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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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晚,群星在空中飞舞,努力找回曾经的星座的形状。

再有2小时,覆盖有23颗灰色斑点的太阳将从第二座灰色塔与第三座银色塔的正中升起,升起10分钟后因为引力场目前的不稳定波动(令人感叹的是,每种不稳定最后都会产生某种奇怪的稳定)再度落下32分钟零四秒,然后再度升起,重复该过程5次,而我也可以从办公桌上掀开丢了半只袖子的白褂衫,开始每天的早操。

在我左边的墙是“长墙”,高206厘米,宽53厘米,有74个折点,上面用黑色油漆刷上的基金会图标除了随墙破损的那左上方五分之一,其余还算完好,但左下的箭头因为长时间的抚摸,已经略微磨损,从椅子上站起,伸出双臂刚好能够的到,仔细体会,能感觉到另一旁的银色海洋传来的波涛冲击,如果一直在那里,恐怕也能感觉到其中游动的种种生物的撞击。

接下来不要放下手臂,向东移动,像游戏中的孩童,一步、两步、三步、拐角,我会到达办公桌前的“短墙”,高二百一十六厘米,宽二十厘米,有三十八个折点,因为最先照到太阳,温度比长墙高2度左右。一步就可以走到短墙的尽头,当然,这是就我个人的身体素质而言(Liz一直嘲笑我相信这一切存在某种关联)。

继续,双手不能放下,向南,两千六百四十九步,拐角十次,向西,一万零二百六十二步,拐角三十二次,向北,两千六百四十步,拐角一次,向东,一万零二十九步,拐角五次。无色、透明、质地类似于水泥墙面、无法利用我手头拥有的物体摧毁、高度未知,形成原因未知。

这就是现在囚禁着我的完整牢笼,也是曾经Area-cn-295的完整轮廓。

2

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然后那家伙就被一阵X·ALwuL视界的解离魔法化掉了,所以说,建筑所具备的功能远超我们的想象。咳…请诸位暂时把思维从八种基本视界上离开,接下来是一点个人的未完成的研究与思索,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点启迪,或者灵感”

梦中,那个头发让人想起丁香花的C.C的教授大声呼喊着,C.C的课程就是如此,并不乏味,但会有很多奇怪的重合———比如刚才关于视界的介绍上周的结界教学课里就出现了,而这两科也是出现重复内容最多的…..但下面的内容似乎更有趣。”

“如果世界真的如一元论者所述是从某个单一存在(例如传说中的“混沌”、“尤弥尔”、“初火”)中衍生出来,那么也就可以证明世间的所有研究都来源于一个整体,我知道这很疯狂,就好比你去相信一个破碎教徒能和欲肉教徒一起探讨….但不止如此,如果一切都来源于一个整体,那么我们现有世界的不同存在状态,也可以被归于同一整体,如果有毕业倾向去那个该死的监狱——抱歉,请别把这话透露给米女士。”

想要去那个“基金会”的同学,可能更能理解我刚才的话,在基金会眼里,他们把一些所谓的“末日情景”分类,XK、UK、CK什么的,这些可能代表着世界最后陷入了某一程度的末日——被巨型粘液怪占领或者被某些外界统治者抢夺。但仔细思考,这些难道真的是末日么?只能说其是针对于普遍人类而言的一种末日,也许这只不过是世界的另一种存在方法。”

“那么既然一切都有可能只是同一整体的不同存在形式,那么,我们能不能找到一种平衡呢?在破碎教的齿轮、岿阳派的术法、第五教会的重重谜阻、欲肉教派的秘术,基金会或者GOC的科技,以及从更多的对这个世界的不同探索技术中,找到平衡呢?”

“很多'避难所'依靠的就是重重的隐蔽法术与构装,使得搜寻者或者随便什么想找到这个地方的东西误认为这里跟其他地方相同,那么在我们找到'平衡'之后,修筑一座无论世界发生何种变化都可以安然存在的'避难所',可行吗?”

举个例子,假设我坐的这张桌子以及周围的空间被我修筑成了'避难所',如果有一天破碎之神真的组合完全降临世间了(也请别把这话透露给任何学院内的破碎教徒),那么当无尽的齿轮机械传化蔓延到这里时,它就会将这里识别为“已同化”,从而忽略此地,而如果我们对于咒文与构装能做出更完美的调整,也许,只是也许,能够完全保护'避难所'里的的人不受到任何伤害……”

我举起手来

“那么教授,如果我们真的向往那种更高层次的防护,有一个问题,我们又该怎样去定义'伤害'呢。”

那个花朵发型的教授思考了两秒,浑身上下的衣物连同肌肉鼓起、炸裂、飞溅,一只头部如同鹦鹉螺壳,像是狮身的石制身躯刻满了C.C课程表的雕纹,还生有一双巨大黑色膜翼的怪兽朝我扑来。

有人点了点我的肩膀,我转过身去,手里被塞了一张纸条。

闭眼,感受后背被十只利爪撕裂的痛,口腔里传来了油炸食物与啤酒的气息。

坠落,飞行,无数雨滴划过手指与脖颈,却愈发温暖。只要睁开——。

“喂喂,这里面还有活人吗?”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她身上的各种袍子压垮的家伙在“墙”的另一侧大声喊道。

“请稍等….该死的….。”我在用尽全力尝试去把拉链对齐失败后,直接披着它走到了“墙”另一侧的“吧台”。

对,这是个名义上的交换区,可能我在建造避难所时的一个(或多个)咒文的失误,导致一些物体可以穿过这片无形的障壁,所幸我为了长远考虑在施工期时秘密向下挖掘了10米储存土豆、蔬菜还有一套温室培植系统,又所幸某个无聊的蜥蜴收集者混蛋教了我酿酒的手艺和一点灵感…….

“你要是再发呆,我就走了。”透过一层层披风、斗篷、还有曾经兴许是帽子的东西,那双依旧明亮的双眼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你想要点什么”

“酒。这是文档。”一打被揉皱许多次的纸页飘了进来,不过我完全没发现她的那堆袍子有动一下的迹象……

“Area-cn-109?没怎么听说过的站点啊……不过收容物倒是蛮刺激的,还有,你靠什么从那种级别的收容失效里活下来的,这张文档里的家伙,估计已经把整个Area变成尖刺地牢了吧,这还要建立在整个Area没被上一个家伙变成淀粉糊的基础上。”

那家伙打了一个嗝,“其实我…..是想去那个地方。这些文件是我从别的地方弄到的,而且打听到了它现在的方位,所以我….”

“想过去?”

“想回去。”大袍子好像颤动了一下。

“呃,我还是不明白———”

“基金会员工有两个终点站,一个是死亡,另一个就是那儿。了解了太多重要机密的人、尝试叛逃但又有重要研究项目的博士、执行过高度危险抑或本身就是高度危险的特工”她又打了个嗝“都会被名义上的'转职'到那里。”

“Acn109(一种职员们用于方便的叫法)位于沙漠中央,关押有许多高度危险但又不具有移动能力的scp,生活物资每周都只能靠沙漠外围的物资站空运,站点内没有任何运输设施。”

“但这不是最让人难过的部分,我去过很多站点…..几乎所有,至于为什么去过,你想一个足够分量把我关进Acn109的任务就明白了,但无论是高楼之间的、埋伏在山体之中的、深海海沟中的,还是异界里的中转站,它们都有一个特点。呃,我拿这个跟你再赌一杯,愿意么?”

“呃….站点里都有咖啡机?”

“不,Scn102里没有。”

我把酒杯递过去,等她说完。

“我不知道这是故意设计的还是怎样,无论哪个站点,无论位置有多偏僻,你都能在某个偏僻的角落里看到日出,山体有缝隙、雨林有空地,就算是海底工作站里,在咖啡机旁也藏了一个巧妙伸出水面的潜望镜,异界中转站里则是一个藏在地砖下面的小型观测传送门,还有这儿,Acn295,甚至有人完美利用阳光修建了一个垂直花坛。”

“我一直以为我的花园是私人秘密…..等等,接下来呢?那个站点里,没有阳光?那我更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回去了,一片充满了不美好回忆还可能杀了你的尖刺深坑?”

她开始对着沙漠喃喃细语,但没有一股风能吹走这如铁石坚韧的言辞。

“如果我回去的话,O会哭着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害她睡不着觉,林珂会掏出一整条烟和我抽一晚上,莱永远是扑克脸,但会装作例行公事关心你,冯的记忆已经被他的负责项目给搞成一堆积木废墟了,但你可以看到他混乱的神志里表达出几分你归来的欣喜。”

“至于白……她可能会来找我,也可能不会,毕竟她失去过一个站点的人,但那也不怪她。老删则会再分享一个他劫后余生的英雄故事用作庆祝——没人知道他靠什么躲过了记忆删除。”

“我们的自闭…..日出?呵,一个简单而且乏味的陷阱,纠缠在这愚蠢的…巨大石墙上的自闭,自以为是的荣耀,自以为是的阴暗,实际上只有你在被放逐….就像那本让我被关进去的《被放逐者》里说的一样,'被放逐者放逐自己,放逐自己于自身的牢笼,牢笼从未破碎,被放逐者也从未离开,因他的神和灵早已寻得归宿。”

“人类永远在因为一些不明不白的事折磨自己,却不曾注意….一个拥抱。”

她就这么念叨着,离开了,巨大的袍子走了很久才变成一个小点。

“我们的自闭啊。”

扬起的沙尘不再落下,在空中开始永恒的漂浮,沙漠永远是沙漠,沙粒也永远不会相互接触,直到最炽热的火焰让它们彼此相识,熔化于彼此之中……一切才会晶莹。

3.
又是温润的雨

睁眼,中央广场,贡多镇,某个不知何处的半位面

一次混乱的毕业旅行,错过了今年最后一班而且还是一年只有一班的回乡巴士的我和Liz,滞留在了这个永远在下雨的半位面,所幸遍布整个城市的高大天蓝色树木挡住了这些雨,它们合抱粗的根部就像一根根铁柱一样遍布整个贡多镇,传说一名叫霍塞·阿尔德斯的大法师让这里的树木永生不死,但也让这里永远停留在雨季,为了纪念一位老友。

一三五,我去一条破碎的右腿开的道具店打工,二四六,她去帮枯萎风翼抄写字典,剩下的人要留在广场,绘制整个中央广场的草图与建筑分布。

星期天则是休息日,Liz穿着印有青色手写体C.C的白衬衫跟灰色卫衣,好像她真的不怕冷一样,穿着牛仔裤盘腿坐在广场的玻璃地板上,望着下面的千纸鹤游来游去,而我披着从老板手里(风趣的说法)淘来的又厚又大的毛斗篷,端着一周才能买一次的热啤酒,一边发呆跟小吃店那个不停炙烤着自己左臂的店员搭话。努力忘记自己往嘴里塞的到底是不是肉。

我们的第一件建筑作品完成在这里,为中央广场骑士团修建的雕像公寓,三层的仿早期希腊破碎教派建筑风格,混合了C.C动力建筑学派的研究成果,在公寓里到处可见生有黑色膜翼的狮螺兽魔像,负责整座公寓的清洁与防卫工作,如果你推开主门走进一楼的大厅,可以看到支撑着整座建筑的25颗雨树的巨大根部。

座大厅的墙壁上利用齿轮结构描绘了广场的起源、巫师跟雨季、还有骑士团的功绩,他们击败的大敌,他们的传统、典章、规范、成员……在齿轮上一遍遍的来回旋转,旋转,旋转……也许就这样多好。

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我会感到恐惧?

闭眼,睁眼

我没法确定我是睡醒的还是晕过去之后才醒的,因为面前正在啜饮的这家伙。

最显眼的就是他的眼窝——一片空洞,凸起的血管像发芽一样蔓延在原本属于眼球的位置,这样一对眼窝镶嵌在他的的面孔上,如果那个缠满了绷带,以及一些根本不像是绷带的肉状固体算得上面孔的话…..庆幸他很会挑帽子。

他穿着一套古老的基金会员工外套(至少我在职的时候,这东西已经变成某些老资历员工炫耀身份的象征了),褐色的绒布上面打得补丁、裹缠的布条、绑紧的皮带让人几乎认不出来原样,更让人发疯的是钉在某些皮带上的钉子,我完全不敢想象使用它们的理由。唯一没有被这些杂物包裹的是他的手,遍布伤痕与腐蚀,且大多数直入骨骼,整双手像是皮肤与惨白的骨质组成的拼图,我没法搞清楚他是怎么握住杯子的。

他发出一阵缓慢的,如同铁锈刮擦般的声音,“抱歉,你晕倒了,我的交换物已经…咳,放在桌子上了。”

我望向桌子上一沓泛黄的纸张,随意拿起一张看了起来。

我再次醒来时那家伙还在啜饮。

如果你问我那些“画”上是什么的话,很抱歉我也没法形容明白,每张画都有一个人的名字和看起来是给人担任的基金会职务,但图画的内容…..完全的憎恶、压抑,仿佛一张人脸被邪魔挥砍千万刀后后又胡乱缝合起来,然后再拼接上许多个其他的,可能是生物的部件,附肢、甲壳、腮、牙齿、舌头、长满了牙齿的甲壳、被腮寄生的牙齿,嚎哭、恶吼,整幅画是地狱扭曲沦丧在现实世界的咆哮,击打锤动着双眼与耳膜。

“请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的眼窝“转动”了一下,然后他起身,用那双手整理了一下全身上下的布条,把几颗钉子按回原位,坐下来之后,把双手像两块破布一样交叠在一起,开口回答:

“我需要先确认一个问题……你是否认为,基金会具有意识。”

“呃,同意,我在建筑学课程里学到过关于——”

“这就够了,我一度怀疑过,基金会是一个具有自我意志的复合实体,而我的旅行,我考察了许多典籍,甚至通过图书馆几扇被钉死的大门进入了一些,充满恶意与饥渴的世界,但最后我没有发现一个能与基金会相提并论的如此邪恶且充满着诡诈的实体…..我简直怀疑这是哪个神明的杰作,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神明。”

“我有两个问题,你的伤是旅途中留下的?还有你为什么觉得….你为什么会感到如此庞大的恶意。”

“这实际上是一个问题,我的伤,全部是在基金会留下的,我是名药剂师,配制…溶液,有一些至关重要的药剂,其复杂程度以及一些特殊原因——必须人工配制,举一个例子,很多从欲肉教派获得的溶液对于人体有着天生的憎恨,但正因为必须有人类操作,其结果就是调配药剂的人都完了。”

“一旦有一道划伤、就算是被记录纸划伤,抑或是最微小的擦伤,只要在手上,那个人的手也完了,手套、防护服根本没用,高层他们自己恐怕也不知道那堆药物混合的真正效果,他们的手最后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团,然后填上人造骨。”

“这才是糟糕的开始,HYLE-20号提取物、Braldrol的口水、世界蛇的毒液(我没骗你,起码有27种基金会基础毒药需要加入1毫克这个),绿地鳄的汁,人造骨不会腐坏,但手会、毒素顺着血流一天天吃着所有人的手臂,有一个同事的胳膊就那么“啪”一下掉在地上,化成血水”

“假肢自然没办法继续调配药剂,迎接药剂师的就是早早退休,找个好地方度过不能透露任何情报的生活,想死守在基金会也可以,最后也大多不明不白地死在某一场或几场收容失效里。”

“明白我想要表达的了么?缓慢的腐蚀作用于我们所有员工上,毁坏、锈蚀,到最后只剩下一具残破不堪的身体或心灵,聪明的人要么装疯卖傻,要么干脆放弃自己的人性,要么把'自己'碎裂成几百块,但他们也只是保住了命而已,他们的灵魂,刚进入基金会时的灵魂早就被这栋庞大的恶意吞噬了,但基金会的诡诈…..'为了人类的安全',冠冕堂皇的荣誉感麻醉了所有人。”

“让他们日复一日加固着囚禁自己的牢笼,它早就知道这一切没有意义,它早就知道一切会毁灭,毁灭后新生,循环周而复始,但灵魂却被永远吞噬。”

“意识到这些之后,我想反抗——至少有反抗的念头也好,基金会就像黑洞,吸引着最珍贵最美丽的人类灵魂不断飞入,我记录他们,我画下他们,一张接一张,记录下他们灵魂的变化…..直到他们死去…..我该走了,酒很不错。”

但没走两步他又突然转身,“你一直在收集文档,我想你早就知道了…”他从袖口里扔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纸包,“2000,对吧….这东西就是他的胃囊,积攒着那些为了一个虚妄的轮回而工作的灵魂。”

我收起了那个黑色纸包,那份让我永远迷茫之后开始决定修筑避难所的文档。我重新拈起一张画,望着上面憎恨可怖的面孔,开始揉搓画的一角。

五分钟后,不知道用什么试剂粘合的二十张纸角散开,我拿起最后一张,把它从这张画背面小心的剥离,然后是第二张…..把全部二十张属于一个人的画像展开在我面前后,一位曾经隶属于模因部的女子的一生,呈现在我面前。

我拿起最开始,也是她最美丽的那一张,画上的她,可能是因为莫名的邀请有点紧张,但透露出如我初到基金会时那种无时无刻的好奇,她湛蓝的双眼中有一种明澈——一种可以看透那些潜藏在信息海洋中真相的明澈,也许这就是她被“选中”的原因。

我把它,她的灵魂,叠成了纸飞机,让她穿过障壁飞向远方。

离开这里吧,带着我的祝福。

4.

机械降神,那灼烤着自己右臂的机械降神从空中落下,一切归于沉寂。

我想起父母从远方归来的那个夜晚,他们归来,他们死去,成为了无数被吞噬者中的两个,而我在血泊中哭泣,摸索,摸到了那个小小的,沾满血迹的银白色基金会徽章,尖锐的棱角刺穿手指,但我毫不在意,直到恐惧将我的内心填满。

我寻找,靠着一个孩子能有的全部努力和一根手指的代价,敲开了C.C的门扉。

我依旧恐惧,恐惧一切,毫无理由地恐惧,在C.C的第二年我曾经被强迫症折磨,我发疯般地按照喜好顺序念叨着老师们的名字,有一根头发掉到地上我都要找出来扔进垃圾桶,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思想,没错,努力不让自己在洗手间时去想那些“高贵”的东西,不让自己在做功课时想到“污秽”的东西,按照先左后右的顺序干所有事…因为我恐惧,恐惧某些影响,恐惧它们会让我的生活“变坏”,其结果就是我差点被搞成疯子。

我回想起Liz,只记得她在我俯身去捡头发时,一把拉起我的手离开,她让我明白一切并不会产生什么所谓的“隐藏影响”,一切就是一切,我回想起在贡多镇的最后一天,我看着她,把嘴边的那句“我想留下来”咽了下去。

我回想起“顾客”们,那个带来2000文档的牵着一条大狗的顾客,那个自称同时有着8种基础信仰的黑袍的甲壳动物,那个面孔已经衰老却才20岁的“应急预案负责处”主任,那个靠记忆删除药剂才能回忆起来的颠倒人,那个用自己的死亡换一杯酒的D级人员,那个爱上了石块和老旧钟表的激光钻探机,一个聚合了所有站点人员意志的玻璃球,那个饮下了一杯记忆删除剂后愉快离开刽子手,那个在身躯上挂满曾经站点的石块的人。他们都遍布伤痕。但他们又拥有了某些东西,在墙里的我永远无法接触的东西。

我望向了高墙,我看到了那个神明,潜藏在基金会最后一片墙壁里的饥渴神明,它擅长在轮回中掠夺灵魂,我的“彷徨”和“恐惧”,被它的恨意侵蚀,让这片无形的高墙耸立,为什么它能恰好让“我”想通过的东西通过,为什么它巧妙地给我设置了许多障碍但又让我能在这里生活?

我的自闭,我的折磨,我的自以为是,自以为靠着折磨自己就可以躲避喜悦,躲避痛苦,到头来不过是。为自己修筑了一面高墙。我们的苦痛,我们的自闭,我们的自以为是,我们自以为折磨着自己与同类,就可以获得所谓的幸福,但最后也只是被神明腐蚀,建起了名为轮回的高塔。

我转身面向墙壁。

有时只需要伸出手而已。

5

“你发什么呆呢”有着湛蓝眼睛的精灵问道。

“抱歉….我不是很会讲故事,虽然大家都认为我很会…。”魔王按了按太阳穴,“按理说,所有故事都该有结局的,但这个没有…..”

“那个人又学会了做梦。”

“那人梦见贡多镇的一个下午,Liz把手里的大帽子一把按在那个喋喋不休的蜥蜴的头上,径直走了过来,一个那人现在也无法搞清意味的吻。”

“那人梦见一切在走出障壁的一刻恢复正常,那人转身拿起铲子挖开了墙壁,敲碎了潜藏在里面的,灼烤着自己右臂的名为机械降神的吞噬者。”

“那人梦见自己在帮一个魔王建造完宫殿之后,发现Liz就站在远方,默默地等候着,两人就这样离开,走遍了许多地方,建了许多好像梦中才能看到的瑰丽的建筑,多年以后两人回到那片小废墟时,发现一个缠满绷带的艺术家在那里开了一间画廊,还出售土豆酒。“

“那人梦见自己很老很老的时候,回到了贡多镇,回到了永远下着雨的中央广场,回到了那座公寓,在一只只狮螺兽魔像的指引下走近大厅,望着所有齿轮走完一圈后,闭上了双眼。”

“那人梦见,在彩虹色的天穹下,自己对着Liz的墓哭泣,身旁那个披着层层袍子的人并没有为了这件事而生出其他情感,因为两人已经成为了彼此的依靠,尽管两人都知道对方失去自己后不会留恋,但两人也知道会用尽全力守护彼此直到不可避免的失去到来…………故事就到这里了……”

魔王打起了呼噜,有着湛蓝色的精灵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化作了纸飞机向着一个今天不会见到这个瞌睡虫的地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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