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祥被人给打了。
这事说来也怪,他开着公务车赶着去项目的收容现场,不小心闯了红灯让交警给逮着了。按理说,他交了罚款,扣了分也就算了。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按规矩办事。他也没多想,跟警察攀谈了几句,递了支烟,也就一脚油门开走了。
但是巧就巧在,那茬刚好有个认识他的,知道他是基金会3级特优研究员(五年前评的)。便默默把这事儿给记在心里,引而不发。
等到了现在,不知是三叉神经作痛还是脑供血不足。他就像个铁面无私的包青天一样,从自己的满脑肥肠(未经体检证实)里搜肠刮肚地把这件事给翻案了。这回可是要不得了,他的脑海中盘旋着那高尚的社会伦理道德秩序和众人随之而来的崇拜目光,这种化身意见领袖的快感把他精关给震得颠沛流离,前列腺液都直冲鼻腔。
“今日我便要在这互联网法庭上开审,拿你个狗贼是问。若有半句不合我意,十万万网民便要将你陶片放逐到外太空漂浮的那辆特斯拉上去。”他拿起那个被泡面汤和卫生纸团淹没的廉价仿版键盘,仿佛回到了那个衙门门口立着一口大鼓的年代。一声声的敲击声震慑他的心房,把自己都快感动得尿了。
审判便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紧锣密鼓地开张了。
“犯人陈进祥,你可知罪?”他高坐在老板椅上,在微博上打出这样一行字。虽然这种隔空交流有失严谨,而且因为陈进祥有时候忙于工作,大部分时间是这位仁兄像个孤儿一样自说自话。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伸张正义。好好斗一斗这基金会的狼虫虎豹。
“哥们你谁?”
“好大的胆子。”他心想,揣着明白装糊涂,感情是不见我给你准备的棺材不掉泪。
“你当街行凶,证据确凿,还贿赂警官,莫要以为你是那狗屁基金会就可以逃脱正义的制裁。”他把一张高糊的图片附送在了这条微博之下。画面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两个人型生物交头接耳,不过具体在干什么就不甚清晰。至于说可能涉嫌的隐私安全,法官和正义斗士需要考虑这些吗?
“卧槽,哥们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我当时急着去收容现场协调工作,人命关天,不小心闯了红灯。”
“哼,好一个人命关天。你别想找借口,你亵渎伟大的法律就是事实,而事实就是我看到你在给警官递烟。你是有多害怕、多紧张、多胆小,才会做出如此下贱的行为。递烟?亏你想的出来。”
“不是,那人是我姐夫啊。”
“好哇你,不打自招,官官相护,这基金会的手是越伸越长,都敢碰公检法了。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有没有法律?可怜的法律、可怜的秩序、可怜的、可悲的人,居然还要生活在你这样的禽兽庇护之下。”
陈进祥懵了,他寻思这逼是不是该找个心理诊所叫个脑科医生治疗一下精神疾病。这小思路串线串的,搁这翻花绳呢。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没放在心上有人可放在心上了。
这不,走在路上就被人给打了。
边打还边说:“这里是基金会,该滚的是你们吧。”
他一瞧,乐了。这人上班才三天,咋干活儿估计都不清楚呢,这会儿还当起OG来了。
陈进祥被打了,从此长了记性。
倒不是说不去工作了,也不是对什么人性啊、和平啊丧失信心。
只是从此他出门执行任务都要拉警笛。当然,他也时常怀疑这警笛的可靠性。
毕竟还有耳聋的人不是?
于是后来,他总告诉新职员们这样一句话:
“有任务来,坐地铁也别开车。如果非要开车,那就要开泥头车,把沿途的目击者统统创死。”
他们都笑了,而这一切并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