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月中旬与六个彪头大汉窝在同一辆空调故障的面包车里大概是一种酷刑,不管嗅觉,视觉还是触觉上的。我们这一群基佬已经窝在这鬼地方盯着那块占了车内小半空间的显示屏整整半天了。
屏幕里正直播先遣队的战斗,嗯…那画面感觉像是“未来战士大战巨型邪恶异星章鱼”。不,这和动作大片完全不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硬要说的话那大概是菜鸡互啄。
先遣队队员,身穿领先世界三代的外骨骼,却拿着一把防爆叉四处跳来跳去,试图去制服章鱼腿。画面感不够强?把你语文书翻出来,找到故乡那一课看看插图,对,差不多就是闰土刺猹那么个动作。有时他们能成功个一两次抓住章鱼脚,但很快就会被挣脱。章鱼偶尔也会发起攻击,但基本伤不到武装到牙齿的先遣队。他们这么打了快半天了,依旧没有结果。
那套外骨骼有自带武器,两把霰弹枪。武装部的家伙一直向我炫耀这东西有多牛逼。说是和AA12性能差不多,但体积更小,很刚很暴力。可惜我不是战斗人员,对枪支也没有什么兴趣,所谓的“牛逼如AA12”在我眼中没什么实感。但这东西确实很可靠我很清楚,在目睹了它像绞肉一样把四个不知哪来的敌对特工以一种毫无人道的方式毁灭之后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我很确信:只要这东西开火,屏幕上的这只八爪鱼一样的鬼玩意肯定能被弄成渣送去海产店做章鱼小丸子。
但先遣队的家伙并不能扣下它的扳机,甚至都没有抽出它的权限。因为我们是基金会,控制收容保护,而非摧毁摧毁摧毁。哇,真高尚。
大概又是无聊的大战三百回合之后,先遣队终究还是压制了这鬼东西。现在它就安安静静趴在地上,八条腿动弹不得。哦对了,它没有眼皮,俩灯泡眼就那么一直瞪着摄像机,瘆人之余貌似有点蠢萌。(天呐,在基金会混了几个月我的审美都奇怪了起来。)
我明白初次接触异常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但现在我开始略怀疑这秘密组织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用上半打外骨骼,半打特遣队成员外加一个实习生,居然就是为了把刀枪放一边,专门用肉搏对付一条在某种程度上和温顺无害宠物狗差不多的巨型章鱼。怎么有点开MS跳舞的感觉?槽点有点太多,我居然一时不知道从何吐起…总之,算是收工了。后续部队到达之后,我们终于从前线解放。
六点半。一车人终于从汗馊味的互相折磨之中逃了出来。我们冲进一家菜饭骨头汤馆。哇,冷气开放,人间天堂啊。
随便点了点吃的后各位就散开了。我自然和我的师傅,Noah,坐在了一桌。“实验组和安保部队已经到现场了,之后可能没我们事。孩砸,来不来罐啤酒?”
“不“我笑笑,”我酒精过敏,喝点冰锐兑雪碧都能倒的那种。”
“你小子是真不行啊。“
”欸…嘿嘿。“
”所以,今天感觉如何?“Noah随口问道。
“啥,在外面聊这些没事的吗?”我望了望四周,保密协议的全文在我脑中飞快闪过。
“没事没事,这边是我们的前哨站点,就连切菜的伙计都是自己人,今天有任务,店里平民早清空了。”Noah拉开啤酒罐,白沫溅了他一身。”草!”,他轻声骂道。
“基金会是不是谨慎过头了?”我问,"比如今天这种鬼东西不能直接干掉吗?又不是做不到……"
“基金会要做的不是摧毁,那是联盟才做的,别实习了喂,你给我滚回去重温基金会核心价值观啦。”
“这种理念…真的有坚持到这种地步的必要吗?太偏激了吧。异常是保护到了,但效率好像有点太低?打残了再把异常带回去又有哪里不行呢?比如今天这头,看起来还挺皮糙肉厚的,给他来几枪不至于死掉吧。”
“是吗?偏激?”Noah顿住了,把啤酒搁在一边,转过身来正对我。“你们啊…还是图样。”
“啥?”
“讲个鬼故事吧。"
"好的吧…"
"之前我跟着MTF在丛林里抓个收容突破时乘乱溜出去的异常,一只蜘蛛。大小嘛…和今天你看到的章鱼差不多吧。Euclid级,文档完整,对于一支经验丰富的特遣队来说这种再收容基本易如反掌。
“行动前半部分还是很顺利的。我们成功地追到了它,也没一个人因为毒液或者蜘蛛网中招的。然后大家就掏出武器开干了。但是射着射着,这鬼东西突然他妈的…变形了。腿变得像面条一样软,脚趾尖生出指甲,比钻石还硬的那种。你猜猜,什么原因造成的变异?
”呃节肢动物变成这副德行…绿型的干扰?或者从一开始它就给你们加了什么模因影响?看上去很棘手啊…“
”都不是。查了视频记录后发现,只是因为某个特工手表的反光,照在了项目的某块特定皮肤上,似乎刺激到它了。然后它就开始四处砍人。30秒,他妈的30秒,队伍人少了一半。没人想到这个,没人想到要他妈的要在这种情况下专门穿套全甲去防割喉。我到现在也没意识到自己到底他妈做错了什么。”
”这…这太荒诞了,这不可能。什么有生物会特么…这根本不合乎逻辑。“
”天晓得呢。“Noah笑笑,撮了一口啤酒,”入职之后,我很快就接受了异常违反物理定律这一事实,却花了整整三年才慢慢接受异常背后的异常逻辑。那就是没有逻辑。在这个地方最佳的经验就是:去他妈的经验。知道吗,我加入基金会之后信教了。”
“哦?我还以为你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怎么可能是呢?我信仰飞天意面神教——我认真的,不是讽刺。我们的造物主真的很有可能只是一坨过度酗酒毫无逻辑的意大利面而已,他的造物亦是一群疯子。基金会说毁灭与侵入式研究会为异常带来不可控的影响。但我们的实验,收容…可能也会造成这些吧。留在直接收容的一线世界…你会崩溃的。去他妈的荣耀和人类守护者,我根本不愿意呆在这鬼地方,要不是…啧,忘掉它。”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了不说了,吃饭要紧。”菜端了上来。Noah将筷子掰开,PIA的一声,左边那根竹筷从中间裂成了两截。
“妈的,倒了血霉了…”Noah埋怨到,向另一副筷子伸出手。但还没等他再掰一次,手机便响了。他拿过来瞟了一眼,读了两行,便把筷子狠狠拍在桌上。
“特么的,白天怼的那只章鱼没那么简单,似乎是克苏鲁系统下面的什么东西,刚刚照到点月光,它貌似就当街变异突破了临时收容措施并干趴下了12个人。威胁程度…我擦勒。推测橙色以上。得快点走了,三支特遣队都在路上。你也跟过来,工程人员可能不够。”
七人再次挤上那没空调的面包车,但这次门没关,直到店长和伙计们也硬生生挤了上来。还有两个人往车顶上堆了几个箱子,里面大概是他们的装备,从菜饭骨头汤店里提出来的装备。
店长打开了一箱士力架,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东西就已经被其他人瓜分干净。Noah丢给我两根,边嚼边说:“好好吃饱,否则一会跑不快。”
我没能撕开包装,傻在那边,甚至忘记了吐槽。
哦,草。
我大概永远都无法习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