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有言

Mary-Ann Lewitt 站在教堂外的人行道上。弥撒刚刚结束,人群们四散而去,向着停车场迈步,一小撮人还在前厅交谈着。Mary-Ann目不转睛地看着街道。清冷的天空,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遥远。

三月天高风怒号。Mary-Ann缩起她的肩膀,将手深深插入她黑色运动衫的口袋中。可能进屋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那儿更暖和些。但他们可能随时到达。如果这时候,她在更衣或是在处理些其他杂务的话,两人就都找不到对方。这将会很尴尬。她只能在外面呆着。

10点整了,这是事先在电话里定好的时间。有人会从这附近接走她。现在大概已经过了几分钟了,堵车在所难免。

这就是现在的她:在冷风之中等待着陌生人的便车,是生是死,犹未可知。

他的心里还有些犹豫,都是关于倡议的。回想起来,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难以相信,但其实还好。可能这就是她的内心对此充满疑问的原因:这一切也太可信了;这一切也太容易理解了。退一万步说,就她这样,生活中只有一只猫,信念所剩无几,这发生的一切都能算得上在合理范围之内。这足够合理。她的灵魂搔弄着她,弄疼了她,驱使着她分一杯羹。她已经用了昨天晚上的时间记住了驱邪仪式,并结合着拉丁语动词回顾了精神秩序的分类。

但所有的这些都无助于缓解她因不安而胡搅蛮缠的胃。这不安源于即将到来的差事,也源于自己身后的琐事。今天就会决定她是否适合加入牧羊人集团,而她自己早已琢磨了很久了。理论知识是一方面,但实践经验又是另一方面。毫无疑问,Mary-Ann两手都很硬。那些令她担惊受怕和畏畏缩缩的不确定因素本来并不那么重要,但这却恰好使她惶恐不安。牧羊人集团需要优秀的人手,而世界上实在有太多人比Mary-Ann Lewitt这个人优秀了。

她还有机会回头。他们给了她这样的选择,说出那个词,然后她就可以做回一个老妇人。其他更好的人会来顶替他。不会坐在后座,也不会像她这样祈祷连篇。

不不不,她必须在这儿等着。她已经答应了这门差事,也决定了要付出更多。她敲了敲那满是狐疑的脑袋,锁上了门。是的,她一定要坚持下去。

时光飞逝。剩下的人群也已经离开,这下Mary-Ann真成了这儿的独苗了。她看了看表。10:17。打个电话?以防万一?10:20,这是底线了。如果没有人来,她就要打电话了。

在10:19的时候,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了路边。引擎停止了轰鸣,一名男士走下了车,是一名平均身高、中等体型、略高一筹、三十好几的中东人。从他的外表上来看,他的头发耷拉下来,因此他的耳朵有些出格。精心修剪的胡须,配以一身蓝色的POLO衫和卡其裤。

“你好!”他绕着车走到了人行道上。“你就是Mary-Ann Lewitt?”他带着一种中东和英国的混合口音。

“是我。”Mary-Ann点点头,“就是我。”

“Salah Zairi。”他微笑着,伸出了一只手,“很高心见到你。”

“很抱歉,麻烦你来接我。我本来就要去坐公交车了。”

Salah挥了挥手。

“不麻烦,不麻烦,尽管我现在需要回一趟礼拜堂。”他走回了车的另一侧。“这看起来像场“旅行”,但我们还是应该现在就走,时候刚好。”

“你说的对。”

Mary-Ann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一会儿功夫,这辆红色的小轿车停在了州际公路的收费站。

“你介意我听点广播嘛?”Salah问道。这是自他们离开教堂以后说的第一件事。

“不介意。这样挺酷的。”

他按了一下旋钮。爵士乐从广播中断断续续地跳出。

“噢,别呀,你倒是正常点啊!”他猛地拍了拍表盘,声音终于清晰了。“啊!这才对嘛!你想换台的话,请便。”

“明白。”

安静突然而至。Mary-Ann看着一片奶牛遍地的田野在窗外倒退。

“Mary-Ann,你原来是这附近的人嘛?”

“嗯?啊,对。我是本地人。你呢?”

“我出生在巴基斯坦,后来我去了伯明翰,然后我就搬去了那儿。一个本地人的两次迁徙。”

这倒是解释了口音的问题,Mary-Ann想了想。

“我还没去过英格兰。”

“今年是女王登基的日子。这借口总不会错的。”

“奥运会同样也在今年。”

“呸。就是些面包和马戏。不过他们至少能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走。那些真正有趣的东西反而乏人问津。”

Mary-Ann感到自己的嘴角上扬了一下。心结解开了些,尴尬感与孤独感也略微缓解。Mary-Ann决定继续聊下去。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感觉挺不错的。

“那么……你为倡议工作了多久了?”

“14个年头了。”

“你是在部门里,还是就给人们带带路?”

Salah咯咯地笑了。

“我和牧羊人们一起工作,只是我的工作内容包含着大量的司机业务。我也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干的。”

一个潜在的同事。

“我猜你已经看过不少里面的花花世界了。“

“永远都看不完。这世界无奇不有,而我们只不过是过客,来去匆匆。“

“嗯……你是怎么加入倡议的?”

“经由我大学里的一个朋友介绍。”

“当时我正巧接到一个电话。你也知道,这很奇怪,这一切到底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就好比,当我从电话里听到‘我们是一个秘密组织,现在我们想要雇你去干恶魔一炮。’的时候,我眼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下来。你可能会觉得我的回答是‘我没法应付这类意外’,但我当时说的第一句话是‘没问题。我能有多少好处’。”

“你的适应力真强。”

“我觉得这更像是‘我要破产了,泡面什么的我再也不想吃了’。”

Salah大笑起来。整个车厢都充斥着他的笑声。

“你永远不会知道,常常得到假虔诚,还要‘痛击异教徒’的我们,听到这样的大实话以后会有多么地耳目一新。你的加入,就像是在食品柜里放上些新鲜食品一样,不算是个坏事。”

“你经常遇到这类人?”

“这确实是个令人懊恼的事情。那些被调职到狼群中的疯子们都得拴上狗链了。其他的人,他们会时不时地表现出些谦让。按我的想法,我会把他们踢到大街上去。一半的牧羊人是为了服侍另一半人,但如果你不断地提醒别人你比他们神圣的话,你就没法服侍别人了。”

“嗯。”心结又一次紧绷,Mary-Ann空空如也的腹部又起了褶皱。这些人都很优秀,像Salah一样真正的人才。但当她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和她说“一切安好”时,就算她愿意相信,她也感受不到这种安全感。过去可以被宽恕,但是重担依旧得扛在肩上。Mary-Ann感到了重担压身,这重担使她在真空中动弹不得;使她与世界渐行渐离;把她拖入虚无的深渊,那里没有朋友、没有归宿,只有上帝能来到这遥远的土地,因为这儿空无一物。

然后她找到了上帝,并肩负起了责任。

“有什么问题嘛?”

“没什么,我很好,就是对测试有点不安。”

“这没必要。你是一个牧羊人。你会做得很好的。”

“我还没做过测试呢。”

“我也从来没说错过。只有一次,还有另一次。对了,还有一次事故……算了,还是忘了它吧。我的成绩平均分可是有C呢。C+。”

“停停停。”

Mary-Ann制止了他。她刚刚真的说了那些嘛?是的。他又笑了。不过才不到一个小时,他表现得就好像他们关系很好一样。Mary-Ann在某些地方感到了一丝黑暗中的曙光。这丝光芒就是一个朋友。

笑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Mary-Ann……”

“嗯?”

“接着聊。你很擅长这个。”

“谢谢,Sal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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