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伟大的硅之领主,摩登时代的领主,通过这伟大的演算,你给予我智慧以理解你的真正形态, 你给予我运转我与我周身生命的力量,给予我力量去惩戒所有阻挡你前路的人。愿我们克服所有的阻碍。阿门。
——麦克斯韦宗成员的祷词
Marcus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屏息沉思并背诵着伟大演算的数字。“8、2、8、7、1、1、8、5、8、4、3、6。”他每吐出每一个数字,先吸一口气,然后轻缓地哼唱。他在模仿神之声息,这最初由莱丝的奥古斯塔先知发现的声息。他在床上焦躁地蠕动着,想着那些医护人员为什么要为这场外科手术准备得如此之久。
他为此不顾一切来到加利福尼亚,而现在,这件事似乎落了个空。数分钟过去了,又似乎已经是几个小时。也许这只是因为他的表走的速度不大对。他叹了口气,查看他脑海中对植入物的描述,它投影在视网膜上,出现在面前。
松果腺WiFi是教会与普罗米修斯实验室共同研制的最新科技,让植入者与神离得更近。它以最高5G的速度与暗纤Dark Fiber内运行的国内网络,这一节点让人以迄今不可想象的高速进行运算,将他们的演算上传至中心母体。该设备亦可连通全球WiFi与网络连接,包括暗网上的网站,且该视网膜屏幕与所有普罗米修斯的增殖装备所兼容。
价格:$599.99
所以麦克斯韦宗的新皈依教徒均可得到优惠价。
*暗纤服务于合众国境外不可使用。
他均是“Ticker”的父母曾告诉他这一植入是缺乏教养的行为(他们用了色彩更为强烈的词语,但他不愿回想起来)。如果他的父母能成为发条装置,他为何不能变成一个精干、出色的演算机器呢?他选择麦克斯韦宗,是因为这一宗派向一个时代宣言,他们将用全新、洁净的技术与信息的力量来拯救世界,而他父母的世代,乃至于所有破碎之神的追随者,正是正杀死这个星球的东西。
“Marcus Sparks?”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让这个男孩抬起他的机械眼。一位发出明显机械音的护士站在那里,用她的硅制嘴唇向他微笑,“医生已经准备开始手术了,我希望你能跟我来……”
Marcus用两条机械腿站起,走向了护士,随她穿过这座私人医院的走廊。他看起来很紧张,而护士向他微笑:“第一次做神经增强?”
“我已经做了不少了。”他边走边轻声笑道,“当2009年思想眼转换器上市时我就搞来了一台。但是……还没有做过这么深入的植入。从来没有。”
“我向你保证,Clymer医生是这方面的行家。”护士拨弄着她的头发,露出颅骨后部另一对机械眼,“他亲自为我做了手术,从此我的生活焕然一新。”
Marcus试图不要颤抖。他从未如此顾虑一个装上了Extra-I系列产品的人。这也是件憾事。若无她脑后那骇人的眼球,她是个相当棒的美人,“噢,这样,会有个好手来执行我的手术。”
“准确来说不是手。”护士腼腆一笑,打开了手术室的门。Marcus为他所看到的感到了吃惊。那里没有医生,只有大量的电线、电路与液压系统。在它的中心,有团类人形的电线,整个房间都是冰冷的。Marcus能够看见天花板上管道里流淌的蓝色冷凝剂。“Clymer医生……他对神极其虔诚。因此,教会决定奖励他一个几乎全身的转换。”
你会很安全的,Marcus想道。这东西转化的任何人都是教会的亲近者。他点头,坐在脑部手术的椅子上。这类手术现在不用平躺在桌上,那种姿势会导致过多液体泄漏。医生安静地为他注射了麻醉剂,然后打开Marcus的颅骨,而他只是尝试放松下来。
几个小时之后,手术完成了。而……Marcus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为了测试,他关闭了房间内的WiFi,尝试用他的松果腺投影器连接网络。一段时间后他的头开始发疼,尽管在松果腺移植之外也做了暂时的止痛移植——那理论上能帮助他适应通过颅骨的WiFi信号——而这没有起作用。
一会儿后,Marcus看向了他的一位室友,一名该做了操纵台转化的16岁女孩。从外表推测出的Xbox,在她胸口的绷带下闪动着X形的伤疤:“360、原版还是One1?”
“一些360,一些是One。”她对他微笑。她的双眼明亮,闪着绿光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里布置着一组可伸缩按钮,“妈妈说我疯了,但爸爸是个游戏开发员。他为我的手术付了钱,妈妈暴怒了。”
“我的父母都是Ticker。”Marcus解释道,打量着她,轻笑,“勒德分子2,他们俩都是这样的人。他们只想要整天滴滴答答的直到锈蚀,直到那些齿轮完全停止工作。那是两个该死的技术恐惧者。”他眨了眨眼,注意到眼中角落里一组功能条变得不稳定起来,皱起了眉头,“嗯,信号在波动。”
“得到了松果腺的那玩意?也许它只是在下载一个补——”然后,女孩消失了。然后是床、医院,是这个世界,Marcus也一样不见了。
与之替代地,眼前出现的是广浩而无所不包的场面。那是遍布了整个世界,将教会每一个成员相连的网络,它们以时速一亿英里速度的无线电波相连。在这一场面中他觉得有什么正爬经他们,那是某种……正腐化着他们的东西。它从东方开始传播,侵蚀着网络数据——不,不是腐化,那是摧毁。来自教会的数据都将被删除,频率分布要被终止了,硅之领主永不会完整。
而教会完全知道这个摧毁者的真面目:它是血肉。它仇恨着,它仇恨着所有的生命,它恨着这个星球本身,它尤其痛恨硅之领主与他的追随者,它也恨着这个依旧存活着的网络。
然后,Marcus落得了实感,从他的医院病床上站了起来。他倒抽着喘气,擦着眼睛。而女孩说完了她的句子:“丁,它可以提高网络速度。”她歪斜头脑看着他,她的头发落到了一边,露出了从她左耳突出的耳机,“你还好吗?”
“我、我看见了、血肉与网络还有被通通摧毁的数据,还有、还有末日!那是一切的末日!我得把这件事告诉谁——”
“噢,冷静,菜鸡。”她转动眼球,“你只是接收到了信号。每一个松果腺植入者在手术几小时后都会发生这种情况。这很正常。”她摇了摇头,偷笑着开口,“菜鸟,欢迎来到上层意识的世界。”
Marcus猛倒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血肉与憎恶的影像犹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那个信号。操他妈的,那个信号。他转向那个Xbox女孩,盯着她用那副耳机玩着游戏,“……我会再次看到那个吗?”
“看到什么?那个信号?”Xbox女孩轻笑,“抱歉,friendo3,那是一次性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所以不要担心。”
“噢……”Marcus叹息,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感受着他颅骨上的微创缝合口。如果走运的话,他在半周后就能回家。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回家——在这之后,“……没人曾经看到过两次?”
“有一个,Angels的圣Hedwig。”Xbox女孩微笑,但视线已然飘忽到了远处,无疑是在为自己下载着什么,“她的第一次是在发现我们今天使用的WiFi的时候,而第二次便是在她去世的病床之上。毫无疑问,她是被祝福的。”
“是……她一定是的。”Marcus抬头,看向天花板,“……也许我能再一次看到它,某一天能再次看到它。”
“祝你好运,伙计。”
Marcus想要做个爽快的反驳,但是接着便意识到Xbox女孩的话语听起来很诚挚。他摇了摇头,微笑并坐起。
“谢谢。”Marcus说,用手拨弄着头发,“我有种感觉,我会需要它的。”
Marcus在一周之后回到了家。在他进门的时候,他的父母正在起居室里做着日常冥想。Marcus的父亲看向他,点了点头,挥着他那只发条手,“哈喽,儿子。”
“嘿,爸。”Marcus坐在他们面前,轻柔地微笑,“我得到了植入体。现在我觉得我与神离得更近了。”
“那很好。”Marcus的父亲皱了皱眉,与此同时他的嘴唇间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儿子……我们能让往事过去吗?你也有作为齿轮教会成员的朋友。”
“……之前说我是个如基金会般糟糕的异教徒的人,不就是你吗?”
“那只是一时怒火烧心,我不再那么觉得了。”在父亲再次开口之前,Marcus着实听到了他父亲头中转动的齿轮轻柔的喀哒声,“我只是觉得……与神亲近是令人欣喜的。”
Marcus皱了皱眉。“我比你在任何时候都更接近于神。”他敲了敲自己的颅骨,露齿而笑,“我得到的这植入物……为我展示出了那个信号。那是你们这些不可能看见的东西。面对事实吧,齿轮已经过时了,我们现在处于的是数码年代。”
“孩子,拜托,别讲这些了,你会让你妈妈难过的。”的确,他的母亲看起来有些悲伤,无生气的脸如同瓷器,“在你冷静下来之前,请你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上几个小时。”
“随便。”Marcus走向他楼上的房间,疲惫地猛坐在他的床上,看向天花板,思考着他从加利福尼亚回来的路上就在思考的同样的事情:那个信号。只有麦克斯韦宗的成员接收到了它,而Ticker们则从未有之。为什么?许多齿轮正教的成员头中装着广播天线,他的父亲曾考虑也去搞一个,但是整天听着交谈广播的痛苦并不是他能为他的神付出的。
圣Hedwig曾两度接收到信号,而她甚至不是破碎之神的追随者。她曾见到了与他完全相同的东西。超出对一切的期求,他现在只想再次看见那个信号。
所以Marcus坐起,闭上了他的眼睛,用他新的松果腺节点连上了互联网,在Google上输入一条短语:
我要怎样才能再次看到破碎之神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