人陪伴。

她在果园和花园里漫步,与风和太阳交谈,希望它们能将她的祈祷传递给她的众神。我不想给世界更多的狄瓦来虐待它。我不 - 当我在这里被扣为人质时,为何我的兄弟姐妹们却能待在家里,自由自在?

这不公平。这不仅仅是。

她每次都会去寻找那芸香的黄色小花,但都是一无所获。



但在黄色的缺失中,她寻得了玫瑰粉与冷紫 - 细叶的夹竹桃和总状花序的乌头如杂草一样在花园边缘和路边的沟渠里发芽。而房子的院子里有一口井,提供大部分饮用、做饭和洗澡的水。

当她把最后一根茎放进井口中并爬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她的手已经被染成了绿色。虽然黄昏还未到来,但肯定没有人会质疑她为什么这么早就休息 - 毕竟孕育女儿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而她的女仆们也一直在说她需要休息。

(那里面缺乏某种满足感 - 盘绕在她内心的野蛮的东西想要鲜血与暴力,想要看到她丈夫在被她拆成一块又一块时他脸上的震惊与辜负。他的身体对她来说就像她的身体对他那样有用。她可以用他的筋弦来弹奏竖琴,从他的骨头里分出箭头,用他的胃制作水袋,这样她就可以穿过更长的荒野,而这一次将不会受到折磨 -

但必须是实用的。那就行了)

后一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看着阳光从地板上爬到墙上。她的一位侍女在早上来过,但看到她的假睡便离开了。

晚上,无人来访。

女孩起床。她收集了仅有的几件物资 - 水袋、斗篷、交易用的珠宝。然后她滑下那肮脏的仆人楼梯,来到厨房,走出门,赤着脚走在空荡荡的路上,迎接即将到来的黄昏。



女孩并不知道她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去往何方,她也不想知道。灌木丛一直存在,将那似乎是随机出现并消失的井和栅栏作为标记。

男人与诗歌都谈到了罪恶感的痛苦 - 当一个人用自己的行为毁掉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时,这种痛苦可能比伤口更严重。这不可能 - 他们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他们的死亡才是好事,她知道这一点,其刻在她的骨头深处 - 但然后呢?这该如何解释她背部的疼痛?

她已经退缩到了她自己内心深处,这让她差点被休息在路边荆棘树荫下的人们所绊倒。一人突然抬起头,异样地扭动着脑袋,然后站起身来,舔了舔嘴唇;另一人带着面纱,只有眼睛滑动着注视着她。

姐姐?站着的人用她那女人的声音问道。你 - 一切还好吗?

不,她想说,没有什么是好的,整个世界都不是,但她背后越来越强烈的紧张却选择在那一刻从她身上挣脱出来,而她意识到的最后一件事是女人的双手正紧紧地握着了她的手腕。



它们都离她而去 - 对时间、地点、状况的观念。一切都无关紧要 - 她正在被撕裂,就像一个松针漂浮在痛苦的海洋之中。它的波浪像最猛烈的暴风雨一样汹涌澎湃,冲刷着卵石,撕碎了每一个试图在她脑海中扎根的如藤壶般的思想。

无论是谁在每一次浪潮之时尖叫,现在都因嘶哑或疲惫而停止了。外面世界的碎片滑入其中:红光穿过深色纹理的帐篷布,她听不懂的语句里有温柔的话语。有人把杯子放在她嘴边,但苦涩的液体只是从她的脸颊一侧滴下来,一根长矛刺穿了她的内脏,她的喉咙再次闭合。

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她从外语声音和她的骨头里知道这一点,她的本能无力地敲击着她的头骨内部 -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我们快死了,我们在流血 -

她那微小的浮游意识认为死亡会也许会在此刻到来。然后软骨突然破裂,本能和意识都仁慈地沉入光芒之中。



她醒来时感到了柔软和麝香的气息,甚至在她睁开眼睛之前,她的左手手指就紧紧抓住了覆盖在手指上的毛皮。她的臀部和背部仍然感觉像是在关节处被分开并用作指节骨,然后错误地重新组装起来。每一次呼吸都会让她的腹部一阵刺痛。

是什么让她苏醒?光线并不明亮 - 她隐约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封闭的空间内,空气是温暖、陈旧、封闭的。透过她眼睑的光线呈芥末的黄油黄色。

她睁开眼睛。她仰卧在某种临时的小床上。在她的左边,白色毛皮的冰川跌落在其边缘;灰白色的辫子和缠结的发丝隐藏在头发之间,只有黑玉珠子露了出来,防止发尾散开。

我告诉你,你的帮助是不必要的,毛皮斗篷的主人说;她用指尖感受到了声音的颤动。

三次呼吸过后,声音才继续。

你无需担心你身上的那个,发言者说到,显然是为了回应一些沉默的回应。我经历过更糟糕的事情,你也知道的。

对谈者那又一次含有意义的沉默。

我不会 - 不,停下 - 沉默的一人一定正想将另一人抓住,因为他们向后退了一步,震动了她的小床。不要碰我!

震惊中,她松开手指,斗篷滑落。

发言者一定感觉到了,因为他们转过身来。我不是在说你,čakargu。

现在有两双眼睛看向她,她感受到了第二双眼睛,即使她只看到一双眼睛。如果她有足够的力量去感受那除了轻微的尴尬之外的情绪就好了。

一个问题,大概是由另一人说出,然后发言者回答道:她是毒害Subandhu一家的人。你难道不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组建民兵来对付我们吗?她说她已经把他们全都杀了;我们去了之后发现是真的,他们都死了,或者快要死了。

我本想让他们流血的,她抱怨道。为这些月来所有Subandhu未让她流下的血。

发言者的嘴唇抽搐。不要质疑你的胜利,čakargu。你达到了你的目标 - 或者我认为你达到了。而你达成它的方式无关紧要。

但她还没有,还没有达到。还有四十九个其他的祭品和她处于相同的地位,自从科尔基斯宣誓成为帝国的附庸以来那无数的祭品,这不对,这不公平,这还不够,她在这里,他们在那里,而她童年的每个人都仍然在山的这一边,完好无损,蒙昧无知。她的骨盆上有一个洞,别人将香填入其中,她会在不平等的压力下如那新鲜的脓胸一样破裂。它不能通过等待和艾草来治愈;她唯一需要的东西就是长矛。



所以在七天之后,她踩着荆棘(永远都将如此,她不会再迈出无痛的步伐了)来到他们那被红墙环绕的军械库,用一只手抓住墙的肋骨,从粘稠的鞘中拔出一支笔直且坚挺的矛时 -

- 那时,也许,就是她走出名为女孩的阴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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