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8
滴,滴,滴…
我坐在他的床边,一旁医疗仪器发出的平稳的声音,他的喘息也附和着律动,我也和那表盘上波动缓慢的心电图一样平静。
“何必呢,周█,”我看着他的脸,现在他脸上的沧桑和毫无活力很难让人与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画上等号,“你原本完完全全能比现在这番尴尬好,不是吗?”
他慢慢的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而我却完全没看出其中的生机,仿佛我坐在一个活尸旁。
“二十岁创业,二十五岁小具规模,也碰到了自己能爱的人并成了家,原来多么美好……”他双眼微闭,开始了对当初美好时光的回忆,“可是,”我语气一转,“经济危机让你的生活一塌糊涂,公司倒闭,老婆也和别人跑了,你也被朋友贬低得一文不值。最后甚至身患重疾……”他慢慢地用手抓住了我,指尖轻轻地搭在旋钮上,眼泪也在那个饱受疾病折磨的脸上划过,“请你别说了”这几个字写在了他的脸上。
但我已经成功了。
病房外,一个老母亲看着病房内,眉头微皱,眼里泛着泪光,双手抱在胸前,嘴里好像念着祈祷词。一旁的医生慢慢地走到她的身旁,“抱歉,我们尽力了……”话很少,力度却足以让这位老妇人失去站立的力量,她跪倒在地,看着玻璃窗的另一头愣神。突然,老母亲看到了那虚弱的男子微微的抬起头看着她,她起身紧拽着医生的白大褂,心理最后的大坝也最终决了堤,“医生啊,我为了这孩子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也就让我在他床边再看他最后一眼吧……”老母亲的声音颤抖着,却不失力道。“嗯,进去吧。”话音刚落,她就打开了房门,突然她表现出了和刚刚截然不同的淡定和冷漠,她慢慢的到了床头,停在了我的身边,“猜大小,我猜小。”他发出了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抓住了可能救命的稻草,他松开了虚握着骰子的手,看着它慢慢地往地面落体。
嗒,嗒,嗒啦,两点。随着骰子落地声音的结束,伴随着的是一声重重的下跪声,虽然是同一个人,可这次,她却再也站不起来了。“好家伙,还真没看错你。”我坐在面色惨白的尸体旁说道。他拾起了骰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20██/02/19
他站在卧室的窗边,看着窗外喧嚣的街道。汽车的疾驰,行人的匆忙,即使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街景对于久卧病床的他也是一番值得驻足的景色。他盯着原来挂着结婚照的墙面,一个不大不小的正方形区域比其他地方鲜艳,但也是那么刺眼。过了许久,他径直地向房门走去,随手拿起了挂在墙上的一件大衣,披在身上就出了门。
40分钟后,他到了海边的一个双层别墅的正门前。他看着手中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气,叼着的廉价香烟也在这一瞬间燃得更快了。“就是这了。”他扔掉了抽了一半的香烟,重重地踩了一脚。正当他准备在门口大喊那个抢走妻子的男人的名字时,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人从边上的高级跑车里走了下来。“喂,那边那个小流氓,”西装男慢慢地走向他翘着嘴角,身体前倾,拉长了声说道“在我家外面想干嘛?诶呦,这不是原来的周总。”正当西装男想把他一把推在地时,他眼睛向他一瞪,低沉地说了一句:“来和你赌一把。”这一句话就像咒语,西装男马上停止了动作,站在了一旁。他转动着旋钮,“我想要你名下的所有财产和妻子。”
“你的心脏。”西装男看着我毫无感情地说道。这个赌注一击致命,干脆。
他把旋钮转到了02,原来的六面骰也成为了一个一元硬币。“猜硬币,我猜字面。”他用大拇指指盖用力向上一弹,我看着这个别墅,又看了看自己身下的衣冠不算整齐,甚至有点邋遢的男人,“有野心。”我轻声说道。硬币掉落到了他粗糙的手背,他一掌便将其盖住。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双手,他颤抖着,颤抖着,一边祈祷一边慢慢地一开盖住硬币的手。
字面。
西装男瞬时跪倒在地,用手撑着身体,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他抚摸着跑车,“这质感真的让人上瘾。”他打开了车门,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慢慢地淡出了西装男的视野。西装男拖着无力的身体,一步一步地移到了海边的护栏旁,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翻了过去……
20██/02/20
露天泳池,跑车,佣人……这些原来对他而言完全不敢想象的东西终于属于了他,他坐在面朝大海的落地窗前感叹着这两天的变化,从死到生,从无到有,这一切都是赌博带来的,他逐渐爱上了把命运压在赌桌上的快感。“为什么我当初要那么白费力气,赌博一天就解决了。”他瘫软在沙发椅上感叹。“老公,怎么了?”一个富有风韵的女性走到了他身边,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嗯,没事。”他向她微笑道,心里却是一声咒骂:你当初把我丢的干脆,现在在这里搔首弄姿。
“现在你还恨她吗?”我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
“想她死吗,或者,生不如死?你可是赌圣啊,就当是一个惩罚游戏折磨下她吧。”
他转头看向那个女人,“老婆,我们玩个游戏吧。”他把我放在了桌面上,“谁输了谁进去。”他指向了养着柠檬鲨的水族箱。那个女人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点了点头。他把旋钮调成了04,“猜在下的那面,我猜奇。”说完便随手投出。骰子在桌面做了几次简单的翻滚便停了下来,而他却不敢相信最后的结果。
朝下的那面是4。
他身体缓缓站起,双腿颤抖,双眼失神。“愿赌服输。”我在他耳边低语。
“前面的胜利都是你的阴谋吗?”他缓慢地向水族箱移动,玻璃那头的柠檬鲨绕着造景有规律游动着,像是做着什么仪式。
“我可是公正的荷官,先生,愿赌服输。”
他慢慢地上了台阶,站在了水族箱的边缘。虽然他极力抵抗,阻止自己那双不受控制的腿,但是双脚还是向前缓缓挪动。随着往外的距离越来越多,脸上的冷汗像是看客,越来越多地向外冒,希望能看到落水的一刻。
咚,他面部朝下地落入水族箱,造景用的礁石划破了他的腹部的皮肤,红色的液体从中渗出,又在一瞬被水稀释,刚刚仍在嬉戏的鲨鱼也因为如此大的动静和血液的味道一改刚刚的可爱,摆出了猎食者的姿态向他游去,大力撕咬着他的伤口。他因为剧痛张开了嘴,却又因箱中的水灌入而重新紧闭,他想挣扎,可是身体却如吸饱水的海绵一样沉重而毫无力气。
女人坐在一旁,看着这场难得的表演,“怎么样,是不是很解恨?”我坐在茶几上,欣赏着水族箱中的血水交融,“他刚刚是想杀了你才做的决定。你用自己的冷静化解了这一危机,你有着强大报复,以后必有很大作为。”她笑了笑,左手也下意识地搭在了旋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