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Site-34

2021


1月1日

Site-34:秘密地点


在IT工作了三十年,从来无法从任何一个用户那里得到任何一个直接的回答,这让Eileen Veiksaar的头脑中产生了分歧。现在她用辩证的方式对待所有的人际交流,把她的思路一分为二:一条是别人希望她走的路,另一条是通往真相的路。有的时候,两者之间会有折中的道路;极少数的时候,眼前只有一条路。这最后一种情况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诚实”。

Veiksaar则称之为侥幸,每当她偶然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

当她的接应人无精打采地穿过前厅向她走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划分思路。她看见的是:这个人刚刚步入中年,长得像是晒黑了的H.P.洛夫克拉夫特。她听见的是:他的口音她不太熟悉,但暂且可以猜是智利口音。

而他说的是:“我是Von Braun博士。1

所以,这一次不会是两条道路交汇成一条的那种情况。她决定不去就此质疑他。“我是Eileen Veiksaar。Site-34的确切位置到底是在哪里?”

“你说西班牙语吗?”

她眯起眼睛。“这有关系吗?”

“如果你不说西班牙语,我就不能告诉你。”他笑了几声。“这个地方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你只需要知道这就够了。”他转身向远处走去,同时回过头来看她有没有跟上。

她跟上了他。她一直觉得探究错误的道路会通向何处是件有趣的事,虽然并不总是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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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入口的移动门一直在以不规则的间隔自动地忽开忽关,Von Braun折腾了一会儿才把Veiksaar带进了餐厅,这个地方非常宽敞,在现在这样的深夜依然很热闹。单向的凸窗外是一片美丽的午夜风景:冬日的巴塔哥尼亚,覆盖积雪的安第斯山,常绿与落叶植物零星点缀在山间。在基金会工作了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绝对确信地知道了Site-34的所在地。阿根廷。

或者智利。

“整个站点都乱套了,”自称Von Braun博士的人一边解释一边坐到一张已经有人的桌子边。原本坐在那里的男人显得疲惫又忧愁,他依次向他们俩点了点头。“我们开始怀疑有人故意搞破坏了,所以才把你叫来。要是这事早一点发生的话……”Von Braun看上去很沮丧。“你知道,十二月的时候我们曾经申请过使用5109,但Sokolsky拒绝了我们。可见他是多么无知。”

“我没看出这怎么能帮到你们,”Veiksaar评论道。她回头瞥了一眼门口,两名特工正集中精神准备抓住冲进门的时机。“如果你们不知道是谁干的,那你们只是在往这片混沌里再加进一个新的变数而已。”

“‘混沌’很贴切,”第二个男人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是管生物实验室的,这么跟你说吧:在提交一整个部门的医疗数据时眼看着它们在屏幕上消失掉真的一点也不好玩。”他向她伸出手。“我叫Castillo。”

她握了握他的手。“那么已经有两个问题了?数据消失,还有门不听话?”

在她说话时,一名身穿实验袍的博士轻巧地挤进门来。正坐在吧台边翻看手机的一名穿黑色皮夹克的金发男子朝他得意地一笑。

Castillo苦着一张脸。“要是只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各个部门的各种投诉我们都整理出一张清单了,现在还没完全搞清楚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Veiksaar皱起眉头。“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在代码里找线索?你们肯定有比我更有资质的人选来做这个吧。”

Castillo和Von Braun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叹了口气。“有资质的人最糟心的一点就是,”她说,“他们永远都是最可疑的人。”

“可不是吗,”Von Braun赞同道。“我要是生来没有这么聪明,生活一定会过得轻松得多。但你说得没错,所有的技术人员都有嫌疑。他们今天大多被赶回家去了,交给我们来查清这件事。”

“交给来查清这件事,”她纠正道。

“差不多吧。通常我们还是更倾向于自己内部处理,但是既然你已经在来的路上了……Sokolsky博士向我们保证说,如果有什么人能够找出这个内奸——假如真的内奸的话——这个人就会是你 。”Castillo把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因为新冠疫情的原因,我们现在限制了站点内部通行。当然你会有特殊许可,但我们还是不希望你到处乱逛。”

过道对面,一只猫跳到了一把椅子上,开始对一个正在敲打便携打字机的年轻男子做出一些奇妙的姿势,不管怎么看,这只猫都很像是正在说话。

她慢慢地意识到这只猫还戴着一顶软呢帽,尽管她尽了一切努力去抗拒这个事实。

她决定不去看它,转而思考Castillo刚才说的话。“等等。站点内部通行?因为新冠吗?”

“没错。我们会指派Von Braun与你同行,确保你不会走出许可区域。无意冒犯。”

“他是对你说的,”Von Braun插话。“我个人觉得这种安排冒犯到了我。”

“这还不是最糟的,”Castillo讥笑道。“总比被装上船送回南极要好吧。”

“回到刚才的话题,”Veiksaar说。“我还是不明白。你们限制的是站点内部的通行?这到底是为什么?”

Castillo微微一笑。“34站占地广阔。我们名下的专门设施比你去过的任何站点都要多。能源生产,材料加工,制造,管理,电子设备,温室,医院……只要你想得到的,我们这儿都有。”

她揉着自己的后颈。她的肌肉对谎话过敏。“这些全都藏在阿根廷的山区里?”

Von Braun紧张地朝她笑了笑。“你从哪听说的?”

她无言地指着窗外。

“实际上比这更离奇,”Castillo评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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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日


离开餐厅前,Veiksaar做了三件事。

第一,她用她的工作用平板电脑扫描了那个金发男子的手机。他的安保权限简直高上了天,而且他手机里攒了足以打败整个AIAD的对策。

第二,她偷偷给那只猫拍了一张照片。

第三,她观察了整整三分钟移动门开关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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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n Braun想让她先看看温室。他们穿过了一个完全黑暗的房间——“安全措施,”他给了一个等于没解释的解释——然后来到了一个带有单向玻璃天花板的温暖空间。她注意到这里的星空远不如刚才他们在餐厅时看见的清晰。

“SCP-XXXX是,”一个机械的声音念诵着,一排温室洒水器依序短暂地喷水。这座拱顶建筑中种类繁多的植物令她目不暇接,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生命宝库。

“倒是说清楚是什么啊,”一个声音咕哝道。Veiksaar踮起穿着跑鞋的脚,在茂密的枝叶间找到了一个蹲伏着的男人。

“这位是Navarro,”Von Braun小声说。

她点点头,清了清嗓子。Navarro抬头看她时,洒水器再次开始喷射;他从水幕中逃出来,但还是微笑着招手示意她靠近。

“这些都是什么?”她对着这片植物世界做了个幅度很大的手势。

“没什么异常的,”Navarro向她保证。“它们是给围场准备的。”

“围场?”

“异常哺乳动物。南美洲的野生动物像花园般繁茂……2”他甚至等了一会儿让她体味这个双关冷笑话,她报以礼貌的微笑,“……全世界哪里都比不上,所以你想象一下我们这儿关了多少可怕的怪物吧!要保证它们的笼舍里有足够的草木,就需要种植大量的植物。”

又一排洒水器开始释放存货,那个声音突然自我纠正道:“删除。SCP-ES-XXXX不是。”

“说得好,”Navarro咕哝道。“谢谢你的分享。好了……我要找找我的……”

他走了三步,然后脸朝下跌倒在地。Veiksaar扶起了他, Von Braun扶起了横放在地上的折叠梯。

“在这儿,”异常动物学家喘着气说。“原来我把它放这儿了。”

Veiksaar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把梯子立了起来,她爬上梯子,查看安装在天花板上的扬声器。“这是什么反人类设计,”她嘀咕着。

“如果你觉得把控制面板放在洒水器下面是个好主意,”Von Braun回答说,“那就表示你还不如他们认为的一半聪明。”

“删除。SCP-ES-XXXX不被允许。删除。”

“删你个大头鬼,”Navarro咒骂道。

她无视了这三个声音,专注于将她的平板电脑的USB线插入扬声器上的接口。洒水器在她下方继续发出轻柔的雨声,而她运行了几个基本的诊断程序,然后用一条胳膊撑在梯子顶端,俯视着另外两人。“扬声器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它只是接收到了某个特定频段上的文字数据,然后用语音合成把它——”

“没有任何可靠证据可以证明SCP-ES-XXXX的存在。它同时既是又不是被收容于Site-34的一个标准人形收容隔间中。如果出现了它存在的可能性,则绝对不应该允许它存在。”

她瞪了扬声器一眼,然后小心地爬了下来。洒水器再次活跃起来,然后再次停止;她看着她的平板电脑,向下翻阅,最后按下了一个按钮。她观察着,等待着。寂静而越来越令人不安的几分钟过去了。

“我上次听说了一个不错的笑话,”Navarro开口。

“我上次听说了一句不错的‘闭嘴’,”Von Braun回应道。

Veiksaar记录了她的发现,然后把平板电脑放进实验袍口袋。“都解决了。接下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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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是模因学部,她被介绍给一个留着浓密的大胡子、声音低沉的男子,他的名字叫Mondragón研究员。

“请你把它关了,”他用打招呼的语气说。“请你把它,”他指着Veiksaar手中的平板电脑,“关了,立刻。”

她关掉了它,然后看了一眼Von Braun。他耸耸肩。她也朝他耸耸肩。“这是怎么了?”

Mondragón带着他们走进办公区域,成群的戴着护目镜的研究员正忙着查看打印的文件。这里的空桌子多得出奇;其中一张空桌子上有台电话在响,但没有人去接听。她把铃音的曲调记在心里,因为这是她的本能。

“我们不得不关闭了所有活跃的终端,”模因学家解释道,“外来的设备我也不太敢冒险。”

Veiksaar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们被袭击了吗?”

“是的。”Mondragón点点头。“我们被袭击了。你的模因疫苗是几级的?”

“4级,”她不假思索地答道。“等一下,为什么……”

“转过身去,Von Braun。”Mondragón做了个嫌弃的手势。“除非你想死。”

“那要看是哪天了。”但Von Braun还是转过了身;事实上,他干脆走出了办公室。Mondragón摇了摇头,在自己的键盘上按下一个按钮。他把显示器转过来面对着她。

她眨了眨眼。“哦,有多少——”

“全部,”他叹了口气。“这个部门的每一台终端都不例外。发送它们的自动服务器在我的办公室里;幸运的是,我正好看见了它在启动,我查看了行动队列,远程关闭了所有本地的显示屏,所以没有人……嗯哼。我把手下大多数人送回家去了,直到我们查清这件事为止。”

一个Berryman-Langford模因抹杀触媒占据了整个屏幕。

“好一个故障,”她喘了口气。

他点点头。“每次看到都觉得我的脑顶叶像烧起来一样,我个人感觉。”

“记忆删除剂会让你好过一些。”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讲话。这张特殊的图片有种催眠的力量,就像一场分形撞车事故……

“没用的,对我来说。”她瞥了他一眼;Mondragón的表情相当痛苦。“记忆删除剂一点用也没有。给你一条工作和生活上的忠告:不要和模因学牵扯在一起。”

已经晚啦。

电话又响了起来,一名留守的模因学家接起了它。

“所以,我觉得你在我有个像样的推论之前不打算重启你们的系统,对吧?”Veiksaar问。

Mondragón点点头。“而我觉得现在还在寻找谜底的阶段。希望你能快点找到。”

她又注视了一会终端屏幕上的致命漩涡,然后咂了咂舌头。“是的,事情的全貌已经在渐渐浮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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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n Braun带着Veiksaar来到下一个出状况的地点,然后自己去了洗手间。“那个地方让我偏头痛,”他又给了个毫无用处的解释。

很容易看出这是为什么。她的目的地是一个巨大的收容隔间,装潢风格仿佛投票站与艺术画廊不伦之恋的产物,墙上的一幅幅画作之间遮挡着厚重的白色帘幕。这里有一个女人,她有编成辫子的黑发和锐利的蓝眼睛,眼镜片比Veiksaar的(已经很厚的)还要厚。她坐在地上,身后是一张海报,上面画的是——

Queso,一个声音在Veiksaar脑子里念道,她认出这是自己的声音。Queso,queso,queso。

“Queso?”她重复了一遍。

那个女人抬头看着她。“¿Qué?3

一个严厉的机械声音在广播里吼道:“此次不恰当行为已被记录在案。”Veiksaar吓了一跳;那个女人只是翻了个白眼。

Veiksaar向她走去,小心翼翼地搜寻着扬声器的位置,而不去看那张海报。“Queso,”她又说了一遍。“我看了一眼墙上那东西,它让我想到了‘Queso’。”

那个女人站起身来。“对。它是一张关于奶酪的画;所以会让你想到奶酪。”她伸出了一只手。“我是Amalia Mondragón,异常艺术与修复部主管。如果你需要去去味的话,我还有一张画能让你尝到酒味。”

又一个Mondragón。别去问他们是不是亲戚。Veiksaar微笑起来。“从这个……收容设施来看,我猜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太大的威胁吧。”

“它们只会威胁到你的——”

此次不恰当行为已被记录在案。

“只会威胁到你的胃口,”Mondragón咬牙切齿地回答道。“它们全都是低威胁物品,我只是在最终入库之前给它们做个登记。”她从实验袍口袋里掏出一台小巧的傻瓜相机,给奶酪海报拍了一张照片——它实际上是一部名为《 我爸爸的房子 Casa de mi Padre》的电影的海报——然后走出了临时搭建的小棚。

Queso,Veiksaar想,她转身跟上了Mondragón。

Mondragón朝天花板指了指,Veiksaar这才注意到扬声器在哪里。它隐藏在嵌板之间,比温室的那个要小得多,因为它没有可见的控制面板。“这玩意朝我吼了一天了,”Mondragón抱怨道。“不知道它是出了什么毛病。”

Veiksaar点点头。“也许我能找到些线索。这里有能接上SCiPNET的地方吗?”

Mondragón朝两道白色帘幕间的一张小办公桌做了个手势。她的下一句话被刺耳的“此次不恰当行为已被记录在案”盖了过去,很明显她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说脏话。“我觉得我在奶酪海报上花了太多时间,”她哀叹道。“今晚我大概要提早吃晚饭了。”

一个简单的诊断证实了Veiksaar已有的怀疑:跟前一个一样,这个扬声器接收到了一个合法但不属于这里的输入信号。就在她准备去洗手间把Von Braun找回来的时候, 突然她又有了一个新想法。

“你这里会不会碰巧有……”她开口。

此次不恰当行为已被记录在案。

她坏笑起来。“他都不知道这有多不恰当。不过别管他了,我要找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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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iksaar开始认真地质疑设计这个站点的人的精神是否正常。每一个部门——它们也并不全都被称为“部门”,很奇怪——之间,似乎总是有走不完的漫长走廊,每条路线都至少要经过一个不亮灯的房间。(在她要求Von Braun解释究竟是什么样的安全措施需要她一次又一次像个智障一样瞎摸黑的时候,他只是哼了一声。)她心里有一部分在纳闷黑暗中到底隐藏着什么认证身份、驱赶入侵者或是侦测威胁的机关;其余的部分则在怀疑是否让她迷失方向才是真正的目的。如果是这样,它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压制住她对Site-34结构的好奇。现在她心中描绘出的是某种巨大的环形构造体,围绕着一座孤峰,覆盖了不同的海拔高度;因为有一次当她身处那片可恨的黑暗时,她可以发誓她感觉到了耳中的气压变化。

也许这些黑屋会移动比这更奇怪的东西她都见过。

档案与图书室(不是个部门,她注意到)前的最后一条走廊里的单向玻璃又向她展示了一片令人震撼的风景;这让她在心中为这块基金会的南美巨岩的系统清单里又加上了“气候控制”这一条。

窗外,熹微的晨光中是一片热带雨林。

今天一开始的时候我大概是在阿根廷,而现在我绝对是在智利。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

档案管理员是一个名叫Mallea的男人,今天他显然过得不太愉快。档案室里到处是穿防护服的特工,他们全都忙于治疗、或者控制、或者为治疗而控制一群穿实验袍的发疯的研究员。有一个研究员两手沾满了蓝色油漆,正在把它们涂抹到试图抓他的人的面罩上。另一个研究员在暴打她邻座的同事,似乎是为了争抢一个已经完全被踩烂的奶酪三明治,两名防护服特工正在徒劳地试图拉住他们。还有一个研究员只是坐在角落里,哼唱着某种节奏欢快的旋律,显然已经失了心智。

“认知危害,”Mallea唾骂道。“每一台终端上都是认知危害。”

Veiksaar回想起模因抹杀触媒,一阵寒颤。“还有比这更糟的。这些看上去都是小问题。”

“如果你的全体员工都变成这样那就不是小问题了!”Mallea拉扯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停了下来,然后明显拿出了巨大的意志力……又一次拉扯了自己的头发。“对不起,忍不住,”他无助地咕哝道。

“但愿你不会用这双手去碰文件。”Von Braun指出。“皮脂,你知道的。会损坏纸质的。”

Mallea松开手,注视着他的同事。“我们会戴手套,笨蛋。”他嫌弃地挥了挥手,和之前男Mondragón的动作很像。“而我们现在在看的,或者说本来要看的文件,都是电子版的。我们正在复核数据库。我今天真的没有时间来应付这种事!真的真的。没有时间。一点时间也没有。”

一团蓝色液体向她飞来,Veiksaar惊险地躲过了它。她回头瞥了一眼Von Braun,惊讶地发现他也躲开了。他有很多地方让她想到了Wettle,她本来以为他一定会被泼得一脸蓝。

“我们正在进行年度的全目录核对,”Mallea继续说道。“查阅数据库里的每一份文档,标记出更新和重新评估的地方。”

“这工作量听起来很大。”Veiksaar思考了片刻。“这工作量听起来大过头了。”

Mallea现在转为用右手拉扯左手的手指了。“没错!所以它要由每个站点的特遣队和专门的档案管理员分工完成。我们被分到的是系列I的第一部分。”他哼了一声。“这其实很不公平,因为这里面包含了001列表。我们比其他人要多整理二十多份文档,而且你知道吗:那些001一个比一个长。光是给许可权限归类就……怎么了?”

Veiksaar面露笑容。

“怎么了?”

Von Braun从背后点了点她。“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听着,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我有九成把握,这是一个我能修复得了的问题。你们这里的麻烦顶多只会持续一天。”

Mallea揉着眼睛。他两眼发红,而且并不是因为油漆的缘故。“总是会有下一个明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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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iksaar再也无法抑制她的笑容。Von Braun试图从她口中讨到一个解释,但她因为知道了没人知道的事——特别是因为这事全是靠她自己的勤奋和博学才了解到的——而洋洋自得,于是她无视了他。在经历了反复进出黑屋的“乐趣”和Von Braun令人抓狂的缄默之后,越是无视他,她的笑容就越是灿烂。

她开始享受起这次不期的旅行,显然她因此忘记了时间;当他们到达最后一个部门时,外面已经变亮了很多,他们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梳着背头、戴无框眼镜的男人,他的名字叫——

“Borja Dowell。”他与她握手。“地方伦理委员会。”

这总算让她收起了笑,她维持着憨直的扑克脸。“你为什么在编辑SCP文档?”

他眨了眨眼。“什么?”

她指向他的身后,指向门内的办公室。“你在那里编辑SCP文档,不是吗?”日光灯突然暗了下来,然后又亮了,然后再次变暗。

Dowell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脸迷惑地转回来。“……是的。我们在编辑文档。我们刚刚对一些有争议的案例完成了伦理审查,正在准备更新文档。你是怎么……?”他摇了摇头,耸了耸肩,然后转身向门内走去。Veiksaar和Von Braun跟在他身后。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等待着。Dowell责备地瞪了一眼Von Braun。“你已经把我们的问题告诉她了?”

“没有。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问题呢。”

“绝对是这些灯,”Veiksaar说,与其说是在对他们两人讲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她访问了唯一一个她从不抱怨的存储器——她自己双耳之间的那一个,当那些灯再次开始闪烁的时候,她与它们同时发出声音:“吧嗒——嗒嗒——嗒。”

完美同步。

她朝Dowell露出了笑容。“我能借用一下你们的通信中心吗?”

Dowell皱起眉头。“我没有这个权限,但我知道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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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蓄着胡须、戴着眼镜、看上去颇为威严的老人在门口接替了Von Braun。他领着Veiksaar走过最后的走廊;这一次要走的路非常短,而且路上没有经过黑屋。“你已经查清是怎么回事了?”他问,慈祥的语气中略带着好奇。当然,他并没有显得太过于关心此事。

“我想是的。”她点点头。“Sokolsky的诱捕行动你知道吧?”

老人也向她点点头。“他们给我介绍过了。5109,那个密码对吧。”

“对。是这样,为了确保我们的每一个特工在需要时都能即刻取得第二份密码,我开发了一种无法被破解的强力载波通信系统。Site-34也在诱捕计划的初选名单里,所以他们给你们安装了这个系统;但Daniil最终拒绝了你们,我也不懂为什么系统没有被拆掉,但它显然还留在这里。这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

“嗯,”老人沉吟道。

“你们平时用来内部通信的东西——跟你说,各种信号,不只是无线电的——都被切换成了我的远距离通信媒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但我愿意拿钱跟你赌,至少对于问题出在哪儿我没有猜错。”他们在一扇带标签的整洁的门前停了下来,她强调般地轻叩着门。“让我进去五分钟,我就能一口气解决所有这些故障。”

“那它们具体都是由什么导致的呢?”

她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给他看。她一直在用心做着笔记。“这个站点里的每一件电器都是在各自特殊的指令频道控制下运行。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它们中有一部分现在使用的是同一个指令频道。通常情况下它们彼此距离较远,这种重叠并不会造成影响,但有了我的系统助推,完全合理的信号去到了它们原本到不了的地方,造成了完全不合理的结果。你们的异常艺术主管在给模因海报拍照,但是当她试图把它们上传至数据库的时候,她实际上把它们送去了档案室。你们的档案管理员在查看001文档,每当他们遇上Berryman-Langford的时候,实际上受害的是你们可怜的模因学家。模因学部的电话在影响伦理委员会的灯,温室的洒水器在影响餐厅的门,伦理委员会编辑SCP文档的过程在温室的广播里被大声念出来,而某个戴太阳镜的金发小哥正在用他的手机实施一些违规行为,他应当得到的警告却被发送到了异常艺术部。”

老人听到最后一条时翻了个白眼。“Yerko。”

“先别管他了。关键在于,你们所有的进程交叉在了一起,而这是因为你们在运行我的远距离通信系统时没有理清频道。”她顿了顿。“就是不知道Castillo的医疗数据去了哪里。”

老人微微一笑。“这我知道。在超形上学部。Merlin博士保证说我们不会想知道它发生了什么的。”

她点点头。“好了,我可以一眨眼功夫就帮你们解决所有问题。”她的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我们可以呼叫常规技术人员来解决了,”老人建议道。

她摇摇头。“寻找谜底的部分已经完成了,但我们还需要找出你们的内奸。有人切换了系统,我要找出这个人是谁。”她推开了门,低声哼着歌;那是她在档案室听到过的那段旋律。

事情的顺利程度远超过她最大胆的预想。

能在回家之前消灭掉这些碍事的杂活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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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工时他仍然等在走廊里;这让她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感动。“都解决了?”他问。

“都解决了,”她微笑。

“都解决了,”Daniil Sokolsky从老人身后探出头来,赞同道。

Veiksaar吓得差一点跳起来。“你他妈的是从哪冒出来的?!”

“跟你是从同一个地方。”他两手插在实验袍口袋里,向她走过来;他的脸上没了平日那种鲨鱼般的狞笑。“我坐在驾驶室里过来的,因为我不看着仪表盘就浑身不舒服。”

“胡扯。”

他点点头。“习惯成自然了。那么你有什么发现?”

“他们叫我过来——或者你把我送过来是个正确的选择。”她也把自己的手插进实验袍的口袋。“这里确实发生了安保突破。”

Sokolsky点点头。“是Von Braun干的吗?”

她无动于衷。“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呵。你也见过那家伙了。你还跟他一起度过了不少时间。他就是Wettle 2.0,对吧?最先、最后、从始至终都只会想到自己。他可能只是想倒卖一些重要的数据,想利用你的神奇通信技术把它传出站点,没想到它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我觉得这说得通。”

她感到自己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感到自己心中永不停息的质疑他人意图的暗流正在高涨成洪峰。她很快下定了决心,把自己的平板电脑递给他。“哦,觉得这说不通。不论是谁偷换了系统,这个人无疑非常熟悉技术。我宁愿怀疑本地的这些技术员,Von Braun倒是告诉我该从他们开始着手。我能看到代码中被篡改的部分,但我破解不了做出这些修改的用户的ID。加密得严严实实的。”

Sokolsky看着平板电脑,点着头。“5级权限。”

“会不会是那个叫Yerko的人?”她试探着问。

“不太可能,”老人回答说。“这不像他干的事。”

“不管怎么样,”Sokolsky继续说道,“你干得不错。本来没指望你会发现什么。”

“我们应该去问问主管知不知道是谁……”她眨了眨眼。“你什么意思,你没指望我会发现什么?可你告诉Castillo说只有我才能找出内奸。”

“你确实找到了,”他叹了口气。

一阵沉默。

“你刚才在那里联系了谁,Eileen?”

又一阵沉默。

“你还记得吗?”他看上去几乎有些悲伤,她想;但这只是个想法,因为她过去从未见过他悲伤的样子。“之前在120站的时候,你有一次告诉我有个密码没有成功传送出去?但我清楚地感觉到它离开了我的头脑。我知道你脑子里从来没有存放过超过一份的密码,所以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你脑子里塞满了模因的时候,就算是一点点的放松都会感觉很明显。”他仍然没有笑,但声音里胜利的调子越来越清晰。“你偷走了它,Eileen,然后就在刚才,在保密的通信服务器的掩护下,你把它发送给了别的什么人。是谁?”

她一言不发。

Sokolsky推推老人。“是谁呢,Richard?”

Richard拿出他自己的平板电脑。“她把那条消息发到了美国南部的某个地方。”

“嗯……也许是UIU?”Sokolsky耸耸肩。“那他们有没有得到密码呢?”

“没有。”Richard翻了翻眼睛。“得到它的人是你。”

“哦。”Sokolsky夸张地点着头。“还是我,对吧。Sokolsky横插一脚。”他用一种与漫不经心完全无关的姿态把玩着他的5级权限认证卡。

Veiksaar痛苦地纠结着究竟是要否认发送过消息,还是要放任自己病态的好奇心,问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会搞砸的。笨蛋,笨蛋,笨蛋!他已经给了她一个把一切都推给Von Braun的机会,而她都没考虑过走这座桥就放火烧了它。她现在只剩下两个选项;一个在她的口袋里,另一个在她的头脑中。她几乎是一时兴起地选择了后者:“我的通信系统在短距离上是瞬时传送,你知道。”

Sokolsky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到底是怎么拦截到我的?我通过波哥大的一个中转站把消息转了出去,这应该是一眨眼的事。”

Richard窃笑。“波哥大?那可是在……多少来着,八千公里之外吧。就算是你的系统也没法瞬时传送过去。我们轻松地截获了它。”

她的嘴在开合,但过了许久才发出声音来。“八千……八千。公里。”她摘下眼镜,捏着自己的鼻梁。“你认为波哥大距离智利有八千公里?这个白痴是谁啊?”

“Richard Barnard,”Sokolsky说。“Area-08的主管。”

“Reach,”他纠正道。“叫我Reach。”

她猛地一抬头。“什么?”

Reach伸出一只手。“幸会。”

因为找不出什么不去这么做的理由,她还是抓住他的手握了握。“我知道你是谁,”她告诉他。“你不是……他是在……Area-08应该在西班牙,或者哪里。”

Reach放开她的手,怜悯地微笑着。“或者哪里,”他赞同道。

她摇了摇头,无言地乞求一个解释。

“西班牙距离波哥大有八千公里,”Sokolsky用很轻的声音解释道。

她小心地再次戴上眼镜,深深吸气,然后重重叹了口气。“我现在,”她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向他们问道,“怎么可能是在西班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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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静静地坐在回家的飞机上。她注视着窗外——现在这里有了透光的窗户,因为再也没有迷惑她的必要了——而Sokolsky注视着她,显然在赌她敢不敢打破沉默。她越是不说话,他的表情就越是接近于往常的那种得意微笑。

出乎意料的是,最终是他先开了口。“是UIU吗?”

她没有看他。“管它是谁呢?重点根本不在这。”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跷起二郎腿。“那么重点就是动机了。你的动机是什么?”

“制衡。”她仍然没有看他。“你这个人很危险,Daniil。你也见过5109会怎么毁掉人,让他们变得盲目自信,变得鲁莽。我们亲眼见证了每个人为了自私的理由使用它——妈的,其中就数你的理由最自私——把站点搞得一团糟,而我已经彻底受够这种事了。我以为我可以让某个有责任心的人来牵制住你,确保那个人可以……可以在有必要时将你一军。”她叹了口气。“但是不行,不行,当然了,赢家永远都是你这个混蛋。”

现在他确实在微笑了,但这对于他这张总是愉快得令人恼火的脸来说真是个很罕见的表情:一个悲哀的微笑。“不要搞错了,Eileen,我根本没有赢。我会很想念你的。”

她放声大笑,像要弥补他缺失的愉快。“记忆删除剂会让你好过一些。”她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战胜了大难临头的恐惧。“好吧,但是说认真的:Site-34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抿紧了嘴唇。

“我可以对发誓,一开始的时候我绝对是在阿根廷或者智利,但是温室那儿的天空看上去不对劲,还有那片雨林……我看过新闻,那片雨林很可能是在委内瑞拉。那座山绝对是安第斯山,不可能是比利牛斯或者内华达山脉,而西班牙肯定是没有热带雨林的。”

他没有打断她。

“34站的技术员也不是傻瓜,我真的很气我自己一度自以为比他们聪明。但凡只要有一点点,一点点发生冲突的可能,他们都不会把他们的系统设置在同一个频率上。那些信号本来应该是绝对没有机会交叉的。这件事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不论这该死的地方到底有多大。”

他仍然什么也没说。

“你让他们切换了系统,至少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你知道我会发现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会看到这个机会,并且抓住它,你知道我会选择在34站而不是43站传送出偷来的密码。你知道我会认为这样更安全,可以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洗清我的罪证。你预判了我会怎么做。”

最终他有了回应:他只是把头向前一点。

“但我猜那些比较危险的故障都是在演戏吧?你不会真的让Berryman-Langford那么随便地到处乱传的。”

他抬起一条眉毛。“哦,我不会?我还以为我是个没责任心的混蛋呢。”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他再次点头,窗外的光线照得他的光头闪闪发亮。“不,你当然没猜错。所有的重要维生设备事先都被换成了互不冲突的系统,你看到的东西里有一部分是演给你看的。但那些较小的故障都是真的;技术人员想看看它们各自的屏障能不能起作用。看来效果并不是很好,所以这也是个不错的教训。”

她没法对他生起气来,尤其是在她试图做那种事之后,但她依然困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个设施的每一个区划之间为什么距离如此之远?远到了只有超强的电波才能跨越的程度?它们总不会真的在不同的国家吧,甚至……不同的大陆, Daniil?”

“当然不,”他讥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

她突然回想起了那些不亮灯的房间,以及新冠的隔离政策。她又回想起她从未见到过站点的完整地图,还有那些格式不一致的部门名称……而且每个部门都各有独立的疫情状况到底意义何在?

Sokolsky显然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Von Braun不是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吗?”他瞥向窗外;南安大略开阔的森林风景透过消散的云层映入眼帘。“Site-34把他们全部都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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