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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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 you still love me,
你还会爱我么?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当我年华老去、容颜凋零.
Will you still love me,
你真的还会爱我么?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当我一无所有,所剩的仅是受伤灵魂.


热浪沉浮,夏季的炎热日光与温柔的懒洋洋的热风抚过这片鸢尾花田,我时常把它幻想成一片海洋,张开双臂掉进有香味,有花枝和花瓣的奇异海洋。

我知道远处就是片真正的海,那里有海鸥,有椰树,有映射着阳光的,闪闪发亮的海滩和一个海上救援人员,我曾经涉足过那片地方,可当把脚踏进那片真正的海时,那种在鸢尾花田也有的感觉出现了。

那片海在吸引着我进去,欺骗我进去,那片海在我的晕眩中幻化成鸢尾花田,我也在不知不觉张开了双臂,慢慢的倒下去,结果没有香味,没有花枝和花瓣,只有寒冷,黑暗与无尽的海底。

我在那片奇异的空间无底的坠落,坠落,坠落,但它一直在我眼里变换着。

鸢尾花。

海底。

我。

直至被救上来时,才看到那个救援人员朝我爽朗的笑着,说我是个傻瓜。那个曾经牵起我的手走过鸢尾花田的,我心心念念的爱人,说我是个傻瓜。

我记住了。永远的记住了。至少在我死亡之前。我的意识是模糊的,脑子里奇奇怪怪的在想着等我好了之后,一定要为这件事给他一拳。因为他骂我傻瓜。


你和我衬托出这世上最美的鸢尾花。


夏季的阳光似乎并不值钱,被太阳从半空随意地撒落,散碎在各处。粼粼的波光在海面烁动,天蓝色的海面辉映着太阳的碎影,跃进我的眼底。

它们可能不知道。对我这个刚从漆黑洞穴里爬出的人来说,这一一点点晃眼的光极为重要。至少,能直接暴露在阳光下的呼吸与温感就已经足令我感到享受。

我把注意力从昏暗的回忆中抽离,铺满这白色的天空。白天的光太强了,连星星都被抹杀干净。缺乏点缀的白昼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蓝,显得有些单调。

“你需要休息,你需要把你的脑子清理一下。去吧,稍后再回来,我们会欢迎你的。”

“我说过,我很清醒。我也许需要把我的脑子清理一下,但我不是为了忘记我父亲而走的。很失望,知道吗?我对你们,对整个基金会,对我爸到死都还信着的那个破上帝非常失望。非常,失望。”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你现在需要时间,让时间冲淡一切吧,我们会等你回来的。”

“所谓的冲淡只是他妈的在淡忘!基金会背叛了我们,我知道,我会把这件事永远记住的。”

“……你父亲的事情我们很遗憾,但我们没有任何人背叛他……你要知道我们是处于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对我来说,这处海岸不算陌生。我在岸边缓步,不知从何而来的椰香和一点清淡的鸢尾花香在空气中游动,混合着从海面吹来的热风流进我的鼻腔。

花香

此前,我曾到过这里。我记得,在这片海岸边的某处,有一片鸢尾花田,和一个满头金发的花店主。

花香似乎已经弥漫在我的脑海中,眼前似乎也浮现了大片鸢尾花在海风中摇曳的景象。花店主的略带笑意的面庞似乎隐没在花海中,我不禁向那片想象中的花海伸出手去。我知道那里有片花田,我记得那里有片花田。我知道,我觉得,我记得——花田似乎在引我过去。

那,干脆去鸢尾花田那边看看吧。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沿着海岸,缓缓向花田的方向走去——希望我没有受骗,尽管我并不知道是谁在骗我。

我在离花田只有十几米的地方站定,注视良久。记忆同花香一起,一点点钻入我的脑海,把刚才那残缺的画面一点点填满。我记得,我确实记得。我曾来过这里。在花田附近似乎还有一家小小的花店,我曾与那店主有过一面之缘。

正在我于思海游弋之时,我看见一个金发的青年径直从海岸边缘的断崖上跌落。

而在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一朵从枝头凋落的鸢尾花,正跃进另一片致命而美丽的花田。


我知道花瓣很脆弱,但我在狡辩,那是它自己滑落的。


即便虚弱的身体在某个…某个骂我傻瓜的笨蛋的怀里,我的思想仍然没有被拉回,在看到那个爽朗的笑容之后,就闭上眼睛,幻想那片海底有一片大大的,比空气里开放的还要艳丽的鸢尾花丛,从海面反射进来的阳光洒在它们身上,像被披上一块金箔,我知道这是我的幻想,但它真的很美,很美。

思想中的身体仍然在朝着那面鸢尾花丛坠落,发丝被海水搅散,这里没有重力的束缚,那片花丛在吸引着我过去,它不断迷惑着我,让我沉醉在这种虚假的纸醉金迷的感觉中,眨了眨眼睛后,那片鸢尾花丛俨然变成了一座坟墓。

好眼熟…那中间的十字形墓碑上,刻的是我的名字。

我在自己的思想中陷入了沉睡,但我模模糊糊的,听到在耳边响着一个清脆的,温柔的男声。

“醒醒,喂,傻瓜,不许死啊!你怎么那么傻?不乖乖在自己的花店里卖花跑到这里做什么?醒醒!”

能听到他很担心,似乎也很难过…就不知怎么我就把眼睛睁开了。那个笨蛋,骂我傻瓜的笨蛋的眼睛被泪水朦胧,深蓝色的夜幕下我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揉了揉眼睛,然后把头偏向旁边吐掉一口海水。咸咸的,没有鸢尾花香。

透过亮亮的,洁白的月光,清清楚楚的,把他的模样认认真真在心里描画着,终于能记住他长的什么模样啦,上次见面后,没记清楚他的长什么样子,但现在,我能清清楚楚的记住啦。我想开口说话,似乎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沙哑,担心他听不到我讲的什么,希望他知道我说的是一段玩笑话,在这样的情景下,似乎忘记了,忘记了那个该死的发情期,隐隐约约的鸢尾花香我,以为是从我的那片鸢尾花田飘过来的,头很痛,也懒得去思考。“笨蛋…等我好利索了……就会把你……咳咳……杀掉。”

我剧烈的咳嗽着,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就又吐出了一团血糊糊的鸢尾花。

“活下来的话,尽管来杀我好了。我只是想要让你活着,我不允许有人在我管的这片海里自我堕落,然后死掉……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傻瓜。”


你能牵着我的枝叶吗?我们可以就这样走向枯萎衰败,坠落糜烂吗?


我在水中抓住他时,他的身体以一种坦然的姿势舒展着,已经没有了动静。

“喂,傻瓜,别死啊!”我忍不住喊了出来。我没有想到,鸢尾花田的花田主竟然会是这样一位会自杀的傻瓜。

海岸很高,我带着他在海面上游了数百米才勉强把他拖上岸。手机放在花田里我下水的地方,我没有办法叫救护车,只能就在这里想想办法。把他抱起在海岸边行走着,我注意到他后颈的突起。

没花多长时间,我找到了一片没什么石头的空地。我把他的身体放平,按压起他的心口。在给他做人工呼吸前我经过了短暂的犹豫。或许此后几周他的信息素会沾染上些许Alpha的味道,但总比死掉要好。

“别死。”我想着,在不自觉间吸入了大口的鸢尾花香。他头向一边歪去,吐出一大口水,剧烈地咳嗽着。

“笨蛋…等我好利索了……就会把你……咳咳……杀掉。”我似乎听见他嘴里在小声地嗫嚅着。转过头,我看见他勉强着睁开的蓝色眼睛,和他看清我的脸后微微扬起的嘴角。

“活下来的话,尽管来杀我好了。”我说,“我只是想要让你活着,我不允许有人在我管的这片海里自我堕落,然后死掉。”但他似乎闭上了眼睛。我连忙贴上去,却听见了他沉重的呼吸声。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傻瓜。”我接着说。我知道,他应该听不见。但同时我也知道,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我安静地打量了一会他的清秀柔美的脸,尝试唤起曾经的那一点稀薄的记忆。

他比几个月前,要憔悴了许多啊。那时的我,刚通过海岸救援队入队考试却没有被安排工作的我在海岸边四处转悠,正巧遇到在花田里沉湎的他。彼时他紧闭着双眼,双手张开,在花海里旋转。

而此刻的他依旧安静。盯着他的面庞看了太久,我不由得有些出神。如果我是个基督徒的话,或许会感谢上帝安排我们俩的再次见面吧。艰难地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后,我注意到他刚刚吐出的一团血糊糊的东西。

我颤抖着伸出右手食指,触了一下那团血糊糊的东西。它打开了,那是一朵浸满了鲜血的鸢尾花。

我想,我或许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了。

然后筋疲力尽的我在他旁边躺下。尽管是在背阳面,但夏天的热风仍然吹干了我们的衣服。

于是我也睡去。

醒来时太阳已不见踪影。我起身,到海边洗了把脸。

“你说,你想要我活着。”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

“……嗯。”我侧过脸,撩开因沾湿而盖住我眼睛的头发。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睁着灰暗无神的眼睛,像在发呆一样,一动,不动。

“但,海底有数不清的鸢尾花丛……?我不知道。至少,我现在不知道我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如果花田里的鸢尾花不能给你足够的理由留在岸上的话……或许那个理由可以是我。”这句话从我的脑海中浮现,不经我允许便从我口中擅自跳出,“至少对于某个会自杀的傻瓜来说,我应该还算够格。”

“你?”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语气已经明显地缓和了下来。

“我不知道。但,如果我还能发出一点点光,我愿意把它们撒在你的身上。”

暗淡苍白的月光从深蓝色的天空洒下,钻进我们两人的眸子,折射出了些许异样的光。海风从我的耳畔撩过。水的味道,沙的味道,还有些许若隐若现的鸢尾花香。

鸢尾花香。

我在原地顿住,仿佛被锁住了四肢,被剥夺了五感。在血液倒流的眩晕中我艰难地稳住自己。

鸢尾花香。

这里不是花田。这里没有鸢尾花。这里是离花田几百米外的海边。这里不是花田,这里没有鸢尾花。

鸢尾花香。

我机械地扭过头。他的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口,好像一朵含苞的花。我该给自己一巴掌,我想。抱他上岸时我就发现过的,他是个omega。我后颈的腺体跳动着、兴奋着,索求着空气中omega信息素的味道。

鸢尾花香。

这里不是花田,但这里有一朵欲开将谢的鸢尾花。

我强行把自己的视线移开,但他却悄悄地攀上了我的肩。我尝试起身,脖颈却被他从后方绕来的双手缠住。我的后背此刻已经贴上了他的胸膛,以至于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骤然升高的体温。

“你刚刚说,”他凑近我的耳朵,口中吐出的热气刺激着我的耳廓,“你愿意成为我活着的理由。”

我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又问他:“我看见你吐花了,你不打算等你想的那个人了吗。”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呢?”他口中的热气吹到我的耳廓上。我转过头,正对上他在月光下蓝得发亮的眼神:“那,现在还杀我吗,傻瓜?”

没有等到他回答,我伸手捧住了他因发情而滚烫的脸。信息素不再受抑制,开始疯狂地从我身体中涌出,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

正如同,在一个没有人看见的夜里,在漫天繁星的注视下,我伸手摘下了花田里最美的那朵鸢尾花。


我就在你的手里,我披覆着你的恩泽。


淡淡花香,配合着有热带气息的夏风拂过我们的脸,我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哪里,一动,不动,就惬意的把腿伸开,扭头看看他的脸,又抬头看了看闪烁着的,湛蓝的天空,这样看着,那蓝色的天空,大海合在一起,甚至变成了一个完整的色块儿,听着浪涛冲上海岸的哗啦水声,你的话语仿佛也来自灵魂深处的那片寂静的,从未波涛汹涌着的心海。

“嗯?那我下一次换一片海就是了,要是我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称职的救援人员,或许我就不会跳了,所以我要发誓,发誓等我完完全全好的时候,要来这里给你一拳。”嘴里喃喃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着海鸥,海浪和风吹过热带植物的声音。也许是刚从水里出来的缘故,我的呼吸声很沉重,然后就是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股莫名的窒息感锁住了我的咽喉。

看着他安静的睡下,虽然没有阳光的暴晒,但他沐浴着温暖的,温柔的,温婉的月光,我怕吵醒他,也便安安静静的随着椰树在海风中的摇曳中艰难睡下。

梦里还是那片海,那片鸢尾花田,那片璀璨星空。只不过,海洋上漂浮着他残缺不全的脸庞,鸢尾花田盛开着的鸢尾花变成了他被剖开的心脏,那片璀璨星空的星星变成了他充满血丝的眼睛,它们都被染成了勃艮第红色。

终于在惊恐中苏醒,看着身边没有他的踪影,我下意识的往海边看,看到他往海边走去,我终于开口说出了那句话。“你说,你想要我活着。”

“……嗯。”我听到了他的回应,不知怎么我忽然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感觉,很奇怪,也许是我刚刚睡醒,一直在发呆。愣了很久才磕磕绊绊说出那句话:“但,海底有数不清的鸢尾花丛……?我不知道,至少,我现在不知道我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的确,我感觉我的心已经死透了,感觉这世上,除了那个小花店,那片鸢尾花田,我就一无所有了。

“如果花田里的鸢尾花不能给你足够的理由留在岸上的话……或许那个理由可以是我,至少对于某个会自杀的傻瓜来说,我应该还算够格。”当我听到这句回答时,心田似乎受到了甘露的浇灌,感觉我在复苏,沉睡着的思想在被重新唤醒。“你?”我的语气也舒缓起来,连看他的目光中也流露着真诚,理解,和爱意。但在现在,感受到了比亲还亲,比爱还爱的温暖感觉。

就那样看着他,尽管他的旁边是热带的风景与大海,我还是那样看着他,但就在这时,也许是几天来的压力,恐惧,和刚刚的那种不可言喻的感觉混在一起,它们冲进我的大脑,打开了那扇门。

“我不知道,但,如果我还能发出一点点光,我愿意把它们撒在你的身上。”

该死的,刚刚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我的发情期,更糟糕的事,我没有带抑制剂。我在努力使自己冷静。迫切的希望这里的气味可以掩盖掉我的信息素。索性将自己蜷缩起来,就坐在那里,把双手交叉放在我的胸口。

不知不觉,似乎,我闻到一股椰子的香味。我知道椰子如果不打开它的壳,是闻不到它那种特有的清香的,我循着气味向旁边看去,它来自我身边的那个救援人员,他是个Alpha。

我也愣住了,之前一直靠着抑制剂扛过羞于启齿的发情期,但这一次,是逃不掉这个椰子味儿的救援人员的手掌心啦。

空气中浓重的鸢尾花香和椰子香,连海风都默许般偏离预订航线往旁边吹去,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我只觉得我的脸很烫,带着我的耳朵根,似乎我拿镜子看着,会变得红彤彤的吧,我恳求月光都洒在我的脸上,被他看到这个样子会笑话我的,我捂着脸。在思考,在犹豫,在想我要不要再把这步棋子放下去。

犹豫许久后我还是攀上了他的肩膀,趴俯在他的后背上让我很有安全感,也很温暖,伸出手臂环绕着他的脖颈。我知道我体内的那个小火炉燃烧的越来越热。我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细语说着。“你刚刚说,你愿意成为我活着的理由。”“是的。”我沉默了,抬起头整好与他的眼睛对视着,感觉灵魂在那一刻被洞穿,想要他可以走进去,想把我的一切都展示给他看。

“那,现在还杀我吗,傻瓜?”他笑着对我说,我附在他的耳边,呼出一口热气。“会的,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不要提过去,等到我们满头白发的时候,会告诉你答案的。”我微笑着,我们坐在椰子树的树荫下,浓烈的鸢尾花香和椰子香交融着,知道如果付出,就会得到回报,至少,不会把付出献给自甘堕落上面去了,我知道那样会是什么结果。

“解决一下我的发情期问题吧。”


星空,深海。我把世界倒吊,恒星的光影也就投射在你我身上。我用银河浇灌,这是世界上最美的鸢尾花田。


他再次呕出花来,但,这次的花不再沾着血,而是散发出浓烈的鸢尾花香。或许现在我什么都明白了,于是我把这朵花放在他的头上。

“好闻吗?”他指着这朵花。我点头。

“我爱你,你明白吗?”他伸出食指,触摸着我的鼻尖,撒娇似地问。他的指尖似乎烁着银色的光,在夜里稍微的照亮了这个安静的世界。我指指那朵花:“它已经告诉我了。”

我抱起他,向花田不远处的花店走去。怀里精疲力竭的他此刻终于安静地睡着。刚从溺水的昏迷中醒来便开始发情并经过几轮交合的他想必已耗尽了体力。

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着。清澈的月光洒下,刚好使我能看清他脸的轮廓。好安静啊,我想。此时,这世界仿佛只剩我们两人。虽然很累,但我愿意此生都一直这样走下去。或许是我出了神,几百米的路我走了不知多久。

捡回我留在花田岸上的东西,我从他身上摸出钥匙打开了花店的小屋。屋子很小,但很整齐。我轻轻地把早已熟睡的他放在床上,拉过薄被子掩在他的身上。刚刚从我们两人口中呕出的花,我们爱情开始的证明——我把它们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为了不惊扰到他,我没有上床去,而是找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准备等到天亮。

显然,我失败了。

醒来,我发现自己的上半身趴在床上。慌忙中抬头,我和他泛着笑意的目光相对。天已大亮,阳光从窗外射入,把他的头发一根一根地分开。深邃明亮的蓝色瞳孔在阳光下烁着柔和的光。

“你醒了啊。”他涨着通红的脸,有些害羞地笑笑,有些欲言又止。

“嗯……”床软软的,很舒服。我揉揉晕乎乎的脑袋,打算再赖一会。

“那个……”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虽然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但,能不能从我腿上起来……有些疼。”

我并没有多想,只是支起了上半身。但我刚从床上起身,他便扑过来,小鸡啄米似的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但,我并没打算让他在偷袭后如此轻易地逃走。我把放在床上的双臂顺势抬起,抚着他的腰背,把他拥入我的怀中。

没有抵抗呢。他略微转了转身子,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很安静,很安静。世界,仿佛静止下来,仿佛只剩我们两人。阳光也很安静,我可以看清其中飘落的灰尘。

如果可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吧。

床头的鸢尾花依旧散发着异香。


又是晴天,鸢尾花在风中摇曳。我安静地把那朵花拥入怀中,哪怕这世界将终结于此。


突然间,我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偏过头去,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吐出了一朵带着浓郁花香的鸢尾花来,它很完整,不敢相信,之前吐出的都是一团一团的被碾烂的,与血液混合的花瓣,但这次,吐出了一朵完整的,干净的花来,接着,他把它戴在了我的耳边。

我向他惨淡的笑着,指着那朵花。“好闻吗?”看到他点点头。就用食指轻触他的鼻尖。就撒娇一样向他娇嗔。“我爱你,你明白吗?”月光映衬着远方的鸢尾花田,浓郁的花香或许冲昏了我们的头脑。看到他指着我耳边的花。“它已经告诉我了。”

感觉头有些痛,就在他的怀抱里安稳的睡着,能感到满满的幸福与安全感,连接下来的梦境都是那么的美好。梦到他的海洋变成浪漫的玫红色,黄昏映衬的云朵变成橘粉色,海岸上漂浮着满满的玫瑰花瓣和玫瑰花朵,在旁边就是我的鸢尾花田。天空与色调似乎被一分为二。鸢尾花田是克莱因蓝色,闪烁的星空划过一颗一颗的流星,流星在即将碰到地平线的那一刹那,变成了萤火虫,蝴蝶,和不可名状的美好。

好美啊,满天的昏黄或繁星与鲜花互相映衬真的很有感觉,浪漫,美丽,怎么在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呢。我独自走在这花田中,满天繁星和鸢尾花与我做伴,我能感受到海风拂过鸢尾花田,它们带给我的温暖,爱怜让我逐渐融化。我,天空,大海,鸢尾花田,我们合为一体。

又不知怎么模模糊糊的醒来,那时候感觉很害怕,很恐慌,怕睁开眼时我的身边没有他,睁开眼往四周看看,庆幸的是那个笨蛋就在趴在我的腿上休息,腿被他压的很疼,为了不打扰到他我没有吱声,我转过头去,享受着来自阳光的那些为数不多的恩赐。

好奇的盯着他的脸看。不知怎么他却突然醒来。我们四目相对。突然我感觉到什么。脸颊发烫羞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你醒了啊。”把头偏过去小声问他。“嗯。”我看到他揉着脑袋,似乎还想赖一会儿床。但我的腿已经被他压的很痛了。“那个……”迟疑了很久才向他开口。“虽然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但,能不能从我腿上起来……有点疼。”

他支起了上半身,我愣了一下,便扑过去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吻一下,不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做,但那种感觉很好。本想赶紧拉上被子,没想到他揽着我的腰,把我拥入他的怀里,我那时候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天昏地暗了,我们就那样拥抱着,然后就放下心来,这样很让我有安全感。

我们不知道拥抱了多长时间,那时候仍然神情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注意到了我手臂上的那朵花。他握住我的肩膀,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我妈妈说,这是对我的诅咒,她说我前生做了很多孽…这是我应得的。”我撩起两边的衣袖,那些鸢尾花已经开满我的双臂。

他的眼睛朦胧了,泪水从眼角滑落。“那…可以赎罪吗?我可以的…对…我可以为你担下这一切的!”他低声的吼叫着,看到他双手握拳。我的声音轻轻的,脸上含着一抹黯淡的,悲惨的笑容。“没关系的…这是我的错…我本来应该早跟你说的,那样你就不用对我动心了,起码你不会为一个要死的傻瓜后悔,对吧?这应该是我的错。”

在我说完话的这一刻,我感觉到我的左眼前方突然一片黑暗,正是有一簇鸢尾花苞从左眼冒出然后慢慢开放。“嗯?你怎么不说话啦…不用担心我的!会没事的,妈妈找了个很好的神父为我尽量的赎清自己的罪孽,放心吧!”我歪着头。用仅剩的眼睛向他尽量温和的微笑着。他的声音颤抖着,他的全身也在颤抖着,他再一次把我揽进他的怀抱。“你会…你会没事的,你是我的爱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把手伸进他的头发里,他的发丝缠绕在我的手上,被阳光照耀着很好看。“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花儿…请让我回归我梦中的地方吧!”


花瓣渗着我爱人的血液,花枝蚕食着我爱人的身体,花朵侵占着我爱人的生命。我想要保护你,却不知从何处而起。


我低下头,轻吻着他眼角的花瓣。他略一抬头,把花瓣凑向我的鼻尖。

香气弥漫开来,淹没了我们两人。我静静地闻着花香,缓缓地闭上眼。

我很平静。我看起来很平静。我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我怎么做得到。我怎么可能平静得下来。

“我爱你。”他突然说。我睁开眼,他的眼神已经迷离,无神地望着我。他的右手绕过我的脖子,忽然伸到了他自己的左肩上,然后从刚刚长出的鸢尾花枝里,粗暴地折下一朵。

断裂的花枝上流出血来,沿着他的肩流下,沾湿了我的手臂,一直流到我的心底,唤起了一种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剧痛,震荡了许久。

剧痛震荡着我的头。我无法思考。只是双手不自觉地加了力。我没有发现我自己在发抖。

我想说些什么,但嗓子却发不出声音。他把手上沾染的血用花瓣抹在我嘴唇上。

“要记住我的味道啊,明白吗。”他说,语言里似乎不带任何情感,“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变成花的……又或许我其实一直都是花。”

……

不知不觉,我已经以海岸救援队成员的身份和他相处了两年有许。从理论上来说,他的花吐症早在我们相识的那天起便痊愈了。但他身上逐渐变多的花枝已经让我无法再忽视。我们都很清楚,这不是现代医学所能解决的问题。

“我问你,有没有一种病,会让人的身上……长出花枝和花朵?”一天晚上,在哄他睡下后,我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然后才缓缓开口:“有。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人,倒也没关系,毕竟这种病不会传染。但,我建议还是交给我们来处理,因为这算是一种异常病症……”

“谢谢,这就够了。”我打断对方的话,“交给你们来处理的话你们估计又只会把他麻醉后丢进焚化炉吧。

似是被我戳到了痛处,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了数秒,随后才用一种很沉重的语气缓缓地说:“听着,兰佩路基。你父亲的事情我们也深感遗憾。他当时的确被有很强生物危害性的东西感染了,所以我们只能……”

“只能把他丢进炉子烧掉,是吧。”

“做着这种不太能见人的事情,我也没有奢望能得到你们的理解。不过,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帮助。同样,如果你在脱离基金会后回心转意,想再次加入我们的话,也是随时都可以的。要知道,即使是在基金会员工的子女当中,你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我不关心你们现在做的事情。我现在想问,有没有办法能治这个——能让人身上开花的病。”

“医院没有,但我们有。不过,你应该清楚,基金会的医疗只提供给员工及其亲属……”

“你在威胁我?”

“完全没有,孩子。一切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加入我们,一举两得嘛。你可以放心,基金会不会亏待你……和你那位患有异常病症的……朋友的。你这样一个工程学博士去当一个救生员实在是是有些浪费。”

“……”

“当初你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而下决心离开基金会的时候其实我们都很遗憾,如果你现在愿意回来的话实在是再好不过。因此……我现在正式对你发起再次加入基金会的邀请,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们有属于自己的使命,我们奔赴我们应该去的地方。


我苦涩的笑着,味道像柠檬,像苦瓜,想抬头看看他,不经意间把花瓣凑上了他的鼻尖,与此同时,能感觉我的后背也在刺痛。眼泪夹杂着淡淡的鸢尾花香,从我的脸颊滑落至逐渐冰冷的手心。我知道,平静安和的海面下是多么的波涛汹涌。

我对我的大海了如指掌。那时意识还朦胧着,但我在和我的人生打赌。我知道,只有爱他才是我人生唯一的赌注,所以我爱他,不让他受到伤害,我不想他也有事。

“我爱你。”声音空灵,语气平缓,已经做好面对将来的准备。我的手环绕住了他的脖颈。在一刹那我折下了眼睛上开放着的鸢尾花。我的心脏上面也长出了鸢尾花苞,心跳的微弱让我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

用仅剩的眼睛看着血液滑过脸颊然后滴滴答答的流下,他又哭了。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知道他很难过。把那支折下来的鸢尾花举起,沾上我的血液,轻轻的把血液搽在他的嘴唇。

“要记住我的味道啊,明白吗?”我朝他笑着,但我感觉我的全身都在发冷。“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变成花的……又或许我其实一直都是花。”我尽量使语气温和,让他不要太过于对我担心。“这场赌局我知道我会输的…嗯…请尽早放弃我吧!你可以给你留一条退路,你会遇到比我好的姑娘。”我的笑容惨淡,我心有不甘,我的浑身都散发着鸢尾花的异香。

不知不觉中睡下,睡梦中我梦到他穿着白大褂,被关押在没有天空大海,没有阳光花香的地方。

隐隐约约听到了基金会,亲属,博士等一些我无法理解的词语,以为是幻象,就没有想太多。而我不知道的是,我的梦境会成真。

鸢尾花在柔嫩,白皙的皮肤下生根,没有枝干没有衬叶。悄无声息的花团锦簇在洁白透亮的的美玉无瑕中争相开放。

“我死过一次,但我对于生前的记忆完全记不清楚,我只记得有个人把我推下去,把一个我熟悉的人拉回去,之后就不知道了……我漂流到一个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我的养父母从沙滩上发现了我,他们收养了我,我和他们一起在他们的花店里卖花,直到他们出门,出了车祸死去,我就开始在花店旁边种鸢尾花,每隔一天我就种一朵,你看到过的鸢尾花田,是我对他们的想念和感恩。”


我爱你,我会等到夏天,你等到鸢尾花开放的时候,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去看你。

不管你在哪里。


我辞去了海岸救援队的工作。身边的其他人——尤其是同事——对我的行为都不是很能理解,毕竟把救援队的实习期捱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时间跳转到不久后的另一个深夜。我独自一人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地方,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我——我只看到一个人,但我知道,在暗处至少有三个人在观察着我们。

“诺亚·兰佩路基?”

“是。”

他打开手里的提箱,“兰佩路基先生,在正式接收您之前,我们需要对您做一次身份验证。”

我点点头。此前留在基金会的个人信息似乎还没被删掉,这让我很轻松地用指纹和虹膜pass掉了身份验证。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带着我上了一辆车。我们在黑夜里穿行许久——而按照常例,我被蒙上了双眼。

“没必要的,我又不会泄露站点位置。”

“这是规矩,博士。对初次进入站点的人,我们必须这样做。”

是这样没错。但……我可不是初次进入站点。

我在心里把这句话默念了几遍,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车在一片漆黑里停下。下车后我被允许解开眼罩,屋顶的灯归还了我被剥夺的光感。

“欢迎回来,小兰佩路基。”墨先生站在我面前,微微一笑,“等候多时了。”

“作为一个在站点里有着如此高地位和知名度的大学者,竟然亲自来接一个刚加入基金会的研究员,您这样似乎不太合适吧。我听说,就连站点主管如果想要找你也得事先通知?您的保镖呢?”

“听来似乎你这段时间来对基金会一直保持着关心啊。”

我沉默。

“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回来了。看来是上帝要留你在这里。”

“上帝是个傻X。”我恨恨地吐了口唾沫。我的父亲是个忠实的基督徒,但上帝可没教会他怎么让自己的皮肤防火防虫防病毒。

“啊,好,我们不谈上帝……我知道你这次回来的目的。那么,有带你那位生病的朋友来吗?”

“没有,我要确定你们不会烧掉他……”我递出他从身上摘下的那朵花。

“这种病完全不至于让人道毁灭装置派上用场……”墨先生接过花,“不过基金会今天的开门时间已经结束了,你可能需要等到宵禁之后再去接他。”

我点点头,回过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车库尽头的走廊没有开灯,漆黑得如同我看不清的未来。

这熟悉的地方。

“你的房间我一直替你留着……”身后传来墨先生的声音 。

我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中的钥匙。伴随着钥匙串“哗啦”的金属音,我消失在黑暗里。


我很想念你,绝望的爱,优雅的爱。


他不在的日子里,我又一次种上了鸢尾花,花香弥漫,花朵绚烂,那个可爱,阳光的救援人员说,我的身上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股淡淡的鸢尾花香,他愿意做我的太阳,为我心中那片鸢尾花田洒下柔和,温暖的阳光。

这里是温带海洋气候,每年的雨都下的很少,但现在却一改往常,瓢泼大雨伴随闪电狂风席卷过了这里,到了第二天清晨,泥泞的道路和未升起的太阳,路边的野草与几只蝈蝈的叫声终于唤醒了我的梦。

我以为我不会死,但现在,身上的鸢尾花已经成团盛开,我孤独的蜷缩在那片鸢尾花田的中心,不由得又梦到了那片海底的鸢尾花田,但这次没有墓碑,没有挣扎,什么都没有变化,但是那片心底的鸢尾花田却在静静的开放着。然后逐渐香消玉殒。

你如果再不回来看看我的最后一眼。我真的会死掉的。

但就是那么一刻,看到他冲进我的房间,抱起了我,身上的白色的单薄长袍被冲出来疯狂迸放的鸢尾花禁锢在我的身上,像一条条锁链把我锁在这里,然后他把奄奄一息我抱紧在怀里,轻轻的把我放到花田边停着的一辆越野车的后座,车子发动,看到数不清的鸢尾花从车边划过,然后我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有办法救你了,我带你去一个朋友的基金会站点,他说他可以救你的病,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了。”

“我都说过没必要救我了,我很抱歉,在我生命里有限的时间让你喜欢上我,至于你说的那个基金会站点,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如果那里真的能治愈我,我愿意试试,如果我还能再活一次的话,我希望让你多喜欢我一点。”

“我爱你,真的很爱,我不能看着我爱的人死去,我无论如何就算牺牲掉我自己也要救活你,你去爱你的鸢尾花田吧,我来爱你。你不是一朵普通的,一朵没有人在意的鸢尾花,你是我的鸢尾花,我不允许属于我的东西在我的眼前死掉!还是自甘堕落的死!”

我愣住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的说我,在我仅存无几的记忆中,驾驶位上的男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亲近的爱恋的,倾慕的热爱的人。

想起来这的确是我的错,抱歉没有邀请函就让你闯进了我的心,在无意之间让我离不开你。抱歉在这最不该恋爱的时节向你告白。抱歉我总是最想着自己会想小说里的主角一样收获爱情,可能是我还没真正长大,忘记了不是所有的爱都会有回答。


也许只是想和你搞暧昧就好了,可是我太贪心了,我想让你陪我吃早餐晚餐。我想让你陪我散步。我想让你心里有我,我想和你有以后。


当初我是因为至亲的死而离开基金会,如今又因爱人将死而回到基金会。

我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人。

在基金会的单间里,在夜不能寐的痛苦中捱到了天亮,我拿到了我的权限卡。

“我现在去接他过来。”在离开站点前,我去墨先生的办公室跟他打了个招呼。

“等一下,”墨先生叫住我,“你不会在他的治疗完成后就离开基金会吧?

“不会,不过这是建立在你们同意让他住在我房间里的前提下。”

“这种事情当然没问题。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还是可以在这种范围内照顾你的。”

我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老实说,眼见父亲因感染而被强制销毁的我对基金会的医疗科学有着不可磨灭的成见与阴影。但我从小在基金会的站点里长大,我的理智深知,这是最有可能治愈他的地方。

脑海里又闪现出父亲的死状。

两种情绪在我的脑海中交叠纠缠,四处横溢,占据着我思绪的每一个角落。我能用来思考的空间正越来越小,仅存的理智正摇摇欲坠。它们争斗的巨响几乎冲破我的耳膜。

我一脚急刹把车停在路边。车的后方传来另一辆车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不过好在最终没有撞上。在后车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我拉下遮阳板,镜子里映出我苍白的脸,和从额角留下的汗珠。多可笑啊,诺亚·兰佩路基。在墨先生和IK面前那强势和冷静的你去哪了。你可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这么脆弱过。

我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人啊。

片刻的休息与平复后我再次驱车上路。路很宽阔,车也不多。这很好,因为我现在根本腾不出多高的思考量。

车在花店小屋前停下,我一跃而下,奔进屋内。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救你了。我带你去……”我进屋,把满身花香与花枝的他搬上车,而此刻我似乎已经捋不清自己的语言。

他安静地躺在车的后座上,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有那浅得难以辨别的呼吸和艰难吐出的话语证明着他是以一个人而不是以一个植物的身份活着。

我一向是个不信神的人,但此刻……上帝,真主,耶稣基督,安拉……不论是谁都好,救救他,求你……不要让一样的悲剧在我身上身上降临第二次啊。

“我爱你,真的很爱。”在他额角的花瓣上留下最后一吻后,我就跳上了驾驶座。


他温暖了我,我刚勾起的笑意,就被风吹淡了,我静静的看着白云遮住了他,与我划出一道天堑,最终那缕阳光再也没有落在我身上。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只看到数不清的鸢尾花掠过车窗,空气里都是鸢尾花的甜香,车子开的很快,我安安静静的躺在车的后座,鸢尾花在身上扎根让我疼得没有知觉,我就闭上了眼睛,回忆起自己漫长又短暂的岁月。

我们手牵手走在海边的沙滩,右手边的椰子树林下开着一丛丛鸢尾花来,夏季的热风裹挟着大海椰子与鸢尾花的味道,他的手很温暖,我就慢慢把头靠向他的肩膀,占有他对我而言的满满安全感。他对我笑着,然后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温柔的对我说:“快醒过来吧。”

不情愿的睁开惺忪的双眼,他身上淡淡的椰子味让我感觉心安了些,我们依旧在车上颠簸着,兰佩关切的问我肚子有没有饿,是不是渴了,我摇摇头说不用了,抬头看向后视镜,才发现我的头上除了右边的那片脸颊外都已经开满了鸢尾花,唯一能看到的驾驶座也开始渐渐模糊,这时候,脸颊即将被鸢尾花攻占下来。他还没有注意到,我连忙低下头,就把身体蜷缩起来,因为疼痛和黑暗,让我再一次陷入晕眩。

好疼……我要死了……我用最后的力气,十分虚弱的开口问他,声音像暴雨里一朵飘摇不定的鸢尾花:“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的话,万水千山,你愿意陪我一起看吗?”

他没有说话,但我还是能听到他哽咽了一声。

如果有来生,你还会爱我吗?如果我们都相安无事,你还会跟我走到最后吗?如果我就这样潦草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你可以不要为我哭泣吗?如果我真的死在你的身边,你是否可以把我葬于你心里吗?

心脏慢慢停止了跳动,在被鸢尾花开满的眼眶里流出了一滴鸢尾花的汁液,这时候,我已经被鸢尾花同化了。我的意识又一次掉进那片我所知的厌恶的恐惧的深海,阳光折射在一片被鸢尾花簇拥着的墓碑上。上面还是刻着我的名字,然后我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碾压撕碎,就跟当初那个人把我推到那个地方一样的感觉,我只感觉一阵头晕恶心,再次睁开眼睛之后,我就变成了一支闪耀着绽放着的鸢尾花。

这时候他猛踩了一下刹车,表情也从开始的一丝不苟到现在崩溃的痛哭流涕,他的车刚刚驶进站点我就死了,然后化身为一堆鸢尾花朵散落在他的车后座上。

这时候他奔下了车,扑倒在后座上,双臂环抱着他一直都深爱的挚爱的热爱的“我”,这时候,我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诺大的风包裹着整个世界的蓝色,也包围了我,你会来接我吗?接我离开,你看得见吗?我的眼泪和被风扬起来的发丝,它们在说想你了。


记忆也好,香味也罢。还请,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我的命运。

命运。

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为什么要让我失望呢?

我明明已经尽力了。

墨先生也是。我到站点的时候他就在那里接我。他甚至准备了医务人员和走轮担架。

真是可惜啊,这里已经没有病人来让他们治疗了。车的后座上只剩下了一摊花。

我甚至找不到他存在过的证据,找不到我的爱人实际存在过的证据。

呵呵,不愧是你呀,连变成花都这么美。

然后呢?就这样就结束了?

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谁来让我醒来,谁来让我在那个午后的阳光里从他的腿上醒来?

这不是真的。

去他妈的控收保。

去他妈的基金会。

我刚刚失去了我的爱人,失去了我生命中最爱的人,失去了我最为珍视的宝物。

而这不是游戏,我永远也没办法让他回来,永远。


那位留着长发的男性Alpha是为基金会工作的博士,名叫诺亚·兰佩路基,据说是墨先生的得意弟子。他平日里话很少,但很温和。有趣的是,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养了一棵鸢尾花。不影响工作的话,他总会在自己的耳边别上一朵。

喜欢花的工科男真的很少见诶——虽然他身上的那种清淡干净的忧郁气息让人很难把他和工程学博士这一职位联系在一起——但显然,大家还是对此很感兴趣。

说到这个,大家其实有开玩笑地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喜欢鸢尾花,那时他给出的答复是:

“我也不知道啊。但,总觉得有这朵花在这里,我会心安一点。”

嘛,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气味和物件,这很正常。大家嘻嘻哈哈地把话题扯开,没有人注意到此时他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忧郁。

“有你在,我当然会觉得心安。”

嗯,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星空中的那片鸢尾花田里,低头凝视着我呢。


到最后谁都没有留住被爱的感觉 真糟糕.


“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把我的花田烧掉?”

“为什么?”

“把它们烧掉,让我在地狱里也能拥有它们吧。”

“你死了之后想埋在哪?”

“把我丢进你曾经守护过的大海里。”

“要不要一副棺材?”

“不用了,把我装进椰子壳里就可以,我知道自己会怎么死,死在你守护的天空大海和回忆里,这会让我感到心安。”


如果我死了,我是否可以埋葬于你心?夜空闪烁,我是否能有一双鸢尾花所构之翅翼为你敛星收月?鸢尾花香,椰风花雨的地方是你我定情的海岸,温婉静谧,让我们牵着手一起去繁星所照耀的深蓝秘境骄傲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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